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这也导致他成为了屋中的焦点。
一时之间,少年从不少前辈眼中读出了“真男人!”的赞叹,感到自己一下就被架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高度。
他拿着杯子进退不得,扭头看看学姐略带惊讶的眼神,终于是心一横,仰头将杯子里的东西“咕咚咕咚”灌进了喉咙。
于是,这也构成了当天他最后的记忆……
朦胧之间,他看见一条河,河对岸有人在朝他招手,曼珠沙华沿岸怒放,乍一看就像红色的海洋。
“阿纲、阿纲!”耳畔响起熟悉的清冷嗓音,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在面前晃动着。
手掌收回。他看见了对面坐着的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姐姐,深棕色的长发漫卷,面容冷淡精致;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无框的银边眼镜下,淡琥珀色的瞳孔正微微眯起。
“反应太夸张了,”她说,“我做的菜哪有那么难吃?”
……诶?
他的视线下移,发现自己正坐在类似家里餐厅的地方,餐桌布置得小而温馨。正对着的盘子里装着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看起来非常克系。
——优学姐!坐在对面的人是优学姐啊!!!
他瞬间就非常肯定了。轻易接受了这个超现实设定的同时,他不由又在心里想:都已经到了未来,她做的东西竟然还是如此可怕!但既然面对的是学姐,那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了……
然而这时,身体却不受控地动作起来。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领带扯松、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说真的,以后下厨的事还是交给我吧。该说是近墨者黑么……与碧洋琪不相上下了呐,优。”
诶,怎么回事?先不说碧洋琪是谁——这低沉温和的嗓音,这游刃有余的应对,这熟练使用的成语——这个人真的是他自己么!?
仍然是少年思维的沢田纲吉有点发懵。
成年版的优学姐谴责般的睨了他一眼,眼波凛冽妩媚。与此同时,在桌子下面,小腿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再度不受控的,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生气了吗?”
她没回应,仍然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东西。眉眼仍然是冷冷淡淡的,既带着沢田熟悉的前辈的威严,又比他印象中多出了一种锋利成熟的美。
没有回应。于是他的手探过去,将她空闲的左手指尖拢于掌中摩挲,末了还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指。触感温凉细腻,像是玉石。
“别闹。”她淡淡道,还是没有抬头。
“但这些明明是下周的工作吧,”他说,“优应该多注意休息。”
“之前是谁为了工作,三天只睡了七小时来着?”
闻言,他顿时哽了一下,有点讪讪的样子。
“那是因为想赶上纪念日的休息……”
男人咕哝了一句。看他吃瘪,少年总算是勉强把他与自己联系在了一起。
“是啊,那天你确实‘休息’得很好。”优学姐说,带点嘲笑的意思,似乎意有所指。
“……”
男人立即不说话了,而是低下头,揉捏着她的手指,直到苍白指尖终于泛出淡淡粉色才停下。
“…真的生气了?”他又问。
她还是没立即回答,半晌后才摘下眼镜,将平板放到一边。
“是啊,所以今天你没有晚饭吃了。”她这么宣布道,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他。
小腿处再次传来触碰,这次是高跟鞋面的轻蹭。
这回轮到他目露谴责了。
诶?什么?这是什么展开?沢田少年有点发懵。
他感到高跟鞋面一路上移,在膝窝处轻轻刮蹭。就在他隐隐觉得不妙的时候,室内却突然下起了雨。
温暖的雨水中,他撤离了原本的躯体,从餐厅飘到了外面,远离了楼宇,去到了空中。
云层间传来隐隐的雷声,颜色变幻莫测。他浑身湿透,漫无目的,只能随着热风,被吹得东倒西歪,似乎就这样一路茫茫然往下坠,最后一头栽进了软和潮湿的泥土里……
