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原本还想说不用勉强,随心就好,一见她们姐妹如此,便也只是笑而不语。
嘉月像是怕嘉日会反悔一样,迫不及待地拿了衣服来,在嘉兰和嘉日面前比划:“你们看这件茄紫棉裙如何?配上这缠丝点翠金步摇呢?”
嘉日对这些首饰似乎很有心得,她从嘉月的妆奁里拿了一支珍珠银簪道:“茄紫『色』太深,若是再用点翠,就有些浑浊了。不如用这个,还灵动些 ”
嘉兰许久未听见女孩子说这些话题了,手撑着头,倒还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她还没听一会儿,阿团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凑在她耳边道:“姑娘,萧统领有信使来请您去团圆楼一见。”
嘉兰愣了一下,神『色』陡然凝重起来。
嘉日最会察言观『色』,嘉兰神『色』一变,她立刻就意识到了。嘉日连忙拉了拉兴奋的嘉月,又轻声问道:“嘉兰,可是出什么事了?家里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的。”
嘉兰一笑:“我确实有点事,今日可能没法陪你们全程相逛。不过这也不碍事,到时候我让夏满陪你们出去,再请维勇哥哥护送。你们好好在这巾帼城里逛一逛吧。”
嘉兰说罢,吩咐了夏满几句,然后才带着夏时和阿团等人先赶往团圆楼。
萧肃政已经等在团圆楼了,乌桕一看到嘉兰,连忙就为她打开了雅间的门。
“萧统领,可是有消息了?”嘉兰来不及坐下,径直问道。
萧肃政抬头看了夏时等人一眼,嘉兰也没有片刻的迟疑,直接让夏时等人退到了房外。好在这儿最好的雅间有内外两层,外层雅间就是专门为使女侍从留的,雅间外还有萧肃政的人把守。
嘉兰这般果断,反而让萧肃政一时有些怔愣。他好像还从未经历过与她独处一室的时光。他握住杯盏的手有一瞬的迟滞,还是嘉兰又问了一句:“萧统领?”
萧肃政回过神来,抿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他才放下茶盏,颔首道:“对,娘子村西村有些眉目了。”
嘉兰身体微微前倾,是全神贯注、洗耳恭听的模样。
“昨日别后,我当日就派人将娘子村西村『摸』了一遍。如你所言,当夜娘子村西村就有动静。西村浊沙河岸,半夜泊来了客船。而且,娘子村东村的人,那日无人归家。”萧肃政说道。
嘉兰凝神一想,便道:“娘子村东村的人,难道都在西村劳作?”她说罢,慨叹一声:“难怪娘子村藏了西村这么个秘密,却无人知晓。若是每一个人都依赖西村而活,她们怎么肯断了自己的活路!”
萧肃政点了点头,神『色』复杂道:“我们的人去见了你说的守祠婆婆,但她一个字也不肯吐『露』。只说自己守祠多年,只知西村乃禁地,不知晓其事。”
“当日我们去十二娘子军祠,金嫂子带着管姑娘赶来,提到了一句巧姐儿。”嘉兰回想了一番当日的情景,她记得管姑娘推门而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婆婆,巧姐儿今儿得晚些回来 哟,您这儿有客呢?”
管姑娘是金嫂子带来的,金嫂子早在娘子村村口就见到了嘉兰等人,所以管姑娘心中必然也知道嘉兰等人在十二娘子军祠。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说给守祠婆婆听的。
“巧姐儿?”萧肃政问道。
嘉兰点头道:“我猜,守祠婆婆许是被人辖制,这巧姐儿,说不得就是她的软肋。只是,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她想要告诉我 ”
嘉兰说到这儿,恍然大悟道:“是肖夫子!”
萧肃政微讶地看她一眼,反问道:“肖夫子?”
“对。”嘉兰肯定道:“去看十二娘子军祠是肖夫子向我提议的,而在十二娘子军祠,不仅有十二娘子军的墓,还有第十三座坟墓。”
“上书:舍妹萧红云之墓。落款为,萧青苍,萧青茫。”嘉兰曾把这些话同蒋维勇说过,当时她也让蒋维勇去探查过娘子村西村,但是一无所获。
萧肃政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但他还是应了一声:“这墓碑我看到了。”
嘉兰没有看透他脸上的神『色』,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道:“肖夫子跟守祠婆婆兴许有很深的渊源。我们能从肖夫子处一试吗?”
