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啃无可啃了,才心疼地开始剥自己带来的糖果,一口一个。
全程围观她吃独食的时透无一郎:……
下午看到的那户人家显然是有问题的,但是时透无一郎只是带着她又在附近兜了两圈,就默不作声地在这户人家的屋子后头靠着墙角蹲下了。鹤见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怎么做,但问题不大,她不懂,但她可以问啊。
舔了舔指尖,鹤见川一边把糖纸折好塞回包里,一边没心没肺地问道:“无一郎,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蹲墙角啊。”
无一郎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因为你很弱。”
鹤见川:……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人要傻了qwq
大正×年,×月×日,晴,抱上无一郎大腿的第六十二天。
谢邀,今天也被无一郎骂(划掉)指出是弱鸡了。集满一万句“你很弱”,即有机会抽取ssr级别身份卡牌:「弱柱」。
鹤见川戳着脚边沙子,假装自己是一棵自闭的蘑菇。
这座村子里四处都是海风吹来的沙子,鹤见川的手指在沙面上划拉了几下,顺手抓起了一小摞的沙粒。
今夜的月色还算明亮,并没有什么云彩。借着这莹莹的月光,她捻着抓起的沙子,任凭细细的沙粒从指缝掌心掉落。
她只捻了几下,就发现这里的沙粒好像比她以往触摸过的海沙要细腻许多,没有那么的糙手,而且……
鹤见川眯起了眼睛,又抓起了一堆沙粒,这次没有捻搓,只是将手中的沙子往月光更亮些的方向凑了凑,自己的小脑袋也凑了过去。
细细的沙粒,大小参差不齐,不仅如此,连颜色也参差不齐,有一大半都是普通的黄色,但在其中却也参杂些许白色的沙子。
鹤见川不是没见过白色的沙粒,白沙滩也确实触感大多都要更为细腻,但是她手中的白沙却细的近乎要到粉状的程度了。
她分辨了一会儿,也没搞明白这白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抖掉了手上的沙粒,用衣摆擦了擦手,又缩回到了墙角。
无一郎的视力比她要好的多,肯定傍晚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刚刚鹤见川研究沙粒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说。
他们在墙角蹲到了月上中天,鹤见川连着打了十多个哈欠,眼角带着泪花,快要一头栽倒地上了,才终于听见了身后的屋子里有了些许的动静。
先是亮起了橘黄的灯,不久后又隐约传来了些声音,像是在说话。但隔着墙,即使对方没有刻意压低嗓音,鹤见川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无一郎没有动作,于是鹤见川也就跟着他继续蹲墙角。又过去了好一会儿,头顶的月亮都移了些位置,鹤见川才终于听见这户人家吱呀一声有人开门出来了。
有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听起来似乎只有一个人。来人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院子,又顺着土路朝鹤见川他们所在的屋后而来。
鹤见川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时透无一郎,不知道要不要避一避。然而她才一扭头,就发现自己身边沉默着蹲了半夜的人影只剩下了空气,屋顶上似乎还隐约有一角衣袍掠过。
????
爸爸你没教过我怎么上房顶啊????
鹤见·不会原地起飞·川瞳孔地震。
她立刻下意识地就像找个地方躲起来,然而她才刚刚站起来,几步外,一道影子就已经经过了拐角,绕到了屋后来,把鹤见川逮个正着。
对方的脸正好被屋檐的影子挡住了,只看得清它身上穿着的衣服。是这个时代海边的渔家女们常穿的衣服,干净利落,方便在海边行动,但是看起来尤为崭新整洁,然而鹤见川的视线,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时,便被它上衣腰间缀着的饰物吸引住了。
那是一串用几颗圆润饱满的珠子编成的坠子,珠子是像血一样鲜红艳丽的色调,在柔和的月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泽。鹤见川一时没能判断出这几颗珠子是什么材质,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好看吗?”来人温声问道,是年轻女人的声线。
鹤见川盯着那几颗珠子,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好看!”
这么好看,卖了的话,她这辈子的糖果钱都有了!
