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欣慰地点了点头:“要紧地方收拾好了就成,其余的都可以慢慢来,不打紧。咱们来的人着实算不上多 ”
她快速地默数了一下留下来的使女和嬷嬷。老夫人身边留了两个大使女,两个二等使女和两个武婢,一共六个人。善礼的侍从,也就湖泽、湖沼两人。嘉竹这儿,秋嬷嬷、秋渲、秋染、白『露』一共四个人。顾蒲月则是碧合和弦芦二人。她的使女反而是最多的,夏嬷嬷、夏时、夏满、芒种、小寒、朱嬷嬷、阿团和盼娘一共八个人。
这一共二十二个人,实在是难以施展拳脚 她们太缺人了!
嘉兰想了想,又对顾蒲月道:“这家中添置使女小厮的活,劳烦嫂嫂可好?再有你的武婢,一会儿等维勇哥哥回来,由他安排。”
人口进出,尤其是在家中此时人丁稀少,需要大量进入新人的时候,是立威的好时机,乃是大事。嘉兰此话一出,跟着顾蒲月的碧合和弦芦都忍不住面『露』喜『色』。
顾蒲月领会了嘉兰的好意,轻轻地握住嘉兰的手拍了两下:“我把外头那一大关,回头各院进谁,都由你们自己说了算。”
顾蒲月此时并不欲求掌家大权,嘉兰敬她一分,她便也敬她一分。嘉兰也不推辞,点头应了。
顾蒲月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既然应了差事,当即便道:“嘉兰,嘉竹,我再问你们借三位嬷嬷一用。”嘉兰和嘉竹都点了点头。
顾蒲月这才道:“劳烦朱嬷嬷,你带着碧合、夏嬷嬷和秋嬷嬷去人牙子那儿挑几个手脚勤快、家世清白的小厮和使女,带到我跟前来看。银子 ”
她说到这儿,才想到她们巾帼蒋府还没有账目,一时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嘉兰。
顾蒲月并不知道她们此行带来了多少银钱,嘉兰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嘉兰心中倒是隐约觉得,她们怕并不缺钱。
好在蒋老夫人已经回了府上,先听了她们先前的安排,提到账目,当即便道:“以后,东院的账目由月姐儿管,竹姐儿和礼哥儿都还小,西院的账目统统由兰姐儿管。这时节,我正院每月领五百两银子,东院每月领五百两银子,西院每月领一千五百两银子。各院自管账册,在我这儿记录总账,每月领银钱时,对账收支。”
蒋老夫人顿了顿,再道:“便从今日起,但凡月例、衣食住行 概由各院自管。只修葺一事 月姐儿和兰姐儿先一齐管着。”
这银钱,也就不是单纯的月例,而是相当于分了两院,给她们各自独立的管家权。而且,嘉兰的管家权明显最大。
“外头的铺子和农庄,我们现在也没精神管着。先放一放,把府里头整顿明白了再说 咳咳 ”蒋老夫人咳了几声,颇见疲态:“兰姐儿先前分的工挺好,先按着你说的来。现在人少,修葺一事等把人招进来再说。”
“现在你们都先下去休息休息,遣人来我这儿领这个月的银子。”蒋老夫人挥了挥手,嘉兰眼见她整个人都靠在了使女身上,连忙扶着蒋老夫人走到正院去睡:“祖母放心吧,我们先各自去理各自的院子。”
“夏时,你留在正堂,记录各处报上来的缺失,好一并去采买。”嘉兰又吩咐道,蒋老夫人听她此言,撑着道:“福如,寿比。你们一会儿去帮夏时,我屋里头留两个小的就行。”福如和寿比是蒋老夫人的两个大使女。
嘉兰稍松一口气:“多谢祖母,您好好休息。”
她看着蒋老夫人喝了『药』睡下,才跟顾蒲月退出了正院。
“碧合,你们先按我先前的吩咐去找人牙子来。”
“小寒,现在人手不够,你一会儿跟着弦芦去东院。”
顾蒲月和嘉兰齐声道,她们说完,都愣了一下,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忧虑,也看到了坚定。
等嘉兰回了自己的院子,再看到一片萧索之后,已经没了最初的失望和低落。她粗粗地扫了眼自己和嘉竹住的西后院。
这西后院和西前院之间,由影壁和几颗大树隔开,影壁也勉强充当了院墙的作用,影壁和影壁之间,还安了门。足见这家以前的主人,总是在妄图风雅和追求实用之间摇摆不定,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嘉兰心中虽然别扭,但也只能放在一边,转而打量起西后院的格局。西后院的院子分成两排,前排格局就跟整个府的格局一样,也是中间正堂,两边分了两个房间,闺房连着书房。后排像是连成一片的民房,十分简朴,是供使女居住。
她带着嘉竹逛了一圈,问道:“咱们姐妹分住两头,你想住左边还是右边?”
