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守静面露疑惑。
“他自称平民出身, 实则有龙虺血脉, 你的同伴清枝,同样是龙虺后裔, 祖上与祁扶玉可以说是同族。”
少年瞳孔地震。
清枝居然是龙女?虽然从她的修为能看出来,这血脉必然淡到了相当程度, 然而这种同灵力沾边的东西, 纯净程度只关系带来的增幅多少, 只要沾边, 就定然是天大的好处。
“这怎么可能!”
清枝不慌不忙。
这种信息她怎么可能突然丢出来, 自然是早有铺垫。
“此事你询问你的挚友云归意便是, 他早便知道清枝的身份, 否则怎么可能对她如此。”
“挚友?云归意和我……”
“就是挚友。”女子脸上忧伤消散,忍俊不禁,称得上亲切地促狭开口,“守静你自幼恪守规矩,交往友人不多,所以心存疑惑,但娘亲在你内景中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怎么会?”宗守静回忆起自己平日和云归意的相处,心中百般疑惑。
他确实交际不多,却也读过书,知道书中描述的挚友乃是高山流水般的知己。
他和云归意也能算如此么?
至此,话题主动权尽数掌握在清枝手中。
她以一个母亲的口吻,欣慰地、仔细地传授儿子交往之道。
说实话这还真算不上忽悠。
她觉得云归意和宗守静的关系确实不错,虽说云归意总是副嫉恨讨厌宗守静的样子。可世界上,有多少人,会把讨厌嫉恨另一个人摆在脸上?
通常都是在心底扎小人,在背后悄悄使坏。
真正行动起来时,你看云归意行动便能知道——整个宗门里,他真正信任的人就数宗守静。
在她的分析开导下,宗守静终于相信,自己的挚友乃是云归意。
“原来如此,那我对待挚友,似乎过于严苛了。”
“平日是要和朋友好好相处,你朋友不多,遇到难能可贵的这么一个,更要格外注意才是。”
“嗯。”
一声答应后,气氛短暂冷场,与方才谆谆教诲的热火朝天形成鲜明对比。
人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原来这不是什么母慈子孝的闲谈时刻,而是危机四伏的试炼当中。
他们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母子,而是半道冒出来——
“我以前也遇到过许多次致命危机,为什么从不见你?”
这便说到关键了。
清枝其实也担心这么没完没了的聊过往,她对宗守静过去所知不多,单纯聊童年很快就会露馅。
但这个问题嘛。
女子叹口气:“是娘亲没用……因为你这段时间才遇到清枝。当初我难产,你爹将我残余灵力勉强封印在你体内,之后我便昏昏沉沉,后面更是几乎濒临消散。”
“正因如此,我才格外确定清枝的血脉,”
说到这里,宗守静终于明白。
“这种血脉对你有助力,所以你才凭依到清枝身上,来到我的心相中?”
清枝否认。
“不,我并没有凭依在她身上。”
“我始终在你心相内沉眠,本已灵力耗尽,即将消散。只是我与这姑娘祖上乃是同族,所以她的气息又将我勉强唤醒,这才能够与你相见。”
宗守静很快领悟道:“……我和清枝乃是远方亲缘?”
“没错,你与清枝乃是同族,虽然血脉已经极为稀薄,但你也是神龙后裔。”
开玩笑,没点保障清枝哪敢就这么丢出自己是祁扶玉远房血脉的设定。
如果大剌剌说出来,固然能够说服宗守静,但出去后只要宗守静上报,就一定会被调查拘禁一条龙。
唯有把宗守静也拉上船,并悄悄模糊重点,将抬高地位后的云归意作为人证,这才能使一切都自洽合理,绝无纰漏。
毕竟你唯一的挚友——望月和他的关系很显然已经超过挚友的范畴,你的挚友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认可么?
宗守静平淡冷静的表情再难维持。
他罕少露出这样沉吟的表情,说不准是从不动脑,还是喜怒不形于色。
现在这般表情,说明事情确实大发,远远超出他的极限。
没有表现出失态崩溃,完全是这小子心态足够好。
清枝观察他的表情,及时说道。
“娘亲知道你心地纯善,若非必要,某些事情我也不想与你挑明,但你的血脉,绝对不能向外透露,知道么?”
