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能有什么坏心眼捏(梨花疏影)

“所以你给出个主意呗！”
“依在下之见，我等可联名血书请愿，希望五大门派能放开门槛，真正做到称量天下英杰！”
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说是来归墟宗观礼，但谁又甘心真的做个看客，因此纷纷叫好，还有要请这位年轻人吃饭，一起共谋大事的。
清枝也听得兴致勃勃，没想到自己来得凑巧，一来就能赶上这样的机会。
但就在此时——
清冷厌倦的女声在众人身后响起。
“年年都有这样的蠢材……喂，你们是认真的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黑发凌乱不羁，穿着朴素利落的清秀姑娘站在众人身后。
她身上没有饰品，黑发也只是乱糟糟束在身后，除了一身短打看起来颇为利落外，称得上邋遢。
而这位身量不高的年轻姑娘手里正拎着根平平无奇的木棒。
“如果是认真的，就来受我一棒吧。”
姑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能活着出门，就可以去找掌门师尊反应了。”
在场之人皆是心高气傲，也颇有钱财的年轻人，虽然知道这姑娘能这样说这么打扮，却还是不甘心被这么踩头。
“你是谁？”
有人说道：“我们人多，好男不和女斗，姑娘你还是再找人来吧，我们不和你打。”
听到这番言语，黑发姑娘仍然表情困倦，她似乎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似的，一直懒洋洋的，站没站相。
“哦，你当我很想理你们么？”
“为了节省大家时间，在场想请愿的，一起上吧。”
黑发姑娘歪了歪头，嘟囔道：“不能打碎摆件，确实有点难办……师兄真是的，把预算花完了，现在杀人都束手束脚。”
清枝：……？
不知为何，她心里对这姑娘的身份，悄悄有了猜测。
这无厘头的说话风格。
这极具个性的行为表现。
还有她口中很难不让她联想某个奇葩的“师兄”。
“望月，望月师姐！”
一名店小二，也是归墟宗的杂役弟子，此时才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堂外飞奔过来。
他慌张地伸手想去抓望月的棒子，但伸出手却又畏怯地缩住。
他嘴上焦急道:“掌柜说啦，您、师姐您前日就被解雇了，现在不做护院，不用干这些事情。”
望月：……？
她手指了指对面正怒目圆睁的修士们：“他们要在店里闹事，你们打不过。”
“有没有可能，其实不用打架……”店小二小声吐槽。
望月自顾自道：“我被解雇了，那月银就不够，唔，有点难办啊。”
黑发姑娘眼前一亮，盯着店小二：“我不做护院，那是不是可以抢劫你们了？”

原本认出她的清枝也有些惊疑。
在之前的听闻中，她以为望月应该是个清冷聪颖，话语不多的女孩子。
哪怕不是这样, 也绝不会提着棍棒，一发现店家决定解雇自己，便立刻翻脸, 喜气洋洋表示自己没了约束可以打劫。
一对活宝师兄妹令清枝对归墟宗的判断出现了模糊。
“他们有这么穷困么？”
“确实性情独特。”大魔头轻声道, “哪怕是性格乖张的西域修士，也不会这样特立独行。”
作为还月城城主, 他显然不会承认自家修士为魔修，魔修是种蔑称。
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 大家伙什么品性货色，祁扶玉心里门清。
“如果是魔修, 店家敢开除，他就敢直接杀了店家。”清枝嘟囔，“但这位也丝毫不逊色于魔修嘛。”
从周围人骚动来看, 大家对此事也怀有相同看法, 甚至有人蠢蠢欲动，似乎只要店小二有足够暗示, 便会挺身而出主动守护客栈。
缘由不知是谁也说出来了。
“这可是洪福客栈，人家老板今天指不定就在, 这位姑娘实在是不讲理。”
周围人愤慨点头, 目光却纷纷不自觉在周围打转, 寻找疑似老板的人影。
然而望月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和她那宝贝师兄的状态十分相似——说实话清枝有点怀疑归墟宗掌门的精神状态了。
