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恭喜恭喜。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今天这顿饭就当是八珍楼送与大人的新婚之礼,还望陆大人莫要嫌弃。”
陆沉风伸手在八珍楼掌柜胳膊上拍了拍:“还是刘掌柜仁义啊。”
说罢,他从袖袋里摸出一小包油纸包裹的酥糖,笑着递到刘掌柜手上。
刘掌柜接过糖,拱手道:“多谢陆大人,祝大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陆沉风一挥手:“下去吧,快些上菜。”
姜音:“……”
她怔怔地看着陆沉风,震惊是真的震惊,这次并非做戏,是真的被惊到了。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与她所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样,她只知道陆沉风此人阴险奸诈、狠厉毒辣,却不知竟还有这样无耻的一面。
陆沉风手肘抵着卓沿,扬唇一笑:“这才叫会过日子。”他曲起指头在姜音鼻尖刮了下,“夫人要多学着点。”
姜音嗔他一眼,别开脸去。
月门堂主还在,她并不想与陆沉风多说话。
陆沉风又摸出一包酥糖,拿起一小块递到姜音唇边:“夫人尝尝。”
姜音紧抿着唇摇了摇头,陆沉风将糖抵到她唇瓣上,不得已,她张嘴去含,却在这时,陆沉风忽地收回手,她张嘴含了个空。
奸计得逞,陆沉风撑着额头直笑,薄唇扬起深深的弧度。
姜音气得磨了磨牙,一低头,连糖带他手指一并咬住。
温热湿软的舌卷过指尖,痒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口,仿佛有东西落入了进去。
陆沉风身体绷紧,敛了笑,眼皮一掀,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眼底映着幽光,那团光里好似带着明灭的星火,触之即燃。
姜音偏开头去,无声地吮着糖,眼神有些飘,心跳阵阵加快。
她是故意的。陆沉风想利用她,她又岂能坐以待毙。
陆沉风垂眸看了眼湿润的指尖,眼睛眯了眯,两指轻捻。
“甜吗?”他倾身问道。
姜音看了眼他濡湿的指头,舌尖扫过唇瓣,软声回道:“甜。”
陆沉风看着她,喉结滚了滚,大手在她头顶重重地揉搓两下,却没再继续逗她。
适可而止,乃生存之道。
他怕引火烧身。
少顷,苗武带着其余锦衣卫来到了八珍楼。他甫一进来,便急切地灌了口水。
茶盏重重地放到桌上,他抬袖抹了抹嘴:“大人,属下已将那几个刺客关入了镇抚司诏狱。您看何时提审?”
陆沉风提起茶壶慢悠悠倒着茶,问道:“可有抓住那个叫云欢的刺客?”
说着话,他眼珠轻转,余光瞥向姜音,将她微妙的神情尽收眼底。
苗武回道:“大人放心,属下已将云欢单独关押在了死牢。”
姜音放在桌下面的手紧紧抓着膝盖,一边在心底告诫自己要沉住气,一边飞速想着对策。
她突然捂住肚子,一脸痛苦道:“夫君,我肚子疼,啊……我肚子好疼。”
陆沉风拉住她手,一脸慌张道:“快,苗武快去就近的医馆找个大夫过来!”
“不,不用……”姜音急忙阻拦,“夫君,我……我只是……”
她凑到陆沉风耳边小声说了句“来葵水了”,随即羞涩地低下头去,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陆沉风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呀,真是不让人不省心。”他招手唤来跑堂的,吩咐道,“带夫人去下后堂。”
姜音跟着跑堂的小二穿过门帘去了后堂,没一会儿便回来了,神色如常地坐回到陆沉风身边。
陆沉风挨向她身侧:“夫人可有哪里不适,还能坐得住不?”
