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能有什么坏心眼捏(梨花疏影)

“现在，所有人停止一切事务，以抓捕野修清枝为最优先！”
众人心中凛然，齐齐应是。
天啊，那丫头看着眉清目秀和和气气，居然是魔道余孽，还是还月一脉的？
难怪，也只有祁扶玉余孽才能招来宗门如此敌意重视。
弟子们顿时知道自己犯了多大错处，看到被人搀起的重伤狼狈的三位长老，心中又是畏惧，又是喜悦。
他们毕竟是修士，实力为上。
能够越级重创长老，从个人发展角度，无疑是——
“傻乐什么，真以为是自己的手段？”师叔没好气地呵斥，“是那魔道余孽浑水摸鱼，才叫你们看起来如此厉害。”
说到这里，他狼狈面容上露出少许凝重之色。
“这魔道余孽颇有些本事，就是不知道现在逃到了何处，是否会对掌门等人不敬。”
“怎么说，现在是逃还是打？”
清枝放缓脚步，拉着云归意暂时躲在一处角落，同时在心里联系大魔头。
感觉战果已经差不多，再贪心便容易翻车后，清枝当即同云归意开溜。
云归意不再吝啬灵力，全力发动心眼通，于是他们就跟隐身了似的，路上也陆陆续续见着几名弟子，但都没有被发现。
她现在在岔路上，可以继续于神器内部周旋，也可以冲进情门。
但刚才能够剪除三名长老，重创一名长老，已经是仗着人多势众，大家看不清形势的大便宜。
五大宗门汲取经验，之后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你害怕么？”耳边传来平和低沉的嗓音。
“一点点。”清枝实话实说，“但更多是曙光近在咫尺的浮躁，所以要我冲情门，也没有问题。”
她自觉使命只剩下这么点。
再要说念想，那就是临死前怎么都要搞清楚大魔头真实身份。
再要说点遗憾，就是她现在实力如此之强，随意撒到凡尘，也能过得很好，同时做些善事，就这么噶了属实可惜。
但清枝不能想这些，让自己心中失去血勇。
所以她便尽力不去想。
耳边传来轻轻地叹息。
“终究是个小姑娘。”
清枝不满地皱皱眉头。
她犀利指出：“就是这么个【小姑娘】，长生仙尊复活的指望全在她身上。”
“嗯，你如今确实越发出息。”大魔头稍微顿顿，竟似有踌躇之意，“其实，本尊于你……”
清枝打断他。
“好哥哥，咱先别闲聊了，说完正事能行么？”
对面云归意一直眼巴巴盯着她，周围灵力聚集压抑，她压力也很大的好不好？
“……”
“去情门吧。”
大魔头说道：“风汝阳与那碎片，就在情门中，只是被本尊改动后，情门如今也不受五扇门掌控。”
清枝客观点评：“其实它一直也没能掌控什么吧。”
旁边一直安静如鸡的五扇门：？！
决战在即，就连大魔头也未能免俗，多说了两句话。
“本尊是说，入情门后，你相当于深入敌群，便是有本尊护佑，也时刻有性命之危。”
他说道：“你现在还有反悔余地。”
——其实平时在她危急时刻，他话也挺多的，只是多以讽刺讥诮为主。
这般平和郑重的语气，似乎还是第一次。
然而清枝听到这番严肃之语，眨巴眨巴眼睛，忽的笑了。
少女话音轻快：“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又哪一次不是赌上性命在拼呢？”
她摸摸下巴，回忆两人至今经历，若有所思道。
“与你同行时，只要能听见你的声音。”
“我从未有一次怕过。”
就连那冷飕飕的嘲讽，听多了以后，都能咂摸出有趣滋味，然后进行犀利的吐槽回击。
“若我说，这次我不能再现身救你？”
“……本尊如今只是一缕残魂。”
清枝：啧。
这到底是希望她去还是不希望她去？
为了这神魂碎片，两人不知互相琢磨过多少次，这会儿怎么又一副挺希望她知难而退的样子。
“你别打消我勇气行么？真要出了事，那就全怪你。”
警告完之后，少女也陷入短暂沉默。
果然还是后悔了。
毕竟年岁不大，拉不下脸反悔很正常。
祁扶玉并不怨她，只是有些淡淡的失望。
连他都觉得自己如今心态很古怪。
希望她去。