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微凉的晨曦透过窗帘落入房间,梦中那些场景便如泡沫般纷纷破碎了。快得叫人来不及抓住。
他又迷糊了一阵,对自身的处境恍若未觉,只懵然感受着那些尚且残留在现实中的梦境碎片。那些无知的失落与恐惧。
直到梦见的对象,自一片白雾隔断的幻象中,于脑海清晰地浮现。
沢田纲吉噌地清醒了。现在心里没了失落,只剩下极度的恐慌与负罪感汹涌而至。
“…………”
宛如追求安全感一般,他用小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又过了半晌,褐发少年终于是沮丧地叹了口气,自暴自弃着把脑袋埋进枕头,“啊啊啊啊啊——”地嚎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乾汁,大补之物(bushi)
时钟的指针从9慢慢悠悠指向了10,褐发少年却还是没有半点出现在客厅的迹象。
回想起他昨晚晕倒后铁青的脸色,优蹙了蹙眉,向着二楼的房间走去。
刚要敲门,房门便自己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一年级后辈不知为何一脸壮烈,不像是要出门,反倒像下一秒就要被拖去切腹。
他们都没料到这样的巧合,两个人都有些愣怔。
她敲击的动作落了空,差点落到少年额际。他的视线似乎也在她的手指上停了停,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目露惊恐向后一跳,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优:“……”青学的乾汁是有什么让人精神异常的副作用么?
“…沢田?”她在门上敲了敲,“身体不要紧么?”
隔着门板,他似乎在低声重复着什么,神神叨叨的语气像在念诵咒文。
她侧耳听了听,也不是特别清楚,模模糊糊,什么“梦……学姐”之类的,大概不是说给她听,而是在自言自语。
“沢田,这门不隔音喔。”她出声提醒。话音刚落,絮叨声便戛然而止。
又过了好一会儿,在她的催促下,房门终于打开一条缝。细小的缝隙间,勉强能看见少年通红的脸颊与无措的眼。
“优、优学姐……?”他以一种古怪的虚弱语气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现在已经十点咯?”她微微皱眉,“身体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闻言,他疯狂点点头,又拼命摇摇头,好像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似的。门缝越来越小,眼看又要彻底关上。
看他突然这么反常,她顿时心生疑窦,于是有点强硬地扒拉住门缝。
最开始,他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把门阖上,但还没等她感到门板的压力,他便又猛地后撤,手“嗖”地从门把上放开了。
打开房门,他的样子毫无遮挡地出现在眼前。乍一看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只是眼神飘忽不言语,耳朵红红的,好像比平时还要瑟缩一些。
“…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么?”说着,她就想伸手去碰他的额头。然而指尖堪堪触到棕色发丝,少年便反应很大地再度后退,躲开了她的手。
“……”
她的手还停在半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我、我没事!”沢田非常大声地回应道,好像想以这种方式来弥补刚才的失礼似的。接着,声音又一下子变得细若游丝。
“我是说……谢谢学姐来看我、不对……”他现出苦恼的神情。这种神情让她回忆起他刚进弓道社的时候。
那会儿怯懦的少年也常像这样结结巴巴地措辞,生怕说错什么惹怒她。后来时间久了,他才逐渐在她面前放松下来。
现在突然故态复萌,他总不能是一夜失忆,又忘了怎么和她相处。
心里陡然浮起一丝烦躁。优没表现出来,只是轻轻挑了挑眉,表面上很自然地收回了手。
“没事就好,”她说,“昨天你倒下后,脸突然变成了铁青色,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铁、铁青色!?”惊呼过后他一脸的后怕,“那不就是尸体的颜色……噫,所以昨晚梦到的果然是三途川么!?”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急地看了过来:
“那优学姐呢?你昨天没喝那东西吧?!”
