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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首辅大人的打脸日常(长青鸢)


等待了一上午, 内心的期待渐渐磨灭, 最后只觉自己心中空落落的, 很不是滋味。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期待,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眼前再次浮现出宁星玥的音容笑貌。
忽而, 门边传来响动。
萧逸鸿欣喜地抬头,却发现那响动仅是因为一只迷途的麻雀不小心撞上了门扉。
他轻叹了口气,重新收敛视线,低沉的眸光再次回到身前的这本书上,三个时辰过去, 他都未曾翻动过一页。
蓦地一只五色的蝴蝶,翩翩跹跹落在萧逸鸿摊开的书页上。
它是如此自由烂漫洒脱, 无畏无惧。
萧逸鸿用手轻轻拂过它绚烂的羽翼,它乖巧的立在原地, 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须臾, 萧逸鸿收回了手, 嘴角掀起一抹苦笑,双目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怔怔望着书页上这只蝴蝶,自言自语道:
“蝴蝶啊蝴蝶,你可知这般自投罗网,我要是将你抓了去,那之后,你会失去自己的颜色,无法无忧无虑的翱翔,即便是这样,你可愿意?”
蝴蝶懵懂的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萧逸鸿动作轻缓将它赶到掌心之中后,随即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前走,最后止步于窗棂边,他将拖着蝴蝶的手送到窗边,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推了蝴蝶一下,口中喃喃道: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刚开始推的几下,蝴蝶并没有动,最后终于他将蝴蝶赶到了窗边,再往前便是窗沿,萧逸鸿狠下心,向前一推,蝴蝶垂直向下落,下一刻,它便展翅飞翔,在窗边盘旋几圈之后,最终选择了离去。
纤巧的身影,不过片刻就以消失不见。
“如此便好。”
萧逸鸿转身回到圈椅中重新坐好,一摊手,便看见掌心蒙上一层细细的鳞粉,这令他想起小时候的一件往事。
那时他不过七岁,刚入太学便得到了太傅的赏识,每月总有几日会随太傅一同进宫面见皇上。
偶尔太傅与皇上有要事想谈便会让萧逸鸿独自去御花园呆一会儿,但御花园中到处都是嬉戏玩闹的嫔妃公主。
某日,萧逸鸿跟寻常一般,想在御花园中寻一处安谧之处。
走着走着,在御花园的一角,有一棵高大的黄葛树,此处的草坪上已然积下了许多的枯黄落叶,无人打扫,偶尔有一两只麻雀落下,踩在枯叶上嘎吱作响。
萧逸鸿三两下便攀上了那棵高大的黄葛树,坐在粗壮的枝桠之上,整个御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他很满意这里的环境,从怀中掏出晨间尚未读完的书,半倚在树干之上,悠然自得地一页页翻看着。
手中的书尚未翻看一半,树下不远处便传来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斜倚着的萧逸鸿不禁蹙了蹙眉,向下匀出视线,想看看到底是谁扰了他的清净。
刚一低头一抹藕粉色的身影闯入他的眼睛。
依旧梳着那个可爱的双髻,发髻上绕着粉色发带,相较去年的那个小小的肉团子,今年的宁星玥出落得更加的亭亭玉立。
萧逸鸿下意识直起身,目光锁定在树下的小姑娘的身上。
宁星玥一面跑一面唤着,“蝴蝶,你慢些,蝴蝶,你慢些……”
不知怎的,宁星玥追逐着蝴蝶向着假山的高处爬了上去。
萧逸鸿心下直觉危险,他立马起身,迅速从树上下去。
他还未赶到假山边,就听见两个姑娘的哭声此起彼伏:
“翠竹救我……”
声音还未落下,就听见“啊”的一声惊呼。
宁星玥脚下打滑,从假山的顶上跌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逸鸿立即纵身一跃,在空中稳稳接住了宁星玥。
当两人稳稳落地之后,萧逸鸿转头恰巧对上宁星玥灵动的双眸,小姑娘睁着圆圆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眼神中的空洞,让萧逸鸿原本喜悦的心情,登时一沉。
她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
顿时心中一紧,也不知怎的,他觉得那一瞬怒火中烧,愤懑地转过身。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念念不忘。
年少的萧逸鸿并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着心中难受,难受到几乎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在此前自己从未体验过。
尴尬的环境,让他只想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转身时却发现身后有什么力量拉着他,使他无法动弹。
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衣袖被宁星玥紧紧的拽住,正准备请宁星玥松手,脑中有浮现出宁星玥生疏的眼神,不禁怒火中烧,向来端庄雅正的少年开口却是:
“喂,小丫头,你抱够了吗?”
