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酒楼中,上下两楼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甚至有二楼的人,直接端着酒壶和酒杯,或者拿了把花生,就依靠在栏杆上听。
为让张流快点说,同桌的衙役甚至赶紧给他倒起了酒。
怎么长见识了,你倒是说啊!
“我是明白什么叫靠脑子了。”张流想着这些天的经历,都觉得有种做梦的感觉,“你别看顾相公一副书生模样,不像是种田的人,但真的神!我们到那儿的时候,一看那个麦苗,都觉得要完蛋,白跑一趟,那个麦子又不绿又蔫还……”
张流一通描述,把人吓得够呛。
这还能救?
可他话锋一转:“那顾相公一看,啥也没说,就开始安排起活儿来,什么挖排水沟、挑水、弄一些草泡水,还跟熬药似的煮,然后用扫帚蘸了往麦苗上洒……”
“我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但是等第二天一觉睡醒,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不少人下意识问。
张流想起那天早上有些激动,一拍桌子道:“第二天一看。那些已经蔫蔫的,垂头耷脑的麦苗,第二天就精神起来了!”
“我都不敢信那是昨天那些麦子。”张流感慨。
“这说得也太神了?”
张流立即不乐意了:“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不怕麻烦你直接去长阳村、西山村去问,骗人是狗。”
张流被起哄着继续说。
在酒楼吃饭和同僚说,回家又被家人好奇地追问,还被乡下有地的邻居细细打听。
同样的事情,几乎在府城各地发生。
就连路过宁都的船,都要好奇两句:“麦子还能亩产两石?这可出了奇了。”
本来沉睡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即将到来的五月,已经被许多人记在心上了。
几乎是发生着相同的事情,区别就是文人雅士直接的询问,会更含蓄文雅些。
本是该去府衙议事的,可顾璋回程的行李太多,还有在路上就被分割,掉包过的一整包巨藤。
就干脆改道至燕府。
顾璋总结道:“就是这样,已经解决了,只要后面不闹出什么幺蛾子,亩产大约会在一石八斗。”
燕老:?
萧学政:??
宁都知府:???
他们收到的消息,分明是麦子都已经不行了,瞧着是颗粒无收的架势。
这样居然还能增产?
真是有些离谱了!
萧学政和宁都知府再仔细看看眼前面如冠玉的俊俏少年,眼中都透着惊异之色。
又忍不住对燕老投以微酸的羡慕眼神。
燕老倒是接受能力稍微好点,对上萧学政和知府的羡慕眼神,心中还有些颇为受用。
他家小石头!
两封奏折,一封厚实的书信,被送往京城。
奏折给皇帝,详细汇报了宁都增产实施的进度和情况。
而厚实的书信,依旧是燕老给京城的大哥的,自从到了府城,他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看见未来雄鹰翱翔于天际的模样了。
和当初他突然发现这根奇特的苗子时想的一样,这样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实在让他忍不住想要分享。
这天下午。
顾璋和燕老笑闹了一番,然后拿出那只因为太过嚣张,被五花大绑的大鹅。
“等会儿我带回去,把它给烤了,晚上师父来家里一起吃?”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师父派家丁护卫每夜在他家附近巡逻,总要感谢一番。
“嘎嘎嘎~”大鹅惊慌。
燕老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他注意到行李中大布袋子,里面隐隐透出尖刺,好奇问:“这个是什么,也是村民送你的?”