望月看起来真的很想打劫洪福客栈, 她紧紧攥着木棒, 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它，而不是戳到店小二的喉咙上去。
“望月姑娘，这些事你和小二提，咱也不懂啊。”店小二哭丧着脸，“便是宗门里，咱也就是个外门弟子下来打杂混口饭吃，望月师姐，你便行行好，饶了我吧。”
望月喉咙滚动：“就是因为你是我同门，我现在还能与你讲话，换作其他乱七八糟的人，现在已经晕过去了。”
周围围观的乱七八糟的人：……
什么意思，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是吧？
乱七八糟的天之骄子们脸上多少浮现出不满怒气。
“我懂我懂，师姐的温柔咱还能不懂么？但今天掌柜的确实不在，我这小二您看也碰不着柜台钥匙，总不能强行撬锁吧？掌柜肯定要和掌门师尊投诉，最后都是事情。”
望月危险地眯起眼睛：“掌柜的不在，你就能解雇我了？”
小二脸色顿变，目光游移，但下一瞬，强烈的求生欲就促使他坚定地注视着望月。
“怎么会呢！”
“我对师姐您的欣赏，您还感受不到么！”
众人：……
小二的委曲求全实在让众人沉默，也对这个身份神秘的望月多了一层探究欲。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洪福客栈大闹的。
而这望月杵着木棒都不知多久了，也有小二护院经过，然而探头看清是谁在闹事后，大多摇摇头，或者欲言又止，但最后还都是离开了。
这下谁还不明白，这戏码人家洪福客栈愿意受着，那就受呗。
“那您想怎么样？”店小二战战兢兢地告饶，“师姐，这个月轮到我当值，您行行好，咱一次过，好不好。”
望月眨巴眨巴眼睛。
“师兄的白券用完了。”
店小二脸色顿时垮下来，表情透着股“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原因，没想到你还是说出来”的晦气意味。
“那么多，都用完了？”小二不死心道，“这才一个月。”
“昨天下午，出了点小事，赔了挺多人。”进入勒索阶段，望月也不喊打喊杀了，十分自然道。“就来这里提点钱。”
小二：……
众人：……
不是，这客栈老板得是望月她爹吧？
清枝也很震惊，望月是怎么把勒索行为说得如此坦然，仿佛进银行取钱似的。
小二深深叹了口气，还是进柜台取文书，嘴里嘟囔着：“既然只是想要白券，就别搞得这么吓人好不好。”
望月坦然等在远处，随手甩了个棍花，将木棒背在身后。
她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的关注目光，倒也不生气，抬起声音道：“喜欢看我么？要付费哦。”
随着望月走向离她最近的人，其他观众也一哄而散。
开玩笑，都能从洪福客栈捞钱了，谁还能拒绝这个女修？
这姑娘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虽说天才多多少少都有些特立独行，但她也实在是……
有人愿意接触望月打听情报，但更多人还是观望。
果不其然，望月收了钱，却没有给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有的人忍了，有的人觉得自己不需要忍。
有修士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拿钱不办事？”
望月眼皮也没抬：“你都给我钱了，还指望我办事？”
这话嘲讽意味实在太重，爆发冲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惜，望月顺利证明了自己实力，教大家明白，能在洪福客栈横行霸道的人，确实实力不一般。
但清枝觉得自己打得过她。
没钱可捞后，望月便坐在大堂一处角落，无聊地等待小二回来，周围依然有人暗暗关注她，却没有人再主动上前搭讪了。
毕竟之前尝试的人里，也不乏很有名气的少年豪杰，可惜全在这邋遢姑娘手里铩羽而归。
大堂内重新恢复了之前状况：些许的吵嚷，意气风发的年轻修士，来来往往的杂役小二。
然而，就在清枝离开座位，朝向所有人都暗暗关注的那一处时，仿佛全场气氛都停滞了一瞬，随后空气再度恢复流动。
