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优今晚就不必知道这件事。”Reborn精准截断了他进行大半的心理活动。
“虽说未来免不了要去面对——”
他压低盔甲帽檐,声音微沉。
“但辛苦了这么久,那女孩至少可以度过一个平静安稳的圣诞夜。”
少年一愣,觉得婴儿话里伏藏着某种让人不安的东西。就好像学姐现在的生活终会被扰乱,她的过去始终存在着一团未解的阴翳,那阴翳伸出长长的爪牙,要把她拖拽去到他难以企及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正在前方不怀好意地等待着——这件事的发生只能被拖延,然而终究难以避免。
“当然,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这件事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说着,Reborn又恢复了天真的神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就把事情全部告诉优也不失为高效的做法喔。”
“…我知道了。”
少年收下地图,望向Reborn的眼神中闪动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虽说这个黑心婴儿老是想出一堆莫名其妙的馊主意、把他平静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但此时此刻,他无疑能感受到Reborn是在为他和学姐着想。明明是个小婴儿,目光却好像比国中生的他们更加长远。
在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真的把Reborn当成能够全心信任、依赖的老师了……
“采购的东西我就先带走了,你就安心地去吧。”婴儿仰面,天真无邪,“记得早点回家准备早饭。”
“你变得也太快了吧!”沢田纲吉震惊地看着他,“意思是默认我会到早上才回家么!?”
一年一次的平安夜什么的、他可不想和这个忍者大叔一起度过啊!?
“对了,晚上在町内,或许会碰上熟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戴上这个。”临走前,Reborn又掏出一副夸张的纸片眼镜,“你应该也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吧。”
婴儿言之凿凿。沢田纲吉却只顾瞪着那副熟悉的眼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想起了是在哪里听过苦苦大师和无无大师的名字——最开始学姐那本超不靠谱的恋爱指南!
没想到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和这家伙扯上关联了啊!
这巧合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少年顿时惊恐地望向婴儿,后者却只是简单翘了翘嘴角,笑容看起来意味深长。
又是半晌后,忍者大叔才幽幽醒转。
“唔……我这是?”他捂着被击打的地方,第一反应仍是去看时间。那块璀璨的腕表再度闪瞎了沢田纲吉的双眼。
“呃,刚刚突然有杀、杀手偷袭,苦苦大师和无无大师去追击了。”少年说出费心想了好久的谎话。
忍者大叔定定看着他,目光渐渐转为鄙夷,“好随便的借口,一听就是瞎编的啊。”
沢田纲吉:“……”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突然就变聪明起来了啊!?
“…无所谓,反正也碍不着什么事。”这样意味不明地说完,忍者大叔冷哼一声,挥退少年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俨然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送礼。”扮作忍者的中年男人把大布兜甩给少年,后者踉跄着接住,结果再次收获了挑剔的打量目光。
“你的体质看起来也不怎么行嘛。”大叔表情冷漠,嘴角现出的笑容斯文而嘲讽。
沢田纲吉无言以对:该怎么说呢……只能说不愧是学姐的爸爸!支使起人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嗯…时间不多了。”大叔垂眸看看手表,声音一沉。
少年听了一愣,紧接着就看到大叔痛心疾首:
“再过不久,我身上的诅咒就会发作。我将永远没办法变回圣诞老人!”
——事到如今,你还记得那个被诅咒的圣诞老人的设定啊!?
沢田纲吉在心里疯狂吐槽。然而,面对的毕竟是学姐的爸爸,他只能摆出礼貌的姿态,憋得嘴角一抽一抽。
“那、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他默默在心里对大叔说了声对不起——他是站在学姐这边的。所以无论如何,今天都没法让大叔和学姐碰面。
“目标是送出礼物。”
说着,大叔忽然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半人高的大手里剑,并用双手紧紧握住。
“还有斩杀掉某个碍眼的家伙。”
大手里剑的尖端闪过流水般的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割破谁的喉咙。
沢田纲吉“噌噌噌”后退几大步,回应声撕心裂肺:“……我、我明白了!”
