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松间明月)

苏兰慧苏兰芳也觉着奇怪，但梁氏却反应了过来，毕竟当初苏增福回去说齐博的行径奇异时，荷香曾经猜测过齐博是不是对苏兰心有意，那时候她还大加讽刺，然而此刻听了苏天茂的话，正印证了荷香的猜想，所以她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六皇子逼着王家退亲，莫非……莫非是因为他……他喜欢了大妹妹？”
梁氏此话一出，厅中众人全都愣住了，片刻后，苏兰慧猛然跳起来，大叫道：“这不可能，六皇子是什么样人物？他怎会看上大姐姐？”
“怎么就看不上？”苏天茂将茶杯一顿，冷哼一声道：“你大姐姐聪明绝顶，蕙质兰心，帮着六皇子破了不少悬案，两人日久生情，有什么不可能？”
彭氏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愕然道：“这么说？六皇子亲自告诉老爷，他要娶心丫头？哦，不对，六皇子要讨心丫头，哪里还用得着迎娶？能给王府做个妾室……”
“闭嘴。”
苏天茂暴吼一声，指着彭氏鼻子道：“你就敢这么看扁心丫头？实话告诉你，六皇子亲口对我说的，他要明媒正娶心丫头做王妃，王妃，听清楚了吗？咱们家就要出一位王妃了，你们说，你们刚刚聚在这里，竟然还要羞辱未来王妃，我没赶你们出门，算不算手下留情？”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心思嘴脸
彭氏整个人都被震的目瞪口呆，压根儿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忽听苏兰芳惊恐道：“不对啊，大姐姐说过，进王府根本就是个灾难，所以她不肯让我们进去，怎么如今她自己还进去了？”
苏天茂不屑道：“你们能和心丫头比么？她进王府是做王妃，王妃啊，又有六皇子的宠爱，哪个不开眼的小妾敢挑战她的权威？你们进王府，最多就是个侍妾，到时候别说王妃，就是侧妃指头勾一勾，生死也就不是你们说了算，这样看来，王府对你们来说，可不就是火坑呢，不过对心丫头，自然不一样，那就是锦绣前程金光大道来着。”
话音未落，就听彭氏恐惧道：“不对啊老爷，皇上皇后难道就能由着六皇子这么胡来？心丫头是丑女榜首，咱们家也是个商户，不论身份地位名声容貌，心丫头哪有一丁点地方能够配得起六皇子？到时候惹了皇上皇后生气，只怕咱们家都要受连累了。”
苏天茂叹道：“你以为这事儿只有你看得明白？告诉你，六皇子早就知道心丫头的心思。那孩子和王昊才见了几面？为什么听见他提亲就高兴的什么似得？她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所以即使知道六皇子对她有情，而她对六皇子也有意，却也坚决不肯嫁入王府，宁愿嫁到王家去。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么好的孩子，咱们过去那般对她，亏心不亏心？”
彭氏现在哪有心思去想她夫妻两个对苏兰心的亏待之处，只是急道：“老爷，先别想这些，现在王家退亲了，六皇子又说非要娶心丫头，那咱们怎么办？皇上皇后一旦迁怒……”
她说到这里，身上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说下去，却听苏天茂得意道：“六皇子不让我告诉心丫头这个消息，就是怕她担惊受怕，事实上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在做准备，前些日子告诉我说，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此事，现在就剩下皇上点头了。唉！说起来，六皇子对心丫头真可说是用情至深，不然岂能为她着想到这个地步？非要等皇上皇后都答应，才会告诉她这个消息。这样你还担心什么？万事有六皇子呢。更何况，皇上皇后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老家伙说完，不由越想越是得意，干脆翘起二郎腿哼起了小调。而厅中其他人却全都是面色惨白，她们刚刚还想着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狠狠羞辱苏兰心一把，谁知这还没等到苏兰心呢，就被苏天茂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不过想一想，也幸亏这盆冰水，不然苏天茂但凡晚一点儿回来，她们那时候大错已成，只怕苏兰心脾气再好心胸再宽，也不可能原谅她们，到时候依照老爷这无情无义的冷酷个性，她们真要被赶出去喝西北风了。
