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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风歌且行)


临行前,宋小河还想去看一眼师娘,却被师父说她身体不好,不便打扰。
宋小河想着,回来再看也行,于是就没去,谁知道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师娘……”宋小河悲痛地伸手扒拉,想去触碰钟慕鱼,却又因为冰棺上的防护结界阻挡,将她的手一次次弹开。
沈溪山走到她的身后停下,看着她小小的身躯趴在冰棺边上,耳朵里全是她凄惨的哭声,心中也沉郁,仿佛一口气提不上来,隐隐痛起来。
然而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左晔沉声道:“日前盟主突然收到钟慕鱼的亲笔传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若吾暴毙,乃梁檀所为’,随后命我去千阳峰查看,果然见她死在屋内,满屋血痕,除却脖子上致命一伤之外并无其他,我当即启程带着钟慕鱼的尸身和亲笔信来了长安,经钟氏查证,那的确是钟慕鱼亲笔所写。”
宋小河已然听不进去那些话,变得像个孩子一样执拗,哭着喊师娘,希望得到她的一声回应。
“所以你们便认为此事乃是敬良灵尊所为?”沈溪山反问。
“慕鱼亲笔指证,还有何余地辩驳?”钟昌薪怒道。
钟懿盛此刻出声,语气缓和了些许,说道:“孩子,将你师父的行踪告诉我们,我们不会为难你。”
“我不知道。”宋小河实话实说,“且此事绝不是我师父所为,我不相信!”
“冥顽不灵,依我看,还是上刑具吧,小姑娘皮娇肉嫩,疼几下什么都招了。”钟岭插话道。
沈溪山冷眼扫了她一下,“钟长老可有娘生,有爹养?”
钟岭脸色一变,眉眼染怒,“放肆,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想来是没有。”沈溪山不仅敢这么对她说话,且语气还很随意,“设想若是有朝一日,突然有人把你抓起来告知你,你爹杀了你娘,然后畏罪潜逃,常人怕是都无法相信,无法冷静。钟长老这般不通晓事理,除却无父无母,我倒是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我想,总不能是你……”沈溪山看着她,缓缓说:“蛇蝎心肠,阴狠歹毒吧?”
钟岭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贬低,脸色都要扭曲变形,拍案而起,怒道:“好你个沈溪山,胆敢如此以下犯上,钟氏不敢动你,不代表我不敢!”
说罢,她双手挥动,祭出白色光芒,一连串的符箓从双袖中飞出。
“钟岭!”左晔怒喝,声音如钟,在大殿内回荡,稍微能力较弱的人都被震得双耳剧痛,钟岭也无法抵挡,面上浮现痛苦的神色,捂住了耳朵。
他声音粗莽,气势逼人,“我倒是看看谁敢动溪山。”
“够了。”钟懿盛及时出面调停,以防闹剧一发不可收拾,“钟岭,下去休息吧,这里无你的事了。”
钟岭气得面目狰狞,狠狠剜了沈溪山一眼,身影一晃,便在原地消失。
沈溪山蹲下来,贴近宋小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见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
她便是心性再坚定,突然受到这种打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冷静下来。
看着她痛哭的模样,沈溪山很难不为所动,所有思绪揉在一起,只能沉沉地叹息。
苏暮临蹲在旁边,看她如此哭着,早就跟着一起淌着泪水了。
其他门派皆安静看着,无人出声。
“不论此事是不是梁檀所为,现在他下落不明,嫌疑最是重大,你只管将他行踪告诉我们,其他的事我们自会查明。”
钟懿盛对宋小河道。
左晔叹一声,也温声道:“宋小河,你别怕,若是你师父清清白白,仙盟绝不会让任何人污蔑伤害他,你若是知道他在何处,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没有撒谎。”宋小河用手背蹭着眼泪,眼圈红彤彤的,看起来可怜极了,“我真的不知道师父在何处。”
“她定是存了包庇之心。”钟昌薪恨声道:“或者,她亦是同伙!”
宋小河心乱如麻,此刻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是没有任何心思去跟人争辩。
正当情况混乱时,忽而有人闯进来,大声道:“族长!抓住梁檀了!”