却又希望她别去。
那他死了呢？
这是千年难逢的良机，若是错过，他多半就是真正在孱弱怨憎中魂飞魄散。
可要是她死了呢？
这丫头修为懒惰，看似还不错，却连个魂灯后手都没有，她若是死了，连他这样苟延残喘两千年的机会都没有。
犹如冰冷潮水的思绪逐渐蔓延。
直至少女开口。
一如遭逢玉颈观音的那晚，她正式踏上修行之路时般勇敢坚定。
“本来就是我去救你，不用你出手，我既然有了承诺，就一定会完成。”
“祁扶玉……应该是你吧？”
“如果我有幸成功并且活下去，应该可以真切见到你吧？”
她想到这里，竟有些忐忑的期盼。
她不再耽误良机，借着这股微渺日光般的暖意，果断向情门疾驰而去。
没带云归意。
“决战危险，就不逼着你煎熬了，别来啦！”
蓝衣修士站在远处，呆呆望着她身影，忍不住道：“没有心眼通辅佐，你准备去送死么？”
但清枝毫不犹豫。
丢下这句话，她速度越发快。
云归意表情复杂。
他想追上去，却又没有胆气与宗门为敌……可恶！
他总觉得，如果是宗守静，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追索而去，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么？
风吹起清枝的头发。
她心境激动明快，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她最后的使命，无论成与不成，都是浑身轻松。
唯独有句话，她犹豫了下，没有告诉大魔头。
——偶尔有些瞬间，她其实真的挺希望他就是祁扶玉的。
譬如……此时此刻。

有的话适合当场倾诉, 有的话适合深埋心底。
但有的人，有的事，只要遇见了, 就必须做出回应不可。
否则，便是死。
譬如眼下，两名正在交谈的长老站在情门之前, 云归意不在, 她很难欺骗这两人的感知，堂而皇之的进去。
说起来, 哪怕云归意在，他不动用点本真元气, 估计也瞒不了修为越发高深的敌人。
“入情门还有其他路么?”清枝询问五扇门。
五扇门语气略有焦虑：“尊上改造后，我对情门控制极大下降, 没法给你临时开出个门——想要进去，必须走这门不可。”
清枝有些预料，点点头。
她感觉五扇门欲言又止, 便说道：“还有什么坏消息, 一并说了吧，别最后吞吞吐吐, 反而成了失败伏笔。”
“陈瑛在不断加大她对我的控制，如果我现在就翻脸, 将她赶出去, 那就会证明我存有异心, 反而会引来更多关注搜查, 对你来说很危险。”
情况大约真的很危险, 连嘴毒的五扇门都不敢胡咧咧, 难得严肃担忧起来。
“这种情况我心里也早有准备, 没事，总不能在阴影里躲一辈子，指望运气时刻帮我过关。”
清枝从很早便明白这件事了。
运气很重要，可如果勇气实力均不具备，翻车那是迟早的事。
“没事，我直接冲过去，对付两个人还是不难，你尽力帮我遮掩一下动静便是。”
顿了顿，她终是怅然道。
“我之前与你说的话和地址人名都记好了吧？如果我有个万一，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他们。”
五扇门立即道：“放心吧，你的遗言我都记住了。”
清枝无声的微微勾起唇角，大略是苦笑。
短暂的笑意后，她目光凛然，右手微振，便有清冽如水的剑光微微闪烁一瞬。
这难以遮掩的锋芒，正属于折月剑意。
随着清枝的强大，她的剑意也越发精湛凌厉，也正是因为这千古卓绝的强大剑法，清枝才有无声解决两名长老的自信。
只是她如今还处于锋芒外露阶段，很难悄无声息地凝集剑意。
好在这个情况她也有预料，早和五扇门商量过，所以它及时补上遮掩，没有让剑意闹出动静。
清枝踏出罡法大步冲上前，去势极为凌厉，以至于衣袂有撕裂空气的爆破风声。
起初五扇门还能完美遮掩，但在逼近一定距离后，两名正皱眉交谈的长老也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知道魔道余孽很可能潜伏在法器中，所以虽然严肃交流信息，却不算放松警惕。
