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松间明月)

拳脚渐渐停了，四头蛇一口啐在他脸上：“妈的，我看你是想不要脸到底了是不是？关家大少爷不赎你，还有谁能赎你？难道是关老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那个脸面。”
“不是关老爷，是……是王爷王妃。”
“王爷王妃？”
四头蛇愣了一下，目光向齐博看过去，却见他沉着点头，于是只好回头继续，假意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听你他妈胡扯，连王爷王妃都整出来了，你也不怕遭雷劈。我活这么大，别说王爷王妃，县太爷都没看过几回，这破地方什么时候竟来了王爷王妃？我这个地头蛇怎么不知道？赵武，你为了保命，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忽悠啊。”
“不不不，是真的，王爷王妃现在就在县城内，不信你去县衙旁边的行馆打听打听，他们虽然没有刻意露出行踪，但也没有完全隐瞒身份，你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那行馆里的确住了两位大人物，对了，行馆就是之前钱员外家的那个大宅子，因为王爷王妃到了，钱员外为了巴结他们，所以把大宅子贡献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四头蛇看样子似乎有些相信，接着又冷哼道：“告诉你，你小子这回要是还敢骗我，我就把你拆吧拆吧喂狗，让你连个全尸都捞不着。”
“不骗您不骗您。您就派人去行馆，如果打听清楚那里确实是王爷王妃住着，就让你的人和他们说，说关府的赵武有凶杀案的重要线索要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帮我出五十两银子，我……我就告诉他们杀人凶手是谁。”
“凶杀案？之前关二少那个案子？那案子不是都有结果了吗？黄二刀都被定了斩立决，再过几天就要处斩了，你这怎么又跑出线索来了？”
赵武苦着脸道：“蛇大哥，您就别问这么多了，反正您也只是想要银子不是？只要把话带到，王爷王妃肯定会赎我的，其它的，我要和他们说，到底这案子怎么回事，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四头蛇沉吟了一下，忽地转头道：“贵儿啊，你辛苦点，再跑趟腿，去行馆就照这厮的话说了，然后要一百两银子。”
“什么？”
赵武大惊，却听四头蛇不耐烦道：“鬼叫个屁啊。照你说的，那是王爷王妃，成千上万的银子人家不知道看不看一眼呢，一百两就是个毛毛雨，我这会儿不占点便宜岂不是傻？”
赵武心想你不是傻，你是活不耐烦了，竟然勒索到王爷王妃头上了。正好，我大概也活不成，回头在王爷王妃面前告你一状，咱俩就一块儿去阴间作伴得了。呵呵！你这种地头蛇别看现在威风，在王爷看来，也就是伸个小指头便能碾死的臭虫罢了，哼！
在屋里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四头蛇便烦躁道：“不是说离县衙不远吗？怎么还没回来？”说完看向赵武：“你是不是耍诈？”
“没有，真没有，想来王爷王妃不在行馆，这个事儿我何必耍诈？诈得了一时诈不了一世啊。”
赵武连忙辩解，接着就听四头蛇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却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留两个兄弟看着你，等小贵儿回来了再说吧。”
说完起身，赵武眼睛被蒙住手脚被捆着，只能听见踢踏踢踏的声音逐渐远去，随后又有两个坐到门前，对他说了句“老实点”，便各自闲聊起来了。
且说四头蛇等人出了门，回到前面正厅，这厮立刻便一改在屋子里趾高气扬的劲头，弯着腰流着冷汗对齐博和苏兰心道：“王爷王妃看草民演的可还行？”
齐博笑道：“何止还行？你演的很不错，连我都差点儿信了，不愧是这县城里的混混头目。行了，看在你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人又机灵的份儿上，这次事情完了，你就跟我回王府做个护院，将来赚个正经出身，强似在这儿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死了都没脸见你们家列祖列宗。”
“是是是，草民感激王爷提拔，只是这赵武……”
“先关他一天，晚上时再散布点关家大少爷打听他死讯的消息，明天带他去行馆。”
齐博说完，转头看向苏兰心，微笑道：“还是娘子厉害，略施小计，就让这赵武和关隼反目，想必明天定然会有结果了，啧啧，这案子到现在，还真是一波三折。”
“无论如何，终于是要水落石出了。”苏兰心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人心还真是最复杂的东西，这不过是个普通案子，闹到现在，全是人心二字作梗。”
四头蛇在一旁听着两人感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态度恭敬之极。
回到行馆，就见秀娘和丁儿在台阶上坐着抹眼泪，夫妻两个奇怪，苏兰心便问道：“这是怎么了？遇见了什么伤心事？”
秀娘和丁儿站起身，见过礼后秀娘便跪下了，泪如雨下道：“王妃明鉴，我相公见财起意固然不对，他恨关鹏，也是因我而起，但……但他实在没有杀人，王妃明鉴啊！”
苏兰心一挑眉，看着秀娘道：“这是怎么说？忽然就又求起情来？不是我说你，秀娘，你也实在是太软弱了，那男人对你和丁儿，就差没有杀了你们娘儿俩，你也值得为他求情？”