姜音装作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轻轻点了下头:“夫君不必担忧,我身子没那么娇贵。”
片刻后,一道道精致鲜美的菜肴端了过来,全是荤。
一盘卤香四溢的扒肘子摆放在姜音面前,陆沉风唇角缓慢勾起,笑着为她夹了一大块半肥半瘦的肘子肉。
“夫人多吃点。”
姜音握着筷子的手轻颤,不等她拒绝,陆沉风又给她夹了个盐焗鸡腿,两大块油亮亮的扣肉。
“夫人快吃。”他见姜音不动筷子,附耳低语道,“夫人再丰腴些才更娇艳。”
此刻姜音根本无心吃饭,只想把桌子给掀了。
她看着前方,不经意间瞥向月门堂主,又急忙垂下眼睛。
——九月初九,引陆沉风到香积寺,否则云欢必死。
这是她到后堂时,月门堂主让人带给她的话。
今日九月初二,她只有七日时限。
月门的势力究竟有多深,姜音并不清楚,但从这点可以看出,月门已入侵朝廷,甚至还在锦衣卫中安插了人手。
此番计划若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
“夫人为何不吃,可是不合胃口?”陆沉风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肉。
姜音看了眼碗里堆成小山的肉,眼皮颤了颤,伸手按住额头:“夫君,我……”
她话未说完,两眼一翻倒在了陆沉风怀里。
陆沉风抱着姜音走出八珍楼,不忘吩咐苗武把余下的菜肴端回锦衣卫衙门。
姜音听得眼皮直跳,她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回去时,八个锦衣卫在前面开道,苗武领着余下的七个护在后面。
姜音虽然是全程闭着眼的,但耳力却不受影响,听着齐整划一的马蹄声和恭维的口号,心中腹诽,难怪陆沉风在朝野上下名声不好,如此张扬能好才怪。
他身为指挥使,把锦衣卫衙门当成自己家就算了,还能用一句“勤于公务”遮掩过去,可他却把锦衣卫的总旗小旗们全部当成私人奴仆一样谴使,这让人怎么不骂。
到了衙门口,马车刚停,姜音便呻.吟着醒来,再不醒,她怕进了衙门后,陆沉风会叫大夫给她扎针。
狗男人心黑着呢,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无耻的事。
“夫君,是到家了吗?”她抬手轻压额头,秀眉微蹙。
陆沉风低头看着她,戏谑一笑:“夫人可算醒了,若再不醒,为夫只好叫许大夫过来给夫人扎几针,保管两针下去就能让夫人清醒过来。”
姜音:“……”
狗男人果然是这样想的。
陆沉风说着话,却并未将她放下,一手抱着她,一手挑开车帘。他怀抱着姜音,如拥着团轻云,轻松利落地跳下马车。
姜音在他怀中稳稳地躺着,一丝震颤都未感受到。她身子虽未颤,但心却震撼不已。
这男人功夫深不可测,心眼子堪比马蜂窝,若为同盟倒是桩好事,倘若为敌,则万般棘手,属实难应付。
午饭姜音随意对付了几口,陆沉风再三劝她多吃些,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回拒了。
一日不能安定,她便不敢放纵自己,真吃得丰腴起来,她轻功会大打折扣,到时候要的可就是她的命了。
陆沉风用过饭便去了议事厅,苗武和黎江已经等在厅中了,裴炀在镇抚司提审犯人。
他阔步走到上首,一撩衣摆坐下,旁边站着的一个锦衣卫立马为他倒了盏茶。
黎江依旧是蹲在椅子上,弓着腰跟猴儿似的一摇一摆。
“大人。佛宝盗窃案果然与月门有关,和法善勾结的那个盗贼,并非是真正的江湖盗贼,而是月门的人。”
“这个月门啊,藏得深着呢。”黎江搓了搓手,兴奋道,“月门九堂,除了东西南北四方堂,另有五堂。夫人……姜姑娘便是暗杀堂的副堂主,人称十三刺客。与法善勾结的那个盗贼,是奇异堂的人,那人本就是盗门之人,后来被月门收用。”
“京城呢,属于哪个堂?”苗武问道。
黎江看了眼陆沉风,笑道:“京城属于北堂,而北堂的堂主与大人也算是老熟人了。”
苗武道:“是与咱们大人对立的?”