“你听见了么，风声好像更——”其中一名长老瞪大眼睛，只觉胸腹剧痛，甚至来不及有过多想法，便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另外一个正好看见清枝陡然冒头，没能及时救下同僚，却好歹紧急反应，保住自己性命。
他催动胸前八卦镜，太极轮转纹样挡在胸腹前，堪堪挡住一剑。
护阵不堪重负，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令人牙酸。
长老惊恐地望着那道剑光。它叫人如此凌厉，如此眼熟，根本是每个正道修士都从未忘记过的梦魇。
“折月剑意？魔道余孽！”
他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你居然敢在此公然现身！”
呵斥同时，他紧急掏出护符，向更多人传递紧急信息。
此刻他心中虽有紧张，但并不畏惧。
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又防范住第一道最为凶险的攻击，只要再稍微拖上两刻，这余孽又能如何？
清枝早已披上黑袍遮掩自己。
闻声，她冷笑道。
“本尊的剑意，你都认不出来了么！”
长老瞪大眼睛，顿时阵脚大乱，铺天盖地的恐惧袭来。
他刚才一直催眠自己说不可能，自己怎会如此荣幸倒霉。
但他知道那最初的情报。
——祁扶玉本尊，根本就潜入了情门！
所谓余孽，根本就是祁扶玉本尊！
必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掌门！
此人乃是千机宗长老，拥有无数奇特机关，心存死志后当即放出自己最强的本命器灵，指望能抵挡一二，为自己校正情报争取时间。
但清枝要的就是他慌张。
连阵脚都乱了，又如何抵挡她的攻势？
以最快速度解决两名长老后，清枝非但没有转身逃跑，反而快速推开界门，闯入情门世界。
这是被大魔头出手改造过后的情门，和清枝从前见识过得不同。
门后的世界，给人一种奇异迷幻，却又返璞归真的感觉。
天没有被遮掩，应是露天之处。
然而这里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云朵，只有刺目鲜艳的彩光横亘天穹，仿佛儿童打翻的染缸。
地面并非石木，而是黑曜石般的剔透镜面，几乎能倒映出人影，十分美丽。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天空的彩光还在渲染得更加绚丽。
可惜清枝身怀重任，这种奇景也就是最初看一眼，之后便只会影响行动，所以她继续遮掩身形，
方才她战斗时，没有人开口打扰她分心，直到此刻进入情门潜伏下来，大魔头方才道。
“你应该杀了他们两个。”
清枝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只是废了两人的金丹，使两人重伤昏迷，但他们都已是断缘境修士，并不全然依靠金丹。
若是宗门肯给他们花大力气医治，这两人过段时间依然能大概痊愈，至于重新回归战斗的时间，甚至能更早。
哪怕他们实力因此大受损伤，对她也是不利消息。
清枝释放灵感观察四周灵力走向，同时简洁回答。
“我从未杀过人。”
“临终前，也不想把自己变成疯狂杀人魔。”
纵使身在修真界日久，她还是没有接受生命轻如鸿毛的价值观，依旧坚守自己的道义。
祁扶玉近乎轻叹。
“本尊于你的好言建议，你从未采纳过。”
但凡她有哪次采纳，踏入魔道，如今都不需要赌上生死，才能获取渺小的一线生机。
这对她有利，更对他有利。
可他为什么后来放弃了引诱呢？
他们二人心思各异，处于情门深处的风汝阳等人，同样心神凝重。
风汝阳神色凝重地询问：“派出去的六名长老都没了信么？”
