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婶子见她俩客客气气的,她把苏嫣手上的鳐鱼接着,对苏嫣说:“你买的真不错,咱们供销社里很少有这么大的鳐鱼干了。”
苏嫣说:“我是到市场上买的,最大的一条就是这条啦。”
严婶子说:“待会你就在我这里吃饭,我切一块下来炖黄豆给你吃。”
这自然比吃食堂要好多了,苏嫣干脆地答应下来。
严婶子走到厨房,另外一位叫刘梅的婶子说:“这位是小方媳妇吧,长得可真漂亮。”
苏嫣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她笑盈盈地说:“婶子好,你还是叫我苏嫣同志吧。姓方的人多,我可不想成为别人的媳妇。”
这话别人听不出什么感觉,倒是杨炎炎觉得不错。作为新时代的半边天,就要从拥有自己的名字开始,而不是成为谁的附属品。
杨炎炎问苏嫣:“苏嫣同志,你会打麻将吗?”
严婶子要到厨房里做饭,三缺一。
苏嫣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上,袖口卷了卷说:“看我来杀个片甲不留。”
严婶子在厨房笑道:“你还‘片甲不留’,你识数么?”
严婶子见到苏嫣写的一手好字就能猜到她是个有文化基础的姑娘,然而杨炎炎不觉得。侯雨苗曾经跟她说过,苏嫣就是个村妇,没知识没文化。
杨炎炎觉得自己的邀请有些冒失,却见苏嫣大大方方地坐到严婶子的座位上。
刘婶子跟苏嫣说了说这里麻将的规则,苏嫣听后觉得很简单。
她家里原来的麻将还得算几番,还得带二五八和幺鸡。这边的打法就是带赖子,然后分硬胡、软胡之类的,玩法简单的不行。
她们不可能在家里玩钱,就用扑克牌当做钱来交易。一张软胡两张牌,硬胡四张,放炮、自摸多给两张。
苏嫣开始还以为要算番,一个杠上开花后,小嘴巴“叭叭叭”开始每家算账。
杨炎炎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数学不错啊。”
苏嫣得意地说:“我数学成绩好着呢。”
杨炎炎问:“上过大学?”
苏嫣何止上了大学,还在国外念了硕士。可这话不能在这里说啊,她打着哈哈说:“梦里上过。”
刘梅对面的朱蔡琴说:“我梦里也上过,可惜没你脑子快。”
这本就是大家一笑而过的事,但杨炎炎想知道侯雨苗到底有没有在她面前说谎,当即说了句:“奇变偶不变...”
“二万!上听啦!”苏嫣潇洒地把面前的麻将扣着,脱口而出:“符号看象限。哈哈,你们别放炮啊,我可是大胡。”
“你们说什么绕口令呢。不许暗箱操作啊。”刘梅是苏嫣的下家,干脆挑明了说:“大家可得小心了,我上家打算胡七对。”
苏嫣急了,忙说:“你怎么能说出来,我还打算自摸七对的。”
朱蔡琴说:“就是,老刘就是个大嘴巴。我们跟她玩麻将,她最喜欢透牌。是不是啊,炎炎?”
杨炎炎还在思考苏嫣这句“符号看象限”。这种有点难度的数学口诀不是一般村妇能知晓的。既然苏嫣不是文盲村妇,那说谎的必然就是侯雨苗。
杨炎炎突然说了句:“对不起啊。”她差点用有色眼镜看了苏嫣,现在发觉自己就是个随便相信人的傻瓜。
苏嫣不知道她心里翻江倒海的愤怒,因为念着要自摸七对,只说:“道歉干什么?你要抢我的胡?!”
杨炎炎一下笑了说:“我不胡,我打,三万!”
苏嫣小手利索地把牌推到,毫不含糊地说:“胡啦胡啦,杨炎炎同志放炮七对啦。”
刘梅和朱蔡琴都乐了,刘梅说:“你不是要自摸么?怎么别人打你就胡了?”
苏嫣得意地说:“兵不厌诈,我这不就诈出来了么!”
