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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杀鬼手册(安以履霜)


她抬起头,看了看雏衣,又看了看日香,茫然地问道:“为什么坏人做了错事,要让好人来付出代价呢?”
日香张了张口,却回答不出她的问题来。
坏人的命,哪里值得用亲人的命来换呢?
坏人的命,哪里值得用好人的命来换呢?
坏人们就该自相残杀、就该遭天谴、就该遭到刑罚才对!
鹤见川不想理她们了,她捡起了身边的鬼丸国纲,站了起来,用力地擦了擦脸颊。乱步说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笨蛋,跟笨蛋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因为笨蛋听得懂道理的话就不会是笨蛋了。
产屋敷一族是笨蛋,鬼杀队的队员和柱们也是笨蛋,但是最大的笨蛋应该是她的老祖宗,那个总被说是“很厉害”的鹤见大人。
鹤丸国永说,她和那个鹤见大人一样,都是「审神者」,审神者是连神明都能审判的人,那么她为什么不可以审判恶鬼呢?
鬼舞辻无惨是恶鬼之王,是行走在这世间的灾祸,是一切人为之祸中的“最恶”,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又让无数人的命运陷入独孤地狱,至死不能解脱。
鹤见川想,它该死。
*******
产屋敷宅的庭院中。
屋梁坍塌,碎石四散,熊熊烈火吞噬着所触及到的一切事物,像是要将这个秋日也一起烧尽。
产屋敷耀哉和妻子天音坐在唯一还完好的一节走廊上,透过防御在周身泛着淡淡金光的盾型光影,与远处被炸烂大半身躯的鬼舞辻无惨遥遥相望。
夫妻二人一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们怎么还没死?

鹤见川没有和日香雏衣一起去霞柱的宅邸。
她给两个女孩佩戴上了盾兵刀裝,用衣角割下的布料包起来,反绑在她们和服五指宽的腰带内侧,确保即使是剧烈的跑动也不会掉出来,又将音柱之前给她音爆弹留给了他们。
鬼杀队的队员们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以柱的速度,大概已经快要到达这里了。鹤见川不知道产屋敷究竟留下了什么后手,才能确保无惨在其他人赶来前被拖在这里,或许是和她离开时闻到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花香有关。
鹤见川想起来,她曾在祢豆子的身上闻到过类似的香气,她本以为是因为炭治郎在背祢豆子的木箱里熏了花香,但是现在想想,那或许是祢豆子自身散发出的香气。就像是她曾经在鬼的身上闻到过各种各样奇怪的气味一样,腐臭的、咸腥的、烧焦的、糜烂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好闻的香气,唯有祢豆子身上带着的是令人安适的淡淡花香。
或许这也和祢豆子并不吃人有关。
鹤见川并不是个愚笨的人,正如国木田所说,她只不过是写写作业,就能保证成绩在优等生如云的横高总是名列前茅,就说明她确实是个智商超过了大多数普通人的女孩。只不过她的本职是个学生,她在潜意识里是知道的,搞不定那些案件也没关系,但是搞不定成绩就会很麻烦,相反,成绩好一些则会得到更多的便利,因此她平时只会把脑子用在学习上而已。
但是她只要有心把脑子用在其他事情上,她总能得到一个符合她预期的结果。比如说学习手入,比如说练习怎么制作刀裝,比如说控制灵力去斩杀恶鬼。鹤丸国永委实是个很不合格的老师,但是只靠着他那么一点“全靠刀剑经验”的教导,再加上几本前辈的笔记,鹤见川就已经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完成了时之政府三年的审神者学习课程。
只要她想,那么她就一定能做到——这才是乱步真正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自负自傲的名侦探,即使一时会为了新鲜的人感兴趣,但也不会即使离别了,也要拐弯抹角地把对方拖到自己的身边来。
