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时雨心里有数,不禁有些心虚,然而一见旁边清枝如此从容平静,顿时生出羞愧。
 自己觉悟也太差了。
 今天哪怕天王老子来了,这破布也是绝世珍宝!
 应如许喃喃:“这是……”
 “这是我珍藏已久的,曾包裹祁扶玉亲随骨殖的素衾。”
 阵法师一顿:?
 她循循善诱:“您感受到他的气息了么?”
 “……”阵法师对这句话很难评。
 “这素衾我也是从一位长者手中费劲寻来收藏,可惜至今未能考据出护法本人身份。”
 应如许面露怀疑。
 他一语道出本质:“这不就是破布?”
 “应师,月学本心之念是有因必有果。”清枝神色认真,“倘若您先入为主,便是绝世珍宝,最终也只会沦为鱼目。”
 应如许神色连连变幻。
 她掷地有声:“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巅峰引来虚伪的拥护!难道您……”
 “我待月学至诚!”
 阵法师冷冷瞧她一眼,取出自己珍贵的琉璃镜。
 “本道这便一探究竟。”
 一旦进入鉴宝环节,应如许便全然抛却平日的臭毛病,专注又严谨。
 琉璃镜才对准破布,啊不,素衾时,阵法师便皱起眉头。
 “咦,这镜子……”他低声嘟囔。
 只见琉璃镜快速闪烁过一道亮光,不待人怀疑错觉,那光芒闪烁越发频繁明亮,最后光芒干脆充满整个室内。
 嘎嘣——
 镜子裂开。
 屋中寂静无声。
 花时雨:……
 应如许:……
 清枝:!!!
 坏了,这不会要赔钱吧?
 应如许严肃地屏退花时雨,只留下清枝。
 屋中师生二人单独谈话。
 “这东西你哪来的?”应如许审视。
 清枝重复先前说法。
 “本道同样在收集城中灵宝,为何这灵物偏偏落在你手中,而非本道?”
 她对此早有准备:“您应该不会去那种集市路边小摊吧?”
 “那种脏乱之处,本道为何要去?”
 “我就是在那淘到宝贝的。”清枝目光清澈,“您目光只放在阳光敞亮处,自然无法察觉蒙尘美玉。”
 “你倒是有自己的道理。”
 清枝由衷感叹:“只是因为我对长生仙尊感情至深,哪怕外表再普通之物,只要为他所触碰过,我都会倍加珍视。如此,我才能得到凡人不能碰之果。”
 应如许怀疑她在内涵自己。
 “也罢。你的建议中肯,礼物也还算……稀奇,说吧,想拜托本道什么?”
 清枝成功在应如许处补全了法阵。
 而这具有典型古法时代月学风格的法阵,彻底引来应如许异样眼光。
 但他居然没刨根问底,只是说了句破有深意的“若再有月学灵宝,可与我一观,少不得你的好处”。
 月学牵扯敏感,这方面清枝委实不敢张扬,含糊应了句便速度开溜。
 话归正题。
 那冒牌货话果然没说完,应师说,以水银混以椒草沙参,可勉强替代灵兽血,只是因其效用过于猛烈,反倒对人体有害,所以在水银挥发完之前,她必须出阵。
 应如许已经看出她这法阵用途为何,因此最后与她了一小盒月华油。
 ——是日后观赏其他月学灵宝的定金。
 今日收获颇丰,一切顺利,只是少女脸上毫无喜色。
 她给折月杂记涂了三粒黄豆大小的月华油,不多时,手记上咕嘟嘟开始冒字。
 锋锐清晰的字迹透着作者本人的意气风发。
 【太慢了。】
 【天朦,给本尊添墨!】
 清枝面无表情,啪得合上了手记。接着忍住心疼,将折月杂记拍在桌面上。
 少女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努力不去看折月杂记的情况——不要怕,已经用了两次月华油,折月杂记的质量如今怕是堪比砖石。
 他们各有所需,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她付出的风险指不定还更多些。
 如今勉强合作,也是看在大家都是祁扶玉过激厨的份上,她愿意倒手些周边支援他。
 但这绝不是废柴邪祟拿捏她的理由。
 …………
 清枝只用余光偶尔扫折月杂记的状况。
 没动静。
 这家伙怎么不说话啦?