——绝对不能让学姐的爸爸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暗暗握紧了Reborn给他的纸片眼镜。
然而,就像是故意的一般,男人再度叫住了急不可耐向前迈步的少年。
“慢着,”他说,“少年呦,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就这么叫不可以么!?
沢田纲吉在心里咆哮。他本能地一慌,刚要搬出“T君”这种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用到的搞笑化名,就见大叔自顾自地点点头,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他回应的机会。
“干脆就由我来给你起个代号吧。”
大叔琥珀色的眼眸锐利。沢田纲吉不由毛骨悚然,莫名感到自己在一瞬间被看了个底朝天。
“既然是来自意大利的苦苦大师和无无大师的弟子……”
忍者大叔拿手指指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错觉,男人眼中依稀闪过一道宛若戏耍般的轻狡笑意。
“——以后就叫你‘西西里的小子’吧。”
“…不,作为代号,这样也太长了一点吧?”
沢田纲吉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冒出这样一句吐槽。
“有吗,西西里的小子?”忍者大叔面无表情地歪歪头,“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不要在那边磨磨蹭蹭的。快点跟上了,西西里的小子!”
“……”
沢田纲吉额头缓缓蹦出一个井字:学姐的爸爸……虽然和学姐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有些地方实在是让人火大!
这时,看到男人自作主张地就要往商业区的大马路上走,少年赶忙拦住他:“应该是往这边才对!”
他指着更为僻静的、通往居民区的小道,用一种虚张声势的坚定掩盖住心虚。
先前,趁着男人昏倒的功夫,少年已经就着路灯微弱的光芒,将路线图仔细研究了一番(哪怕是在优学姐和Reborn的双重监督下背单词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现在这个时间,学姐的打工应该已快结束。但圣诞节前后店里很忙,有时她会多留一段时间。所以接下来要着意避开她打工的餐厅,还有那附近的道路……
“…这样么?”忍者大叔将信将疑地看看他,而后点点头,“那就由你来带路吧,小子。”
所以说‘西西里的小子’这种代号究竟是有什么作用啊!?就为了把对他的称谓从‘少年’简略为‘小子’么!?
沢田纲吉内心咆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于无意间勘破了真相。
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僻静的小道上。与学姐打工的餐厅更加拉开一段距离后,褐发少年不禁稍稍放松,而后悄然将目光放后,观察起学姐的爸爸。
扮作忍者的中年男人将双手背在身后,步伐稳健,正仔细端详着附近的环境。
这周围全部是和旧教职工宿舍相似的廉价公寓。一扇扇相同的小门通向一个个狭窄的房间,就连灯光都显得暗淡。
男人的目光从其上缓缓掠过,带着审视的意味;他无疑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这里的房子,看起来还不错。”他冷不丁道,措辞听起来莫名谨慎。
“啊…是这样吗……”沢田纲吉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能干笑着附和。
“空间勉强算是宽敞,门却未免太多了。”忍者说得头头是道,“至少也该把入口和其它区域区分开。现在这样不怕走错房间么?”
褐发少年一愣,敏锐地察觉到男人与自己的认知似乎存在着什么偏差。
他小心翼翼地跟随男人的目光,发现对方从未专注于某扇具体的公寓小门,而更像是整栋整栋地观察着。
沢田纲吉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那个…这里其实不是独栋的房子……”短暂的犹豫后,他还是开口解释道,并且努力斟酌着言辞,“每扇门后面都是独立的公寓。大家各住各的。”
“什么!?”男人霎时间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优——那么一点地方怎么够住!?”