萧逸鸿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惊了一跳,自己怎能这么跟长公主说话呢,渐渐表情也不似起初那般僵硬,轻轻扽了扽宁星玥依旧握在手中的衣袖。
宁星玥又加紧了扯着萧逸鸿袖子的力道,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此时,萧逸鸿羞红了耳根,他从小便是性情平淡冷静之人,从未想过会在御花园中同长公主拉拉扯扯,如果叫人看见,这成何体统!
心中一急,说话的语气便带着几分怒气:
“喂,放开我的袖子!”
此话一出,袖子被拉住的力道松了些,不知怎的,那一刻萧逸鸿竟是觉得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又有些不舍。
再回头的一瞬,两人的目光再次触在一起,宁星玥湿漉漉的杏眼正毫无掩饰的盯着自己。
萧逸鸿只觉宁星玥看来的那一眼,顷刻间,天地万物皆屏息骤停,大千世界映入他的眼中时,只余下姑娘藕粉色的倩影。
心下不禁慢了一拍。
脑中浮现的念头他自己都为止震惊,可他不过是个将军之子,岂敢肖想这世间最为尊贵的长公主?
下一瞬,他强忍住心中的悸动,看似冷漠地从宁星玥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
萧逸鸿本以为宁星玥会因此而生气,顺便能骂醒他那不该有的念头。
谁知,他对待宁星玥如此无理,她不仅没生气,反而将自己发簪上的红宝石送予自己。
看着她笨拙地咬下发簪上的宝石时,那一瞬萧逸鸿竟也觉着可爱。
后来宁星玥用自己小小的手心牢牢握住了萧逸鸿的手,硬是将残留这口水的宝石按在萧逸鸿的掌心中心。
这使得萧逸鸿哭笑不得。
两人纠缠一番之后,萧逸鸿只觉自己羞怯得想找个地洞转进去。
另外,也是担心自己与长公主在宫中打闹,或是会给太傅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及让多人之间瞧见了,给父亲带来非议。
如此想着,他便转身腾空而起,几个上下,飞快逃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逃离后,萧逸鸿躲在附近的月桂树后喘了半晌,这才抚平自己心中的躁动。
后来他只要有空便会到那棵黄葛树上坐坐,回想起那日宁星玥呆萌的模样,好几次都忍俊不禁。
再后来,他发现在宁星玥三不五时或是一个人,或是带着三五个宫女,来到黄葛树下,吭哧吭哧的挖着一个坑,将一个铁盒子放了进去,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民间特别寻常的玩意儿,但她却视作珍宝。
知道了宁星玥的宝藏的秘密之后,萧逸鸿只要有时间总会来黄葛树这里坐上一坐,想着万一宁星玥今日会来呢。
这一坐便坚持了一百多个日子。
萧逸鸿甚至未曾发现自己在等待的日子里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从刚开始的偶然遇见,到后来的日日盼望,再到最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起初宁星玥日日都来,到后来一月来一次,直到那年的十一月,已经两月未见宁星玥的身影。
萧逸鸿甚至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病了,才不能来这里看看她的宝藏,也让萧逸鸿看看她是否安好。
带着担忧的情绪,终于有一日,萧逸鸿忍不住终是寻找宫女们指引的方向,来到了明月殿。
他呆呆站在廊边,不敢迈下廊阶,不敢逾越两人之间的关系。
霎时,他听见从明月殿中传来少女的欢声笑语,不一会儿一个纸鸢从红色的宫墙探出头。
就在这一刻,萧逸鸿跌坐在廊边,他低头轻笑。
她原来一切安好。
未能来黄葛树仅仅只是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玩伴,她忘却了自己曾经如此珍爱的宝藏,就像忘记了两人一起度过的那个炎炎夏日一样。
她高高在上,自己对于她来说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仅此而已。
萧逸鸿此次来找宁星玥本是想要将自己的那本日志送给她,希望将自己这两年以来的心情告诉她。
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再次回到黄葛树下,用铁锹一点一点挖开宁星玥埋铁盒的地方,取出自己怀中早已捂得滚烫的羊皮册子,一寸一寸将它深深埋入宁星玥的宝藏之下。
就让它与这个宝藏一起长眠于此。
因为再此之前,萧逸鸿便得到了父亲的命令,年后便要同父亲一同前往边境战场,这一去几年尚未可知。
但他希望,如果有机会能在边境立下汗马功劳的话,那他有朝一日便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宁星玥身边告诉她,曾经有一个人深深喜欢她,希望能娶她为妻。