嘉竹抬头看了看,些微有些茫然,随手指了右边。
嘉兰点了点头,又吩咐芒种和白『露』等人:“芒种,白『露』,阿团和盼娘,你们四人去挑三间房子,先把自己住的房子理出来,再来我这儿帮忙。”
“阿团?”嘉兰话音刚落,夏满忍不住惊呼道:“啊呀姑娘!是阿团呀!”
“什么?”嘉兰有些微的疑『惑』,看了夏满一眼。夏满先前一直跟在嘉兰左右,阿团跟盼娘缩在她们身后,夏满没留心阿团。直到嘉兰点出她来,夏满才看到阿团的脸。
阿团也认出了夏满,眼睛刷地一亮:“满姐姐!”她这声一响,就连盼娘都紧张地攥紧了阿团的手:“什么?阿团?你在叫恩人的名字吗?”
夏满连忙附在嘉兰耳边道:“姑娘,您还记得的吗?圆娘!阿团是圆娘的女儿!”
嘉兰一愣,复尔抚掌一笑:“那倒是巧了。也好,夏满,你就先去帮阿团。芒种,白『露』,等你们收拾好了,去帮小寒也挑一间收拾出来。阿团和夏满就负责再帮朱嬷嬷收拾。”
她一边说,一边『摸』了『摸』阿团的发髻:“好啦,阿团,去吧。”
她没有让阿团谢大恩的意思。阿团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眶里的泪珠一直在打转。盼娘似乎也明白了过来,紧紧地攥着阿团的手,嘴唇嗫嚅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阿团擦了把眼泪,猛地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一溜烟地爬起来,紧紧地搀着盼娘,跟着夏满等人往使女屋子里去。
嘉兰一时都没回过神来,等阿团走远了,她才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嘉竹:“咱们这后院,杂草丛生的,你去跟秋渲转一转,给自己挑一块练武的地方。秋染呢,就借我一用,去前院帮着善礼理理家务事。他那儿也没个细心人,怕照顾不周到。”
嘉竹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嘉兰道:“二姐姐,那你呢?”
嘉兰笑道:“我报个平安。”她说着,轻轻地点了点嘉竹的额头:“放心吧,家中诸人,一一报来。”
她不仅会给家中尚在人世的人报平安,家中逝世的人,她也都会一一报来。
嘉竹听懂了她的意思,突然跑过来,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嘉竹把头埋在嘉兰的腰间,声音嗡嗡地道:“二姐姐,谢谢你 ”
“傻丫头,谢什么。去吧,顺便也看看那些荒了的花圃,种些什么好。”嘉兰笑着放她走,见她神『色』没有太悲伤失落,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余一人,立于这突然顿显空旷的院子里,听着风穿堂而过。心里也一点一点,慢慢冷静下来。
她坐到房中,铺开纸笔,可手却悬在空中半响。一滴墨倏地滴在纸上,像极了血滴落在地上的,晕成一片,让她陡然惊醒过来。
家中平安要报。
血海深仇,也要报!
她笔锋一转,凌厉如刀,再落笔,是“复仇”二字!
但光是一腔愤慨,又有何用!
她把胸中翻涌的愤慨压下,慢慢地冷静地思索 仇从何来,要找谁报,如何得报?
最近忙疯了 但是肯定会随榜更新!
明天两更掉落,了解一下~
嘉兰将心中的疑问一一在纸上书写。
仇从何来?她们一路返回定北, 不断遭到追杀。追杀她们的人,究竟是谁?