宗守静露出疑惑之色。
“为何?”
“虽是远房,可名义上我们也是魔尊血脉,你猜娘亲是如何死的?”
女子脸上露出凄然之色:“若非我儿天幸,进了归墟宗得了庇佑,娘亲恐怕,恐怕……”
原来如此。
这便是他自由天赋超群,并对祁扶玉有种莫名直感的缘由所在。
原来这就是他无父无母的真相。
他的娘亲不是不爱他,抛弃他,而是因为血脉身世遭人追杀,拼命生下他后便撒手而去。
爹爹虽不知经历如何,但能在追兵围剿中保护他,并让他以孤儿身份被归墟宗捡到,所花心血恐怕只会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的爹爹娘亲原来是如此疼爱关切他……
见宗守静迷茫的面庞上露出些感动之色,清枝心里的巨石算是卸了大半。
好耶,成了!
但还有一小半要看接下来的收尾处理。
“那之后我出去,与清枝之间……”
她叹口气:“你得关心一下那丫头的元气,这次娘亲急于见你,族人又确实稀少,不得已取了些她的精气。此事表面看起来浑然无事,可若不加注意,过不了多久便会元气大伤,根骨受损。”
宗守静神色凝重地点头。
他这个人心地正直纯粹,如今见到娘亲,是受了人家恩情,如何能够不报。
“但这门后究竟有何诅咒之物,才让娘亲您强行现身,欲要救我?”
“我亦不知,似乎与你当初行宫探索之事有关,我只是感到极端危险,此中之物于你有害。”
清枝毫不犹豫道:“我替你进去,如无异常,你再入内。”
宗守静自然不乐意,但挨不住清枝不断打出母亲牌,于是最后还是没拗过她。
“那我在外策应,如有意外,您及时呼唤我。”
清枝点头。
转身时,她心中大松口气。
能这样处理自然是最好的,虽然没有了宗守静从旁帮助,但也不至于正面发生冲突,或者给离开后的现实留下隐患。
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最差的结果。
唯一有些过意不去的,就是宗守静真的很渴望亲情,而她这么冒牌娘亲,良心多少有些痛。
甚至连这个人形都是她囫囵捏个大概。
因为五扇门已经从宗守静的深层记忆中确认了,他的爹娘……就是比较没责任心的那种。
他爹娘只是普通凡人,他父亲是富商之子,母亲则是貌美村女。
他爹与她娘风流之后不见人影,他娘初时迟钝,后来月份大了,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便这么生下来。
然后一生下来便丢去了乱葬岗。
一边扔还一边骂,才叫清枝知道了来龙去脉。
宗守静当时才出生,对娘亲的面容记忆极端模糊,清枝才只能捏个囫囵。
勉强能够安慰自己的是,他爹娘即便如今没死,也与宗守静有了云泥之别,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戳穿这个善意的谎言。
让他知道父母爱他,也算是解了他的心魔。
——清枝严重怀疑,如果自己日后过意不去,向宗守静说明真相,这小子的心魔这辈子还能不能除去就是两说了。
一边在心里感慨着,清枝一边向前走去。
这里由五扇门布下阵法,双方有了沟通后,便已勉强算主场作战,所以她还算放松,有闲心想东想西,检讨自己。
清枝“掀起”面前无形的帷幔,走出五扇门布置的阵法后,宗守静曾经的经历,完整地现于她面前。
这是个生长着金桂于梨花的别宫庭榭,花枝下摆着张石桌,其上放置着各种糕点。
浑身染血的年□□孩,艰难地爬上台阶,摇摇晃晃地向上爬。
清枝下意识伸手想要帮助这个小孩子,手指却穿过他的身体。
她是无形的。
此刻从相似的眉眼不难看出,眼前这个男孩便是八岁时的宗守静,他受了重伤,又与大部队失散,踉踉跄跄地来到这里。
宗守静似乎在看什么。
清枝紧紧跟在男孩身后,一路上了白玉阶顶。
两人同时止步。
因为庭榭中已经有人了。
祁扶玉同另外一名英朗的黑发战甲男子,正在石桌前饮酒赏月。
而另外那名男子的面容,她在留影石中看到过。
“姜尘……”
是大魔头?!