朱蔡琴数出四张扑克牌扔到牌桌中间,不服气地说:“炎炎这牌打的太臭了,人家打二万,你送三万,明摆着要放炮啊。”
杨炎炎还真是故意放炮的,可她看到苏嫣激动的小脸蛋,赶紧说:“我就是多了一张三万,不然胡不了牌。”
刘梅不信,要她亮牌。杨炎炎就把手里的麻将往里面一推说:“不打了不打了,我还得批改期中试卷呢。”
既然不打牌,就没什么好争执的。大家一起把麻将收到麻将盒里摆放好,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唠嗑。
杨炎炎有心事,就进到客房里坐着。她就听到外面苏嫣没心没肺地“哈哈”乐着唠家常,话里话外都透漏出好心情。
听到她的笑声,杨炎炎也勾了勾唇角。结婚当了新娘子真会一直都有好心情么?
转而她想到侯雨苗,她当天去到侯雨苗的婚礼上送了礼物就走了。后来听说侯雨苗跟她丈夫的婚礼办的很不像话,跟丧礼似得。
杨炎炎一个人在屋子里闷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试卷批改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苏嫣在客厅里跟刘梅和朱蔡琴叨咕遇到沙尘暴的事。
“我们躲起来四天,没吃没喝啊,要不是后来突然有同志发现了地瓜地,我们得全军覆没。”
刘梅说:“那你们不得打起来啊,就那么点地瓜怎么够分的。”
苏嫣煞有其事地说:“当然不打,我家老方管着人,让大家有秩序的拿地瓜。刚开始有点乱,后来发现地瓜够吃,大家也就自己挖自己的,不打了。诶,对了,后来又来了一辆大汽车,还是我们汽车上的人跟他们分享了地瓜,救了他们一命呢。”
杨炎炎脸色一变,走到苏嫣面前说:“什么?那些地瓜是你们的?”
苏嫣说:“咦?你这话问的,难不成当时你也在车上?”
杨炎炎坐到苏嫣旁边,低声说:“我当时状态很不好,已经昏厥过去。后来有一位女同志拿了地瓜给我吃,说是她千辛万苦找来的地瓜,没说是别人给的。”
苏嫣说:“嗐,我们不给她哪里来的地瓜啊。我看你们车上的人状态不好,还跟着我家老方挖了地瓜送给你们车上的人吃来着。送到手边的地瓜怎么好意思说‘千辛万苦’。”
杨炎炎压低声音说:“我早就应该发现的,活该我被人欺骗。”
苏嫣眨眨眼说:“你被谁骗啦?我可以帮你一起削她。”
杨炎炎冷笑着说:“不急,很快她就会自露马脚。”
严婶子从厨房里喊道:“把饭桌收拾一下,炎炎过来端菜。”
刘梅和朱蔡琴见别人家的午饭做好,也不方便逗留,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饭桌上,杨炎炎没再问别的,就跟苏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说着说着发现她俩很多观点都很相近,甚至苏嫣有些女性角色的观念,比她想的还要先进。
杨炎炎不禁开口问严婶子:“妈,这么一位人才你就让她流失在外啊?这可是你们妇女会的遗憾。”
严婶子说:“我早就问她要不要进妇女会,她说忙,没时间,等以后再说。”
苏嫣不是说假话,她是真忙,农场里一堆的事情要忙不说,她跟方应看的小家里也有好多事情要弄,她是真没时间去妇女会。
而且到了年底方应看就忙,刚结婚没几天,他们中午就不能在一起吃饭,苏嫣还觉得很遗憾呢。
知道苏嫣的意思,杨炎炎也不再劝,反而帮苏嫣夹了菜,让她多吃点。
吃完饭,苏嫣要回家去,顺便邀请杨炎炎有时间去她家里玩。
杨炎炎跟干脆的答应下来。
等苏嫣离开,关上家门,杨炎炎先给严婶子竖了个大拇指:“妈,你看人可真准啊。”
虽然不知道闺女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严婶子对于自己眼光的赞赏还是欣然接受:“早就跟你说过,小满是个好姑娘。回头你多跟人家玩,少跟侯雨苗一起。”
每次她这样说,杨炎炎总会不吭声,可今天一反常态地说:“知道了,等我下次放假我去她家做客。”
苏嫣作为新婚的小媳妇,回到家里以后,先乖巧地把地扫了一遍,从一楼到三楼。
本打算扫完地,再把地拖一遍。她拿着拖把杵在楼梯下面,愣愣地往上望了望,然后默默地把拖把放回到原位。
这么大的一个家,当然是两个人一起收拾才更有意义呀。
换句话说,这么大个房子,要一点点的拖地,哼哼,老娘不干。
方应看下班回来,发现小媳妇在厨房里忙碌着。
他望着她来来回回的背影,觉得好温馨。
厨房里传来的烟火气息,就是家的味道啊。
他走到厨房里,看到苏嫣正在鼓弄烤炉,诧异地说:“你这是要烤面包?”
