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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风歌且行)


话音才刚落下,宋小河就感觉手指猛地一痛,她惊叫一声赶忙收回,一看,食指的指腹竟然被不知什么东西咬下一块肉来,血液顿时涌出来。
沈溪山的声音又传来,“因为那些壁画,是活的。”
“或者说这整个道馆,都是活的。”

第50章 良宵道馆尘土埋旧事(三)
宋小河看着食指上突然多出来的伤口, 已经有些理解沈策口中所说的“活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远离了壁画,问道:“你还在这个殿内吗?”
“在。”沈溪山在那头回答。
一开始他并没有察觉这座殿是活的, 只是觉得这里大得不同寻常。
但是方才宋小河沿着墙壁往前走时, 沈溪山突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她走在某个位置时, 照在身上的所有光亮顿时消失了, 像是莫名站在光线的死角位置。
但是按照她所站的位置来说,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沈溪山立即意识到, 这看起来是一座大殿,实际上却是两个地方,光影所折射不到的位置, 正是两个房间之间的交界处。
宋小河丝毫没有察觉, 走到了另一头,如此一来, 沈溪山就与她处在两个地方。
场景在瞬间变换,都还不等他出声喊宋小河, 面前就变成了一堵墙。
依旧是几盏琉璃灯相互映衬, 房中的光线没有丝毫变化, 墙上也是大片的壁画,只是与方才所看到的不同, 沈溪山面前这堵墙上的壁画, 画得全是面目狰狞的妖邪, 正张牙舞爪地摆着姿势,用凶狠无比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仿佛随时就要从墙中出来。
沈溪山转头看了一圈,就看到他所在的这间屋子中, 既没有门也没有窗,若是凡人所建造,不可能不留门窗。
但若是妖邪所建立的域,沈溪山会在第一时间察觉,所以他知道,这里仍旧在道馆之内。
当然,他也没有考虑那么多,若是他孤身一人在此,或许会有几分闲心来探究一下其中的关窍,只是他还记着殿内留着个宋小河。
沈溪山抬手召剑,随手一劈,想直接砸碎了墙出去。
却不想这一剑劈上去后,墙体竟不是碎裂,而是留下了一道利落的剑伤,紧接着那道剑口中竟慢慢渗出了血液。
沈溪山皱眉,立刻就明白,这些东西可能都是活的。
有自主意识,所以会在宋小河走到另一处地方时,主动闭合起来,将他关在这里,与宋小河分开。
倒像是用了个逐个击破的战术。
只是这招对沈溪山来说没用。
他扬剑,剑刃凝光,金芒微闪,反手一刺,剑刃直直刺入墙中,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壁画上的妖邪开始动起来,也不敢再瞪着沈溪山了,纷纷往周围逃去,对剑刃散发的金光避如蛇蝎,大片墙体变得干净。
由此,沈溪山就断定,这壁画,这座殿,甚至这个道馆,都有可能是活的。
宋小河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了他消失不见,念通了共感咒。
沈溪山就告知她远离壁画,并道:“站着别动,我去找你。”
宋小河却道:“可是我已经跑出来了。”
“你那地方有门?”沈溪山问。
“有啊。”宋小河说。
她站在大殿的外面,从镯子里摸出个夜光珠照明,四周黑森森的,连月亮都被厚重的云层遮住。
食指的伤口被她用治愈术治好,得知壁画有问题之后,她就飞快跑了出来,不敢在里面乱逛了。
“我在大殿门口等你,你快点过来。”宋小河寻了个空地,盘腿坐下来,对沈溪山说。
夜风习习,吹在宋小河的身上,有股难得的舒坦。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但宋小河一般都是入夜之后便开始犯困。
白天赶了一整天的路,进入鬼国之后也没有休息,从半夜折腾到现在,宋小河早就觉得疲倦了。
如此一坐下来,一身懒骨头又发作,她简直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也并不介意身下是草地了。
她想着,就用等沈策的时间打个小盹儿,等他来了就起来。
于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手支着脑袋,闭上眼睛,然后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宋小河的头一直往下掉,前后摇晃着,但一直未醒,在寂静的夜中偷得了片刻的休憩。
当然也没有睡多久,很快她的耳边就响起了声音。
“小河姑娘。”
宋小河本来困得不行,眼皮重若千斤,但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她瞬间就掀开了眼帘,意识开始飞快地变得清醒。
只见云层散去,月华再现,她面前半蹲着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
身着金纹雪袍,头戴小金冠,眉间的红痣相当晃眼,银华落在他的面上,将精致的五官衬得如画中仙。
“啊?”宋小河发出震惊且充满疑问的声音。
小师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河姑娘,你为何睡在这里?”他嘴角轻翘着,宛若和煦的暖风。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小河满脑子的疑问,怔怔地看着他。
下山这么久以来,宋小河最挂念的除了师父,就是小师弟了。
且多次遗憾当日在盟主殿内,青璃上仙否决了小师弟想要同行的请求,若是盟主松口同意了,她就能够与小师弟同行,然后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
只是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宋小河,你在跟谁说话?”