 就在此时,她忽然看到手记封面上的字迹渐渐隐去。
 那处空白上浮现出小小二字。
 【抱歉】
 清枝:……怪礼貌的。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打开手记。
 “把我的封面改回去。”
 “我今天拜访了道观的阵法师,他帮我补全了法阵,还送了我月华油。先不说别的,你看看这法阵配方怎么样?”
 【可堪一用。】
 她冷笑。
 【……挺好的。】不情不愿地改口。
 “可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这法阵做不了。”清枝深吸口气道,“我没有钱,不够收集材料铭刻法阵。”
 祁扶玉不理解:【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种?】
 清枝简直无语:“您知道灵草种子有多稀罕金贵么?我去哪买?”
 冒牌货语气却比她更匪夷所思:【这世上会有人拒绝本尊的代行者?】
 她气笑了:“您是故意的还是真心这么认为?”
 【这世上真会有被钱难到的人?】
 “哦,既然您这么说,那没事了。”
 “刚才有点怀疑尊上您精神状态。”
 这句话出现后,手记安静了好半天,偶尔哆哆嗦嗦会浮现几个笔画,但还没成型就会被重重抹去。
 见手记就差气到原地蹦起来,清枝赶紧拉回话题。而原本因插科打诨有些轻松的心情也瞬间低落下来。
 “时雨说她可以借我五十两,不限还款期,日后凑够了还她就好。”
 魔尊大人对此给予锐评:【如今修士都如此落魄了?当真不如种地。】
 她不得不给这金贵的老古董科普当下物价。
 五十两这个数目可不小。
 如今五口之家,一年生活用度下来也不过十两银子,大小姐得亏是道观头号天才,方才能攒下这么笔不菲的私房钱。
 “别的都好说,就最近突然封山,血棘草价格飞涨,一日一个价。”清枝懊恼道,“之前我自己大概算了下,钱是够的,结果今天又涨到十两……”
 血棘草,一种无法人工培育,只能野外采摘的草药,药用效果普通,只是活血化瘀,但香气对邪祟灵兽皆有一定吸引力,因此颇为稀罕。
 最近封山,血棘草本就不低的价格更是越发昂贵。
 “还差百两。”
 莫非要向其他人借?
 说句老实话,谁都不敢保证清枝以后能赚这么多钱。花时雨不介意清枝是否还她,可其他人不行。
 “去找应师?”
 清枝也很矛盾,那天应如许绝对看出了什么,她不想和应如许这种狂热者欠太大人情。
 一瓶赠送的月华油已经够贵重了,再欠钱,她如果久久还不上,那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岂不是要用命来还。
 “实在不行,就忍忍吧,反正三年后还有月中于天,我就当攒钱了……”
 清枝这边才露出妥协的苗头,总是胡言乱语的冒牌货反而瞬间冷静下来。
 【是么?】
 【三年后你已近十九,你可知修真一路,起步相差一日,便意味落后旁人多少么?】
 清枝:“……”
 【而本尊从不知忍耐为何物,若你为朽木,本尊自会另觅代行者。】
 清枝看到这句话顿时怒了。
 实体都没有的废物凭什么嫌弃她这个废柴。
 清枝果断怼回去:
 “你不是自称长生仙尊么?”
 “我听闻尊上当年在归墟宗修行,彼时门风不正,多有弟子欺凌羞辱,可尊上清白自尊,从未含恨于心,最终以实力取得自己的地位。”
 【哦,所以叛门那天我把他们都宰了,后来再没忍过其他人。】
 接着又是嫌弃:【再看看你。】
 清枝气闷,陡然蹦出一句:“那认识这么几天,你不是一直在忍我么?”