萧肃政抿着唇,似乎有些许抗拒。但看着嘉兰期待而又有些忐忑的眼神,他心下一软,点了一下头。嘉兰双眸刷地一亮,立刻道:“那我去同他说!”
“嗯。”萧肃政匆匆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是想要一笔带过这个话题般,他紧接着说起了娘子村西村:“那夜停在西村浊沙河岸的船,从西村接了不少人。我们的渔船隐在暗处,只能从他们船上的灯隐约看到他们扛了许多麻袋。”
“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他们开到哪儿去了?”嘉兰心中一紧,她猛地想到嘉月跟她说的事。那些麻袋里,装得不会是人吧!?
萧肃政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麻袋里装的是人。我们在河上每隔一段河道都安排了渔船和探子,一路跟着这艘客船北上。”
“北上?”嘉兰讶然地问道:“难道不是南下吗?”越北上,就越靠近蒋府的权力中心。哪怕蒋长虎再是蒋家三房的宝贝庶子,但蒋大老太爷是绝不会允许这种肮脏事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的。
“是北上。”萧肃政十分确定地点头道:“他们停在了闻喜镇。”
说到闻喜镇,萧肃政又想到那天跟闻喜镇的官吏不欢而散的场景,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而且,他还想到了一重。萧肃政看着嘉兰,神『色』更为严肃:“你还记不记得沙家?”
沙家?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见过沙家人?”嘉兰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问道。若是一般问,都会问“你知不知道沙家?”,若是问出“记不记得沙家?”,那便是笃定嘉兰曾见过沙家了。
萧肃政咳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水,才若无其事道:“你们同沙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他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一茬:“沙家是在闻喜镇接应客船的人。”
嘉兰惊坐于座,苦笑一声:“这可还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拔出萝卜带出泥 ”
萧肃政看她眉头微蹙,忍着想要为她抚平的冲动,心中竟无比迟疑,不知该不该说出今日真正的请求,再为她添一重烦忧。
但嘉兰却已经聪慧地看过来,问道:“闻喜镇是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触及之处,但你既已说到了这儿,那想来只差一步就能『摸』清西村的内幕了。这一步,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她看出了他的迟疑,微微笑道:“说吧。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叨扰你。若我能帮上忙,我会很高兴的。”她虽隐瞒了这件事可能跟蒋府有关系,但她也是真心实意希望能帮上忙。
萧肃政挺直了身子,认真而严肃道:“他们最近忙于转移,这虽然不是一时一刻之事,但狡兔三窟,我担心他们别有他处,恐怕这两日就能把人全部转移。所以,我想今晚探西村,但我 需要有人转移注意力。”
他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一咬牙,还是问道:“蒋二姑娘,可否麻烦你,立刻先问守祠婆婆的底细,再帮我于十二娘子军祠演一出热闹?”
他人手不够。否则,他也不会出此下策,请嘉兰帮忙。
“好。”嘉兰二话没说,毫不迟疑地一口应下。
尔后,她朝萧肃政举杯,浅笑道:“那就以茶代酒,也算歃血为盟?”
萧肃政送一大口气,哈哈一笑,将茶一饮而尽:“与你为盟,幸甚!”
男主啊男主!他以后大概每章都会出现的,因为接下来基本就是他们俩一起走的路了!
第163章 西村往事
嘉兰和萧肃政商定之后,先吩咐阿团叫人去买些东西, 然后就立刻启程去拜访肖夫子。
慈幼院今日的课程告一段落, 不过, 肖夫子还留在慈幼院里跟里头的老兵们喝酒闲话家常。还有几个孩子跟在他们身边, 悄悄地拿筷子去沾碗里的酒。
孩子们一见嘉兰来, 连忙把筷子藏在身后, 乖巧地唤她:“二姑娘, 您来啦!”
老兵们也纷纷向她行礼, 嘉兰连忙欠身避过。肖夫子此时方才开口道:“你来找我的吧?”
嘉兰点了点头。肖夫子便整好以暇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 指了指一旁专门为他开辟出来的教习室:“走吧。”
肖夫子对自己的到来似乎毫不意外,这倒让嘉兰有些意外。嘉兰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 到了教习室便问道:“先生, 您似乎料定我今日会来?”