沈溪山喊她。
“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面前的“沈溪山”笑着反问。
“当然可以……”宋小河耳朵有些红,又说:“我只是很好奇而已,沈猎师是何时来的?”
“宋小河!”
沈溪山见她不搭理自己,不由有些气,再一听她嘴里喊着沈猎师,当即就启用共感咒,共享宋小河的视线。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假冒的自己。
假冒的沈溪山对宋小河伸出手,温声道:“你先起来,莫要坐在地上。”
宋小河像是毫无了防备之心,马上就把手伸出去,搭在“沈溪山”的掌上。
沈溪山拔高声音,气道:“把手松开!”
这一声可是给宋小河的耳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她要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下意识捂了捂耳朵,气道:“你叫唤什么?!”
“我叫什么?我是怕你等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沈溪山冷声道:“你睁大眼睛看看,你面前的到底是人还是鬼,连真的假的你都分辨不清吗?”
宋小河被他吵得耳朵疼,心中冒出来一抹怀疑,站起来时往后退了一步,仔细将面前的“沈溪山”打量。
只是当她对上面前这人的眼睛时,忽而一股强烈的念头在脑中铺满。
就是无比相信,此人定是真的沈溪山。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何时来的此地呢。”宋小河的语气软下来,有着几分拘谨。
“沈溪山”便道:“仙盟怕你们人手不够,又增派了一队,由我带领,前来支援你们,不过也是刚到此地不久。”
沈溪山嗤之以鼻,“理由倒是编得像模像样,此等妖物极善伪装,怕是没多大能耐,你直接出手宰了它。”
“胡说什么。”宋小河斥责一声,说道:“小师弟来了这里,你就偷着乐吧,这道馆里所有的妖物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的,你我安全了。”
“你是被鬼迷了心窍。”
“我才没有。”宋小河反驳道:“我的心里怎么可能装得下鬼,明明就是被小师弟迷了心窍。”
说着,她乐呵呵地跟上“沈溪山”的步伐。
沈溪山快要被气死,于是口不择言,“我看你是猪迷了心窍,心里不住着十头猪,你的脑子笨不到这种程度。”
说完又反应过来,这岂非在骂他自己?
“你总嚷嚷什么?”宋小河不满了,奇怪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沈策呢?指不定你才是妖物变的,想迷惑我是不是?”
“宋小河,你再说一遍?”