苏嫣说:“你知道烤面包?”
方应看被她这话气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好歹你男人在莫斯科留学过,不但知道烤面包,还知道鱼子酱、白兰地和伏特加。”
苏嫣一下笑了:“能去莫斯科留学还平安回来,那你酒量一定不错。”
方应看也笑了说:“结婚那天我酒量怎么样你还不知道?”
苏嫣只有昏过去醒过来又昏过去的记忆,小脸倏地红了,她用胳膊肘怼开方应看说:“晚上咱们就吃烤面包夹熏肉吧?”
她还担心她家毛毛会吃不习惯,既然留学过,这种东西很能适应。
他们家的熏肉是胖子给的,胖子则是自己用松枝烟熏出来的,为了几块熏肉,差点把招待所的食堂点着。
方应看非常同意苏嫣同志的建议,毕竟长夜漫漫,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苏嫣抱着枕头, 内心很沉痛却没有力气锤打方应看。
方应看说完要出差的事,把她抱在怀里,夹着她两条不老实的小细腿说:“半个月很快就过去。这个月要不把冬期采购的事情敲定, 今年冬天岛上这么多人没发过。”
苏嫣当然只是事情轻重,就是舍不得方应看出差这么久。
她用脑袋瓜撞了撞他的胸口,生气地说:“不是已经种稻米了么,那么多稻米加上原来的储备粮应该够吃的呀?”
方应看捂着她的脑门往后推, 生怕她把自己撞个好歹,嘴巴上还得解释说:“四农场的稻米只够四厂的人自己消化, 其他还有七个采油厂没种出稻米, 他们也需要优等粮食过冬。我已经联系好河北的两家农场, 过去以后让他们把去年秋收的粮食脱谷,然后送过来。”
他这趟买到的冬粮虽然是陈米,也比没米过冬好。想要人人都像四厂吃到新米,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
苏嫣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他不能再把压力转移到小媳妇身上。
苏嫣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 把枕头扔到一边, 问:“半个月就是两个礼拜, 你确定两个礼拜以后会准时准点的回来么?”
算一算那时候就得十一月上旬了,天气会变得很冷,听说这边的海岔子也会慢慢结冰,等到十一月底就会落雪。
方应看说:“应该差不多,在河北待五六天, 再从河北往山东去拉些苹果和梨,还有今年的新棉花。另外再去天津建设机械厂, 看看他们的新型龙门吊...满打满算半个月。”
苏嫣又把自己埋在方应看的胸口上,不说话了。
知道小姑娘是舍不得自己, 方应看更舍不得她。
瞅了眼挂钟,时间还早,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童子鸡,如今熟练的掀开被子,顺着衣摆的空隙摸了上去。
隔了一个礼拜上班的苏嫣,扛着锄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头。
冬季快要来临,她们得早些把果园的冬期准备做好。赵楚江定了四字原则:剪、清、翻、刮。
剪,就是适当的剪枝,有病虫害的、枯死的、虚弱的、密集的等等枝干要剪除。苏嫣在结婚前已经剪过一拨,不需要再剪,免得剪的太晚,产生冻害。
清,自然就是清理果园的卫生,这一项钱大姐自己已经做完了。
今天苏嫣就跟她一起把果园的土厚翻一遍。
除了可以改善土壤,保水保肥外,有些等待越冬的害虫会藏在土壤里面,把它们翻出来让它们挨冻,或是被鸟雀吃掉。
苏嫣一手扛着锄头,另外还提着一桶石灰,打算翻完土以后在土壤上面撒上一圈提高防治的效果。
她到达果园以后,发现赵楚江已经在里面刮树干的老翘皮,有些病树的树皮上带着病虫,刮下来以后集中烧毁,可以去除越冬的病菌和害虫。这个时节刮老翘皮的效果最好,赵楚江已经刮了一早上了。
苏嫣一露面,他就笑着说:“新娘子来了,不多休息几天?”