一念及此，又庆幸不已，羡慕嫉妒恨之下，又觉着家里出一个王妃，当真是引以为荣的事，连带着自己的前程都明朗起来：梁氏想着夫君日后官场得意，自己可以做一个诰命夫人；苏兰慧苏兰芳想着自己以后可以找个如意郎君；苏增禄则觉着有了这么一位厉害姐夫，自己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也可以找个闲职，领一份俸禄，在狐朋狗友们面前也能显摆显摆。
一时间大厅中就陷入了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忽听苏增禄发出一声惨叫，跳起来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爹啊，大姐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啊，她……她刚刚跌跌撞撞跑出去，该……该不会就是去找六皇子了吧？我们……我们还以为她要去王家大闹呢。”
“什么？”
苏天茂这一惊非同小可，站起来暴跳如雷道：“她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了她？”
苏增禄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了三公子要去礼部侍郎家提亲的消息，回来时正好碰见大姐姐，她……她抓着我问，我以为她都知道了，就……就告诉了她……”
不等说完，就被苏天茂一脚踹在地上，听他气急败坏骂道：“你这个孽障，谁让你告诉她的？这下完了，她要是去找六皇子大闹……完了完了，我打死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一边暴怒吼着，就一边往苏增禄的身上踹，只吓得彭氏死死抱住他的腿，声泪俱下道：“这不关禄儿的事，先前我在月姨娘那里，大姑娘就失魂落魄闯了进来，问王家是不是退亲了，当时我们都懵了，后来她就跑了出去，月姨娘也急得昏死过去，好一阵兵荒马乱，我们还以为她去了王家那里闹，所以叫庄管家带人去抓她回来，如今看来……难道……难道她没去王家，而是……去了睿王府？”
“还用说？这死丫头肯定去了睿王府，万一冲撞了六皇子，完了完了，这……简直是要造反啊，我怎么养出了她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孽障，气死我了，她……她要敢去六皇子那里闹，回来我就打断她的腿。”
厅中众人一起侧目，心想你说到做到才好啊。这会儿成了孽障，又要打断腿，忘了刚才你是怎么护着你口中的孽障了？
这里苏兰芳就站起身道：“爹，要是这么说，大姐姐未必对六皇子有情，可六皇子又一定要娶她，万一……万一她誓死反对，不肯上花轿怎么办？”
苏天茂一瞪眼，咬牙道：“滚蛋，谁让你说这种丧气话？不肯上花轿？不肯上花轿我就把她绑了，塞进花轿里。告诉你，别以为你大姐姐不愿意嫁，你就转着什么李代桃僵的坏主意，六皇子是什么人？堂堂皇子，太子胞弟，你有几个胆子敢骗他？想找死就自己抹脖子，别想连累我和你娘。”
苏兰芳被父亲说破心思，又受了这番重话，终于忍不住，一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这里苏天茂在屋里背着手来回踱步，喃喃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完了完了，好好儿一桩通天姻缘，难道就要这样毁了？不行，我得去睿王府一趟，也许那孽障人小力微，还没有跑到呢，那我拦了她，还有转机……”
正碎碎念着，忽然就见一个婆子闯了进来，惊慌道：“老爷，太太，庄管家回来了，说王家风平浪静，大姑娘并没有过去。”
“糟糕糟糕，真是去了睿王府。”
苏天茂一跺脚，转身就要出门，虽然他知道这会儿去肯定晚了，但心中还抱着一丝期待，希望能有奇迹发生，让他将苏兰心拦在睿王府外。
就在这时，就听又一个兴奋地声音道：“大姑娘回来了，大姑娘回来了。”
“什么？”
苏天茂心中一惊，一个高儿就蹿了出去，彭氏和梁氏等人互看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急匆匆来到院中，却被告知苏兰心去了月姨娘屋里，于是一行人连忙转身往回走，果然，一进到月姨娘院中，就见落花微雨正站在廊下，和两个小丫头不知说些什么。
“你们姑娘怎么样？”
苏天茂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落花和微雨这才看见他们，忙上前拜见，听了这话，便小声道：“看着还好，听说是王府马车送回来的，就是不知姑娘和六皇子都说了什么。”