沈溪山差一点就被她这话给气得厥过去。
他真没想到宋小河会说出这种话。共感咒已经不是头一回用了,这种立于魂魄上的契约,根本就无作假的可能,宋小河就为了这么一个假冒成他模样的妖物,来质疑共感咒,怀疑他。
宋小河道:“我再说很多遍也是一样,你别吵。”
话音落下,忽而一声巨大的轰响不知从某个方位传了过来,宋小河吓了一跳,转头朝着那地方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座供奉着金像的大殿之前了。
她所处的位置,边上有一群假山石,山石上爬满了草藤,正盛放着各色的花朵。
“小河姑娘。”
宋小河一转头,“沈溪山”就站在山石旁唤她,面上满是温眷的笑,冲她招手,“快过来呀。”
她目光忽而一落,看见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玉佩雪白,流苏黑金交织。
这块玉佩是挂在沈溪山佩剑上的,但是在酆都鬼蜮时朝声剑断了,沈策就将玉佩拿走,玉佩已经不在小师弟的身上。
这一瞬间,清明的念头穿脑而过,她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般,下意识抽出了木剑,剑刃对准了面前的人。
紧跟着就听到沈策的怒声,“你不是说在殿前等我,人呢?”
宋小河刚想回答,却又无意间对上面前人的眼睛,刹那间,她的神识又开始恍惚,一个信任面前这人的念头又重新涌上来。
“说话!”沈溪山喊她:“宋小河!”
她顿时又被惊醒,赶忙意识到这人的眼睛有大问题,于是稍稍安抚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的沈溪山,“等等。”
然后抽出一条赤色的长发带,将双眼给蒙了起来。
她催动灵力,双耳立即变得无比灵敏,将周围所有细微的声音收入耳中,同时将灵力汇聚于木剑上。
沈溪山问:“你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宋小河答道:“我蒙住了。”
“为何?”沈溪山问完,马上就意识到宋小河终于是察觉面前这东西是假冒的了,便轻哼一声,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气了,“你总算是看出来了?”
少女双手握住剑柄,静静地站在微风中,蒙在脸上的赤色发带更衬得面容白皙,充满着认真。
她抬剑,耳朵细细听着面前的所有动静,通过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听出它所在的位置。
“任何邪物,都不得冒充小师弟。”宋小河的声音冷锐,话音落下的同时,木剑迅疾而出。
只听破风之声响起,木剑以看不见的速度猛地刺进软处,随后听到尖锐刺耳的惨嚎声。
宋小河拽下眼上的发带,低头一看,那假扮成沈溪山的东西已然现出原形。
它通体棕黄,躯体扭曲着,正极速膨胀变大。
四肢猛地变长,脑袋像一口缸,上头有两双眼睛,随后一对巨大的螯爪瞬间长出来,锋利无比,悬在宋小河的头顶上。
它张口,一口沾满绿色黏液的獠牙尽现,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
足足高出宋小河五尺之高,周身环绕着一股黑气,一挥手,螯爪猛然落下来。
速度快到宋小河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黑气扑面冲来,她整个人被弹飞,在空中翻滚着卸力,落下时才没能摔得难看。
抬头看去,就见方才她站的那地方被螯爪深深刺入,地上顿现一个大坑。
宋小河冷汗直流,心里无比清楚,这一爪子要是落在她头上,怕是脑壳当场裂开,杀伤力比方才的天官石像要大得多。
一般面对这种情况,宋小河转头就跑了。
当然,现在就等于是一般的情况。
于是她收回剑,撒腿就溜,朝着方才发出巨大轰响的地方跑去,她猜测沈策应当在那处,“啊啊啊啊啊,救命——”
“你跑什么?”沈溪山说:“杀了它。”
“你少说风凉话!”宋小河骂道:“我本不想打草惊蛇,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嚷嚷,我才对它出手的!”
“我嚷嚷?”下山以来多日的相处中,沈溪山早已不会像之前那样与宋小河口头争执吵架,平日里稍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实在忍不了:“不是我唤醒你,你早就成为它爪下亡魂,如此轻易就上当受骗,竟还反过来怀疑我的真假,愚不可及。”
说起来,宋小河竟然是比他还生气,一边逃跑一边蹦三尺高,简直是要喷火:“这怎么能怪我?是那该死的妖怪太懂得拿捏人心,变成小师弟的样子来骗我,我岂能不上当!”