 魔头:……
 怼回这一句,清枝才觉得爽快些。
 “你这么有理,那你说,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让花时雨在山里采。】
 清枝一口否决:“不行,如今正是封山令,让时雨去采乃是违规,一旦被发现会出事的,不能误她前程。”
 纸页上浮现的字迹格外冷静。
 此刻,他甚至设身处地在为她分析。
 【你是她至交好友,又是关系终生命运的大事,她为什么不帮你?】
 【她犯错便是被发现又如何,会死么?】
 这两句话说到了关键上。
 清枝低声自语:“时雨最重感情,一定不会拒绝我……”
 少女仿佛难以抑制的心动起来。
 魔头同时温柔下来:【是啊,这是你一生一次的机会,错过便再也不会有。】
 她几乎能听到对方含着浅淡轻蔑的笑语。
 “是啊……”
 她笔尖稍滞,随后字迹深重地写下大字:“那我又怎么能辜负她?”
 “你当人人都是你么?”
 大魔头:?
 不好好说话开始搞人身攻击是吧?
 他字迹端雅,字里行间充斥着诱惑:【你不想改变命运么?】
 想,但是。
 “改变命运的方式有很多种,时雨却只有一个。”
 清枝重重敲了下大魔头脑袋——如果封面算他的脑袋的话,郑重声明。
 “我不想破坏我们的合作,希望你也可以尊重我与我的挚友。”
 魔头对此毫无触动:【你对修真是怎样的世界依然一无所知。】
 她寻思这人自己是阴暗叛徒,就觉得所有人都得和他一样冷血。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次良好的沟通。”
 对面没回应,但清枝觉得他势必冷笑一声。
 没事,她能让他笑不出来。
 因为——
 “接下来我会书写一千字反思。”
 清枝心平气和道:“因为在你提议时,我确实有过动摇,但我答应过时雨,绝不会为你所诱而为害。”
 纸页上登时又浮现歪歪扭扭的抽象字迹。
 清枝才不理他,专注在空白部分写反思,反正写一句就会消失一句,相信这冒牌货一定能好好消化掉其中道理。
 魔头好不容易在层出不穷的反思中挤出自己的位置。
 【那你突破怎么办?要错过这个机会么?】
 “去钱庄贷、和应师借、怎么样都可以。”
 反正最后不就是苦些艰难些么。
 但无论哪种——
 都绝对比突破底线强。
 最终,清枝选择同应如许借药材。
 无论如何,她同应如许姑且有道观的香火情,好歹能说上几句,讲些道理。但西山钱庄那是被血汗浸透的鬼地方。
 你想去和亡命之徒讨价还价?结局只会被敲骨吸髓,活得不人不鬼。
 不是走投无路,没人愿意去那里借高利贷。
 她与花时雨商量时,大小姐琢磨一下,摇摇头。
 “应师那边肯定也麻烦不小,其实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和队长他们借点也行。他们基本都不缺钱,援助一点没事的。”
 清枝摇头。
 “那些都是你前辈,你和前辈借钱,影响不好。”
 “反正明天你陪着我一起去找应师呗,有你在,总归还是能有规矩的。”
 花时雨皱眉:“其实我自己就在巡山队见习,那血棘草顺手就……”
 “你帮我已经够多了。”
 “咱俩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这些?”大小姐挑眉,不爽道,“答应过罩你,那永远都会罩你。”
 “就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这么说。”
 因为是珍贵的朋友,所以她忍不住为花时雨处境担忧,才会想要尽可能不给对方添麻烦,维护珍贵的情谊,不想它有丝毫损伤。
 哪怕她自己也清楚,花时雨能力比她强出太多太多,自己担忧的事情,于对方而言大概根本不是问题。
 花时雨有些无奈地瞅她,可嘴角微微翘着,显然清枝的关切让她也很开心。
 大小姐不再坚持,痛快答应。
 “行,那你明早卯时二刻来找我,我陪你去。”
 第二天清枝起了个大早。然而她找到花时雨家时却扑了个空。
 “伯母。”清枝面对花时雨家人总有些局促,“时雨起了么?”
 花母在道观做了多年都厨,自身也是守气境大圆满的修为,在道观颇有人望。
 与锋利明媚的女儿相比,花母生着圆润和气的面庞,即使是对清枝这样的“坏孩子”,也不会露出嫌弃表情。
 她温和道:“小雨一早就出门了。”
 “她是去……?”清枝诧异,“她没有等我么?”
 “我也不太清楚,”夫人不动声色,笑呵呵道,“她说自己修行缺少必要材料,或许是去城里了。”
 清枝却表情一变:“她进山了么?!”
