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大人您就不一样了。”他转口夸道,“王大人您与陆大人同朝为官,他没有理由为难您。再者说,您可是堂堂侯府公子,当今太后是您亲姑母,您与王爷是亲表兄弟,您去王府找自己表哥,陆大人他还敢为难您不成?”
王启听罢,抬高手啪啪鼓掌,不是为周云裕的舌灿莲花,而是为陆沉风的神机妙算。
就他娘的一个字,神!
来见周云裕之前,陆沉风把他叫进书房,大致交待了一番,包括周云裕要让他做的事,会对他说哪些话,陆沉风都提前预料到了。
出门时,陆沉风特地叮嘱过他该如何应对周云裕。
一开始,王启是不太信服陆沉风的,只是被拿捏住了把柄,不得已才屈从。
此时此刻,王启才算是彻底信了陆沉风,打从心眼里敬佩他。
“周老板所思所虑着实周到,既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去试一试。”王启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不便在外久留,以防引起陆指挥使的怀疑,周老板留步,不必相送。”
王启快马加鞭回了驿馆,急匆匆来到后院书房,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响起陆沉风低沉的声音。
进屋关上门,王启按耐住兴奋的情绪,两眼放光地看着陆沉风。
“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他激动道,“果然不出您所料,周云裕把我叫过去,是让我去王府把宁王带出来,然后让他发病,引出另一个宁王。”
陆沉风打了个响指,厉声道:“传令,有敌寇入城,奉诏入府保护宁王的安危。”
王启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沉风身后,小声问道:“大人,您说这个宁王,他知道另一个宁王的存在吗?”
陆沉风冷笑了声:“试了便知。”
姜音陪着朱春瑾隔空看海,她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瞌睡,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看就快撑不住要睡着时,突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从拱门处涌来,还伴随着呵斥与打斗声。
“皇上密旨,命臣率锦衣卫入府保护王爷,阻拦者,格杀勿论。”
陆沉风低沉醇厚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令人心神震荡。
王府管家刘耀怒道:“陆大人,您,您这也太……”
太嚣张了。
其余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朱春瑾站起身,面色不虞地看向陆沉风:“陆指挥使夜半闯入本王府邸,是何意图?”
陆沉风躬身笑道:“王爷息怒,臣绝不敢犯上,臣是奉了皇上密旨来保护您的安危。”
“密旨?”朱春瑾冷笑,“是什么样的密旨,因何要保护本王,本王怎么没收到皇兄的圣旨?”
“不好了,不好了。”王启急匆匆来到海边,喘着粗气大喊道,“周老板,周老板……”
周云裕从船舱内出来,凝眉道:“王大人切勿慌张,发生何事了,细细说来。”
王启急道:“还细细呢。我从你这里离开后,为了演得逼真些,特地去了一趟翠红楼,点了俩姑娘,咳,两刻钟后我回到驿馆……结果却得知陆指挥使已经带着人闯进了宁王府。我悄悄去宁王府外面看了眼,见那里已被锦衣卫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我试着想进去查探一番,还没靠近王府大门,绣春刀就抵在了我脖子上。”
周云裕看着王启一脸的肾虚无能样,又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脂粉味儿,气得差点把他一脚踹进海里。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你,王大人啊王大人,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王启抹了把汗,一脸焦急道:“眼下可怎么办,银矿之事若是被陆沉风查了出来,我们可就完了!虚假上奏,欺上瞒下,私开银矿,这可是要杀头的!”
周云裕都懒得装客套了,冷笑道:“不只是杀头,依照大魏律,私自开采金银铁矿,当以谋反罪处置。”
王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连叫道:“天爷呀,这可如何是好?”
他双手拍打着沙地,一身的肥肉跟着颤动。
“那个天杀的贱人,都是她蛊惑了我,早知道我就不听她的了。老子这就回去打杀了她,贱人看我如何收拾……”
他爬起来就要往回跑,周云裕一把拽住他后领,将他按住。
“王大人稍安勿躁。”周云裕冷声道,“只要王大人不说,陆沉风他查破天也不出来。”
随即他又冷笑了声:“王大人且放宽心,用不了三日,陆沉风就会被传诏回京。他这次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后半夜的天越来越黑, 就连月光都黯淡了,天上寥寥几颗星子。
宁王府内却灯火通明,四处亮起了火把, 呼啦啦一大片锦衣卫携裹着冷风涌入王府,每人手持一把绣春刀,火光照得他们如厉鬼般骇人。
陆沉风一身朱红色飞鱼服,站在明灭闪烁的火光中, 右手闲闲地拎着把绣春刀,黑色革靴缓缓踏过地面, 踩在枯叶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嚓嚓声。
他食指轻扣着刀柄, 一步一步走向朱春瑾。
姜音站在朱春瑾身旁, 看着陆沉风步步逼近, 这一刻她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三个多月前, 她在镇抚司诏狱与陆沉风相对的场景。
地点换了,但是陆沉风这一身活阎罗般的凛冽气势却丝毫不变。
“陆大人是要以下犯上吗?”刘耀被两个锦衣卫押着跪在地上,他昂起头, 梗着脖子质问。
王府的府丁皆已被锦衣卫制住, 现在整个王府全在陆沉风的掌控之中。
姜音握着剑, 挡在朱春瑾身前。
她和陆沉风的关系,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冯姚, 都不清楚她和陆沉风究竟到了哪一步。
宁王府这些人,就更加不知道了。
明面上,她是受了冯姚的命令来保护朱春瑾, 在这种时候就要做出样子来。
陆沉风目光淡淡地看了她眼,拇指摸索着刀柄, 轻笑道:“本官不打女人和孩子。”
朱春瑾把姜音拉到身旁,淡笑着看向陆沉风:“看来陆指挥使不是来保护本王的。”
陆沉风笑道:“臣确实不是来保护王爷的,臣是奉命来查案。”
朱春瑾敛了笑,神色间已带了三分冷意:“三更半夜,陆指挥使如此兴师动众闯入本王府邸,不知查的是何案子?”
