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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杀鬼手册(安以履霜)


“不知道诶……我随便掏了一下包就掏出来了……”鹤见川一脸单纯懵懂的回答道,转头就抓着斗篷去逮山姥切了,“——不说这个了、不动你好啰嗦噢,被被被被换新被被!”
“——等、等等!别过来!”
在下午的训练开始之前,鹤见川最终还是成功让山姥切换下了他那脏兮兮的斗篷。下午的时候,收到鎹鸦消息的香奈乎和祢豆子也来了,前两天鹤见川突然消失,把她们吓了一跳,把刀架在鹤丸国永的脖子上对峙了好半天,才搞明白原来鹤见川是回家去了。
鹤见川换了太刀,又被高手中的高手、当代最强的剑客之一福泽社长训练了三个月,长进不少,对上香奈乎和祢豆子也能有来有往的打上好几个来回,训练时被打伤的次数骤减。
虽然总是被香奈乎和祢豆子揍得很惨,但鹤见川已经把她们划进了「大正时期好朋友第一梯队」的分组里,所以在香奈乎和祢豆子吃完晚饭要回去的时候,鹤见川即使十分肉疼,还是从小金库里分了几个盾兵刀裝给香奈乎和祢豆子。
远程刀裝需要灵力驱动才能使用,骑兵要佩戴在马匹一类的坐骑上,步兵有点脆所以鹤见川做的很少,数来数去还是能够自行触发的盾兵最好使,鹤见川也囤的最多,盾兵连血鬼术都能防御住,简直是见鬼跑路必备刀裝。
等囤的再多点,她就再分一些给其他人。
鹤见川这么想着,在一圈盾兵刀裝的包围之中,抱着鬼丸国纲睡着了。
“叮铃铃~~~~~~~~~~~”
闹钟响亮的打铃声响起,鹤见川睁开了眼,映入眼中的却不是无一郎家那和式的木头屋梁,而是自己卧室洁白的天花板。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诶?』
『一天就醒了吗?』
某种从梦里就隐隐约约萦绕在她身边的违和感,此时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想到今早还有数学小测,鹤见川的心里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了继续她在横滨的学生日常。
上课,放学,去侦探社,写作业,练习搓刀裝,和社长学习剑术,啃笔记,回家,复习功课,睡觉……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半个月,鹤见川在这天夜里又做了梦。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铺在榻榻米上的被窝里,仰面正对着的,是无一郎宅邸的和式木梁。
就好像是她刚刚好在大正时代的睡梦中醒来回到横滨,又刚刚好在大正时代的醒来时,在横滨入梦了一样。
又或者是,她在大正时代,梦见自己在横滨醒来了?
鹤见川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天,和香奈乎、祢豆子一起训练时,因为走神,多挨了比“昨天”要多好几下的打。山姥切和不动行光在傍晚时来了霞柱的宅邸,和她一起吃了晚饭,鹤见川问了他们,确定了自己确实是醒来过,在横滨过了半个月,然后又入了梦。
只不过这一次的间隔比上一次还要短了,简直就像是她在梦里来了大正,又在梦里回了横滨一样。
一日的训练结束,她抱着鬼丸国纲,缩进了被窝里,在一圈盾兵刀裝的包围里,渐渐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卧室柔软的大床上,现代特有的洁白天花板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
鹤见川突然感觉有点方。
她关掉了床头响个不停的闹钟,胡乱套上了校服,抱着鬼丸国纲,在不动和山姥切二刃各有所思的目光里,抓着他们俩的袖子跑出了房间。
“妈妈、帮我请一下早上的假,我要去侦探社一下!”
没等厨房里的母亲回答,鹤见川就已经换了鞋,拽着不动和山姥切跑出了家门。

“所以、嗯、就是这样!”