苏天茂担心的就是这个，当下心急火燎进了房间，就见苏兰心正靠在月姨娘怀中，表情有些迷茫脆弱，看见他们来了，皱了皱眉头，这才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衣服，淡淡道：“老爷太太怎么过来了？”
“你做的好事，还不许我来问问？”苏天茂瞪眼看着女儿：“我和你说，王家早就退亲了，六皇子也早就告诉了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知道后担心。闺女啊！六皇子对你真的不薄，人家为了你，独扛皇上皇后的怒火……”
“所以爹爹要说什么？逼我嫁过去吗？若是他来提亲，难道还有我反对的余地？”苏兰心垂着眼，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没有，当然没有。我告诉你，六皇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我原本都没敢想人家能明媒正娶你去做王妃，能做个侧室咱们家都要烧高香了，谁知你怎么有这么逆天的好运气……”
“我知道了。”苏兰心打断苏天茂的“苦口婆心”，见他不解，她便抬起头漠然道：“我知道我没有反对的余地，可以了吧？”
“那……那那你刚刚……是不是去睿王府闹了？”苏天茂被女儿的气势镇住，心想好嘛，难道这丫头真是命中注定要做王妃？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势？
“我去闹了，不过王爷被我闹得半点脾气都没有，怎么？爹爹打算责罚我吗？”
苏天茂心中一凛，猛然就回想起当然齐博对他说过的话，要是敢以父亲权威压迫苏兰心，他绝不与自己甘休。
于是满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老家伙郁闷道：“罢了罢了，既然六皇子都没有脾气，我还能有什么脾气？那个……心丫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不信你对六皇子没有一点儿情意，你爹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是过来人，当年我一看见你母亲，就在心里说一定要带着她回家，你母亲看着我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对我也有意思，嘿嘿……”
“好了老爷，孩子们面前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月姨娘脸都红了，彭氏也没好气道：“老爷这得意就忘形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行了，既然大姑娘没事儿，我们也回去吧。阿弥陀佛，没事儿就好，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人约黄昏后
彭氏显然很了解苏天茂的性子，果然，这老家伙兴奋之下，被说成得意忘形也不恼，一脸满足的带着妻子儿女扬长而去，梁氏却留了下来，这倒让月姨娘和苏兰心奇怪，她们和这位大奶奶素无往来，这位大奶奶也从不进她们院子，怎么今儿反倒留下来了？
梁氏留下却不是为了巴结苏兰心，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这个念头，但立刻转变态度，她还没有这么厚脸皮，因就对屋里坐着挑花样子的荷香道：“你什么时候能挑完？挑完了咱们一起回去。”
荷香大吃一惊，她和梁氏如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却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和她说话，她是个老实人，既然奶奶都主动低头了，自然不肯托大，于是忙站起身，对苏兰心道：“姑娘，这些花样子每一个都好，我都挑花眼了，不如回去后好好想想，明天再来拿。“
苏兰心知道她的心思，叹了口气点点头，然后蓦然看向梁氏，淡淡道：“大嫂，荷香是个好女人，为了你和大哥的感情，她连生儿育女都放弃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她。”
荷香惊讶地看向苏兰心，不明白大姑娘为什么会忽然为自己说话，但下一刻，让她更惊讶的情况发生了，梁氏竟然对着苏兰心福了福身，强笑道：“姑娘说的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荷香的，若是她有了孩子，我也定然视为己出。”