来人轻轻笑了起来,朝着鹤见川的方向走了两步。她的容颜露在了月光里,从发际往下到脖颈的位置,肤色极白,但却白的毫无生机,盘起的长发也是根根洁白分明,只有薄薄的嘴唇殷红如血。
鹤见川的视线从她腰间的珠子移到了她的脸上,盯着好半晌,才犹豫着问道,“你用的是那个虹彩琉璃白粉吗?”
就是那在这个大正时代一盒价值9日元的天价散粉,连名字都透露出一股金钱的气息。
女子面带几分得意,十分矜持地微微点头。
鹤见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十分纠结地看着她,最后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地委婉提示道:
“……姐姐,你的妆卡粉了。”
饱受美妆技术十级的与谢野晶子熏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鹤见川委实有点嫌弃,就是不知道这个卡粉是技术问题,还是化妆品的问题。
“——卡粉???!”刚刚还一脸端庄的女子不知为何顿时尖叫了起来,她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了面小镜子,仔细地对着月光检查起自己的妆容来,“怎么会这样!我精心画好的的妆——这个样子我还怎么去见那位大人!我可是用了最好最贵的脂粉!”
“你的粉底色号也至少太白了两个度。”鹤见川站在墙角默默补刀。
“口红的色号也不对,太红了,像血盆大口。”
“眉型不搭,显得脸方。”
“眼线画的快糊成一团了。”
“鼻梁的高光打得有点过头。”
“……”
鹤见川一口气说了个爽,挑三拣四得就像面对晚饭的江户川乱步。等到她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吧,想要喝口水,才突然发现几步外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尖叫,拿开了她的小镜子,阴沉沉地看着鹤见川,活像是个女鬼。
鹤见川感觉背后好像突然有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底哔哔哔地大声响起了警报。
“有、有话好好说……”
鹤见川咽了口唾沫,看着对面的女子咧开颜色血淋淋的嘴,露出了一个森冷可怖的笑容。
“既然没办法打扮得漂亮一点去见那位大人,那就只能给那位大人送上漂亮一点的礼物了……”
女子咔嚓一声,掰断了手里的镜子,口中那不属于人类的尖利牙齿在月光里反射着寒光。
不是“像个女鬼”,她……她就是女鬼啊!!!
“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鹤见川抱头就跑。
她一下子蹿到了大路上,又蒙头冲进了错综复杂的小路里,凭着本能七拐八拐,想要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女鬼。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卡粉的!!!你没卡!没卡!——不就是随便说了几句吗做鬼不要这么小气啊!呜哇哇哇————!!”
被时透无一郎折磨了两个月,鹤见川逃跑的本事见长,就算面前是别人家一米多高的篱笆,她也一下没停地直接翻了过去。整座村子都回荡着鹤见川的惊叫声,有些人家里窸窸窣窣了响起了些许动静,但却也没有人出屋子。
她在大街小巷间窜来窜去,一路上打翻了不少东西,一时之间后头的女鬼竟然也没追上,但不管她怎么躲,好像也甩不掉对方,不管有多少个分叉口,后头的鬼都能准确地知道她是从哪条路跑的。
是因为对方听力好吗?可即使鹤见川一过岔路口就闭嘴停步屏住呼吸,按照无一郎教的隐匿方法躲起来,对方也能立刻找到她。虽然说鹤见川刚入门,确实学的也不太好,但后头的这鬼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亚子,要真是厉害的鬼,这会儿早追上鹤见川了。
可是——
等下,无一郎哪去了?