言不简意不赅地和乱步描述过了这几次入梦的经历,鹤见川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于是她终于切入了主题,对着哈欠连天的乱步问出了自己翘课半天也想搞清楚的事情。
“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啊?”她迷惑地皱起自己细细的眉毛,茫然地咬着指甲。
每一次做梦都会碰上危险的事情,但是最近的几个梦,她却一直都在训练,鹤见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时间也好、梦里碰到的人也好、拿到的东西也好,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她的背后,在推着她朝某个她所搞不清的方向走。
——说起来,梦里拿到的笔记和刀一觉醒来就在被子里了,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奇怪了吧!
鹤见川是个长期在“脑子短路”和“一级敏感”之间反复横跳的人,她有着小动物一样对危险源的敏锐感知力,但大多数时候都对危险以外的东西反应有点迟钝。看起来好像只是她心态良好、适应力强,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很多时候她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按照乱步的话来说就是“很好骗”。
产屋敷耀哉给她准备了队服,她也就稀里糊涂地混在了鬼杀队里;无一郎让她挑一把刀跟着他训练,于是她也就懵懵懂懂地开始了每天挨打的日子;宇髄天元把她丢进了吉原,她不过一天就和游女屋里的女孩们凑在一起吃小点心……大家让她干什么她也就干什么了,连总是做梦回到大正时代,她也莫名其妙地就接受了这种奇怪的设定。
毕竟她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发展的奇奇怪怪的,先是出现了身为刀剑付丧神的不动行光,然后又是横滨持续了几年的混乱,接下来又认识了同样奇奇怪怪的乱步,紧接着就被乱步推搡着拉进了侦探社。
对于这一系列深究起来其实已经十分不正常的人生发展,即使掰着手指头一件件和鹤见川挑明了,她也只会呆呆地回一句“噢……这样啊”,仅此而已。
如果要问鹤见川有什么人生目标的话,她就会在横滨四处爆|炸硝烟横飞的背景板前,目光一凛,精神抖擞、铿锵有力地对你吐出一个答案:
“考上东大!”
横滨人,横滨魂,横滨人就是人上人。能在横滨这种每年械斗比下雨还常见的地方长大定居的人,十个里有八个都在脑回路的某些方面会有点异于常人。
但是鹤见川这显然不是“有点”的问题了,饶是乱步都时常怀疑鹤见川的脑子里到底装着的都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因为糖果吃得太多,所以脑神经都已经糖化了吗?
他像是见到了竟然有人吃蛋羹竟然不加酱油一样,用一种看奇怪生物的目光看着鹤见川。
“白痴、你难道真的还以为你那是个梦吗。”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都已经快要一年将近三百天过去了,竟然真的还有像是鹤见川这样的蠢蛋会以为那只是个梦吗!
鹤见川:“。”
有感觉到你在骂我蠢蛋。
一手撑着脑袋,乱步盘腿坐在沙发上,伸手朝着鹤见川边上随意一指,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兴致不高地敷衍道:“这种简单的事情,你自己去问这家伙不就行了吗。”
于是鹤见川扭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不动,湖蓝色的大眼睛里带着求知若渴的光芒,看的不动行光一阵心虚。
“那、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不动行光做贼心虚地扭开了脸,大声反驳道。
“嗯……?”鹤见川眨了眨眼,疑惑的尾音微微上扬,盯着不动板着的一张脸看了几秒,突然说道,“可是,不动你认识我的那个祖宗鹤见大人的吧。”
“!!!!!!”
不动行光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鹤见川的这句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一个身形不稳差点摔下沙发去。
“什、什么鹤见大人鹤见小人的!我才不知道!”
不动行光试图搜寻援兵,然而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边上、眼里满是质疑的山姥切国广。
……糟、糟糕,还有个之前就没忽悠过去的山姥切国广!
被鹤见川和山姥切国广前后夹击,边上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户川乱步,不动行光顿感战局艰险——而且这个艰险有一半还是山姥切国广这个家伙给他找的麻烦!