座上几个长老闻声一动,连钟懿盛也险些坐不住,立即道:“带进来!”
宋小河扭身看去,就见门口果然架进来一个人,由远及近,宋小河慢慢看清楚他的脸。
正是失踪了一日的梁檀。
“师父!”宋小河哭叫一声,赶忙起身要过去,却被沈溪山一下给拦住。
她下意识挣扎,却感觉脸上被柔软的掌心按住,温热的温度传来,先将她的泪擦去,又听见沈溪山低声说:“现在不能过去,你别着急,且看看情况。”
梁檀浑身沾了泥土,脸上还有青紫的伤痕,嘴边沾了血,双手被束缚住,像是在逃跑的途中被抓回来的,十分狼狈。
如今他作为嫌犯被带上大殿,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宋小河就算是过去也会被护卫推搡开不准靠近,倒不如要事情快些有进展。
“梁檀!”钟懿盛大喝一声,“我钟氏嫡女究竟如何死于你手,你又是出于何种原因杀她,还不速速招来!”
梁檀的左右肩膀被人按着,重重往地上一跪。
他赶忙道:“冤枉冤枉!我没有杀慕鱼!她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对她动手!”
“慕鱼亲笔书信指认你,你还要狡辩!?”钟昌薪恨得双目通红,满脸的悲痛看起来倒是极其为爱女的死悲伤,“当年若不是她长跪在我的门外求着要下嫁于你,你便是再修三生,也不配娶我钟氏女儿,如今竟敢对她下杀手,我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宋小河紧张地看着师父,手指下意识攥紧沈溪山的衣袖。
沈溪山却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师父的状态不对,你留心些观察。”
她抬眸,用眼神疑问。
沈溪山轻轻摇头,示意此时并非谈话的时机。
他所察觉的不对,正是梁檀进了这大殿之后,眼神却没落在冰棺上一下。
他口口声声说钟慕鱼是他的妻子,如今妻子离奇死亡,他逃匿不说,到了此处却连半滴眼泪都没掉,俨然不是死了爱妻的模样。
梁檀着急地大声道:“此事定有蹊跷,慕鱼与我相守几十年,已是我的亲人,我岂是这等丧心病狂,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钟懿盛道:“别以为我没法子从你嘴里问出实话,来人,上拷问鞭,先抽个十鞭,若你口供不改,我就信你一半。”
拷问鞭是钟氏拷打重罪之人的灵器,鞭子上满是倒刺,附着了灵力,轻轻一鞭便会皮开肉绽,重重一鞭更是深可见骨。
上面附着的灵力会让人吐出真言。
宋小河看了那鞭子,当即站不住了,挣扎着要往前走,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且慢——”
众人齐齐看去,就见一身着道袍的女子缓步走进来,手中捏着珠串,面色苍白病弱。
正是失踪几日的步时鸢。
“你又是何人?”钟昌薪扬声质问。
“来助你查案之人。”步时鸢笑道。
“此乃我们钟氏的家事,轮不到旁人来插手帮忙。”他道。
“不。”步时鸢缓缓走到梁檀的身边,说道:“我帮你们查的是一桩旧案,诸位莫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她一抬手,面前忽而凭空出现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三根香以及一个香炉,旁边则是笔墨和空白符纸。
她道:“这是引魂香,若是你们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令爱,何不将她的魂魄引来,让她亲自开口说?”
众人发出小声的议论。
钟懿盛与钟昌薪对视一眼,父子俩似乎都不赞同这个方法,正要说话,却听左晔开口。
他道:“就用这个方法,梁檀再怎么说也是仙盟的人,岂能让你们动用私刑?便让他点香引魂,让钟慕鱼开口道出真相。”
沈溪山也道:“晚辈也觉得,这个方法更为合理有效,不会是屈打成招。”
钟昌薪就说:“那我们如何能知引来的是慕鱼的魂魄?”