“命案。”陆沉风大手一挥,厉声吩咐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清场!”
朱春瑾怒道:“陆沉风你好大的胆!”
陆沉风笑着道:“王爷息怒,臣奉的是皇命,请恕臣不敬之罪。”
一句“皇命”堵得朱春瑾哑口无言,让他无法说出阻止的话来。
他就算是王爷,也大不过皇上,在皇上面前,他也是臣。
朱春瑾都不吭声了,管家刘耀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锦衣卫个个跟冷面罗刹似的,陆沉风一声令下,他们立即行动,拖的拖,拽的拽,顷刻间王府的家丁丫鬟婆子等,全部被带了下去,集中关在一处,由十几个锦衣卫看押了起来。
王府花园内只剩下朱春瑾和管家刘耀,以及姜音这个临时的贴身扈从。
见人都清走完了,朱春瑾一脸淡然地坐回椅子上,抬眸看向陆沉风:“陆指挥使当真是来查命案的?”
陆沉风笑着反问:“王爷您还能记起这半年内发生的事吗?”
一句话便问得朱春瑾愣住了。
“王爷,您该醒了。”
海水拍打着沙岸,一下又一下,发出绵软的拍打声,然而在这无边寂静的深夜,却让人感觉放大了数百倍。
细微的一点声响,听在耳里也犹如巨雷轰鸣。
王启抖着腿站在松软的沙滩上,闻着海风吹来的咸湿味,只觉整个人像是被海水封住了口鼻,窒息感越来越强。
就在他呼吸越来越急,快要喘不过气时,前面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说话了。
“别来无恙啊,王大人。”
王启看了眼周云裕,又看向戴着面具的男人,颤声道:“阁、阁下是……”
冯姚不阴不阳地笑了声:“王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王启一听声音便确定了黑衣男人是谁,他虽然早已从陆沉风那里得知冯姚没死,且还成了月门门主,但是真的见到本人,仍然心惊肉跳胆颤不已。
曾经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冯姚,与现在的锦衣卫统领陆沉风,是一样的名声,人憎狗厌,令人闻风丧胆,无人不惧。
他紧张地吞咽了下,强自镇定道:“阁下究竟是谁,别卖关子了。”
冯姚哑着嗓子呵呵笑了声:“十六年前,王大人担任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那夜您带人值守南城门。说来还得多谢王大人,若不是您高抬贵手放了老奴一马,只怕老奴如今的坟头草都已经两丈高了。”
闻听此言,王启气得差点厥过去。
十六年前,宫变那夜他多喝了几杯,晕乎乎的,只记得有人给了他两大锭金子,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放行让人出城了。
后来皇上彻查此事,是他母亲找了外祖父邕王,才将他从五城兵马司调到工部,并找了个替罪羊替他。
这件事,他本来以为瞒得神鬼不知,却不料仍然被陆沉风查了出来。
那日陆沉风给他看的账簿,里面不仅记载了他平日里收受贿赂之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十六年前他值守南城门收了两锭金子放人出城的事。
那夜他放出城的人,查出来不是冯姚也就罢了,时隔十几年,皇上就算知道了顶多骂他一顿。若真的是冯姚,他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在没见到冯姚前,他心里还不是很确定,只当陆沉风是在诈他。
而现在,从冯姚口中亲自确定了此事,他只觉两眼发黑,如同站在了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王大人不必惊忧,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你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王启不说话,心里暗骂道,没根的狗杂碎,还想骗他跳进坑里,做梦吧。
他不由得再次感慨,这次幸亏陆沉风找上了他,若非如此,他真就着了道了。
思及此,他心里镇定了些,笑着道:“冯门主有话不妨直说。”
冯姚道:“王大人是老奴的恩人,老奴怎会让王大人为难。只要你我齐心协力除掉陆沉风,没了他这个绊脚石,往后的日子,我们都好过。”
王启做出松口气的模样,神情放松道:“好说好说,不知冯门主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冯姚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不日陆沉风便会被传诏回京,接着我们就将私自开采银矿之事栽到他头上,到时候再由王大人出面作证,指认他以权谋私私自开采银矿。”
“可,可是……”王启怔怔地看着冯姚,又看了眼一直没开口的周云裕,“可银矿是我们在开采……”
冯姚打断他的话:“王大人,只要除了陆沉风,别说区区一个银矿,你就是想要一个金矿也不是问题。”
周云裕应了声:“是,周某有座岛,上面能开采出三座金矿,到时候赠一座最大的金矿给王大人。”
王启吞咽了下,这他娘的也太有钱了!