看得出来,他的反应完全出自一种天性的关切;本人在意愿上还是不太想与她对视,只是为了得到她的回答,所以才在勉强自己好好看着她。
优没吭声,沉默地对上他的目光。原本丝丝缕缕的烦躁让心底生出一种尤为恶劣的痒。
少年的眸光稚嫩柔软,在她刻意认真的注视之中,没过多久就又濒于闪躲边缘。她看他动摇着、退缩着,在心里估算着他的极限,掐到最后一秒才慢吞吞地开口。
“我没事。”现在,因为她的回答,他不得不将这个难以为继的对视继续维持下去。
“昨天我也尝了两口。口味有点像之前做失败的料理……以蔬果汁的标准来说,难喝到了相当离谱的程度。”她故意以一种缓慢的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着。
如果放在平时,褐发少年一定会毫不客气地说些“那是因为学姐的料理和乾汁一样恐怖!”、“你也该反省下自己、这是吃出了抗药性吧喂!?”之类的吐槽。
可是现在,他却只是愣怔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并没有真正将她的话听进耳朵。有什么话语以外的因素正干扰着他。
“但是,沢田真的没事吗?”于是她说,“表情果然很奇怪。”
“…诶?”他如梦初醒,又露出那种特别心虚的神态。看到她重新向他伸出手,少年本能地再度瑟缩了一下。
“别躲。”她淡淡道,采用的是强硬的半命令式口吻。他好像短暂地挣扎了一下,这次任由她靠近了。
手指拂过略长的额发,终于触碰到他的额头。温度上没有异常。可是手掌之下,他还是在毫无缘由地轻轻颤抖。
凭着对少年的了解,大概只要“温度正常”的话语一说出口,他就会迫不及待地跳到一边了。
所以优还是什么也没说。内心的不悦占了上风,没有在他眼前成功掩饰过去的自信,于是手掌缓缓下移,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优、优学姐!?”
毫无防备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沢田纲吉不安地抿着嘴唇,刚想挣开她的手,就听她轻声问道:
“我有那么恐怖么?”
“诶?”
“刚刚沢田的表情,就像看到了洪水猛兽一样。”她的声音很平静,他却从中听出一点伤心的味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这样的!”他涨红了脸,赶忙解释道。可在她的触碰下,心脏兀自砰砰乱跳,一句稍微像样点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好苦闷地思索着,这时又突然察觉到一点视线被阻断的好处——这样就不用看着优学姐的眼睛;思路好像变得比之前更清晰了一点。
“是因为…因为昨晚做了特别可怕的噩梦,”他说,心里觉得这样不算撒谎,“刚刚还稍微有点分不清现实……”
“…噩梦?”她半信半疑地重复,想到刚才他确实喃喃自语着类似的词语。
“是那么可怕的梦么,需要一看到我就躲起来的程度?”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干脆就说在梦里被学姐逼着就着乾汁吃她做的料理,这样绝对能糊弄过去。
然而,或许是视线被遮挡的缘故。看不到她的眼神,本来怯懦的胆子,突然就比先前大了一点点。
“…嗯,”他轻声应道。微微颔首的动作有点像在轻蹭她的手掌。
“因为是很可怕、很可怕的梦……”
可怕到现在心跳还是失序,隔着胸腔一下下敲打。那节奏仿佛一种催促,推着他与旧生活告别,重新铺展在眼前的道路陌生而令人恐惧。
优学姐的手终于移开了。失而复得的日光之中,她露出了非常无奈的表情。
“那也只是梦而已。居然被噩梦吓成这样——沢田是笨蛋么?”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重新用手托着他的两边脸向正中揉搓,好像是想把他的沮丧颓丧统统搓掉一样。
“谁、谁且(学姐)!?”他被她捏成了猪猪脸,又不好反抗,只能怨念地任她施为。
“…果然是笨蛋吧。”她观察一下他的眼睛,一本正经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觉得自己会在现实里欺负沢田喔?”
“…唔、理现寨就是寨西护唔(不、你现在就是在欺负我)……”他眼神死地发出吐槽。
见他终于恢复原状,她轻笑一声,心情很好地撤开了手。
“行了,快到中午了。为了让沢田振作起来——难得来一趟轻井泽,今天要出去逛逛么?”向他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诶?”少年一愣,“但是日吉老师那边不要紧么?”他们不是还在合宿途中么——采购东西另说——像这样擅自跑出去闲逛真的不会被骂么?