“望月姑娘，方便坐在这里么？”
清枝走到望月对面的空位，笑眯眯问道。
黑发的年轻姑娘抬眸瞥他一眼，倒是没露出不快，平静态度和对待之前寻找她的人一样。
她言简意赅：“既然问都问了，要钱。”
按照之前不成文的规矩，想和望月打听情报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会乖乖掏出钱来，随后或微笑，或警觉，或威胁的问出问题。
这个清秀的小姑娘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依旧笑眯眯的。
“要多少？”
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望月眼睛眨都不眨，比前面的人直接翻了一倍：“一千块灵石。”
支棱耳朵偷听的人纷纷心中倒吸冷气。
可清枝依旧没有拒绝意思。
她努嘴，向走到两人身旁，看起来怒气冲冲的云归意道：“听到没，掏钱。”
云归意大怒，不等他开口，望月瞅了他一眼，淡淡补充道。
“你和他一起啊？那加钱。”
“两千块灵石，不还价。”

云归意脸上浮现愤怒夹杂委屈的复杂神色。
清枝姑娘在说什么？他们不是一边的么？这种莫名奇妙的勒索怎么能甩到他头上。
“我没钱付。”清枝坦荡道。
“我也很穷啊。”云归意小声说了一句, 随后愤然道，“但不管是否有余财，都不该被这疯姑娘勒索！”
疯姑娘？
和她以前的绰号挺像, 看来大家同道中人。
对于望月，云归意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女子而有任何怜惜，对她的态度和对宗守静如出一辙。
“今早我们才被你师兄祸祸过, 差不多得了。”
云归意挡在清枝身前, 警告地说道。
望月神色不变，并无恼火：“好啊, 反正戒律堂都记着呢。”
清枝砸吧砸吧嘴，有些遗憾, 就是不知道遗憾的是没能给望月交上钱，还是云归意的正经处事。
“多笑笑, 多和人家学学。”
望月探出脑袋，绕过云归意瞅了清枝两眼，随后坐回原位, 平静道：“这位姑娘就一点都不抠门。”
云归意张张嘴巴, 吐槽就在嘴边：清枝大方是因为在指使他掏钱好么。
然而话没出口，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可是心眼通传承, 高贵的内门弟子，要在本次大斋一举夺魁, 重振月学荣光的天才, 什么时候变得啰啰嗦嗦, 听到什么话都想吐个槽了？
……好像也就是认识清枝姑娘后……呸！清枝姑娘是高贵的神龙后裔, 怎能如此不敬！
云归意反思自己人设时, 清枝已经热乎地跟望月聊上了。
她笑眯眯道：“叫我清枝便好。”
望月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在下望月。”
她目光滴溜溜转了一圈——周围不少人都在盯着他们看, 两个归墟宗内门高级弟子的冲突十分惹人眼球。
“这里说话方便么？”
望月回答很有个人风格：“方便的地方要钱。”
清枝目光再度落在云归意身上。
“没钱没钱别看了！”云归意黑着脸道, “不需要去其他地方，已经给清枝姑娘把房间准备好了，有想说的去那里就行。”
“那感情好。”
清枝牵着望月的手，十分自然地向堂外走去。
望月愣了一下，随后想抽回手，倒没有打人的意思。
“干嘛，我在等钱。”
“来都来了，进屋坐坐。”热情的清枝。
“去就行了，钱又飞不了。”这是不耐烦的云归意。
在众人讶然的注视中，望月就这么——视觉效果上甚至称得上是乖乖地被他们拉了出去。
谁刚才说这女土匪难相处的？
“这不就被人带走了么？也不带挣扎一下的！”
“这不退钱？！”
“都是归墟宗的，串通起来骗钱跑路是吧！”
堂中修士纷纷给出自己的热情看法，可惜洪福客栈规矩在这里，无论他们叫得多响亮，也没法冲到房间里把人拖出来打一顿。
——除非你叫望月，那洪福客栈确实收拾不了你。
“还不懂么，这就是归墟宗设置给我等的下马威！”
有聪明人仰天长叹：“这种小考验大概设置在归墟山的各个角落，只等我等触发。”
甚至说不定有五大宗门的长老就在角落悄悄观察呢。
如此一想……
众人皆是凛然！
就知道这大斋不会如此简单，归墟宗内门更不会有蠢货弟子。
将这望月当做是某个考验的守门人，她的古怪言行不就全都合理了么！