秀娘哭道：“并非我为他求情，王爷王妃都是神仙中人，你们定然能查明真相的，我相公虽可恶，可他没有杀人，若是含冤而死，岂不可怜？”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声叹息，苏兰心抬头一看，原来是红莲走了过来，先上前施礼，接着才小声道：“今儿上午娘儿两个去死牢探望黄二刀，只怕不知怎么又勾起了伤心事，明明前两日听说判他死刑，秀娘也只是叹了口气，并没说什么的。”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真相大白
苏兰心一挑眉，心想有意思了，黄二刀并不知我们的安排，莫非是觉着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幡然悔悟了？若真是这样，倒也不失为一桩善事。
不过这计划到现在连江氏红莲都不知道，所以她也没有和秀娘明言，秀娘丁儿并不敢痴缠，哭了一场后便回去了。这里夫妻俩在房中感叹了一阵子，就有玉芙来问是否摆午饭。
到得第二天，果然半上午四头蛇就把赵武带了来，当着赵武的面儿把银子拿走，只把这厮看的眼睛都直了，心想王爷王妃脾气这么好？就任由一个无赖混混勒索银子？
一念及此，连忙抢上前嚎叫道：“王爷王妃，这混蛋派人绑架……”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冷笑道：“你别嚎了，和人通奸被拿住，还有什么脸嚎？老实说，一百两银子倒也不放在本王眼中，不过你说的那个什么线索，我倒很有兴趣，这案子到现在几乎尘埃落定，谁知你这里又忽然峰回路转，本王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话说？”
赵武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小声道：“王爷王妃明鉴，小的只是一时间急着脱身，所以……所以才报了您二位的名号，实指望您二位救我一命，其实哪里有什么线索？就如王爷说的，这案子已是尘埃落定了。”
“混账，你竟敢戏耍本王？”
齐博大怒，拍案而起，赵武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干嚎道：“王爷饶命，小的自己不检点，去招惹了寡妇，这个……小的知罪，只是那寡妇却也不是什么干净货色，更没有贞节牌坊，我们你情我愿，小的罪不至死啊，那四头蛇却是实打实要我性命，所以小的无奈之下，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齐博冷哼道：“呵呵！你倒真是好狗胆，放着自家主子不求，求到我和王妃头上来了，你一个奴才，凭什么敢乱攀我们的关系，花言巧语哄骗我们救你？”
赵武痛哭道：“王爷王妃都是菩萨心肠，小的……小的怕死，一时犯了糊涂，就……就说了，求王爷王妃怜悯，那……那一百两银子，小的做牛做马，也会还给王爷……”
“滚！做牛做马你还得起吗？”
齐博气得一脚踹在他身上，接着又挥手道：“行了行了，这一次就当是我做好事，你赶紧给我滚，气死我了，本王看上去就这么和蔼可亲？连一个奴才也敢来讹我？”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赵武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一溜烟儿跑了。
“果然如你所说，这厮到底还是要抵赖。”苏兰心冷笑一声，却听齐博淡淡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他那会儿虽然恨怒难平，想着拖主子一起死，但此时忽然间又有了活的希望，自然不肯送死的。”
苏兰心点点头，叹息道：“这一点倒是我疏忽了，幸得你提醒，如何？关家那边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你放心吧。我料着赵武再怎么心机深沉，这会儿也按捺不住，咱们等青山绿水的消息就好。”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但愿一切尽在掌握，能够毕此功于一役。”苏兰心看着院中一株桂花树，眉眼间难掩一抹忧色。
且说赵武，一路回到关家，心中既得意又愤怒，得意的是自己依靠智慧死里逃生，甚至让堂堂王爷为自己花了一百两银子；愤怒的是大少爷太混蛋，竟然盼着自己被杀灭口，敢情自己替他卖命，就换来这么个结局？今天若不能好好儿闹一场，讹他一大笔银子然后远走高飞，自己也不用做人了。
因头脑被这愤怒一烧，也全不在意其它，进了家门就直奔关家大少爷的书房而去，他知道每天上午大少爷都在书房，午后才会去各处商铺巡查。
如他所料，此时的关家大少爷关隼正坐在椅子中，面色很不好看，他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偏偏又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个时候，赵武闯了进来。
关隼眉头一皱，尚未说话，就见赵武怒目瞪着他，咬牙道：“大少爷，我赵武为你出生入死，最后就换来这么个结果，您未免有点太无情了吧？”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无情了？”关隼直觉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发生，他站起身，一字一字沉声提醒道：“你慢慢说，别中了别人挑拨……”
“拉倒吧！”
赵武此时正是激怒交加，哪里肯听他暗示？一挥手，他大吼道：“我不是傻子，是不是挑拨我分得清，大少爷想借着别人将我灭口一劳永逸，这也是您的行事作风，没有这份儿狠辣，您又怎能为了家产就把二少爷给暗中除掉？但是我为了你，连自己弟弟都杀了，可以说我对大少爷是忠心耿耿，最后就换来这么个结果，大少爷，你这也未免太狠毒了吧？俗语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你这样对待手下的事传出去，就不怕寒了别人的心吗？”