“只需写上她的姓名住址,生辰八字,如今头七未过,她还未入轮回,自会将魂魄引来。”步时鸢道。
钟昌薪找不到别的理由辩驳,狠狠瞪了她一眼,自知已经阻止不了,转头想坐回去,却又想起自己的座椅被他方才一掌拍碎,气得又站了一会儿。
钟懿盛道:“既然如此,那便给他松绑,让他引魂。”
护卫给梁檀松绑,梁檀便沉默着上前,催动灵力幻出火苗,将三根香点燃,插在香炉上。
随后他提笔,在符纸上写姓名住址,生辰八字。
宋小河瞪着泪盈盈的眼睛,紧张地盯着梁檀。
引魂香的气息极快地在大殿中蔓延开来,宋小河在闻到的一刹那,心中重重一落,几乎站不稳,趔趄一下。
沈溪山低头看去,见她满面惊恐,泪水又落下来,低声问,“怎么了?”
宋小河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没有回答。
这香味对她来说简直太熟悉了。
这是师父惯用的熏香,甜甜的,像熬煮出来的糖汁儿,宋小河每次从师父的窗口路过,或是进他的房中都能闻到。
这居然是引魂香?
这味道持续了十多年的时间,伴随着宋小河从小到大,师父竟然点了那么多年的引魂香?!
他想引来的魂魄,究竟是谁?
只见一股浓郁的烟雾在梁檀的周身聚集,环绕着他轻轻飘着,很快他写完了符纸,轻轻一吹,火苗就在符纸的边角处燃起。
梁檀的表情沉静下来,闭上眼睛,直到符纸在手中燃尽,那裹在他周身的烟雾忽然加快了旋转速度,如突然卷积的小风涡。
就看见飞速环绕的烟雾忽而凝聚,而后猛地扑向梁檀,冲入他的体内,随后所有白烟消失,只余下梁檀仍站在香炉前。
大殿中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场景。
片刻之后,梁檀缓缓睁开了眼睛。
钟昌薪上前两步,顿了顿,才出口问,“慕鱼,可是你?”
旦见梁檀抬手揖礼,眸光淡无波澜,语气平稳道:“在下梁清,字颂微。”

第77章 日晷神仪(一)
“符箓之法若追其根源, 往前数个万年到不了尽头,此法流传能够一直保留下来,足以说明它的厉害之处, 你个笨徒, 不要不知好歹。”
梁檀揪着宋小河的脸颊, 说了一遍又一遍, “把笔捡起来, 继续炼符。”
年幼的宋小河很有自己的想法, 她道:“可是我想学剑。”
“不行。”梁檀说:“符法多厉害!几十年前有个符修, 差点就飞升了,乃是我们人界数千年来最为接近天界的一次,你潜心修炼, 假以时日……”
“我也能飞升吗?”宋小河问。
梁檀将宋小河看了又看, 心说这小丫头有时候在地上跑都能摔个狗吃屎,学东西又慢, 五岁的时候还分不清鞋子怎么穿,总是将右鞋套在左脚上, 觉得无法昧着良心说话, 于是道:“可能不行, 不过你与那符修天才有一点相似之处。”
宋小河立即变得高兴,问:“哪里呀?”