跟不上名侦探步调的人,是不可能会一直缩头缩脑、却又一步不落地躲在他的背后的。
鹤见川看着日香和雏衣去找她们的弟弟妹妹了,握紧了腰间的鬼丸国纲,回头注视着仍在燃烧着火光的产屋敷宅。赤红的焰火映照在她湖蓝色的瞳孔里,像是跃动在一潭悠悠的清泉中。
鬼王无惨必然是不可能孤身前来的,但是他也不会带着太多的鬼,那样反而碍手碍脚。下弦与上弦之间存在着天堑之别,在柱的面前,下弦也不过是送人头而已。那么它最有可能带来的是上弦之鬼。
在知道炎柱已经战死后,鹤见川又好好打听过了现在的情况。上弦之六兄妹已经在吉原被不动和无一郎斩首,上弦之四和上弦之五数月前偷袭刀匠村,被鹤丸、无一郎、炭治郎、玄弥、甘露寺联手灭杀,上弦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短期内应该不会有新的上弦出现,那么来的很可能是杀死炎柱的上弦之三、曾经被鹤丸击退的上弦之二童磨、以及没有人见过的上弦之一。
不管哪一个,都不是鹤见独自能打得过的敌人。
鹤见川所倚仗的是灵力、是刀裝、是手入能力,她的剑术其实并不突出,即使是鬼杀队的普通队士里也有不少人的剑术比她强,单杀上弦对而言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她需要同伴。
鹤见川安静地蛰伏在火势烧歇的产屋敷宅外,就像是考试开始之前趴在课桌上,安静地等待着那一个标志着考试开始的信号铃声。
很快,她就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黑发的少年掠过树梢,像是一只掠过黑夜的乌鸦,毫不迟疑地就要冲进燃烧着的大宅,如同飞蛾扑火。
“无一郎!”
鹤见川朝着他的身影喊他,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带起了大风,木头的屋梁在火中噼啪作响,风声和屋脊倒塌的声音让她口中喊出的字眼变得破碎而模糊,然而五感敏锐的少年还是从喧嚣的火声里捕捉到了这一点异动。停下了马上就要冲进火场的脚步。。
他转过身,视线扫过被火光照得影影绰绰的森林,看见了鹤见川从林子的深处钻了出来,柔软蓬松的黑发间还沾着几片碎叶。
鹤见川小跑着到了他的面前,被扑面而来灼热膨胀的空气烫到,有些不适地眨了一下眼睛,才开口道:“我……我和你一起进去……行不行?”
她开口了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想了那么多,可是无一郎会不会不同意带她一起?无一郎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他对鹤见川的要求一直都只是“能够抵抗攻击”、“能够伺机逃走”而已,一切的训练也都是在此基础上展开的。
然而出乎鹤见川的预料,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和无一郎解释,少年只是安静地凝视了她片刻,就开口答道:“跟在我的身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太远。”
“嗯。”鹤见川应下他的话。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鹤见川心里隐隐有着一些猜测,她的脑中来来回回地倒放着唯一一次和无惨短暂的交锋,不到三分钟的一场梦,被她一帧一帧地仔细回想,就像是一字字地读过数学试卷上最后的一道难题,试图从中分辨出那些有用的信息,再把它们串联起来,放在合适的位置,得出正确答案。
紧跟在无一郎的身后,鹤见川踏入了已经化作一片火海废墟的产屋敷宅。
——下一瞬,无数贴着油纸的和式拉门在他们的脚下浮现。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没有哪怕是一个呼吸的间隙,拉门接连不断地扇扇打开,堆积着断石碎沙的崎岖地面变成了步步尽是深渊陷阱的炼狱入口!
