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惊阙若真是个瞎子就无所谓了。
连日来,他本就心浮气躁,哪里受的了这个?
他转移了话题,想着捏捏江颂月的手臂,稍微亲昵会儿就能入睡了。
摸下手臂而已,多简单的事,平日里他就没少摸江颂月的手腕和手心,再往上面一些而已。
没想到事到临头,江颂月反悔了。
闻人惊阙察觉有异,原本三分的坚持,现在变成了七分。
“月萝,你身上当真有伤疤,不是在安慰我?”
闻人惊阙先质疑,再示弱,“其实你不必如此……我对自己这残破的身躯有自知之明,也并未因此妄自菲薄,月萝,你无需这般小心翼翼地待我。”
用这招骗取江颂月的心软,他百试百灵。
就见江颂月眉眼一皱,隐怒道:“谁安慰你了?我身上本来就有旧疤痕,比你的时间还久呢!”
“月萝……”
“给你摸就给你摸,你等着!”江颂月打断他,掀开寝被坐起……
——坐了半晌没动静。
这下闻人惊阙对她身上疤痕的好奇心,直接攀升到了九分,他是一定要看看江颂月所说的疤痕是什么样的了。
刚想再添把火,江颂月突然跪坐起来,将床头床尾的纱幔一起放了下来。
这让闻人惊阙记起她上一次放纱幔的情景,那回她是为了背着自己更衣,结果……
他目光微微一跳,余光轻盈地落在了江颂月的衣襟口上。
那处被宽松的寝衣覆盖着,隐隐显出轮廓。
里面的风景闻人惊阙有幸近距离见过一次,圆润饱满,柔腻白皙。
“你坐着别动,我抓着你的手让你碰!”江颂月的语气因为紧张显得有些凶。
“嗯……”闻人惊阙低沉答应。
随后,他就看见江颂月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襟。
江颂月耳尖红得透亮,心里一下子后悔当时怎么就脱口让他摸摸自己身上的疤痕,一下子埋怨纱幔不够隔光。
她心臊的厉害,偷瞄闻人惊阙一眼,见他乖乖地坐着,目光虚空,才微微镇定了些。
“我的伤疤在手臂上。”她强调着,得到闻人惊阙的应答声后,深吸气,在闻人惊阙面前拉开了衣襟。
鼓囊囊的白茶小衣映入眼帘。
闻人惊阙:“……”
他立即压住错乱的呼吸,无声将寝被拉高。
脑中翻腾归翻腾,理智还是在的。
上回撞见的画面在他梦里出现过许多次,他很确信没在江颂月身上看见任何疤痕,有的只有刺人双目的雪色凝脂。
才这样想,就见江颂月细嫩的指尖探进裹胸小衣上缘,将其轻微地往下压了压。
一道细长的暗红色的陈年伤疤,就这么随着大片白皙,跳跃到闻人惊阙眼前。
闻人惊阙:“……”
江颂月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疤痕, 心里哀叹,除了她,还有谁家姑娘能在这儿留疤?
都怪她幼时活泼。
别人荡秋千觉得晃着有趣, 她荡秋千是想让院墙另一边看书的祖父瞧见她。
秋千越飞越高,望见祖父的头顶时,她身子前倾,大声喊祖父来看她。
祖父抬目看来,她嬉笑着从最高点落下,人往后荡去, 忘记将重心收回来。
“噗通”一声,年幼的江颂月脸朝下, 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负责看守的侍婢吓得手忙脚乱,将她抱起来后, 就见她顶着满脸尘土, 嚎啕大哭。
祖父也惊慌过来查看, 乍看没发现伤处,瞧她满身灰尘的顽皮模样,板着脸训斥她不够娴静淑女、没点女孩儿样。
训斥了几句, 陡然听见侍女惊惧的尖叫声,定睛一看, 也被江颂月身上渗出的血水吓慌了神。
晚些时候,江老夫人从铺子里查账归来, 先把祖父骂了一顿,再让人把秋千拆了。
“幸好身上肉多没伤到心肺……”她捏着孙女儿的泪脸,又是庆幸, 又是后怕,“得亏不是伤在脸上, 不然有你悔的!”