回溯蒋府突逢大难之时,战场上瞬息万变,蒋忠地失踪、蒋忠君和蒋忠亲战死, 这三件事先且不论。但嘉兰绝不相信蒋忠天会在诏狱畏罪自尽,其中必有隐情。再有宜安长公主,她入宫之后到底遭遇了什么?如果不是突逢大悲, 她怎么会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撞死在登闻鼓,向皇帝求饶?
再往前想,她及笄礼上仙风道长故意挑拨离间不成, 当日蒋善仁就被污蔑养外室, 赖得汉手上的蒋府玉佩,到底从何而来?赖招娣又身在何方?
再之前,宫中不断有人妄图把蒋钱氏接入宫中, 但接人的宫女莺歌和燕语却又有截然不同的态度 莺歌和燕语, 明明都是皇后的宫女,为何在此事上,立场不同?
再有她们千灯节, 她的祈天灯被打落、许昭书失火真的是个意外吗?嘉竹遇险失仪,尔后有人就放出风声要把嘉竹远嫁北狄和亲 这一切, 又是谁的手笔?
还有皇后的诗文会上, 到底是谁给嘉竹端来那杯下了『药』的茶?所欲为何?签文“文竹”、“铃兰”又到底是谁在针对她们?
更往前说, 当初顾蒲月和顾湍榕在重九节遇险, 被吴越舟所救 嘉兰一直耿耿于怀,吴越舟到底是幕后黑手,还是救命恩人?
嘉兰把这一切细细地写下,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等她一笔一笔都写清楚,她的思绪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这些事里,都有吴太后和吴家的影子。但是,所有这些事发生,却都是在阴城大长公主回都城之后。
那么,要找谁报?嘉兰将先前写满的纸放到一边,将这些事里所有涉及的人和家族一一列明。最后又圈出了几个人。
吴太后 吴家。阴城大长公主 晋国公府许家。宜室长公主、舞阳郡主 昌平侯府李家。她笔顿了顿,又挥笔添上了“昭楚帝”三个字。
她静静地看着昭楚帝这三个字,心中忍不住泛起恼怒。如果不是他闭塞视听,无所作为,蒋府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建水州百姓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紧紧地攥住笔杆,狠狠地在这三个字上重重地划了一笔。
这一笔太重,以至于力透纸背,墨汁沾到了桌上。
嘉兰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张纸丢到水盆里,让纸上的墨迹晕开。然后又重新铺开一张纸,写下“如何得报”四个字。
她现在的讯息实在太少太少了,跟一个睁眼瞎子无异。且不说她连“仇从何来”这一个问题,都只是推测,没有实际的证据。更不用说她现在跟吴家、许家、李家这些大家是云泥之别,至于昭楚帝,她连面都见不着!哪怕她能找到蒋府被诬陷的证据,她又要怎么去讨个公道!
嘉兰握着笔,心中一时气闷。这世道像是裹挟惊涛骇浪的海,而她只是一夜孤舟。如浮萍无依,飘飘忽忽。
嘉兰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夕阳透过薄薄的窗纱,将她窗台上那一套木雕的影子投『射』到她的书桌上。光影盖过了墨字,还有肉眼可见细细的灰尘,在空中飘扬。
嘉兰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一套木雕。这是她画的都城长街之景,那是裕楚十年,热闹盛景之时。市井的熙熙攘攘从这几组木雕中跃然眼前,让她仿佛也能看到从熙春楼上望下去的景象。
她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尽管还是毫无头绪,但她已经能冷静地思考自己的处境。
她曾博览史书,一套厚得像几垒砖一样的《洛传》也能一点点啃下来。她原以为不过是个博闻杂记的爱好罢了,但现如今,这些史书里呆板的文字,渐渐地在她的脑海里融会贯通。
她静静地去找那些发起于微末时的故事,去找那些莫欺少年穷的例子。如果不去探究每一件事背后具体的真相,仅就起复而言,她需要什么样的助力?她一点一点地将脑海里的思绪抽丝剥茧,慢慢地在纸上写下“钱”、“势”、“人”三个字。
写下这三个字之后,她的心神陡然沉稳了下来。
“势”这东西太玄乎,说什么天命所归,万众所望,这都不是现在她能考虑的事。嘉兰把“势”先划去,而在“钱”和“人”二字上点了两点。“钱”是成事的基石,聘人要钱,造势要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仅仅是句俗语。“人”就更为重要了,有钱无人,这钱就是一堆死气沉沉的石头,毫无用武之地。