顾璋解开这个布包起来的大包袱,露出里面的粗藤,约莫腕口粗细,蜿如岩蛇,蔓延缠伴着带刺的纤鞭:“我选的武器。”
“等我用药水炮制好了,能坚如寒铁,柔若拂柳。”
顾璋跟着姜武习武很久了,十八般武艺都接触了些,刀、枪、剑都能使得来,尤其是姜武最擅长的长刀,他学的是最好的。
可这些武器,他用着都不得劲儿。
总觉得没有那么称心如意,而且他一个读书人,总不好随身带这些武器。
直到在南坪村后山,看到那蜿蜒从高悬的树上垂下的巨藤,有种血液都加速流淌的感觉。
也许是来自老朋友的呼唤。
姜武皱眉,他蹲下用手检查眼前棕褐色的藤蔓。
严肃的口吻中都是藏不住的嫌弃:“太软,和软鞭一样,我一把就能勒住,用刀一下就能砍断。”
言下之意,还是劝顾璋别选这种武器。
顾璋拎起一根约两三米的藤蔓:“可别小瞧了它。”
姜武起身:“要不练练?这种长度不好控制,我空手都能拿下。”
小孩嘛,一时新鲜,知道这种打不过,不顺手,就自然不感兴趣了。
讲多少都没打几场来的有用。
“那就练练。”顾璋借过姜武的刀, 砍掉杂叶、剥落叶鞘,露出藤芯,很快就做出一个可以当作把手的部分。
顾璋看手中藤蔓上凸起纤鞭, 提醒道:“这可都还没处理过,真要是砸在身上,免不了伤及皮肉。”
“想伤了我,你小子还差点火候。”姜武把配刀接回去,放到一边,“既然还没炮制过, 我也不用刀欺负你。”
那软绵绵的玩意,一刀就砍断了, 还打个什么劲儿?
顾璋取过下人递过来的手套,拿起另一双, 朝他扔过去:“手套总要戴一双, 要不你拿一柄长||枪。”
赤手空拳与这类武器对战的时候, 总免不了用手抓紧,用力拉扯,白藤厉害, 即使手上茧再厚,恐怕也禁不住。
姜武抓住他扔来的手套, 戴好。
顾璋眼里克制着跃跃欲试的星光,身体都因为微微的兴奋暖起来, 似乎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习武这么久,他还从没在真正的对战中赢过姜武,总是被压着打。
今天说不定是个机会。
顾璋想想都觉得期待。
燕老难得见顾璋这样高兴的模样, 一双乌眸像猫儿一样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倒是难得。
他退至远处, 让下人搬了一把椅子,将中间大片空旷处,都留给他们。
“姜武,还是拿把红缨枪,轻敌可是大忌。”燕老提醒道。
除了事关身体健康,其它事上姜武向来都听燕老的,取了一杆红缨枪放在触手可及的武器架上。
而且他也觉得,臭小子今天有点兴奋,不对劲,指不定憋着坏水。
“开始吧。”姜武警惕地盯着顾璋。
他话音还没落,顾璋就疾步蹿出,倏然甩藤横扫,直击姜武下半身。
姜武后撤两步,侧着旋身后翻,顺势压低的手一把抓紧棕褐色的藤蔓。
他五指关节扣紧,犹如铁钳一般牢牢拉住藤蔓,手臂用力往回一拽,肌肉瞬间充血鼓胀,逼得顾璋连连踉跄前扑。
“小少爷太吃亏了。”服侍燕老的小厮给他斟茶,见战况一边倒,有些忍不住感慨。
如小厮所言,两人只是对面站着,看起来就完全不同。
姜武身材高大,浑身肌肉结实,尤其是调动起全身力量的时候,犹如虬龙缠身。
而顾璋还是个少年,看起来就比大块头的姜武小一圈,矮一截。风随着动作鼓动衣衫,还能看到腰肢劲瘦,脊骨若隐若现。
若不是看到这样蓄力打斗的场景,任谁都要称赞一声,好一个面如冠玉、琼枝玉树的翩翩书生郎。
“再看看,话别说这么早。”燕老目光始终落在两人身上。
小厮道:“您是看得少了,这么久了,我都没见小少爷赢过,要我说姜大人也太心狠了些,好多次小少爷都要人背才能回房歇息。”
燕老嘴角出现一个小弧度,脑海里几乎都冒出顾璋往姜武身上蹦,双手紧紧扣着,耍赖非要姜武背回去的画面。
姜武定然拿他没办法。
燕老道:“姜武自有分寸。”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一边倒的局势慢慢有了变化。
顾璋起初是真不适应没了异能驾驭白藤,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根本没法发挥出想象中五分实力。
几乎是连连败退,形容狼狈,额间都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甚至比平日里对练都不如。
但在这样被步步紧逼,压迫感十足的对战中,反而成长是最快的。
顾璋找到了些感觉,原本有些不受控制的藤蔓,虽还谈不上如臂指使,但也有了些章法。
顾璋猛地侧身,躲过一记猛烈的鞭腿。
姜武的鞭腿犹如青冈岩般硬,裹挟着劲风,猛地呼啸而来,他的手还牢牢抓住白藤。
顾璋看准时机,右腿用力蹬地,身体一跃而起,躲过他横扫过来的鞭腿,凌空朝着姜武头顶而去。
姜武下意识地手上用力拽,想将顾璋从半空中甩到地上。
顾璋却早已在半空中伸展修长的手臂,手中使劲儿,又巧又韧,随着藤蔓在空中抖出虚影,便飞快在姜武身上缠了两圈。
第一圈稍大,在肩膀下方、手臂两侧,圈住姜武臂膀上半身,第二圈较小,圈住了他粗壮的脖颈。
顾璋五指牢牢扣住藤蔓握把,踩了一下姜武的肩膀,灵巧地在空中一翻,直接到了姜武身后,双腿及时勾住他的腰,紧紧贴在他身后。
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
姜武手臂猛地一拽,感觉身体一重,没把顾璋甩到地上,反而把自己臂膀捆紧,连劲儿稍松的第二圈都让他顿时脸色涨红。
人的呼吸本能让他下意识松开手:“咳咳咳!”