“你……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失心疯说胡话？”
关隼又惊又怒，忍不住就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却听赵武冷笑道：“院子里小厮都被我撵出去了，这会儿就咱们两个人，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大少爷是容不下我了，我一天不死，您就一天没办法心安。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我把这事儿流传出去，对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我活腻味了？可我知道，我怎么说您也不会放心的，既如此，那行，大少爷给我一笔钱，我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从此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怎么样？”
“你……”
关隼脸色惨白，身子都颤抖了，赵武见他这模样似乎有些不对劲，只是还不等问，就听屏风后一个愤怒到颤抖的声音怒吼道：“你还想远走高飞？想得倒美，你等着偿命吧，奴才害主，罪当凌迟。”
随着话音，关老爷和两个清秀少年从屏风后现身出来。关隼一个箭步蹿上前去，大叫道：“爹，您听我说，是这混蛋失心疯了说胡话……”
不等说完，让关老爷一棍子敲在脑袋上，听他怒骂道：“逆子，孽障，我……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狠毒东西来。为了家产，你连你弟弟都不放过，是不是哪一天我挡了你发财的路，你连我也能杀了？”
“爹……”
关隼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爹啊……您就只有我一个儿子了，我……我不能被抓走，不……都是赵武干的坏事，和我没有关系啊。“
赵武整个人都呆在那里，看着关老爷身后两个清秀小厮，他认识这两人，当初去见王爷王妃时，门外就是这两个人伺候着。
赵武到底不是蠢人，只稍微一想，就知道自己上了当，只是现在醒悟实在是太晚了，想到此事后果，他终于也忍不住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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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就是我们之前推断的那般：因为关老爷宠爱关鹏生母和关鹏，关隼一直担心父亲会将家产都留给这个小儿子，再加上关鹏不学无术总惹麻烦，花钱却是如流水，对他这个大哥也没有半点亲情尊重，最后就让关隼动了杀心。赵武原本是他的人，后来用了苦肉计，让他投靠到关鹏身边，就为了伺机杀死关鹏，可赵武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那天关鹏趁着凌晨去朱家偷香窃玉，结果被江氏将他们三个都打晕了，赵武第一个醒过来，看见毫无知觉的关鹏和弟弟，意识到机会来临，于是用一直偷偷带在身上的锤子就着扁担砸出来的大包把关鹏砸死，结果这个过程中赵六醒了，他原本就瞧不起这个弟弟，当下心神一慌，一锤子砸过去，事情就这么寸，用力过猛，把自己弟弟也砸死了，然后这厮刻意营造出伤口是被扁担砸出的假象，也就是在这时，他听见黄二刀在街上发出的咳嗽声，于是吓得连忙趴在地上装着昏过去，因为心神混乱，也没在意自己这个姿势和当时倒地的姿势不符……“
行馆的花厅里，齐博终于将事情真相告诉了江氏红莲和秀娘等人，只听得几人目瞪口呆，万万没料到这看似简单的凶杀案，当中竟还有如此的曲折。
“真是……报应啊，这些贪心的人，到最后个个都遭了报应，老天到底是公平的。”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江氏，因为没什么知识，所以一起聊天的时候她几乎从不开口，只有苏兰心问一些农事的时候，才会说一些自己种粮种菜的趣事。
“是啊。”苏兰心抿了一口茶，也忍不住感叹：“说到底，这些人都是贪心太过。关鹏贪恋美色丢了性命；关隼贪恋家产下了大狱秋后问斩；赵六为了贪图主子赏赐为虎作伥；赵武更不用提，贪恋未来在关家的地位，竟甘愿沦为关隼手中杀人的刀，最后连自己弟弟都下手杀了，自己也换了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齐博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人心不足蛇吞象，撑死了也是活该。我说娘子，这里的事情完了，关隼赵武也都被绳之以法，得了应有的判决，连秦志贤都因为收了关家银子判出冤案而丢官罢职，这县内县外的各处风光咱们也游览了个遍，可该回家了吧？”
苏兰心一下子笑开来，点头道：“这不是先前等着红莲她们处理这里的地和房子吗？咱们也顺便游游山玩玩水，如今都完事儿了，可不是就该回家了，你当我不想家啊，我也想我娘和四妹妹了呢。”
齐博也笑了，站起身道：“既如此，那成，我出去吩咐一声，让他们准备准备，咱们后天就启程回京。”
“好。”苏兰心笑着答应，随着丈夫这句话，忽然间也觉着归心似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