鹤见川的脚下的一空,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与她一同落下还有无一郎,她才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无一郎扯住了后领,二人靠着无一郎手中插入侧壁的日轮刀悬在了半空之中。
上上下颠倒,梯梁纵横,地板变成了墙壁,桌子又倒着摆在了天花板上,重力仿佛在这个空间里也乱套了,所有的房间都颠三倒四,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
……有点,眼熟。
鹤见川挂在空中想到。
“跳到左前方的那个房间里去。”头顶上传来了无一郎的指令声。
鹤见川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看向无一郎所说的那个方向,几乎是在她刚看到那个房间的一瞬间,领子上就传来了无一郎的提力,鹤见川眼前的景象一晃,她就已经被丢向了左前方的屋子。
那是个天花板和地板上下颠倒的屋子,鹤见川刚一够到门框,就感觉到自己身上重力的方向调转了个方向,她撑过门框,顺势在半空中翻了身,在地上滚出了两圈,完成了受身。紧随在她的身后,无一郎也跳了进来。
有畸形的鬼从四面渐渐靠近了他们,门口、窗台、天花板,像是蚁群涌向掉落在地上的一大块面包,口中流出大片的涎液,想要将他们吞吃入腹。
都不算是很强的鬼,大概只有下弦的实力,即使是鹤见川,如今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了。他们迅速清剿了涌来的鬼群,顺着四向颠倒的走廊疾跑前行。
随手又斩下了迎面扑来的一只鬼的脑袋,无一郎脚步不停:“这里恐怕是鬼的大本营,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鬼舞辻无惨在哪。”
“……最臭的那个就是吧。”被一群鬼的腐臭味熏得有点反胃的鹤见川忍不住嘀嘀咕咕。
“什么?”无一郎没太听清她的话,或者说,大概听清了,但是没听懂。
鹤见川立刻转移话题,她将自己离开产屋敷宅的经过告诉了无一郎,末了挠挠脑袋,补充道:“……我刚刚想了一下,虽然是大爆炸,但是我给产屋敷……先生,和天音夫人留了很多盾兵,只单纯是这样的爆炸的话,应该还是挡的下来的。”
她现在觉得有点不喜欢产屋敷耀哉了,于是不再叫他“大人”,改口叫了“先生”。
鹤见川是个很珍惜自己命的人,她不喜欢用命做诱饵这种事情,哪怕是自己的,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了父母子女什么的……她知道按照常理来说,产屋敷耀哉做的事情完完全全可以用“高尚”、“大义”来形容了,但她就是不喜欢。
她还是更喜欢更珍惜性命一点的人,比如说与谢野,比如说善逸,甚至比如说是柚杏,即使他们和产屋敷耀哉比起来,各自都有各自或大或小的缺点。
不管鹤见川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听见她说的话,无一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前,无限城的结构如何,他们根本不知道,只能凭着直觉朝深处前进。无一郎犹豫了一下,想要带着鹤见川往右边走,但他才迈出了一步,前方的空间突然就移动了,整条路被封死。
“……”
这个空间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总是突然变动,好几次他和鹤见川差点就被分开了,幸好鹤见川的直觉很灵敏,又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才让他们一直同行到了这里。
他想要带着鹤见川朝另一个方向去,但鹤见川却拉住了他的袖子。
无一郎还未理解鹤见川想要做什么,就感觉到他们的脚下一空,两人齐齐又朝下坠去。他抬起了刀,想要像之前那样将刀插进墙壁里,阻止他们下落的趋势,但鹤见川却扯住他的袖子,制止了他的动作。
“……下面有什么东西。”鹤见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像是看见了什么一般开口道,“是很臭的什么……上弦、或者是……那个鬼王。”
无一郎微微点头,示意她听见了,等到鹤见川松了手,原本的突刺改为了回旋。
霞之呼吸·叁之型——
霞散的飞沫!
泛着幽蓝微光的日轮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伴随着泡沫般飞溅的水花,他带着鹤见川在半空中旋转过了大半圈,卸去了坠落的冲力,最终稳稳地受身落地。
唯一的问题可能是鹤见川是用屁股受身的,所以她的屁股有点痛。
鹤见川泪眼汪汪地捂着屁股爬起来,吸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还打了个嗝。
“……嗝!”鹤见川抬手用袖子擦擦眼泪。
时透·刚刚不小心没抓稳鹤见川·无一郎:“……”
挨的打多了,这点痛鹤见川也不是很在意,她摸摸口袋,拆了颗糖塞进嘴里,十分自立的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后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找到这间屋子里哪里有垃圾桶。
攥着糖纸的鹤见川想了想,屁颠颠地跑到边上的桌子旁,把糖纸丢进了桌上的白瓷花瓶里,然后又屁颠颠地跑了回来。
“无一郎我们走吧!”