“他是不可多见的天材, 你是不可多见的蠢材。”梁檀哄她:“你看, 也就差了一个字, 差不多的。”
宋小河听出这不是好话,瘪着嘴不高兴, 拉着梁檀的手,用稚嫩的声音撒娇, “师父——,你说过天下术法如百花齐放,每一朵花都有各自的芬芳,我不想学符,你就让我学剑吧,我对学符不感兴趣,就说明我没有那方面的天赋……”
梁檀的神色有一些恍惚,看着宋小河许久都没说话。
就在宋小河以为师父不高兴时,他却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宋小河的脑袋,说:“小河不想学,那便不让你学了,赶明儿我找把小点的剑给你,你想学什么便学什么,虽说你师父我专攻符法,但是剑法我也会两招,拜到我这样什么都会的师父,你就偷着乐吧……”
多年之前,八岁的宋小河就听师父提起过那位符修天才,只是那时的她对符箓并不感兴趣,自然没有追问那位符修天才是何人。
只知道师父来来回回也就会那两招剑法,教会宋小河后,他就再没管过宋小河的剑术。
直到今日,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各个门派的佼佼者齐聚一堂,在这如此肃穆的地方,她亲眼看见师父点香引魂,引来了几十年前陨落的天才,对众人端正揖礼,说:“在下梁清,字颂微。”
梁颂微,符修道百年不遇的天才,曾凭借一己之力将钟氏以及寒天宗的地位拔高,于人界问鼎,让符修的势力进入鼎盛时期。
后来却渡劫失败,陨落人间。
距今已有足足三十七年。
只是梁颂微陨落之后,人界关于他的传说不增反减,各种记载他事迹的书籍也莫名消失,提起他的人渐渐减少,消息被一再压下,导致三十多年后的今日,竟没有几人再知道他的姓名事迹。
是以,当梁檀点燃引魂香,引来了死了三十七年的旧魂时,殿中数位年长者脸色顿时大变。
钟氏家主钟懿盛反应尤其强烈,他豁然起身,声音洪亮如钟,喝声道:“放肆,胆敢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
说话的同时,他甩出一张符箓,只听惊雷炸响,金光刺目,一道无比强烈的雷法在刹那间迸发而出,猛然朝着梁檀冲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金光在大殿中不断折射,力量在整个殿中膨胀,众人同时感到恐怖的威压。
宋小河也被这股力量冲击,却下意识惊叫,“师父!”
她猛然往前冲,是本能的行为,想要追上雷光保护师父。
情况紧急,沈溪山只能紧攥着她的手腕,祭金光护体,将那股迅猛的威压格挡。
只是这雷法实在凶猛,梁檀若是正面被击中,必死无疑。
那一瞬间,沈溪山想的不是梁檀的死,而是梁檀死后的宋小河。
却见那爆发出强大力量的雷法在奔腾到梁檀面前时,忽而化作无声无息的柔风,将大殿中所有人的衣袍吹鼓,轻描淡写地消散了。
钟懿盛毕竟是钟氏家主,多年来的修为,虽说没有到飞升的地步,却也是人界修仙者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当今世上能与他对抗的人,寥寥无几。
而这招必死的杀招,就算是他没使出全力,也用了七八分的修为,却被这般轻松化解,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震撼住。
只见梁檀仍旧安安稳稳地站着,面上的表情依旧镇定平稳,姿势如旧,没有半点变化。
出手的,是站在旁边的步时鸢。
她手中的珠串在空中缓缓旋转着,流动着莹莹光芒,随着她一抬手,珠串又落回她的掌中。
步时鸢满脸病容,身躯羸弱,笑起来时有几分温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却轻而易举化解钟懿盛的杀招。
她道:“钟家主莫着急,事情才刚刚开始。”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死寂一片。
唯有宋小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在街上买的泥人,一下砸在了钟懿盛的脸上,骂道:“你想杀我师父!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钟懿盛本就对自己这一杀招被如此轻松化解的情况感到恐惧,却在这时候老脸被小辈砸了个正着,他气得几乎要吐血,赤红的眼睛瞪着宋小河,立即抽出一张符箓来,杀意滔天。
宋小河此刻的内心已经被恨意和愤怒占领,根本不惧,就算是双手被束缚在一起,也抽出木剑就要跟这老东西动手,却一把被沈溪山拉到身后。
左晔也释放法力,形成威压,冷声道:“钟家主,你方才突然出手,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钟懿盛捏着符箓,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动手了。
他方才没能一击将梁檀杀死,那面对的后果将是无尽的麻烦,光是冒然下杀手这件事就没法解释。
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喘着粗气,还是族中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站出来说话。
钟懿剑对梁檀扬声道:“梁子敬,休要胡闹,颂微已身亡多年,早就投胎入了轮回,如何还能让你招魂?”
只听梁檀淡声道:“看来师父当真是老了,已然忘记多年前你们曾伙同寒天宗,从我身上抽出一魄,致使我在飞升中渡劫失败,便是死了我的魂魄也不全,无法入轮回,多年来便在这世间游荡。”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多年前的旧事翻上来,了解的人并不多,但一听当初那位天材飞升失败另有内情,此事便有得议论了。
“胡说八道!”
第一个出来厉声喝止的,则是寒天宗的宗主,严仁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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