她居然找到和大魔头生前有关的记忆了?
与云虺那枚记忆碎片中经历相似。
清枝以第三者视角, 但又能了解碎片宿主本身想法感受的形式存在着。
有点像是做梦。
自己是主角,但梦中其他人的想法,也能不言而明。
此刻她便能感受到小男孩心底的惊艳与讶然, 只是梦中的另外两人,她却一无所知。
这不合理啊?
清枝集中注意力,又努力去感知片刻, 只觉得那两人像是空气中的迷雾, 纵使努力伸手去捕捉,却只能徒劳的捉住虚无。
清枝心中暗忖, 这种情况应该是神魂碎片对本体的保护机制。
本来还想吐槽这种机制未免过于赖皮,然而想想本体的名字叫祁扶玉……嗯, 事情顿时合理了起来。
庭榭中,对酌二人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不速之客, 依旧闲聊谈吐。
清枝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宗守静伤势如此严重,应该不会有耐心听他们这样聊下去。
没想到小宗守静也是这么想的,男孩分明失血严重, 脸色惨白, 却没有急于搜索求救之法,他咬着牙一言不发, 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在清枝惊讶的注视中,宗守静深深吸口气, 闭上眼倾听庭榭中的聊天言语。
得亏她知道后面发生之事, 不然现在多少得觉得这小男孩要么是想找死, 要么已经没力气前进了。
但无论怎么说, 小宗守静的忍耐都给了清枝很好的了解机会。
她又上前走了两步, 想看看这两人到底在聊些什么。
对祁扶玉的性情, 她已经算比较了解了。
但对姜尘, 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大魔头便是姜尘。
可大魔头表现出的品性,和历史上那个偏激狭隘的小人相差实在太多,叫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今可算有机会叫她近距离瞅瞅了。
此时此刻,对大魔头本性的探知欲,居然远远超越了她对祁扶玉的仰慕之心。
此刻姜尘正在拍祁扶玉马屁。
“尊上的剑意精湛,远非属下所能企及。”姜尘心悦诚服道。
他居然也会拍人马屁呢,看出来。还以为这人眼睛得长到头顶上。
清枝走到庭榭中,大剌剌坐在亭子四边的扶靠上,怀着打趣嘲笑心理地围观二人。
着重关注姜尘。
原来大魔头以前长这样么?
单论整体容姿,姜尘自然远比不上祁扶玉。
祁扶玉只站在那里,不笑也不动,便能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哪怕是再生机盎然的花朵,只要祁扶玉懒懒散散地在旁边站住,于是那绿叶都会显得无精打采的蔫哒哒,仿佛自惭形秽,悄悄缩起叶片似的。
所以清枝虽然给祁扶玉安了个神龙后裔的疑似背景,心里却琢磨此人是不是有什么妖魔血统,天生会吸人精气那种。
最开始清枝还抱着嘲讽心理看,然而发现姜尘简直全方位被祁扶玉碾压后,又不禁为大魔头找补起来。
其实仔细看看,大魔头的肌肉还是很明显的,穿一身战甲,更是尽显肌肉轮廓。
然而心中又有小小声音反驳:之前在温泉不是都近距离欣赏过祁扶玉的身材了么?
人家那也很有料,而且肌肉流畅有力,还真比姜尘这鼓囊囊——看起来像是锻炼很多,可怎么看都很僵硬的漂亮多了。
不行,再找找!
姜尘眉眼不也很英俊坚定么。
“前日闻得尊上讲解,实在令我获益匪浅。”姜尘继续微笑道。
闻言,祁扶玉只是浅酌,并未开口,眉眼神色淡淡。
清枝在旁边看得全身难受。
不是,大魔头你怎么这样啊!
她颇有种人设幻灭的失落感,好家伙,你跟我面前高冷炫酷,整天嘲笑我上不得台面没出息,结果你小子当年在上司面前,不也点头哈腰么?