苏兰心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她知道梁氏前一句话或许还带着两三分真心，因为她要利用自己对荷香的感情，但后一句话就纯粹是在卖空口人情了，如果荷香还有生育能力，看她还敢不敢说这种话？
不过梁氏的心思她也不屑理会，只要荷香能和大哥过得好就行，再说她哪还有资格去操心人家啊？自己这边的事还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呢。
这里梁氏和荷香出了院门，梁氏便对荷香道：“从前是我错了，妹妹不要怪我。其实老爷说得对，三妻四妾天经地义，我是摊上了你，安分守己，也不恃宠生骄，不知省了多少心；若是摊上那居心叵测想着宠妾灭妻的，还不知有多少烦恼。日后咱们姐妹好好服侍大爷，他若金榜题名，咱们俩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荷香也不傻，见梁氏忽然间就如此“懂事明理”，立刻猜到她是有求于自己，只是不明白什么事情能让这位高傲刁蛮的奶奶对自己低头。
梁氏出神看了前方一阵子，忽然道：“老爷说，詹事府有个五品官儿，想把侄女许给大爷做平妻，这事儿你知道吗？”
“啊？”荷香的惊叹声已经表明了她不知道这件事。
“我实话说，我是不愿意让这个女人进门的，想必你也不希望有个人来争大爷吧？我在这里立誓，如果你能阻止这件事，从此后我们和平相处，甚至，大爷多去你房里，我也不会管。”
荷香的心里当然也不愿意有别的女人来争抢苏增福，然而她本质却是恪守三从四德的女人，闻言便期期艾艾道：“这个女子，对大爷的仕途应该会有帮助吧？再说我不过是个妾室，大爷要纳新人，我哪里能阻止得了？”
梁氏冷哼道：“有个屁的帮助。大姑娘是要做王妃的人，大爷有了她的帮助还不够，还需要一个书香门第的女人来帮忙？你说你阻止不了，这个我也理解，不过我们打个赌，你不如去问大爷，大爷若说不想要这个女人，你就去找大姑娘，让她去和老爷说，老爷对大姑娘肯定是言听计从的，那这事儿也就黄了。”
她说到这里，便看了荷香一眼，淡淡道：“你别以为我是拿你当枪使，老实说，若我和大姑娘也有你们这份儿交情，我就自己去说了，用不着你，偏偏大姑娘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样？这事儿你能不能答应下来？”
“好，若是爷说不要这女人，我……我就悄悄和大姑娘说，可若是爷想要，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荷香考虑了好半天，才咬牙点头，却见梁氏瞟了她一眼道：“你个傻子，大爷想要，难道你就不伤心？你伤心你别憋着，你就哭给他看，他心保管就软了。”
说完又自嘲道：“不过我想你也用不着这样的招数，大爷喜欢你，喜欢的就跟他眼珠子似得，娶了我他大概已经后悔的无以复加，哪里还肯再娶一个来欺负你？”
“奶奶别这么说，大爷对奶奶也有感情，他对小延希可也是当做眼珠子来疼的。”
荷香连忙解释了一句，却见梁氏一挑眉，冷哼道：“那是，我再怎么不堪，希儿总是他的骨血，他能不疼吗？哎呀好了，反正这一次我们必须同心协力，不能让那个女人进门，不然就依咱们老爷那个势利性子，她进门就没我们两个什么事儿了，她又是个知书达理的，一旦和大爷来一段秉烛夜读红袖添香，你也比不上。”
荷香犹犹豫豫地，最后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若让苏兰心听见她们这番话，大概会觉得梁氏终于干了件好事，最起码她让荷香做了一回自己，而不是如以往那般，把所有苦涩埋在心中，做一具只知道成全别人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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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的夜晚变成了花灯海洋，站在明月山顶向山下看去，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美景尽收眼底，一条条街道流光溢彩，宛如天上银河落入凡间。
明月山顶自然有树，只不过如今都已经是光秃秃的，圆圆的月亮从山后探出脸庞，慢慢升起，恰好挂在树梢上。
“昨日太子妃还问我今日月上柳梢头之时，有没有和人相约黄昏后，我那时还以为她是玩笑话，却没想到，今日此时，竟然就和你坐在这里。”
山顶上有一座凉亭，苏兰心此时就坐在亭中长椅上，探出头去看天上月亮，在她身边不远处，齐博正在一堆篝火边烤一只肥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