无一郎:“……好。”
他正准备带着鹤见川继续前进,但突然间,房间内的空气猛地一滞,像是一座大山般沉沉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有什么东西、
……来了!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流下,他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握住了腰间的刀,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分岔路口。
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地响起,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从容不迫中甚至带着某种傲慢的意味。
黑发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岔路口前,那是个面生六目的男子,年纪大约在二三十左右,腰间系着一柄太刀,一举一动稳如泰山,不怒自威。然而真正让无一郎心下一凛的,是他额角和从脖颈延伸至下颌处的「斑纹」,和他中间那一双眼睛中刻着的字——
上弦·壹
佩刀?斑纹?难不成这个鬼在身为人时,曾经是鬼杀队的队员吗?
仅次于鬼王无惨的上弦之一,曾经也是一个猎鬼者吗!
即使对方只是站在那里,握住了他的太刀,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拔出刀,但那扑面而来的骇人气势已经能让无一郎握着刀的右手抖个不停,连拔出刀都做不到。
身体在本能地抗拒着与这个鬼战斗,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
无一郎紧紧地咬着牙关,视线一寸不移地钉在对方的身上。
良久,远处的上弦一先一步开口了。
“真是……令人怀念的气息……”他的目光落在无一郎和鹤见川的身上,是不带任何多余温度的淡然,“你们叫……什么……名字?”
他的态度让无一郎捉摸不定,但是他直觉不好,僵硬的身躯努力移动了些许,挡住了一点对方看向鹤见川的视线:“时透……无一郎。”
“时透……原来如此……「继国」之名,已经失传了啊……”上弦一微垂下了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不过几秒,他就又抬起了头,视线越过无一郎,投向了在他身后的鹤见川,“那么你呢……”
『——糟糕!』
无一郎心下一沉。
他几乎就要挥刀冲向对面的男子了,然而背后的鹤见川却突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踮起脚,从他的肩头探出脑袋,直面上了上弦一。
像是湖水般澄澈淡蓝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男子手里的那一柄太刀,即使隔着这么远,即使那柄刀还在鞘里,即使鹤见川甚至看不清刀锷的细节,但对灵力的操控已经远胜从前的鹤见川还是感受到了——
“……你偷我的刀。”她好像有些不是那么确信地开口道,但她很快就鼓起了勇气,大声地重复了一遍,“你偷我家的刀!”
“那是我家刀匠锻的鬼丸国纲!”
她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那振鬼丸国纲,两振来自不同世界的同名之刃像是感受到了召唤一般,嗡嗡颤动了起来。
灵力在这一片空间内轰然爆发。

——美丽的莲花在池中绽放。
冰凉的池水清浅如镜,木头搭就的小径纵横贯通,鹤丸国永与蝴蝶忍将几个女孩护在了身后,淡金色的盾形光芒围绕在他们的周身。
“哎呀~这可真是巧呢~”
隔着一潭摇曳的白莲,有着七色琉璃眼瞳的白发恶鬼眯着眼睛,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冰冷笑容,即使被打断了用餐,他的脸上也不见有一点恼色。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白鹤先生——竟然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可真是太好了,之后可要好好向小鸣女道谢才行~”
“是吗?”鹤丸国永也轻快地对他笑了起来,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纯白无瑕的衣袖扬起,如同是一只鹤扬起了它的羽翼,“放心好了,虽然不知道鸣女小姐是哪位,但是这里的鬼,鹤会一个不留地让它们一起下去,和你作伴的。”
“到时候,你大有时间去向那位鸣女小姐好好道谢。”
美丽的太刀横在身前,银刃上倒映着微漾的水光,两个同样样貌美丽的非人之物隔着一池莲花,朝着对方“友好”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蝴蝶忍:“……”
这两个雄性生物还想继续唠嗑到什么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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