陆沉风掀了下眼皮,冷声道:“满朝文武,谁不与本官对立。”
黎江继续道:“月门先命奇异堂的一位盗贼去香积寺盗七彩琉璃塔,而香积寺内高手如云,尤其是方丈无念,若无人做内应,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七彩琉璃塔,并非易事。所以月门的人便设法勾结了法善。”
苗武接话道:“眼看着佛法大会举行在即,佛宝被盗,圣上定会让锦衣卫彻查此事,而大人必然会亲自出城去调查线索。”
黎江点点头:“于是月门再命暗杀堂的杀手上京来刺杀大人,他们早已在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大人出去,这分明是一出连环计。”
陆沉风勾了下唇,声音凉凉道:“这时候本官若倒下了,京中必乱,天下……”
话未尽,言已明。
黎江和苗武两人没再多说,但都心知肚明,也深知陆沉风此话并非自夸。
月门背后的势力,不只是江湖组织那么简单,牵连甚广。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宫里龙殿上那位。
除掉陆沉风,再扶持他们月门的人坐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
若真让他们得逞,佛法大会召开之日,便是京中动乱之时。
今上正值盛年,太子才刚弱冠。
倘若圣上一旦有个闪失,这天真就变了。
陆沉风仰靠在紫檀雕花圈椅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扶手。
“本官虽臭名昭著,但也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何况,本官比任何人都渴望盛世太平,谁敢让这天下生乱,本官就要他的命。”
他声音轻轻淡淡,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大人。”黎江喊了他声,“八珍楼后堂,月门的人见了夫人……”
苗武虎目一瞪,从鼻腔里喷出声粗气:“哼,什么夫人,一个江湖杀手而已,早晚会栽在大人手里。”
黎江咳了声,看向陆沉风:“总之大人当心点,别被套了进去。那杀手是月门里轻功最好的,当日她若不是为了救同门,我们没人能困住她。”瞥了眼陆沉风的神色,见他没动怒,黎江才继续道,“她留在大人身边,定是有目的的。”
苗武急忙附和道:“是呀大人,那姑娘看着娇娇柔柔的,可一点不简单,你可千万别着了道啊!”
最主要的是他还打着赌呢,若赌输了,他的祖传苗刀就没了。
陆沉风冷冷地勾了下唇,自信淡定道:“放心,本官十分清醒,不过将计就计利用她而已,事成后再将其打入诏狱。”
后堂小院。
轩窗半开,秋日暖阳照进屋,光影洒落,青砖斑驳。
姜音坐在木窗下缝制着被套,玉手轻动,飞针走线,一针一线如穿花戏蝶。
她两腿伸直并拢,脚尖晃动着,缝一针哼一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
陆沉风从议事厅出来,原本是想去诏狱的,刚走出没几步,想起他这处独居小院如今已多了个人,便又折返回来。
他走到桂花树下,透过半开的窗,一眼看见屋内的画面。
融融秋光下,温柔娇俏的姑娘坐在绣凳上哼唱着江南小调,纤纤玉手飞针走线,好似那寒夜里的一簇火,不知不觉便燃进了他心底。
双脚仿佛被定住了,无法挪动半步。
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直到听见黎江的喊声,陆沉风才回过神。
“嗯?何事。”他双手背后,转身看着黎江,眼神还有些散。
黎江走上前来,伸头往窗内看了眼,笑着道:“那就是月门杀……夫人?”
陆沉风脚尖一转,侧身挡在了黎江面前,遮住他视线,眼神凛冽。
“何事?”
黎江收回视线:“方才老裴让人带话过来。他说大人与其这般不知时限的耗着,不如来招釜底抽薪。”
陆沉风眯了眯眸子,冷声道:“说。”
黎江朝着陆沉风身后努了努下巴。
陆沉风压了压眉,负手走去廊下,黎江跟上。
两人站在廊柱后,黎江停下脚,低声道:“老裴的意思是,让月门彻底以为姜姑娘已背叛月门成了大人您的人。如此一来,姜姑娘没了退路,便只能全心全意地向着大人了。至于事后……”他摸着唇笑了声,“事后大人您若动了恻隐之心便假戏真做,若无心意,杀之放之还不是大人您一句话的事。”
陆沉风负手立于光影明灭的廊下,身姿挺拔料峭,穿廊风掀动他赤红的衣摆,如火飞扬。他眼睛看着前方,头微抬,贴骨的下颌凌厉如锋。
“大人。”黎江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裴镇抚说,大人若同意此计,稍后便带着姜姑娘一同去诏狱。”
良久,陆沉风应了声:“嗯。”
姜音做起事来很麻利,不多时便将一床被子缝好了。
她将针线卷好放入竹编箩筐,站起身抖了抖衣裙,弹去身上的棉絮和线头。
就在她抱着被子往床榻走去时,陆沉风推门进来。
“夫君忙完了?”听到开门声,姜音转头看去,满脸笑意,“夫君回来得正好,我刚把被子缝好,夫君过来帮我一起抻平。”
陆沉风看着她,一双黑沉的眸子清亮逼人。
“我要去诏狱。”他淡声道,“夫人可要随我一同前去?”