就这么一个疏忽,顾璋就顺势抽回了白藤。
他腰腹用劲儿传到双腿之上,在姜武背后用力一蹬。
姜武瞬间失去重心,往前狠狠踉跄几步都没稳住,只能顺势跌倒,一个前滚翻直起身来。
局势瞬间反转。
顾璋可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
他轻叱一声,抖动白藤,伴随着嗖的一声破空声,急速冲向姜武,眼看就要打在他命门旁一寸。
姜武神色一变,顺手抽了身旁武器架上的红缨枪,架在身前,枪尖抖动打圈,想要将白藤绞过来。
顾璋黑白分明的眼眸乌亮乌亮的。
能将原本打算赤手空拳对付他的姜武,逼着拿起武器,简直太畅快了。
翻身农奴把歌唱!
再也不是他一个人单方面被压着打了!
趁着姜武不熟悉这种武器,今儿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他要是不抓紧,简直对不起他这几年咬牙放的狠话。
顾璋陡然手指一松,仗着自己身形轻巧灵敏,压低身体如利箭般贴地横插到他身侧。
原本直逼命门的藤蔓似虚晃一枪,随着他手松和动作,在半空中如浮光掠影般形成抖动的诡异弧线。
姜武惊异,手绕红缨枪划出磅礴的大弧线。
顾璋也跟着姜武学过枪,算到了他会有这个应对之策,早就设计好了,就等他挥枪挑藤。
藤蔓在顾璋手里,其形变幻莫测,恰如其名,犹如鬼索。
牢牢套在红缨枪头、不足一米外的一截,则圈在他右侧足踝上。
若不弃枪,则腿受扰,若想用腿攻击,则枪头受困。
这才一会儿,顾璋都没动,他手中的红缨枪就勒紧了脚踝处的粗藤,藤上纤鞭刺破肌肤,霎时间一股刺痛从脚踝传来。
姜武皱眉。
顾璋乘胜追击,仗着姜武对这种藤蔓的特性不了解,对这种长度武器了解不多,想尽招数,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身上的肌肉又有力量又不扎结,纤薄地贴着骨头,足够灵活,能支持他腾空跃起,如飞翔的小鸟一般灵巧。
又一次成功绊索住姜武,这次是正面的,他顿时当胸一脚,将人踢得倒飞而出。
顾璋吸取了上次被挣脱,还被肘击的教训,直接一个回旋,蹲下单腿横扫,将姜武鞭扫倒地。
随即倾身而上,将其死死压住,藤蔓直接缠上,猝不及防中,就捆住了姜武双手和脚踝,避免他再挣扎起身来给他一拳。
姜武的拳头简直和石头一样硬,他可不想受这个罪。
顾璋眼笑眉舒,畅快道:“我赢了!”