肖夫子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我非仙人, 哪能料事如神?不过,你即便今日不来,也总有一日会来。”肖夫子捋了把胡子道:“你想问娘子村的事,是不是?”
嘉兰也不隐瞒, 径直点了点头:“对。先生当日建议我去娘子村,也是想让我亲自发现西村的隐秘吧。只是我当日还未及与守祠婆婆深谈, 今日恳请先生指明一二。”
“你不怪我故意引你前去?”肖夫子没有回答, 反过来问嘉兰道。
嘉兰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若要细究, 我自然更希望先生直接与我明说。但是, 若是再深想,先生可是担心,直接与我说,反而会令我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不如让我自己去看来得更好些?”
肖夫子一笑。只是,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而是道:“你心中应该在猜想,我跟守祠婆婆大概是关系匪浅吧?这你也没猜错。我在巾帼城这么多年来,在十二娘子军祠足足住了两年。”
肖夫子苦笑一声:“如果不是守祠婆婆和老广,我现在怕也难以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了。”
“但先生到底是好好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嘉兰温言笑道。哪怕过往艰险困顿,可现在,毕竟一切都只是过去了。肖夫子领会了她的意思,看着她哈哈一笑:“你说的没错。说吧,你想问什么?”
“关于娘子村西村的事,都请先生告诉我吧。”嘉兰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待抬起头来,不等肖夫子说话,嘉兰便继续道:“我知道先生的顾虑。娘子村西村与我蒋府怕也有些干系。但是,也正是因为跟蒋府有关,学生才有查下去的理由。”
嘉兰神『色』肃穆:“大恶必惩,小恶当戒。我蒋府清白立世,靠的不是遮遮掩掩。先生大可放心,我既已光明正大地深陷其中,若出事,族中压力由我一人来扛。”
“你才十五岁啊 ”肖夫子低叹一声。
嘉兰拿出了蒋老夫人给她的腰牌,放在了肖夫子的眼前。她将娘子村的事通盘告诉了蒋老夫人,蒋老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嘉兰递还的腰牌又交给了她。
“这是?”肖夫子讶然地看着腰牌:“蒋老夫人竟连定北蒋府的与事权一并给了你?”
嘉兰缓缓地点头,断然道:“年龄而已。先生见我,难道还不如那些浑浑噩噩大半辈子的年长者吗?”她这话有几分傲然,若是细究,许还有几分不恭不谦。
可肖夫子却深看她一眼,慨然而笑:“老夫从未想过,竟要托你一个小姑娘来做此事!”但他语气明显松缓了下来,话锋一转,便同她说起娘子村的事。
“娘子村本来不分东西两村,西村是裕楚十年新隔出来的。东村人在西村干活,夜晚归家,无人说西村景况。据说曾有人漏了零星半点,后来就突然消失了。她们早晨去西村,都是在西村码头集合,蒙面上船。夜晚归家,也是直到回到东村,才会把蒙眼布摘下。整个东村,除了几户肢体不便者,就只有守祠婆婆没有去西村做工。”
“守祠婆婆为何能不去西村做工呢?”嘉兰问道:“她的地位和其他人不同?”
肖夫子肯定了嘉兰的话:“守祠婆婆本是娘子村老村长的媳『妇』,老村长参军战死后,是她一直带着娘子村的人勉力生活。众人敬谢守祠婆婆曾经的功劳,对她十分信服。西村也顺水推舟地让她住在十二娘子军祠,并且保证她的衣食,以此收买人心。”
“那巧姐儿是谁?”嘉兰把疑『惑』之处一一摆明。
“是守祠婆婆膝下唯一的孙女儿,也在西村干活。”肖夫子叹了一口气:“起初,守祠婆婆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但后来,巧姐儿无意间撞破了一件事。被送回来的时候,就有些疯癫了。口中只喊着升天、飞仙。”
嘉兰惊讶地脱口而出:“巧姐儿疯了?”