鹤见川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抱上的金大腿,她的思绪一顿,连带着逃跑的动作也慢了半拍,拐弯时的脚一扭,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要不是反应快翻身滚出去两圈,差点就要满嘴沙子和血吞。
但即使躲过了吃沙的命运,她还是弯道惨遭超车,还没起身就看见地上一团影子压了下来。
被暴打出的条件反射让她立刻抽出了腰间的打刀,视线还未抬起,手中的利刃就已经半分力气都没有保留的直直向斜上方砍去。
双手紧紧握住了刀柄,鹤见川横刀挡住了女鬼挥下来利爪。手掌的大小仍和普通的女性相当,但手背上却暴起了数根青筋,指甲凸出了两三公分长,顶端尖利,甲刃锋利如刀。
女鬼的力气已经超出了正常女人的大小,但却远不及时透无一郎的力气大,鹤见川应付得稍微有点吃力,但也还在能解决的程度之内。
毕竟无一郎的力气,根本是一拳一个鹤见川……不,多半一拳三个也没问题。
“臭丫头——”女鬼全然没有了刚出现时的从容矜贵,扑着白粉的面容扭曲,嗓音也是尖利又刺耳,倒是更接近鹤见川傍晚听见的女子叫骂声了。
但是这一想法在她脑中不过是一瞬便被丢到了一边,现在她更在意的事情是——
“你怎么这么胖啊!!”
被女鬼的体重压得快要喘不过气的鹤见川哭丧着脸大叫道。
“该死的丫头你居然说我胖——???!”
女鬼尖叫着要想要挠花她的小脸。
第36章
半蹲在屋脊后,时透无一郎看着从屋中出来的女鬼追着鹤见川离开了,才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一个跃身跳进了院子里。
那个女鬼的气息很弱,即使是放在藤袭山那群用来进行选拔考试的鬼里,这个女鬼也是属于很弱的那一批。
鹤见川确实弱得难以置信,但想要从这么一个同样很弱的鬼手中保住自己的命,也并不什么难事。两相权衡之下,时透无一郎觉得显然还是对这个村子里的异常进行调查,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避开了院子里地面上那厚厚的沙粒,在落下的时候踩在了角落里堆着的石料上,又纵深一跃,足尖踮住窄窄的窗框,一手拉着屋檐下的木梁稳住了身子,另一只手在窗缝处略一用力,就打开了窗子。
屋子里亮着不太明亮的灯,昏黄的色调将物件的影子拉长,影影绰绰地映在表面已经斑驳不平的土墙上。有人的呼吸声从室内传来,只有一个人,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
屋内的地面上没有沙粒,于是时透无一郎直接跳了进去,扶着腰间的刀站定,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
普通人家的桌椅箱柜,墙角堆积的渔具麻绳,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时透无一郎朝屋内走去,厨房是用快要掉色的布帘分隔开的,时透无一郎仅仅是撩开帘子,很快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目标明确地推开了边上几步远的木门。
破旧的木门并没有关上,在时透无一郎的手中吱呀一声便毫无阻拦地大开,露出了屋里的景象来。
卧室里的情形与外头简直是天壤之别,只除了同样粗陋的墙面和地板,其他的东西却尽数都是奢侈之物。
绣着美丽花纹的丝绸被褥,特别建起的精致床案,雕花复杂精美的梳妆台,镶着宝石、描着金线的首饰匣……还有许多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水晶盒,零零散散地摆在桌案柜面。
时透无一郎拿起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水晶匣子,打开了匣盖,匣子里面铺着的是上好的绸缎,绸缎下垫着柔软的绒羽。而在匣子的正中,那昂贵的丝绸面料上,躺着的是一颗接近血红色的珍珠,圆润而饱满,光泽艳丽。
血色珍珠似乎是用香料精心熏过,但时透无一郎的鼻尖靠近了匣子,还是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他将匣子盖上,随手放到了桌上,又看向了屋里唯一的一个人,对方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蜷缩在角落里,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透无一郎的到来,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时透无一郎笔直地朝那个人走去,动作简单粗暴地扯开了那个人抱着膝盖的手,抽刀割开了包裹住对方手臂的衣服。