姜音杏眸圆睁,微微讶然,笑了声:“夫君去处理公务,我就不去了,我在家等着夫君回来。”
她把被子放到床上铺平,抻了抻四方边角。
“我看院里那株桂花开得正盛,趁着这几日天晴,我去收些桂花,来日晒干后入枕煮汤皆可。”
陆沉风走到她身侧,拉着她的手坐下,两人腿挨着腿坐在床沿。
他微低着头,刀裁似的眉轻皱一下,神色间满是疲惫和无奈。
“圣上命我调查女子失踪案,眼下虽已查到是月门所为,但却苦于没有证人,无法结案。眼瞅着圣上给的期限已到,为夫我……唉,我这顶乌纱帽只怕要戴不稳了。为夫做不成官倒也罢了,只可怜那些无辜受害的女子。”他急忙拉住姜音的手,“夫人,你可愿随为夫去诏狱劝说月门的人。”
姜音看着他,笑得温柔纯良:“不知夫君想让我如何劝说?”
陆沉风勾了下唇:“稍后我带夫人去诏狱,夫人莫怕,为夫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定不让夫人受到伤害。到时候夫人只需力劝他们招出月门门主的真实身份即可。”
姜音面上笑得温柔和煦,心里却冷如三九寒冬。
狠,这招是真狠!不愧是狠戾毒辣的锦衣卫指挥使。
原本她还想徐徐图之,暂时周旋在两者之间,待到时机成熟,再来一招金蝉脱壳。
而陆沉风却直接给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想让她彻底成为月门的弃子。
如此一来,她便再没了退路,只能全心仰仗着锦衣卫,仰仗陆沉风。
可陆沉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并不清楚,岂敢以命交付。
再者说,她都不知道门主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怎么招?
“夫君,我……”
姜音正要回绝,门外锦衣卫禀报。
“大人,柳府的柳二公子前来拜见。”
陆沉风皱起眉头,厉声道:“他来做什么?”
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不见!”
手下锦衣卫道:“柳二公子说,他家小妹在咱们这儿。他怀疑大人您抢了他们柳家的小妹藏在锦衣卫衙门,还说您要是不见,他就去上报大理寺,由大理寺来彻查此事。”
手下越说越小声,生怕陆沉风发怒。
大理寺少卿柳珩,乃柳家大公子,柳闵的兄长,向来与陆沉风不对付。
一个是柳尚书的嫡长子,又是四品大理寺少卿。一个是三品锦衣卫指挥使,皇上的亲信。互相谁也不怕谁,两人可谓是斗得你死我活。
至于是因何斗得这般水火不容,具体真相不得而知,有传言说是为了一个女子。
然而在众人眼中,陆沉风此人冷心冷情,贪财恋权却并不好女色,怎么看都不像会为了一个女子与人争斗。
陆沉风听到“大理寺”几个字,紧绷着脸,眉眼低压,目光冷得如刀子。眼下他正需要借助姜音查清月门之事,万不敢让柳家人横插一手。
“带他进来!”他冷着脸站起身,临出门前看了眼姜音,“夫人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
第008章 (修)
目送着陆沉风离开后,姜音脸上没了笑意,她眼睛盯着门口方向,手抓着被子一角,用力揪紧,捏得指节发白。
今日八珍楼之事,她深知北堂主是故意在试探,而陆沉风也在试探她。
北堂主让人给她带话——九月初九把陆沉风引去香积寺,目的是为了再次刺杀陆沉风。
她不信陆沉风会不知情,以陆沉风的心机城府,只怕早已安排了人手在八珍楼埋伏起来,她和月门的一举一动,皆在陆沉风的掌握之中。
而北堂主久居京城,曾经也在朝中做过官,对陆沉风又岂会一点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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