端的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沈溪山被气得语噎。
不过这话倒也不算嘴硬。
但凡这个妖怪变的是别人,宋小河都绝不会上这个当,从而被迷惑心智。
这头吵吵闹闹,另一头也不太安宁。
“你有本事你就放了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你这样拖着我做什么!”苏暮临扯着脖子怒喊,“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我?你要杀我就直接杀,何必把我衣裳搞成这样?”
他浑身无力,不知道被下了什么咒,被谢归抓着手腕拎着一只胳膊,就这样拖在地上走,让他滚得满身泥巴。
先前苏暮临刚来人界的时候,看到凡人就是这样把要宰的猪拴上麻绳,挑在担子上拖着走。
他现在就跟那头快要死的猪一模一样。
谢归像耳朵聋了一样,并不理会。
明明平日里看起来病弱到像是被风一吹就倒的人,这会儿拖着八尺高的苏暮临竟然如此轻松,好比拎着一只崽子。
苏暮临骂了一阵,又开始哭,“呜呜,你放了我吧,我能有什么用处?你们凡人之间的恩怨,能不能别牵扯到我身上?再怎么说我之前也救了你两次,你忘了吗?昨夜在大雾里,我还因为背着你跑,差点就被妖尸给杀了,你不能如此无情吧?书上说,忘恩负义乃是畜生行径,你是畜生吗?”
然后又觉得最后一句话像是在骂他,苏暮临赶忙找补,“我不是骂你,只是说你们人族不是讲究礼义廉耻吗?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何必如此……”
谢归算是油盐不进,不论苏暮临叫喊着骂他,还是哭嚎着装可怜,嘴几乎没停过地吵闹着,他都无动于衷,面色温和,更没有发怒的迹象。
苏暮临喊了许久,是真的累了,说:“你能不能起来让我自己走?我不想像头死猪一样被拖着了。”
“我道是谁如此吵闹,原来是你啊。”旁处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谢归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
苏暮临大骂:“你这耳朵不也没聋吗?”
谢归对来人揖礼,“步天师。”
步时鸢抬了抬手,说道:“不必如此拘礼。”
她身着红色道袍,头上用根木簪绾了一个小发包,其余长发垂下来,手中拿着一串黑白相间的走珠,仿佛驱了几分病气,显得没有那么柔弱了。
步时鸢问谢归,“当真执意如此?”
谢归沉吟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缓慢,“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就这样被遗忘。”
苏暮临立即扯着嗓子道:“你告诉我!我绝对给你记着,百年千年都不忘!”
步时鸢道:“嗓门还如此嘹亮呢?当真是种族优势。”
苏暮临的眼泪淌下来,“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全都串通好了。”
步时鸢微微笑了一下,“我可没有与谁串通。”
苏暮临一听,心道难不成步天师还不知道谢归是个坏种,于是马上嘶喊:“步天师!谢归此人居心叵测,能够掌控妖尸,绝非好人!你快救我,然后我们一块去找小河大人,收拾了他!”
步时鸢笑意更甚,说道:“我步氏一族,知天之命晓将来事,算无遗策,很多事情我早先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说,让我们提防他?”苏暮临皱起眉头,满脸的不理解。
“凡事因果循回,各有命数,我若泄天机,则必将承担其果。”步时鸢扬了扬手,说:“你看我这残败之躯,还能承担多少业果呢?”
苏暮临马上善解人意地退了一步,说道:“那你救我,我这个业果肯定很小,步天师宏伟之躯,定能承担得了,日后我再努力偿还。”
步时鸢温柔地说:“救下你一事,这业果我的确能承担,只是如今我病弱之躯,能力不敌谢公子,恐怕爱莫能助。”
苏暮临立即泪眼汪汪,“你努力一下。”
“努力也无法。”步时鸢无奈道。
谢归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听完两人的对话,然后对步时鸢颔首,道:“步天师,谢某有个不情之请。”
“别答应他,别答应他!”苏暮临大喊。
谢归低头看他一眼。
随后一拳敲晕了他。
宋小河耳朵的灵识放得很远,总感觉能听到苏暮临的哭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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