 花母终于诧异:“她和你说了?”
 清枝摇摇头,一时心乱如麻。时雨那个傻瓜肯定知道她的为难,托词自己需要,偷溜进山了!而花母阻拦不住,觉得进山是错事,想替女儿遮掩,才没说实话。
 “时雨怎么了?”花母瞧她脸色不对,连忙追问。
 “总之时雨不该进山,我去追她,您、您……太阳落山前我们要是没消息传回来,您就赶紧报给巡山队。”
 牵扯到祁扶玉法阵之事实在敏感,清枝无法明言。
 但不用她说,花母也知道事情不该闹大——女儿年底可要进归墟宗呢。
 听到清枝这么说,花母反而松口气:“你不要担心,小雨实力在那里,又去过山里那么多次,倒是你别太冒险。”
 花母说得委婉,可少女也能听出,对方不想让她去追花时雨,觉得她是拖累。
 害,说不通!
 进山采药如果是那么简单的事,花时雨怎么会瞒着她偷偷去?按她的性格,只会大包大揽叫她放心,然后当天就利索解决。
 在清枝的询问甚至是请求下,花母终于告诉她花时雨的准确离开时间。
 “也就一盏茶时间前吧。”
 通讯护符是珍贵的稀罕物,他们联系不上花时雨。
 没关系,她可以去追。
 冒牌货独自在家她不放心,于是清枝把他和最珍贵的部分材料揣在胸口衣襟,便立即动身。
 道观虽然在城外,但距离西山距离还是颇远,小姑娘想要及时回家,只能抄近路。
 为了赚钱,清枝从小干过许多活计,其中便包括进山的采药人。
 多亏这一点点生活经验,她终于在西山脚追上了花时雨。
 “时雨!”
 花时雨耳聪目明,立即回头,发现身形狼狈的清枝不由惊诧:“枝枝?你怎么绕过前哨岗的。”
 清枝几乎快跑岔气,汗珠滚滚而下,嗓子都在冒烟。她讲不出话,摆摆手,拽着花时雨便往回走。
 花时雨却不动,反而斥责清枝,目光在她身上端详。
 她斥责中难掩关心:“你怎么敢一个人进山的?哪怕山脚没有邪祟灵兽,也会有老虎豺狼,遇到一个你都落不了好!受伤了么?”
 清枝缓口气:“没事,我运气好,都躲开了。我是担心你在山里出事,走了走了,赶紧回家!”
 知道她没受伤,花时雨方才放心:“回什么回,不回。”
 清枝也有气:“这么大事情你不跟我说?万一出事怎么办,你吓死我了!”
 “你喜欢大惊小怪,我这不就想着今天一口气解决了,也就不用你操心。”花时雨悻悻摸了摸鼻子。
 “我也不是贸然来。”
 “县尊家在山上就圈了一片血棘草。咱顺几棵不会有人发现。”
 大小姐冲她挑眉:“而且你不是号称识遍百草么,遇到野生的值钱草药咱也给它摘了,完了卖钱补贴家用。”
 一边说,她一边递给清枝水囊,让她缓缓气。
 如果是从县尊家药田瞬几棵,那难度确实低不少。
 清枝不放心:“被发现怎么办?”
 “会发现我们的只有巡山队,可我不早说了,我和李师兄关系好得很,到时求求情,没人追究。”
 “我……”
 “你才是傻瓜,这种随手就能解决的事情不早和我说?”
 花时雨骂她:“昨天我就觉得不得劲,明明我就在这里,偏你脾气倔,非要去求别人自找麻烦。”
 “就这还怪我隐瞒你,给你说了你今天能让我来?”
 花时雨说话又快又急,清枝插不上嘴。
 等时雨说完了,她才眼巴巴道:“我、我担心你……”
 “放心吧,等你成了修士,我这边可要尽情使唤你,到时有你报答的,现在听我安排就行。”
 听她玩笑,清枝抿唇,露出浅浅笑意,紧绷的表情有所舒展。
 “行,那跟我进山。”
 一见她态度松动,花时雨立即拽着她往山里走:“都到这块儿了,你自己下山我不放心。”
 “跟紧我,采了药咱们就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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