至今他都记得自己将本子埋入地下的那日。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冰刀般刺痛,鹅毛般的大雪肆无忌惮地漫天飞舞。
而那时的萧逸鸿居然感受不到一丝的寒冷,他取下手套, 双手握住如冰棱的铁锹,全然不顾指腹与铁锹粘连,每动一下都莫得他血肉模糊。
任凭殷红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中洇染开来, 萧逸鸿依然不管不顾,一下一下,将自己爱慕的心情深深埋入地下。
那一刻他是矛盾的。
他即希望,明天宁星玥就能来挖开宝藏, 发现这个羊皮册子, 发现一直以来自己对她的心思。
他又害怕, 明天宁星玥来到这里挖开宝藏, 发现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直爱慕着自己,嗤笑他天真。
纵使已经过了许多年,每每回想起, 他依旧能感到双手撕裂般的疼痛。
萧逸鸿枯坐在圈椅之中,漫无目的看向窗外,透过窗栏的缝隙他看到廊边有一颗孤零零的黄葛树。
他猛然站起,突然想去再看看记忆中的那棵黄葛树,也想看看那个宝藏是否安好。
这样想着, 萧逸鸿便推开了御书房的门,特地示意刘理不要跟过来, 自己轻车熟路便来到这棵曾经来过无数次的黄葛树附近。
正当他准备上前,却发先属下蹲着两个纤细的身影。
其中一个背影过于熟悉, 是那个他曾经在树上观望过无数次的身影。
这一刻, 他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自己倚在树上看书,宁星玥在树下奋力挖着坑。
那时岁月静好,无悲无喜。
萧逸鸿此时只觉自己心中有无数的情绪翻涌,下一瞬一滴滚烫的泪水划过干涩的脸颊。
回不去了。
明日他们即将永远的分离,这一生,他都将无法再次见到这个曾经牵引在自己喜怒哀乐姑娘。
现下,他不想做任何事,只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会儿就好。
而就在宁星玥回眸的一瞬,萧逸鸿彻底慌了神。
那一刻,他愣住了,呆呆站在原地,就如当年小小的宁星玥站在假山之下呆呆的看着他。
与当年不同的是,现在的她看向他的目光没有童年时的温热,有的只是满目寒霜。
萧逸鸿没有回避直直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宁星玥下一刻要对他说的话。
宁星玥满脸不屑地望着他说:“虽然你做尽坏事,但我依然愿你能活得长一些,长到看透这世间薄凉,看到我是如何从你手中夺回大兴。”
听完宁星玥所说的每一个字,萧逸鸿低垂下头,半晌后,他双肩微颤,笑出了声,“对,自打我开始这个计划的时候,便没有想过会善始善终!”
“萧逸鸿,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定会来找你复仇的!”
宁星玥已经被萧逸鸿激红了眼,现下她已经不管不顾了,只想冲上去杀了萧逸鸿。
还好翠竹眼疾手快,赶紧抱住她,这才阻止了她冲上去想要掐萧逸鸿的动作。
萧逸鸿转过头去,朝着两人挥一挥衣袖。
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
此时此刻,剜心般的绞痛,使他难受得直不起身,他用力咬着抖动的下唇,生怕自己浑身的战栗会在宁星玥面前暴露无遗。
萧逸鸿立马背过身去,一手支撑着树干,直到听见身后凌乱地脚步渐行渐远,他才松下耸立着的肩膀,卸下最后的伪装。
肩膀垮下的瞬间,萧逸鸿整个人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手掌撑地,半束的青丝散落在两侧,他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间。
一滴滚烫的泪珠,穿过长发,重重砸在地上,开出一朵晶莹的小花。
与此同时,一滴鲜血滑过萧逸鸿的唇边。
他抬手随意摸净,余光扫过衣袖上那一抹绯红,昂起头看向宁星玥离去的方向,干笑了一声。
宁星玥,永别了。
与萧逸鸿分别之后,宁星玥径直回了寝宫。
黄昏熹微的光线渐渐黯淡,西边升起的银月如钩。皎洁的月光微凉泻下,漆黑的夜幕散落漫天星斗。
整个明月殿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银雾之中,就连冷清的轮廓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想着明日即将跟随齐彦一起启程去往远方,宁星玥躺在床上,意识清醒地睁着眼,丝毫没有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便想起幼时,父王和母后第一次带着自己来明月殿看的情形。
那年宁星玥三岁,父王牵着宁星玥的左手,母后牵着宁星玥的右手,两人目光和蔼的凝着眼前的心肝宝贝,眉目轻弯,带着慈祥地笑,“慧慧,这里是父王为你准备的寝殿,可还满意?”