他言语间透露出与平凡世界格格不入的浮夸与界限。同样的感觉,少年也曾在与靖睦和小悟的相处中体会过。尽管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难免让人心里一梗……
他只能有点尴尬地应了一声,没有解释更多。忍者突然也不再说话,神情变得很复杂。
这一次,他高远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某一扇公寓门上,或许是在通过这全然陌生的、掉漆的、紧闭的门,想象着女儿如今的生活。
半晌后,男人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将视线挪开了。
沢田纲吉继续带着他往前走;往远离优学姐的方向走。不让他们在今晚碰面的决心并未动摇,然而,少年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学姐的爸爸……果然还是关心着学姐的吧?
他默默想道。可比起欣慰或是喜悦,内心生出的情感反而是埋怨与狐疑。
只是,如果确实是关心着她的,他又为什么会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一直对学姐不管不问呢?
这条小道没有任何岔路。褐发少年与忍者大叔闷声向前,忽然被一堵砖墙拦住了去路。
沢田纲吉:“……”
大叔:“…小子,你真的有在认真带路吗?”他的声音充满怀疑,直戳少年心窝。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记错路了吗!?
褐发少年目瞪口呆,正对自己的记忆力和废柴程度感到绝望之际,突然看到砖墙一角有如纸片般微微扬起,里面竟然倾泻出一丝诡异的昏黄光亮。
难、难道说……?
明显不祥的预感于少年心头浮起。凭着直觉,他飞快戴上了Reborn给的、用于隐蔽身份的眼镜。
“…你是什么人,那个西西里小子哪里去了?”忍者大叔见状一愣。
闻言,沢田纲吉顿时嘴角狂抽:这副奇怪的眼镜果然是什么因果律武器吧!他基本是在大叔面前把它戴上的啊!?
“是我啊,大叔!”他重新摘下眼镜,竭力而拙劣地模仿着Reborn平常那种不靠谱的腔调。
“呃…这个是re…嗯、苦苦大师和无无大师传授给我的……”实在是太羞耻了。少年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学姐的爸爸看看他,目光诡异的趋向怜悯,“你还真是不擅长说谎……还有,不要叫我‘大叔’,这称呼真是粗鄙。”
…随便用‘小子’来称呼别人的家伙才没资格这么说啊!
沢田纲吉在心里大声吐槽回呛。由于男人那不加掩饰的嫌弃,神奇眼镜的话题被快速略过,少年将注意力放在思索称呼上,像是面试时被出了一道难题。
“…先生?”
“真是缺乏新意啊。”大叔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叔、叔叔?”
“只有世交家的孩子才这么叫我。”大叔将手往身后一背,显示出轻微傲慢的样子。
沢田纲吉额头再度蹦出一个“井”字,但还是勉强保持住了平静,继续着冥思苦想。
“呃、老师?”
“很遗憾,我是不会收戴这种眼镜的家伙当学生的……做慈善的情况除外。”
“…KING SAMA(国王大人)。”少年木着一张脸。
“嗯……不敢当。”
男人脸上现出颇为受用的神情,这也让沢田纲吉确认,他根本不是在纠结什么称呼,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所以故意刁难而已。
“已经想不出来了吗?”忍者大叔眯了眯眼,露出一丝胜利且幼稚的笑意,看着就十分恼人心绪。
沢田纲吉心里一空脑子一抽,仿佛是蓄意报复,又仿佛是完全没有经过思考:
“(优学姐的)爸爸……”
这句话脱口而出,真正过了脑子的那一部分恰恰没有被说出来,因而就形成一种十分荒诞的喜剧效果。
后悔与懊恼后知后觉地追上少年。他感到自己只是短暂地赢了一秒,旋即便陷入可怕的道德困境。他试图挽救,但喉咙里只能溢出“喀……喀……”的诡异响动。
至于忍者大叔。他得意的笑容完全凝固了,就像胶质物一样悬在嘴角、缓缓向下垂落,糊住了一切敏捷灵巧的话语。愤怒还未完全将他找到,他似乎还在思考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就这样一脸空白地对视着。寒风吹过,他们身后那堵墙再度诡异地抖动起来,里面透出的光线忽明忽暗,鬼魅非常。
事后,沢田纲吉再去回忆的时候,已经难以完全复刻出当时那一瞬复杂纠结、毛骨悚然的心情。
但有一点是无比确定的——
他知道自己快要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收一下之前西西里小子的伏笔。
“…‘爸爸’?”忍者大叔微垂下头。
再抬首时,他忽然露出一个究极灿烂的笑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额角一个一个迸开的青筋,简直就像一个个“井”字在跳踢踏舞。
沢田纲吉看得一愣,下一秒一股巨力袭来。大叔面色狰狞地把他摁进了墙里。
“——现在就想叫我‘爸爸’,你还早了三千年呐!!!”