清枝自己经历的多了,所以在这方面极为敏感。
尽管姜尘只是眉眼温和,唇边微笑,隔别人来大概只觉得这酷哥还挺温柔,但清枝便能察觉到其中的委婉讨好之意。
开玩笑,还能有谁会比一个从小流离的孤儿更明白么?
关于如何最大程度保留尊严,并讨好他人,这种事如果能算学问,清枝绝对已经是终身教授级别的专家。
也就是现在实力强,地位高,无需像以前那样。
然而清枝的同类相斥雷达依然存在。
且不说出去后她如何拿这嘲讽大魔头……可恶,这不是给她丢脸么。
虽说她对祁扶玉很是仰慕,并且总也挂在嘴边,说自己受了人家恩情什么的,但真要叫她选择,那心里肯定更偏向大魔头的。
原因都不需要细讲,就摆在那里,还需要想么。
然而现在就有种家里人背着自己在外那什么的感觉。
毕竟是两千年前的事了,当时祁扶玉强横无匹,是顶头上司,态度谦卑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顶多以后在大魔头和她高冷时,拿出来嘲讽一番便是了。
清枝很快调理好心态。
当然,此事也显得大魔头人品更阴暗了不少,曾经笑颜相对,各种彩虹屁贴脸,结果一直怀恨在心,在上司突破大事时背刺。
这事,也只能用一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来圆了。
清枝叹口气。
她其实早就知道大魔头从没干过什么好事,然而亲眼看见时,还是会幻灭。
还不如不期待呢。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会对大魔头心存期待?为什么在看到眼前一幕后,心里会越来越别扭,觉得大魔头如果真的是祁扶玉便好了的想法?
明明早便知道,姜尘是祁扶玉的扭曲厨。
哪怕亲自背刺导致对方陨落,可言谈之间还是忍不住模仿昔年尊上…呃啊啊。
清枝揉了揉脸,决定不再想大魔头人设崩塌的事情。
反正他出糗,她只该幸灾乐祸然后大加嘲讽。
场上姜尘仍对祁扶玉关怀备至。
“尊上似有心事?”
他关切道:“这月饼可是尊上最为心爱之物,却也没有胃口了么?”
原来祁扶玉喜欢吃点心?喜欢吃甜口的么?
她好像确实没听说过这方面的记载,祁扶玉也没说过。
说起来大魔头是挺爱吃甜食的,而且是那种外表越精致鲜艳的,他便越喜欢,也不管味道好不好。
——他没有实体,尝不到味道,确实也就能看个乐呵了。
提到最为心爱之物,祁扶玉这才开口。
此时的他容貌已经成熟,和清枝在留影石中初次见到他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黑发随意束起,垂在肩前,俊秀眉眼间只需略微露出些柔和之色,便如明月般皎洁明亮。
可他又有双独特的幽深黑眸,其中那抹神秘墨绿,淡去了柔和,而令月色更添清冷。
“你不觉得月饼很像月亮么?”
姜尘哑然失笑:“月饼由来不就因月?”
说完,姜尘仿佛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
“尊上突破飞升,莫非与月有关?”
祁扶玉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专注地望着月亮。
而姜尘在发现对方眼神中的隐含之意后,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仿佛纯粹为尊上高兴。
“恭喜尊上飞升在即!”
姜尘露出些伤感之色:“只是不知尊上飞升后,我们这些鹰犬走狗,又该往何处去。”
祁扶玉淡声道:“洞彻明月,尔等也可踏破飞升。”
清枝自然明白,这是因为月亮在太空中,祁扶玉估摸着是初步碰触到科学与玄学的交汇点。
但姜尘却完全误会方向。
“尊上是说……秘密便在这月饼中?”
虽说是最为信任的心腹,但祁扶玉对他也显然没有谆谆教诲的耐心,见他完全没有开窍模样,便随意颔首。
“可以这么认为。”
姜尘便似捡了大便宜似的,压抑着颔首。
之后他再陪聊时,便显然没有之前专心了。
半晌,那清净美丽的天下最强轻叹一声,起身道。
“真是无趣啊。”
姜尘面露惶恐,正要谢罪,可他的身影却随着祁扶玉一同寸寸而碎。
清枝短暂恍惚,受了重伤的宗守静,更是如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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