小小的宁星玥有些疑惑的眨巴着大眼睛,嘟着嘴惊叹道:“哇,慧慧不能跟父皇母后住在一起了吗?这里这么大,都是给慧慧一人住在这里害怕。”
父皇唇角的笑愈发浓烈,从身后将宁星玥这个圆乎乎的小团子一把捞了起来,跨在了自己的肩膀只是上,语气中满是暖意,“对呀,每个人都会长大,都会离开自己的父母,以后慧慧将在这里生活学习,再大些还会有自己的驸马,如果驸马愿意父皇倒是希望你们继续住在这里,如果驸马不愿意,父皇倒也不强求……”
父皇还在继续为宁星玥描绘着未来的日子,而这边宁星玥确实一脸疑惑的四下张望,紧张的小手死死攥住了父皇高高举起扶住她的双手。
那时,宁星玥虽不懂什么叫长大,什么叫驸马,但她唯一知道的是父王的肩膀是这世上最厚实,最牢固的依靠,只要坐在父王的肩上,自己就会见到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景色。
过了一会儿,宁星玥似是接受父皇为她畅想的未来,握着父皇的耳朵,一面兴奋地指着远处院子的一角说道:“那里,父皇能给我做一个打秋千吗?还有那里,父皇能给我种一片桃花吗?还有那里……”
母后一直静静地站在父皇的身后,笑吟吟地看着手舞足蹈的父女俩,小心翼翼扶着宁星玥的后背,生怕她一个兴奋就从父皇的肩上摔了下来。
再后来,有了裕儿,可是母亲不再了,变成了裕儿和父皇在明月殿中下棋,宁星玥在一旁指挥着,“父皇,你怎么能下在这里?!”
“阿姐,父皇输了,父皇输了!快将你下注的糕点送过来。”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苦战,裕儿终于抓住了父皇的错漏,一子便定了胜负,此刻,裕儿笑得前扑后仰,开心地直拍着手。
父皇揉了揉眼睛,一脸愕然道:“哎呀,父皇老眼昏花了,连小裕儿都下不过咯,慧慧,咱们愿赌服输嘛,赶紧将你宫外买来的糕点拿出来给我们尝尝。”
在朝堂之上向来雷厉风行的皇上,只有在与宁星玥和裕儿一起的时候,才能露出人前少有的笑容。
宁星玥恍然大悟,“好呀,你们俩就是觊觎我的糕点,才做这么个局,哼,你们合伙欺负我!”
圈套败露的父子俩向着宁星玥连连求饶,“长公主大人有大量,就赏赐几块糕点给我们尝尝吧!”
那时候,三人在明月殿中嬉戏打闹,好生热闹。
再后来,宁星玥出嫁,驸马并不喜欢这里,宁星玥为了迁就萧逸鸿,搬去了宫外住,与父皇和裕儿也聚少离多,但父皇还是依旧安排侍女每日将明月殿打扫得整洁干净,希望慧慧无论什么时候回来,明月殿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即便那时三人也再也没有像以前那般的欢乐时光,可宁星玥心中没有恐惧,因为她知道父皇和裕儿永远会等她。
最后,没多久,父皇也走了,裕儿像父皇那般照看着明月殿,可那时宁星玥沉浸在驸马冷漠的痛苦之中,忽略了裕儿,也没再回过明月殿,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与裕儿见上一面,每次还要顾及君臣之礼,也不可像以前那般放肆玩闹。遭到萧逸鸿的背叛之后,是裕儿第一个安慰她,告诉她,不要怕,他会永远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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