少年在心里“噫”了一声,依稀是种“果然如此啊”的绝望。他本能地闭上眼,预备着迎接痛击。
然而,与脸部接触的绝非坚硬墙体。面颊被柔软的布料拂过,继而又感到一阵蒸腾的热气,仿佛地狱岩浆在滚滚沸腾。
沢田纲吉不由睁开眼:关东煮般一格一格的汤锅咕嘟咕嘟烧开。里面烹调的却不是竹轮卷那样的美味,而是各种乌青泛紫的虫子;它们在滚水里翻着白眼惨叫,柔软蠕动的躯体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沢田纲吉跟着发出了凄厉绝伦的惨叫,眼前依稀出现了三途川的景象:如果注定了要今天离开这个世界,至少让他再见学姐最后一面和她好好告个别啊啊啊啊——
“欢迎光临地狱关东煮。”冷艳的女声响起,暂时中断了行将发生的惨剧,“我们是只在夜晚的并盛行走的、传说中的店铺。”
紫粉色长发的外国美人和戴着伪装眼镜的沢田纲吉对视了三秒:
“真是位心急的客人呐。”她淡定地说,“别把头伸那么近。口水全都喷进汤锅的话,要后面的客人怎么办呢?”
“…不,究竟是什么样的客人才敢光顾这家店啊。”
望着碧洋琪,少年木然发出吐槽——早在看见那道纸糊的墙面时他就隐隐猜到了,在并盛会做出这种恶作剧行径的、基本只有住在他家的那几个家伙!
这时,摁在脑后的力道一松。少年赶紧和那盆地狱汤锅拉开距离,转头就看见忍者大叔风度翩翩地站在那边,脸上的笑容和蔼慈祥,背景是一大片怒放的玫瑰花。
“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孩大晚上的出来摆摊,你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他亲切地伸出了手,“你好,我是专门为人实现愿望的圣诞老人。Merry~Christmas!”
——态度转变也太大了啊!
沢田纲吉目眦欲裂。
碧洋琪则看看男人,脸上神色没什么太大变化。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少年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我目前不得不暂住在意大利最强mafia家族第十代首领的老家(在沢田宅白吃白喝)。”她回答说,“一时半会回不了家(不愿意走),只能像这样在夜里偷溜出来摆摊(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什么!?”忍者大叔不禁动容,“孩子,你为什么不趁机逃走呢?”
“因为,”苦情的泪水从碧洋琪眸中缓缓滴落,“我最爱的人还被禁锢在彭格列十代目身边。我立下誓言,直到夺回他以前,都要和他同甘共苦。”
“求求你们两个快点走吧!”沢田纲吉忍不住朝她吼。不要在学姐的爸爸面前把他说得像是拆散有情人逼人打黑工的恶霸啊!
“…你是谁啊?”碧洋琪打量他两眼,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沢田纲吉一时语塞,他刚刚忘了自己还戴着纸片眼镜的事。结果忍者大叔一把将他推开了。
“孩子,你的故事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男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手帕,不停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沢田纲吉则完全不知道他是在感动些什么。
“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大叔此言一出,碧洋琪就停止了流泪。
“那就请你们惠顾我的生意吧。”她的神情一秒钟重回冷酷,一副现在就能出去暗杀十个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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