“啊……老师那边的话,我去和他说一声。”优不甚在意,“反正昨天已经进行过部活了,现在是松懈下来的时间了。”
……不、你究竟在用义正言辞的语气说着些什么呢!
沢田纲吉顿时陷入沉默。
听到窗外传来的、青学网球部队员们“再上山跑五十圈!目标是全国大赛冠军!”的热血宣言,褐发少年又觉得:像他和学姐这样的咸鱼迟早会遭天谴……
“诶,沢田不来吗?”优适时地向他作二次确认,“那我就一个人出门咯?”
……在辛苦的部活和出去悠闲地闲逛之间二选一,好像并不是什么难事。
沢田纲吉犹豫了三秒钟都没有,便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今天就出去逛逛吧。”
双方达成一致,优便下楼去找日吉老师。在她离开后,少年回忆着她刚刚说的话,有点烦躁和苦恼地挠了挠头:
是啊,学姐说的没错,梦终归只是梦而已。
说到底,像他这样的废柴,到底是有什么好在这里纠结在意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27,引用R爷原话:散发着天生的失败者气息_(:з」∠)_但我才不会拖到死气弹才让他明确心意呢哼唧!
第35章 才能
“哎呀,沢田要点哪个?提拉米苏还是冰激凌吐司呢?从经济实惠的角度来说,果然还是提拉米苏比较划算……”
家庭餐厅内,优拿着菜单,边浏览着上面的菜品边露出了新奇的神色。
“唔,抹茶芭菲也不错的样子,但是这样就和自助饮料区冲突了吧?”
幸好她沉浸在兴致勃勃的研究当中。坐在她对面的沢田纲吉得以将自己的那份菜单竖起、遮挡住了此刻惊慌无措的表情。
学姐或许完全没有意识到。但是像这样穿着常服、面对面坐着的模式——
就宛如印证他内心所想一般,在他们座位左手边,高中生模样的爽朗少年拿着饮料杯,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啊、我来吧,黑沼想喝什么?”
对面黑色长发的少女则羞怯地低了低头,“那、那个,我果然还是和风早君一起去吧!”
“嗯,好啊。”说着,他们就一起站起了身。虽然相互的称呼还停留在普通朋友的阶段,但毫无疑问正散发着两情相悦的恋爱泡泡。
沢田纲吉默默将菜单拉得更近了一点,上面的字和图片在他眼前令人崩溃地放大了。
——现在这完完全全就是date模式啊!?
虽说在优学姐心里,他们此刻可能更像是——
“小新,不可以挑食,给我把剩下来的青椒全部吃掉!”座位右手边,烫着时兴卷发的家庭主妇眉眼凌厉地威逼利诱,结果带来的调皮小孩却直接跳上桌子,快速拍打起了自己的屁股。
“美伢大笨蛋,诶嘿嘿嘿嘿……”
然后被狂暴化的妈妈毫不留情地教育了。
……希望在学姐心里,他们不会是这样。
沢田纲吉流着冷汗撤回目光,不期然间却与优的视线撞个正着。
“沢田,不可以在date途中东张西望吧,”她挑了挑眉,“很失礼喔。”
心脏当即重重漏了一拍。他尚且处在震惊的呆愣当中,优学姐却好像错把他的表情当成了抗拒。
于是她也将菜单立起,遮住了下半张脸,只剩下漂亮的淡琥珀色眼眸,相当缓慢地眨了眨。
“诶呀,沢田不愿意和高年级的前辈约会么?”
……她以前有这么可爱的么!?
青涩的少年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兀自犹疑的时候,优学姐已经轻飘飘地将话题揭过了。
“要去打饮料么?”
“好、好啊……”他表面结结巴巴地应了,内心却无比崩溃,不明白身体的各个部件为什么全都不听使唤,甚至退化到了连普通对话都做不到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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