小时候的江颂月只知道疼,对伤疤不以为然,随着年纪的增长,对容貌有了认知后,也万分庆幸没有伤在脸上。
此时她轻抚着那道倾斜着的足有三寸长的伤疤,在心里默念了声菩萨保佑,再羞怯地掀起长睫,悄悄打量闻人惊阙。
闻人惊阙面色如常,就是嘴角收着,没有了那抹柔若春风的暖意。
江颂月觉得奇怪,放下女儿家的娇羞,认真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不止神色沉静,呼吸的起伏都快看不出了。
半阖着眸子,参悟七情六欲、抛除一切杂念的入定老僧一般。
江颂月倾着身子凑近他,轻声问:“你睡着啦?”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大胆点,做了那么多心里斗争才把衣裳解开,闻人惊阙若是睡着了,她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没。”闻人惊阙简短而迅疾地用一个单字回答。
他为了保持冷静低下了眼,江颂月这么往前一凑,又将那新雪覆盖的诱人画面送到了他眼前。
闻人惊阙目光被迫对着雪腻酥软,强行压着下腹冲撞的灼热,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但凡他当初换个示弱的方式呢?比方说断腿。
断腿同样能得到江颂月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
后悔的同时,闻人惊阙意识到一件事:在装瞎的这条路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倘若江颂月知晓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能清楚视物……
“你小气的,不让我摸你的伤疤,我可不是你……”江颂月故作镇定地嘀咕着,向闻人惊阙伸手。
指尖触及的刹那,闻人惊阙差点没憋住粗重的呼吸。
他忍住,看着江颂月双手齐上将他的手捧住,箍紧了,只留下一截手指头在外面。
江颂月用了很大的力气,以确保只要她不松劲儿,闻人惊阙就碰不到别的地方。
她抓着闻人惊阙的手抬起,到了身前,瞧见失去控制的贴身衣裳滑了上去,将那道伤疤遮掩住了。
江颂月犯了难,想了想,忍着羞赧叮嘱闻人惊阙:“我怕痒,你的手待会儿不要乱动,不然我要生气的。”
闻人惊阙:“……嗯。”
江颂月对夫君的品性是极其信任的,坚信哪怕全世界都是卑鄙小人、伪君子,她夫君也会始终如一,是琴心剑胆、如圭如璋的正人君子。
——对她偶尔的逗乐使坏不算。
得了承诺的江颂月单手抓着他的手,空出的另一只手抓着裹胸压下,将伤疤露出。
她低头看看,再红着脸抬头,鼓起勇气拽着闻人惊阙的手触了上去。
那处的肌肤常年被上好的柔软绢丝缚着,从未这样暴露在他人面前,更未被男人碰过。
江颂月想着这人是她夫君,该碰的地方早就该在洞房那晚碰了遍的……碰就碰了,就当自己沐浴时擦洗的触碰好了。
想的挺开明,但男人的指腹没法与那里娇嫩的肌肤相比,指腹按上时,粗糙感与陌生热度齐齐从那里炸开,江颂月打了个哆嗦,霎时间全身涨红。
她的手猛地抓紧闻人惊阙的手指,呼吸骤然加促,使得心口跟着伏动。
闻人惊阙的手如她的要求,一动未动,可江颂月心口伏动时,柔软的肌肤自己撞了上去,被按压住,再随着吐息恢复原状。
这画面刺激得江颂月头脑发晕。
她想将闻人惊阙的手移开,可四肢发软,提不起力气,只有放在裹胸处的手,与抓着闻人惊阙的手死死扣着,大力到手指尖泛白。
连续数个剧烈的大喘气后,她勉强冷静,飞速瞟了闻人惊阙一眼,只见他微微侧过去脸,锁着眉心,面色沉寂。
江颂月看着那张素然的面庞,因他的神色与两人的状况的对比,产生了巨大的羞耻感。
幸好闻人惊阙看不见!
她不敢再看闻人惊阙的神情,按着他的指尖假装从容,“我手臂上的疤痕,感觉、感觉到了吧?”