可惜事实证明，望月确实是个有些奇怪的姑娘。
她对洪福客栈十分熟悉，了解清枝住在哪号房间后，便自己打头走在前面。
云归意和清枝并排落后一步，边走边对她叽叽咕咕讲小话。
“这望月也就比她师兄正常一点，比不得我们心眼通一脉的弟子，清枝姑娘你人心善，可不能被她一面就蛊惑……”
他堂而皇之地当面说人坏话，望月就在他们前面不远走着，绝对听见云归意都说什么了，却没有出言反驳，甚至都没生气。
从先前堂中群殴表现来看，望月并不是脾气好到一定程度的类型，那云归意和这对师兄妹的关系就颇值得寻味了……
而云归意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互动关系的特别。
“到了，钥匙。”
望月伸手，对云归意说道。
云归意愤慨地瞪她：“你怎么跟你师兄一个样子？这种话怎么做到理直气壮讲出来的？”
望月面无表情地盯住他。
“给她吧。”清枝笑眯眯道，“首席师妹给你开门，你还不荣幸么？”
有了她的首肯，云归意这才扔出钥匙，没好气道：“开门。”
望月一把抓住，动作漂亮。
黑发姑娘利索地开了门，示意两人跟进来。
一个标准的单人间，不过窗户挺大，有桌有灯烛，光亮倒也不错。
三人坐在小方桌前，表情各不相同。
望月没有开口，只是盯着清枝。
云归意则狠狠瞪着望月，仿佛想把目光凝作实质，好将望月丢出去。
——不行，他的情绪要绷不住了。
所以清枝姑娘到底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主动在望月面前暴露自己？
这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么？！
为了掩护她，云归意不得不过度展露敌意，好将望月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但从望月平静的表情来看，很难说他成功了几分。
望月怪归怪，脑子比她师兄是要强许多的。
“都是自己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清枝爽朗道，“望月姑娘，谈个合作如何？”
望月眨巴眨巴眼睛，大概表示自己在听。
无视云归意快要扭曲的眼神暗示，清枝自在道：“从你这里走关系办个手续，你看怎么样？”
“嗯？”
“咱这边也想跟着归墟宗参加大斋，或者姑娘你看有没有什么散修阵营，给我安置进去。”
说、说出来了？！
云归意瞠目结舌，实在想不明白清枝怎么敢这么大剌剌说出他们的不法密谋的。
望月可是戒律堂弟子，掌门亲传！
在她面前说这些，是生怕自己身份不会暴露么？“
“哦，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搜集证据，将你关进水牢审讯么？”望月清灵的眼珠盯着她，没什么情绪波动。
旁边的云归意简直痛心疾首。
对啊，哪怕真要勾结，哪有这么随随便便的，好歹说出点有诱惑力的条件——
“我们里应外合，一起打劫其他四大宗门，你看如何？”
少女唇边带着浅浅的笑，眸光明亮，兴致勃勃的语气透露着认真气息。
“我想归墟宗身为东道主，肯定不好主动出手。”
“这不就需要外援机动部队么？”
清枝挑眉，很有煽动性道：“四大门派的钱五五分成，自家宗门的钱，如数奉还。”
“你看如何？”

望月从客房走出去时, 素来平静懒散的面庞上，难得带了几分沉思凝重之色。
这一变化当然被不少修士注意到，有人按兵不动, 也有人上前打探。
可惜的是，店小二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来，紧急通知望月她又被雇佣了, 于是黑发姑娘“啪”地把木棒磕在大腿上, 当中打断。
碰擦的干脆声音叫所有人面皮都是一跳。
随后望月跟着店小二，飘然而去。
“抱歉了各位, 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方便说话。想要交流的话, 各位可以主动违法，我会来与您亲密交流的。”
这个法子有人将信将疑地试了, 确实很快便与望月单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