苏嫣看他心口不一的样子,就故意说:“既然领导要我休息,我就回去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
赵楚江忙说:“跟你开玩笑呢,咱们果园最近事情多,哪里有休息的功夫。”
钱大姐背着箩筐走过来,把赵楚江刮下来的老翘皮收集在一起,她好拿到远处烧掉。看到苏嫣来了,她也笑着说:“结婚了就不一样,小脸蛋笑起来都妩媚了些。”
苏嫣摸摸自己的脸,不觉得有多妩媚。
赵楚江一个大男人不好谈论这种事,就走到一边继续刮树皮。
苏嫣挥着锄头在树根上面翻土。这个活儿她干正好,钱大姐她们力气大,容易破坏树根。就算这样,一百三十多棵果树下翻下来,也得个三两天。
苏嫣干了一会儿,手心磨得慌。摊开手一看,手心磨出水泡来了。好在发现的早,水泡没破。
她这下知道厉害了,就把兜里揣的针织的劳保手套抽出来戴在手上。
也不怪她舍不得用劳保手套,农场发下来的劳保手套都是用细细的线织起来的,像钱大姐这样会过日子的人,都会把手套攒起来,等着攒多了,拆了线可以用来织毛背心呢,听说保暖效果很不错。
苏嫣也想学学,她要做个会持家的小妇女,光抠搜不行,还得会利用。奈何细皮嫩肉吃不得一点的苦,挥了几下锄头手就打了水泡。
娇生惯养苏小嫣同志,忙了一上午,回到办公室吃了钱大姐炒的大白菜炖豆腐,然后看着肖红军、钱招娣,甚至朱谷粒都围在一起,人人手里拿着针和毛线。
她不就结个婚么,怎么感觉一下错过了这么多集体活动。
她站在朱谷粒后面,见她打着平针,深一下浅一下的织着一块毛线,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朱谷粒说:“给我家小喜子做的围脖啊。”
苏嫣看着细溜溜只有两指宽的围脖,笑嘻嘻地说:“挺好,你俩要是吵架了,还能用这个当武器勒一勒。”
朱谷粒怒道:“好啊你骂我是女张飞!”
苏嫣冤枉极了,她忙说:“我哪里敢说这话,我真没有,是你听错啦。”
朱谷粒说:“你居然不否认!”
“欸?”苏嫣叉着小腰察觉出不对劲,她说:“您是跟我找茬呢吧?”
朱谷粒说:“我是跟我自己生气。”
肖红军头也不抬地织着毛坎肩,嘴上说:“她跟她家小喜子吵架了。”
钱大姐补充道:“因为要跟你家那口子一起出差。”
苏嫣乐呵呵地说:“吃醋啦?”
朱谷粒一怔说:“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俩大男人在一块。”
苏嫣打击报复道:“那比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吧?”
朱谷粒怒道:“那方应看不也跟他在一起么?”
苏嫣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用一副过来人教育童子鸡的口吻说:“但我俩晚上一张床呀。”
朱谷粒一时间无言可对,甚至更加的愤怒。
是不是当了嫂子的妇女都会变得厚脸皮!
原来一说一脸红的小苏嫣上哪里去啦!这才短短几天就被改造完毕了。
苏嫣才不管她,自己拖着板凳坐在办公桌边上,趁着午休的时间在本本上记下这两天的开销。
一针一线一碗豆腐脑都得写上面,做一个能干的家庭小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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