因为心虚,声音特意提高,很响亮,里面的颤声也暴露得一清二楚。
闻人惊阙良久才缓缓回复,声音与她正相反,很低,很沉,“感觉到了……”
疤痕很细很浅,应当是擦过上好的祛疤药,经过长年的养护,几乎摸不出疤痕感。
轻微的异感之外,全是她身躯本身的柔软与滑腻。
而江颂月听着他响在自己额头的低沉声音,耳尖滚烫起来。
真不敢想象,他这样玉洁松贞的人,正将手放在她心口。
闻人惊阙若是知晓了,是要自责冒犯了她,还是训斥她糟蹋了他?
哪一种情况她都不敢想。
江颂月感觉自己的心就跳跃在闻人惊阙指腹下,怕被他感受到,忙把他的手往外拽。
可她用力,闻人惊阙竟也用力,没能从那儿撤离。
“你……”江颂月刚开口,话音就迅速消匿于干涩的喉咙中,咽了咽口水才道,“我是真的有伤疤吧?不是骗你的。好了……”
低哑的呢喃打断她的话,“……总要让我感受下伤疤有多长吧……”
江颂月又低头看了眼,恰见他的指尖随着她的呼吸下陷。
她羞耻闭眼,牵着闻人惊阙的手迅速走完那三寸距离。
这回她再拽闻人惊阙的手,终于成功将其拽开。
江颂月忙不迭地理好小衣,将那道疤遮严实了,将要合起衣襟,听见闻人惊阙问:“痛不痛?”
他问着话,手往江颂月的方向探来。
江颂月怕被他感知到凌乱的寝衣,忙双手齐上将他的手按在床褥上。
按住后,才气虚地回答:“……什么痛不痛……我五岁的时候摔出来的,早不记得了……”
闻人惊阙反握着她的双手,道:“对五岁小姑娘来说,那种程度的伤已经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了。”
江颂月不想回忆往事,只想快些把衣裳理好,可惜两手被人抓住。
“还行。”她敷衍着,双手用力想要挣脱出来,“放手,不说了,要睡觉了……”
闻人惊阙松开了她。
她匆忙拢好衣裳,快速钻进寝被里,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催道:“躺下,睡觉。”
闻人惊阙反应稍微迟钝,过了会儿才“嗯”了声,缓慢地躺下。
之后是一阵寂静。
江颂月在寂静中听见自己杂乱的呼吸声,赶忙遏止住,憋了会儿,差点喘不过气,及时放弃这个操作。
为了不让闻人惊阙察觉,她开口打破沉寂,“你痛吗?”
床榻里侧静默无声。
两人寝被下的身躯刻意隔开了,感受不到身侧的温度,江颂月差点以为他不在帐中。
她拥着寝被偷偷向里瞄,见闻人惊阙平躺着,手臂压在眼上,一动不动。
江颂月看不懂他是怎么了,确定他不会这么快入睡,又喊他:“玉镜,我问你呢,受伤的时候痛不痛?”
半晌,闻人惊阙回答:“不记得了。”
声音很轻,比江颂月已经平复几分的呼吸声还要轻。
算起来,他身上的伤也有七八年了,时间是很久了。
可年少时受的致命伤,哪能与她五岁时的摔伤一样?
他定然是疼的,只是不肯说。
江颂月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闻人惊阙十五岁时,他母亲已经去世,也就是说少时的他是独自忍受着巨痛熬过来的。
这一熬就是七年多,直到有了她这个妻子,才被发现。
江颂月偏头看了闻人惊阙片刻,忽然撑着床褥往闻人惊阙身旁挪,挪到了,再向高处移动,然后以手肘撑起上半身,去拽闻人惊阙的胳膊。
罕见的,闻人惊阙不顺她的意了。
江颂月加大劲儿,“把胳膊放下。”
等了几息,闻人惊阙才顺从地放下了胳膊。
江颂月虚压在他身上,俯视着他紧闭的双目与皱起的眉头,低声问:“我今日是不是问太多,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闻人惊阙:“……”
在实话与撒谎中,他选择了沉默。
沉默在江颂月眼中代表着默认。
她的手抚上闻人惊阙蹙着的眉心,抚平后,手指向下,滑过挺立的眉骨,温声细语道:“不碍事,以后我陪着你,你疼了、累了、被欺负了,都告诉我。我很凶的,我保护你……”
随着话语声,她身体压低,贴到了闻人惊阙的肩膀。
双臂也往下落,一只压在闻人惊阙胸膛,一只半环在他头顶,以保护者的姿态,将闻人惊阙半抱在怀中。
闻人惊阙很想感动一下,但被娇弱的姑娘以这种诡异的姿势抱着,这种情绪他很难维持。
江颂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还在低喃:“……我保护你……”
她的指尖在这时滑到闻人惊阙颧骨处,想起那里曾经有过一道血痕,江颂月心中一胀,放在闻人惊阙胸口上的手一用力,倾身亲了上去。
“啵”的一声。
为表达爱意,她亲得很重,声音很清脆。
但也很纯粹,里面有怜惜、鼓励和心疼,就是没有情动,与亲一个三五岁的孩童无异。
闻人惊阙脖子上青筋跳动,艰难问:“月萝,你……在做什么?”