不动行光在大正时代与鹤丸国永碰过几次面,也同对方问过山姥切国广的事,然而和一直暗中守在鹤见后人身边的山姥切国广不同,鹤丸国永这家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不着家,他也没细问过山姥切是个什么想法,两刃沟通过各自要做的事,就自己搞自己的去了——这完全就是他们在初代鹤见身边时养出来的坏习惯,彼此之间会倾力相助,但绝不干涉对方的想法。
并不擅长说谎的不动行光在心里搜肠刮肚地找着借口,顺便扎了个乱步这家伙的小人,他早说自己和江户川乱步这个家伙不对盘,事实证明果然是这样!
但他还没想到怎么找借口,鹤见川就又开口了:“我之前见到了鹤丸先生,唔、就是在他给我鬼丸国纲和笔记的前一天夜里,他带我去见了产屋敷大人,然后他们和我说了一些话,嗯……说了那个鹤见大人和鬼王、鬼王无……无……”
『……“无”什么来着?』鹤见川的脑子突然卡壳了,她只记得好像是个什么不太好的名字,『无……无耻?无颜?无能?』
深谙含糊答题法的鹤见川决定先略过这个名字,“和那个什么什么什么鬼王的事情,然后才问我要不要一起打鬼的。”
不动行光:……
鹤丸国永,你一把年纪的老刃了,为什么要背刺我,你不讲武德。
不动行光最后还是把他的猜测全都抖了出来,毕竟鹤丸国永几乎什么都说了,他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他还是没把山姥切国广的事说出来,毕竟这不重要。
入梦即是出阵,想要结束反复入梦的情况,唯一的办法大概就是斩杀无惨,就好像是想要打通关卡那就只能击败关底的最终boss。因此,鹤见川能从“梦”里带回东西的原因也就清楚了,那些就是类似于“道具”、“战利品”之类的玩意。
虽然不知道出阵是如何触发的,但不动行光觉得这多半也是初代鹤见死前的安排,在不动行光的眼里,那个人几乎是无所不能,跨越千年的时光操控未来的事情,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若是那个鹤见的话,似乎也不是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
鹤见川抱着抱枕,在心里把他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思考了几遍,却突然问道:“但是,那里是大正时期吧?就在现在的一百年以前。”
“如果说那是现在的一百年前的话,在大正的时候,还是有鬼的存在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鬼了啊。”
她很慢很慢地说道,像是还有点理不清自己的思路,“如果说,那个鹤见大人是为了让我们杀鬼,我才会做梦的话,现在已经没有鬼了,就说明那个鬼王已经死掉了。如果是因为我们出阵,所以才能杀死鬼王的话,那么如果我们不出阵,就杀不死鬼王吗,那样的话,历史不就改变了吗?”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细细的眉毛皱的快要打结了。
“就是,不管怎么样,现在既定的历史是鬼王已经死掉了,如果出阵影响的是鬼王会不会死的话,那只要我们不出阵,横滨就会有鬼出现吗?但是现在确实已经没有鬼了啊!”
出阵是为了杀掉无惨、改正初代鹤见犯下的错误,可是无论如何,现在既定的历史中,鬼王无惨就是已经死掉了,这个既定的历史究竟是由什么带来的?是“既定的、他们必然会出阵的未来”,所导致的“既定的、鬼王无惨死亡的历史”吗?
历史的闭合环是这样的吗?
还未发生的“未来”,能够既定导致“当下”的“过去”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所谓的时间溯行军在未来改变的历史,不就是造成“当下”的“过去”吗?
那么审神者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我觉得……”
“那个‘出阵’,想要改变的,不是‘鬼王能不能死掉’的过去。”
鹤见川咕哝着小声说道。
“……应该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乱步伸了个懒腰,向后仰靠在沙发上,语气散漫地反问她:“比如说?”