相比起“人”来,“钱”显然是更简单的事。嘉兰在“钱”之一字上画了个框,打定主意先问问蒋老夫人,家中余钱多少。
其实,蒋府大半家财应该都给了嘉梅做嫁妆。但嘉梅远在都城,况且她嫁入薛府,情况算不上好。尽管她嫁妆丰厚,但嘉兰一点儿都不愿意在这时候就去麻烦嘉梅。她深知,嘉梅自己也是举步维艰,这些钱能不能保住,都要靠嘉梅一己之力。
然而,她也笃定除了自己,谁都不是可以长久依靠之人,哪怕定北蒋府这样的至亲。所以,她决意去看看巾帼城的二十亩良田,还有三个铺子,兴许能想出什么生钱的法子来。坐吃山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嘉兰将此事列为目前第二要事,第一自然是先理好巾帼蒋府,把家里头理出个像样的章程来。这里将是她们安身立命之所,也将是她们重回都城的第一步。
这一步一步的思考,让嘉兰的思绪变得十分的清明。她将书桌上散开的一叠纸拿在手上,一张一张看过。有的纸上的字,潦草得就像她气闷难耐的心境,她看着这些字,不由叹口气笑了笑。
她将纸一张张扔进水盆里,看着上头的墨迹一点点散开,心里犹自苦笑 她离波澜不惊,还有那么点儿距离呀
然而,这世道也不会给她充裕的时间,让她体会这片刻的宁静。纸上的墨还没散开,夏时就匆匆赶来禀报:“姑娘,定北蒋府那儿来人了,大少『奶』『奶』请您过去呢!”
纸上的墨还没散完,嘉兰一时懊恼自己考虑不周,稍一思索,先对夏时道:“出什么事了?”
“定北蒋府的东西二府都送了使女和小厮过来,说是知道咱们缺人手,帮咱们挑好了人。”夏时有些焦急道:“怎的早不送人晚不送人,偏这时候送人上门呢。咱们府上现在忙得很,连个应付的人都没有。”
嘉兰拍了拍手,问道:“碧合和嬷嬷们,出门多久了?”
夏时愣了一下,稍算了一下时间:“约莫一个时辰了。”
“从定北城到巾帼城,我们走了四个时辰。”嘉兰的视线一直看着水盆里的纸,声音十分冷静:“她们既然没有跟着乔迁礼一起把人手送上来,那就是早就在巾帼城等好了。大概是以为我们会先求上门,却没想到我们居然自己出门去找人牙子了,只能自己冒出来。”
夏时噎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响才道:“那姑娘 我们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嘉兰反问了一句:“她们既然不是诚心送人,我们又何必要勉强。你就出去说,多谢定北蒋府想到我们,我们府上正缺人除草修路,还有那房梁柱子,澡堂灶台,这些都是要修理的。”
嘉兰顿了顿:“按巾帼城 不,按都城短工的价给他们算工钱。管她们一日三餐。”
“姑娘,咱们这样,那边若是不乐意可怎么办?”夏时有些犹疑。
嘉兰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不乐意?如果不是来做短工帮忙的,那就让她们把身契交出来。交的出来的,就留下。交不出来的,我们不要,谁敢不乐意?”
夏时长舒一口气:“姑娘您说得对,是这个理,那婢子就去悄悄回了大少『奶』『奶』。”
嘉兰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大嫂是当着她们的面让你来找我的吗?”
夏时摇了摇头:“大少『奶』『奶』把她们镇住了,正问着情况呢,弦芦悄悄跟婢子说了声,让婢子来找您。”
“那就好。那你就悄悄地跟大嫂说,这是我的意见,不一定全善,请她斟酌。既然说好了府中添置人口的事由她管,除非她让我们管,否则我们便不『插』手。”嘉兰想了想道:“你去是让大嫂安个心。这件事不能拖,越拖她们越能找机会赖下来,到时候我们才真是里外为难。这事不算大,不用等到祖母醒,若有什么事,我在祖母跟前顶着。”
“你去,就是我的脸面,该你出面的时候,就出面。明白么?”嘉兰看了夏时一眼。她的眼神惯来温和宽厚,鲜少有此时这样凌厉的。夏时见到这眼神,只觉得心安。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婢子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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