负责联系的修士凝重点头。
“唯有柳叶和常日长老传回情报，一个说自己遇见了魔道余孽，一个说叫野修清枝逃脱，但柳叶长老之后便没了信，情况应是不妙。”
“命灯灭了么？”
说到这里，修士又有些狐疑，他摇头：“没有，魔道之人行事作风大家也都知道，若是占了上风，这几名长老必死无疑。既然无事，却又没消息，大概便是两败俱伤了。”
“哪怕是两败俱伤，这种战绩也极为可怖。”有人补充道。
众人齐齐点头。
此次大斋，五大宗门来的长老已是不少，几乎近六十位，这种战力，连中小宗门都能轻易来回覆灭五次以上。
为了追捕魔道余孽，幻境中前后进入了二十三名长老——不是不想更多，只是陈瑛自称五扇门已到极限，撑不住更多人。
以此类推，魔道余孽应也没有进入更多人。
然而六名长老就这么没了音，魔道余孽实力该有多强？总不会……是祁扶玉亲自出手吧？
“先不要顾虑其他，柳叶长老二人遇袭之处就在情门附近，老夫亲自带队前往侦查，还望诸位费心。”
众人自不会推脱。
风汝阳单人在前，几乎风驰电掣般向门口位置奔去。
身后追随长老都有些疑惑，风掌门未曾联系陈瑛长老，怎么就这么自信的往一个方向去了，目标这么明确？
风汝阳却顾不上遮掩自己身上的不同了。
现在也不是遮掩时候。
为了不动摇军心，刚才有件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说出口。
袭击六名长老的，只怕不是魔道余孽，而是正经的魔尊本人，祁扶玉。
风汝阳有件宗门自古传承的法器，乃是以昔年魔头祁扶玉的心脏炼制。
当初祁扶玉陨落，单是为了抢夺他的尸骸血肉，天底下便爆发过一场极为血腥残酷的争斗。
最终，归墟宗依靠强悍的实力，夺取占有了修士最为关键的心脏。
祁扶玉距离仙人只有一步之遥，心脏自是强悍无比，只需稍稍炮制炼就，便可成为天级法器。
得亏是他们归墟宗道德崇高，日夜炼制下，使得这魔心剔透清净，极为温和，无论是祓除邪魔，还是净化业障，都得心应手。
而且那魔心亲近归墟宗，排斥一切外宗人使用，两千年来代代传承，堪称镇门之宝，只能由历代掌门执掌。
但掌门间还有一道谶言流传。
据说魔头复苏之日，这魔心也会有所呼应，归墟宗将那魔头得罪之深，如果不想有灭门之祸，务必循着魔心感应，将祁扶玉彻底诛杀。
正因此，对祁扶玉的打压贬低，才两千年来日复一日的传承下来。
风汝阳本身对祁扶玉没有多大厌恶。
只要是修士，就不可能对这位媲美仙人的强者有多少厌恶——后来者皆要承蒙他当初的探索恩惠。
可惜，他是归墟宗掌门。
那祁扶玉便必须死。

在情门中, 五扇门的感知辅助能力不如外面，因此清枝本就提高至极限的警惕心，又往上拉了一丢丢。
“确实什么都感知不到。”
五扇门有些泄气：“要我说, 咱真不如先跑，他反正也出不了情门，等他垂死挣扎没有力气了, 咱们再杀进去瓮中捉鳖不行么？”
这话像是劝说清枝, 实际上则是委婉的向大魔头表示异议。
但这次甚至不用大魔头开口解释，清枝自己就否了。
“不可能。”清枝毫不犹豫道, “你能困住他们多久？哪怕屏蔽时间感知，让他们觉得过了一千年一万年, 灵力不能尽快耗尽，便都没有意义。”
“他们在阵中之人又何其之多？天底下皆知这些人已经入阵, 一时半刻还好，失联时间久了，不知有多少人会前仆后继的进来探查, 最后都是麻烦。”
到那时, 被瓮中捉鳖的人是谁可不好说。
五扇门被说服了。
或者说，作为器灵, 它的直觉极为敏感，近乎兽类, 因此不消多少功夫, 便能琢磨出味儿来。
清枝显然比自己更受尊上宠爱, 也更贴近尊上意志。
哪怕是成了精的物品, 也需要尊重主人意志。
所以无论清枝说的对不对, 它都必须遵从, 更何况人家还说的确实有道理了。
这个认知叫器灵大受打击。
“是。”五扇门情绪难以掩饰的低落, “清枝姑娘说怎么样，那便怎么样吧。”
清枝头顶冒出一个小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