鹤见川抿了抿嘴,感觉自己好像模模糊糊地触摸到了初代鹤见真正的想法。
究竟什么才是那个人真正后悔的东西?究竟什么才是那个人真正想要改变的东西?钉子没入木栅栏,即使拔出后也终将会留下深深的创痕,即使砍断那根铁钉,木头上的痕迹也已经去不掉了。
那个鹤见大人曾是维护历史的审神者,站在历史的长河之外,观测着日升月落、四季更迭,世间的万物枯荣。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却是守护一方子民的城主,护佑着百姓们安居乐业、岁岁平安。
投身入历史的滚滚长河,能够让那个人跨越千年所想要的改变的东西,在鹤见川眼里,只会有一个答案——
“……「し」。”
“那个人想要改变的,是「死亡」。”
鹤见·保命主义·川,跨越了千年的岁月,在此刻和自己的老祖宗达成了坚定共识。
“Bingo~!”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朝她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挽回的。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不小心掉到地上的最后一口蛋糕,考试时粗心涂错的答题卡,已经说出口的伤人恶语,幼时摔倒后留下的一小块疤……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不能当做是没有发生过,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努力去弥补。
蛋糕掉到地上就再买一个,这次没考好下次就更加细心些,说错了话就真诚地道歉,留下了伤疤就涂上能消退疤痕的药膏。即使再怎么用力也擦不掉曾经留下的痕迹,但最终也能让那一点污迹随着岁月流逝渐渐淡若不存。
但是唯有一件事,无法挽回,也无法弥补。
那就是「死亡」。
生命的消散就像手心的风,无论怎么握紧拳头,也无法留下,甚至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会存在,因为那个死去的人已经再也听不见、看不见、触碰不到这个世界。
死亡就是一切的结束。
*****
横滨的冬天到来了。
隆冬的寒风呼啸着刮过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巷,像是冰棱划过行人裸露在外的肌肤。鹤见川裹紧了脖颈间围着的毛线围巾,小跑着钻进了砖红的写字楼里,小短靴上缀着的绒球晃起又落下。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昨天圣诞节刚过,街道上浓浓的圣诞氛围还未散去,侦探社里摆着的一棵小小的圣诞树今天也还没收起来,尖尖的树梢上顶着星星灯,在彩带的缠绕里亮着温暖的淡黄光芒。
推开社门,扑面而来的暖气让鹤见川满足地呼出了肺里冰冷的空气,她踏踏地跑进了接待室,把自己丢进了铺着毛毯的长沙发里。
“好~暖~和~~”
鹤见川抱着抱枕,裹着毯子打了个滚。
端来一杯热茶,与谢野在边上的沙发上坐下,语调间带着温柔的笑意:“被冻到了吗?”
“嗯——外面好冷噢……”鹤见川拖着尾音软绵绵地回答她,“感觉耳朵都要冻掉了。”
她把自己裹成了茧,扑腾着坐起来,伸手拿过了桌上的热茶,呼呼地吹凉了些,小口的啜饮起来:“不动回来了嘛?”
“他在隔壁街的店里买关东煮。”刚帮鹤见川整理完办公桌的山姥切拽着斗篷的帽檐,走进了接待室,在鹤见川的对面坐下,“大概还需要十分钟。”
“关东煮……我也想吃!”
“……我现在去帮主上买一份?”
“啊、打电话让不动多买一点回来就好了,我们一起吃。外面好冷……我不想出去了。”
“是。”
给不动发了条简讯,山姥切很快便收到了对面言简意赅的一个“ok”的表情包,显然不动也已经冷的不想多打字了。
他刚放下手机,就听见侦探社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乱步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伴随着国木田一板一眼的几声应话,没几秒两人的声音就到了接待室旁。
“真是的这种天气还要让本大人亲自出门、所以说警察这些家伙真是——啊、斗篷君你往里坐点!……鹤见川你这家伙快把我的毛毯还给我!”
黑发的少年大大咧咧地往山姥切的身边一坐,就要伸手去扯鹤见川身上裹着的毯子,鹤见川立刻咕噜噜地滚了一圈,把毛毯整条都裹在了身上,折口处压在了身下,趴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抱枕里装死,用行动拒绝还毯。
“鹤——见——川——!!”
一脚踩在桌子上,乱步扯住鹤见川身上裹着的毛毯,用力地往外扯,“名侦探的毯……呜哇烫烫烫!与谢野小姐!毛巾!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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