粗劣的布料呲啦破开,那人忽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手脚并用地踢打起了时透无一郎,想要将被钳住的手臂收回来捂住,但时透无一郎看也没看那人,只一招就用刀背将其敲晕。
抽搐了几下,这个人还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时透无一郎没有在意对方的状态,只是盯着那截露出的手臂,手臂上有两道极深的划伤,血肉些微外翻绽开,但却几乎没有血渗到皮肤上。
无一郎用指尖掰开了一道伤口,本就有些外翻的血肉直接露出了最里头的血肉。在那斑驳的血肉里,一颗已经有些胜过粉红、将近玫红的珍珠,正缠在纠缠着的肌肉纹理之中。
再次用刀隔开了另一只手臂上的衣服,同样的伤口、同样的珍珠再现,只是这颗珍珠颜色要更深一些,快到了血红的程度了。
不必继续检查,时透无一郎知道,这个人全身上下必然都是这样的伤口、这样的血珍珠。
——就和三日前接到的情报中,那个突然暴毙在离这个村子三里多远的小镇上的死者一样,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已经成为了这些血珍珠的“养料”。
就是因为喂养这些血珍珠的疼痛,这个人傍晚走路去隔壁拿东西的时候,才会像是身体不适一样,一瘸一拐的。
他起身,再次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那些盛着血珍珠的水晶匣子,大约有四十个之多。这个渔村本有近百户人家,但如今却少了三分之一,如果仅以三十户人家、每家三口人计算,村子里已经少了九十人了。
但这里却只有四十个水晶匣子。
数量对不上。
他想起了那个鬼对鹤见川说的那句话——“既然没办法打扮得漂亮一点去见那位大人,那就只能给那位大人送上漂亮一点的礼物了。”
那位大人。
最重要的是……“打扮得漂亮一点去见”。
鹤见川说,那个鬼用了一种叫什么什么来着的脂粉。
时透无一郎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那突如其来的讯息,他的记忆一直都不是很好,很多事情对他来说就像是流云一般,从他的脑中一浮过就散了,就好像鹤见川不管告诉了他多少遍名字,他对鹤见川的印象都仅限于“很弱的那个”、“主公让我教剑术的那个”、“好像是个女孩子”。
但是一个月多月前,鎹鸦送来的那条消息,却让时透无一郎一直记到了现在,也没有忘记。
——炎柱炼狱杏寿郎在与上弦之三的战斗中,战死。
今夜的月色清朗如水,皎洁而明亮,但除了那一轮明月,夜空之中却皆是漆黑如墨。
时透无一郎破窗而出,顺着村子里唯一发出巨大声响的方位寻去,飞身跳跃在高高低低的屋顶间,疾步如驰。
*******
鹤见川喘着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片刻前还尖叫着朝她叫骂的鬼,此时已经从颈部一分为二,燃烧一般的焦痕从伤口处转瞬席卷全身,不过短短两个呼吸间,那与她身量相当的女鬼,便已经化作了一坯焦黑的灰烬,落在那套崭新干净的渔女服之间。
她的鼻间闻到了一缕腥臭的气味,不算很浓,但离得她很近。鹤见川感觉到了脸上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她一抬手擦了一下,放下手时便看见沾在手背上那黑红色的血,那缕腥臭就是从这血中散发出来的。
她还不能很清醒地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只大约记得自己和女鬼吵了起来,挣扎间对方抓住了她的头发,她咬住了对方的胳膊,僵持中她的头皮被扯得很疼,疼得她直掉眼泪,于是她就抬脚去踢对方,挥着手里的刀想要砍鬼的胳膊,但是她好像砍歪了。
她砍到了女鬼的脖子,只一下,就如同削葱一般,直接把女鬼的脑袋砍了下来。
女鬼脖颈间喷出的血溅在了鹤见川的脸上,她从鹤见川的身上倒向了旁侧,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最后却又变成了某种类似于不甘的神色,鹤见川还没能分辨得清,她的头和身躯,就已经尽数化为灰烬了。
鹤见川愣愣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还没从第一次杀鬼的认知里清醒过来,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足袋、踩着草鞋的脚。
“鬼被你杀死了吗?”
时透无一郎微微歪着脑袋,稍微有些意外地问道。这是他在这两个月里少有的情绪波动。
“我……”鹤见川还有些怔愣,她干巴巴的、磕磕绊绊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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