尽管汗水浸湿了发髻,打湿了衣衫,顾璋也全然不顾,他脱力地翻身躺下,就在姜武身边,笑得开心又得意。
顾璋躺在地上,就看到身边的姜武坐起身来,国字脸黑着,双手还被藤蔓缠绕,看起来莫名有些委屈可怜的模样。
“哈哈哈哈~”顾璋侧身捶地,笑得乐不可支。
姜武挣了挣,给自己解绑,想起自己刚刚放的狠话,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没想到,小小一根藤蔓,能在顾璋手里玩出那么多花样。
每每出其不意,他简直防不胜防。
他轻咳一声,然后道:“软鞭还真做不出你刚刚那些奇招,这么看,这个藤蔓挺适合你。就是要硬一些,不能被刀剑轻松砍断了。”
越想越觉得其实这个藤蔓,还适合顾璋这个有脑子的。
顾璋道:“等我炮制好了,肯定不会被刀剑砍断的。”
姜武回忆刚刚的对招,越发觉得那些藤蔓被使得变幻莫测,忍不住道:“等你炮制好了,我再陪你练练。”
他骨子里也是有些不服输的,习武多年,居然败在才十几岁、身子骨都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身上,多少觉得有些不甘心,战意都蓬□□来。
顾璋:“那可不行。”
等炮制好了,藤上布满坚硬的尖刺,纤鞭,届时随便一抽,一拉,就能让被鬼索缠住的人血肉模糊。
“为什么不行?”姜武起身,伸手将他拉起来。
顾璋拉着他的手顺势起身,笑得得意又欠揍:“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可不能给你机会,让你把场子找回来。”
“以后我出去逢人就说,姜武叔是我藤下败将,多威风。”
姜武脸顿时又黑又臭。
顾璋赶紧一溜烟跑掉,溜到燕老身边:“师父,你觉得这个武器怎么样?”
燕老递给他毛巾擦汗,答道:“不错,看起来不错,等再练练,像是和你的身体化为一体,攻守兼备,还能出其不意。”
“还是师父有眼光!”顾璋听老伙计被夸了,心里那股美劲儿,直冒泡,他边用毛巾擦汗边道,“我打算找细的,剥开叶鞘和外壳,用内芯做腰带,这样就能随身携带。”
再练一个远距离攻击的武器,应该就差不多了。
即使遇到再险恶的情况,他大不了再给武器淬上点如箭毒木那般见血封喉的毒,也绝对能应付过去。
燕老见顾璋这副英姿勃发的飒爽模样,也觉得亮眼极了。
能文能武,比他当年可强多了。
若遇到危险,即使随侍保护不利,也能自己挣脱险境。
毕竟不是谁都和他一样幸运,能遇到姜武这样武艺不俗,又兢兢业业、尽心竭力的。
“若炮制需要什么材料找不到,可跟师父说,师父若找不到,去信京城也定能找到。”
顾璋抱住燕老手臂:“师父果然最疼我。”
燕老推开他,笑骂道:“去洗漱,一身汗全蹭在我身上了!”
“哈哈哈,我就蹭。”顾璋还真特意蹭了一下,才快活地跑去洗漱。
他跑得特别快。
燕老气得想打人都捉不到。
等洗漱完。
就乘着马车回了顾家。
在去燕府前,他特意派人到家里说了一声,好报平安。
这会儿回来,院门大开,简直门庭若市,许多街坊邻居,都在院子里坐着好奇唠嗑。
顾璋在马车上,都能听到里面有人打听。
“秋娘,你怀孕的时候喜欢吃啥?”
还能听到明显苍老的声音,像是对着王氏攀扯:“老妹,你家小石头原来在家下地干活吗?他怎么想出增产的法子的?”
“对啊,给我们讲讲,小秀才公原来在地里怎么干活的?你们家是不是田里遇到啥问题,他一下就解决了?”
王氏和秋娘显然都努力想了想。
怎么也没想起来,顾璋到底干过什么农活。
别说播种、耕地这些累活了,连稍微轻省一点的活计中,唯一做过的,怕就是那年丰收,拿着小篮子,跟着王氏在后面捡遗漏的麦穗了。
秋娘如实道:“小石头在家,真没做过什么农活。”
王氏也没什么心眼,直接答道:“好像也没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小石头解决,这几年地里都没出什么岔子。”
顾璋本觉得这样没什么。
没料到院子里突然传出数道惊呼声。
“这几年都没问题?这可真是小农神保佑了!”
“你家可真疼他,都没下过地,原来吃点苦,现在可享福了!”
“没种过地也就是光看看,就能想出增产的法子,这脑子怎么长的?秋娘你可不能藏私,怀你家小石头的时候都吃了什么进补,跟我们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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