肖夫子的脸上浮现出了深重的苦痛:“对。但是,就算巧姐儿疯了,整天胡言『乱』语,西村的人也不肯放过她。她们还是每天都把巧姐儿接走,然后到了晚上再派人把她送回来,给守祠婆婆看过后,就关进十二娘子军祠的院子里。”
嘉兰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肖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因为巧姐,守祠婆婆进退两难。我们从你身上才看到了希望 对于守祠婆婆来说,你的出现,就如同溺水者的救命稻草一般。”
“那 萧统领呢?”嘉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问道。肖夫子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窗棱上,仿佛要透过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看透些什么。
“他不信我,我们又焉敢信他?”肖夫子拿手轻轻地抹了一把窗棱上的灰:“这儿日日有人打扫,越发的干净了 ”
肖夫子在顾左右而言他。
嘉兰心中深藏疑『惑』和不解,但她没有纠结于此,而只道:“先生信我就好。”
肖夫子把手背在身后,朝嘉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有在娘子村想安排的事,我不过问此事。这里有一封手书,你如果有事拜托守祠婆婆,给她看就是。”
他好像早就备好了这封手书,当即就从怀里拿出来,交到了嘉兰的手上。又神『色』凝重地看着嘉兰道:“二姑娘,你一言一行,与人『性』命攸关,切记谨慎行事。”
嘉兰拿了手书,并没有急着去找守祠婆婆。她先回了巾帼蒋府,吩咐夏时做好充足的准备 她今日,要借着祭奠十二娘子军的名义,大闹娘子村。
她也不敢大意,着人把在外头陪着嘉日和嘉月游玩的蒋维勇也叫了回来。又把善礼和嘉竹叫到了一块儿,温和地叮嘱道:“我今日要出去一趟,可能会晚一些回来。你们俩好好用晚膳,好好地陪在祖母身边,不要叫她担心,明白么?”
她声音温柔,唇边带笑,看起来就像是要去郊游一般轻松而惬意。善礼没看出来她笑容背后的隐忧,当即就挺直了胸脯,还拍了拍道:“阿姐放心吧!”
嘉竹却紧闭着双唇,没有开口说话。
嘉兰见状,心底轻叹一声,让善礼先回去继续练武。然后才对嘉竹道:“嘉竹,不是什么大事,不碍事的。”
嘉竹固执地摇了摇头,攥紧了嘉兰的袖子:“二姐姐,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我跟你一起去。”
嘉兰愣了一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怎么行呢?”
她还想解释,那厢蒋维勇已经匆匆地护送嘉日和嘉月归来。嘉月一踏进房门就道:“嘉兰,出什么事了?”
嘉兰苦笑地摇头,知道嘉竹这儿怕是要更紧张了。果然,嘉竹一见连蒋维勇都被叫回来了,登时就意识到这怕是一件大事。当即就不肯松开嘉兰的袖子,强硬道:“二姐姐,我好歹还会些功夫,你让我去吧!”
嘉月一听,意识到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她沉默了一会儿,先对嘉竹道:“嘉竹,嘉兰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你跟我阿姐先出去一趟,我跟嘉兰单独说一会儿话。”她担心嘉竹不肯,又补充道:“我劝劝她,放心吧。”
嘉竹迟疑了会儿,这才点头跟嘉日一起走了出去。
她们一走,嘉月就问道:“你是要去娘子村吗?”
她最惦记的就是此事。哪怕嘉兰不去娘子村,嘉月也会有此一问。
嘉兰点了点头。嘉月长舒一口气,紧跟着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嘉兰无奈地扶额:“二堂姐,若是连你也 ”
嘉月郑重地摇了摇头:“不,嘉兰。你对娘子村的人和事,皆没有我清楚。比如,这里头的人谁效命于蒋长虎,谁又效命于吴过山 这些是我无法口述给你,只能带你去见的。而且,你此去娘子村,肯定不会动武,那我至少也无『性』命之忧。”
“可谁知会不会动武呢?”嘉兰叹了口气。
嘉月十分果决:“即使动武,她们认识我的概率要远大于认识你。虽说我们并非颇受宠爱,但我好歹也是定北蒋府堂堂的嫡次女。我要是死在娘子村,蒋家军下一刻就能把娘子村移平!”
“巾帼蒋府尚未在定北站稳根基,但定北蒋府可是屹立不倒太久了。”嘉月看着嘉兰道:“更何况,你怎么也得让我去看看,蒋长虎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入坟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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