“咳!”亲完江颂月就觉得不妥了,遮遮掩掩了会儿,不好意思道,“……我……我心疼你呢……”
闻人惊阙睁开了眼,憋出血丝的双目与江颂月对视的瞬间,乱了呼吸。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转瞬闭眼,在江颂月发出疑问前,手猛地拥到她肩膀,克制着冲动在她肩头轻捏了两下,道:“月萝,你那道疤在左臂还是右臂?摸着很软,我想再感受一下。”
江颂月“唰”的一下面红耳赤,搁在他胸前的手一撑,从他身旁撤离,翻身向外,含糊道:“有什么好感受的?我困了,不要再说话了。”
言毕,她与闻人惊阙保持距离,闭上眼,呼吸渐渐转为平稳。
与她相反,闻人惊阙的喘息越来越急,越来越不加遮掩。
“月萝?”他哑声喊道。
没有回应。
第二声要出口时,闻人惊阙记起之前江颂月是如何喊自己的,跟着喊起她全名,“江颂月——”
依然没有回应。
闻人惊阙一把掀开身上的寝被,沉重身躯一翻,半压在江颂月身上,将她尽数笼罩住,咬牙切齿道:“你心疼我?你是想折磨死我!”
江颂月睡得睁熟,卷睫下垂,面颊犹若盛开的桃花,粉嫩生娇。
闻人惊阙盯着她酣睡的容颜看了半晌,目光向下,扫过修长脖颈与相交的衣襟,手指动了动,最终无奈闭眼,重重喘了几下,翻身下榻。
在衣橱里取了件干净的寝衣,折返去隔间小室时经过床榻,他停下,将寝被提到江颂月脖颈,确认她不会受凉,再拨开她面颊上的乱发,在上面轻轻印下一个吻。
随即他放下帘子,转身去了隔间小室。
一日未抓到余望山, 江颂月就一日不得安心。
得了司徒少靖的准话后,她开始经常出入大理寺,每次都带着闻人惊阙, 她忙着了解贼寇的事,就安排闻人惊阙听下面的人汇报大理寺近来的案件。
能不能帮得上忙先不说,尽职尽责的态度要先摆出来。
江颂月擅长心算清账,不擅长看这满满小字的文书,是为了知己知彼强逼自己看下去的,这日正痛苦着, 侍卫道有人来找她了。
江颂月如蒙大赦,即刻放下案卷, 问清后,得知是早先她命人用鲛鱼锦做的两身衣裳好了。
次日就是冬至宫宴, 再不好, 她就要急了。
这是最后一次挽救那批鲛鱼锦的机会, 决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看看天色,她与闻人惊阙道:“先回去为明日宫宴做准备?”
闻人惊阙知道她惦记着商铺的事,笑问:“不先紧着抓人了?”
“不急了。”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 江颂月对余望山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人确实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狠毒、睚眦必报, 以及如履薄冰的谨慎。
从夜鸦山被攻破至今,他已潜逃小半年, 在缘宝阁的意外发生前,不曾露过任何蛛丝马迹。
火灾未能得逞,他再次销声匿迹, 比落入大海中的银针还要难捞。
他神出鬼没,下次行动可能是明日, 可能是三个月后,江颂月不能跟他干耗,生意得继续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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