“杀陆沉风在下没任何意见,我与他毫无交情,并不在乎他的死活。只是挖矿属于工部的事,我奉命来台州采矿,陆指挥使想要私自开采银矿,不可能瞒过我,也不可能瞒过宁王,除非是我们和他一起……”
冯姚笑着接下他的话:“这时候就需要王大人做出牺牲了,届时还得劳烦王大人回京面见皇上,说陆沉风查出了你贪污受贿之事,以此来威胁你,逼迫你为他私自开采银矿。”
王启听得头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他忍着惧意,继续问道:“宁王那边又该如何解决?此时宁王府已经被锦衣卫围住了。”
冯姚冷笑道:“围得好,到时候宁王就可以说,陆沉风假借圣旨,以下犯上将宁王府围困了起来,银矿之事,他毫不知情。”
王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紧张地舔舔唇。
“可宁王的身体……”
不等他说完,周云裕抢先一步问道:“冯门主,此事是否过于冒险了?宁王的身体终究是个变数。”
冯姚道:“我已派了人去守护宁王,今夜酒宴上,你们应该见过她了。有她在,宁王必定能变成我们要的宁王。”
周云裕皱眉道:“你不是说她不可靠吗?”
冯姚冷笑了声:“但这一次,由不得她。”
王启问道:“那银矿,我们还继续挖吗?”
冯姚目光狠毒道:“挖,当然要挖了。不仅要挖,还要挖得山崩地裂,让整个台州都为之震荡。”
静,园内死一般的静,就连草丛间的虫都不再叫了。
月亮半隐半露,夜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灯芯在纱罩里闪烁明灭,使得园内越发诡异寂静。
陆沉风随意挑了张石凳坐下,修长有力的两条腿大喇喇分开,一条腿伸直,提了提袖口,手肘撑住膝盖,两手拄着绣春刀,神色散漫又凛冽。
姜音看了他眼,陆沉风立即笑着望向她。
目光相对,看着陆沉风一脸的痞笑,她抿住唇迅速移开眼,假装在看别处。
陆沉风笑着松了松衣襟口,身体微微前倾,肩峰耸起,整个肩背像一张绷紧的弓,充满了力量感。
他浅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开口。
“王爷您自幼得了一种怪病,病症发作时,急需要有人抚摸,若是得不到抚摸,病症难以缓解,最后就会变成另一个人。那个人无恶不作,极其重欲,嗜杀成性。”
朱春瑾眯了眯眼,神色不再淡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薄怒。
一直低头跪着的刘耀,猛地抬起头。
陆沉风脸上仍然带着笑:“王爷,臣没说错吧。”
说话间,他眼尾余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刘耀。
朱春瑾笑着抚掌:“不愧是锦衣卫统领,当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陆沉风继续道:“王爷您附体症这个病,第一次发作时,应该是在二十一年前,那年您十六岁。坊间一直传闻,您当时因为荒.淫无度弄死了十几个宫女。”
朱春瑾冷笑:“堂堂陆指挥使,竟连坊间传闻也信?”
陆沉风道:“臣确实不是很信,为此亲自去调查了一番,果然传闻有误。当年您第一次病发变成另一个人,还没有现在恶劣,毕竟王爷那时候也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当时王爷的确要了几个宫女,虽然弄伤了,却并未弄出人命。”
朱春瑾淡声道:“本王对此并无记忆。”
陆沉风笑了声:“是,臣知道,王爷变成另一个人以后,那个人做过的事,王爷不会有任何记忆。反之亦然,您现在做的事说的话,您的另一面苏醒后,也不会记得。而王爷想做一个拥有完整记忆的人,这一切,就全靠刘管家了。”
刘耀跪地叩头:“还请陆大人放过王爷,是老奴,一切都是老奴的错,王爷是无辜的啊!”
陆沉风抬了下手:“二十一年前,王爷的另一面只出现了一个晚上,并未弄死任何宫女。当夜死去的那十几个宫女,实则都是冯姚弄死的,他栽在了王爷头上。”
朱春瑾道:“当年死去的宫女,确实不是我害死的,我醒来后毫无印象。可当时我身边的太监丫鬟,全都指认是我害死的。”
陆沉风冷笑:“当时冯姚是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那时候王爷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少年皇子,您身边的丫鬟太监谁敢忤逆他。”
朱春瑾苦笑了声:“是,后来皇兄替我查证过,当年那十几个宫女,确实不是我害死的。可时过境迁,已死无对证,我那点算不上冤情的冤案,也无法再洗清。”
陆沉风继续道:“王爷您附体症第二次发作,那个人出现后,强占了一位五品官员的夫人,这是事实。”
朱春瑾不否认:“是,此事皇兄也替我查过,的确是我所做。”
陆沉风笑着为他纠正:“是王爷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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