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他的,他逗你们玩呢。”秋娘也认识这几个孩子,才来的时候,还给她带过路,都是邻居家的孩子。
几个小孩眼睛顿时亮起来,用气呼呼的眼睛看顾璋。
顾璋被拆穿,也不尴尬,他笑着从秋娘手里接过油脂,有点坏心眼道:“其实这些啊,我几口就吃完了。”
“不要不要!”
小萝卜头立马过来,还有的不到顾璋腰高的小孩,直接抱住他的腿,昂着头软声道:“秋婶婶拿给我们的,顾璋哥哥都吃过了。”
顾璋嘴角的笑意都径自蔓延开。
按照人数把剩下的肉分好,用油纸包着,递给这些小萝卜头们,“不要钱,拿回去尝尝,不过明天都要来找秋婶婶,告诉他好不好吃。”
小孩们顿时高兴坏了,“真的吗?”“可娘说,不可以嘴馋闹着要人家吃的。”“真的好香啊。”
顾璋将油纸包放到他们怀里,即使嘴上说着不可以的小孩,身体也十分诚实,小手立马珍惜地把油纸包抱起来。
小豆丁兴高采烈地抱着油纸回家。
马婶子瞧他手里的油纸包,随口问道:“手里拿得是啥?”
“好吃的!”小豆丁兴奋拆开油纸包,“顾璋哥哥家的香喷喷的肉!”
他拆开后,就被香得不行,忍不住用手拿了一片就往嘴里放,嘴巴才刚刚尝到味道,眼睛都忍不住眯起来,“唔唔,好吃!”
马婶早知儿子攒了钱,“攒的钱都用来买肉了?”
“顾璋哥哥没要钱。”小豆丁又拿了一片,踮起脚伸手想喂给马婶,“娘,你快尝尝,特别香!”
马婶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肉,这一下就愣住了。
她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外面一层薄薄脆脆的皮,里面满是肉香,不腥不臊的,还满口说不出的香味。
小豆丁又给爹喂了一口,然后美滋滋道:“爹也吃了,娘也吃了,剩下两片就是我的了。”
马掌柜舌头刚刚沾了点孜然的味道,眼睛就亮起来,边吃边不住点头:“这味道扎实,比咱家上次买的猪头肉香多了!”
他吃完后还有些回味,忍不住看向小豆丁怀里的油纸包。
不远处。
秀云阿奶吃完饭,正在朋友家做客,两个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
这时,一个小孩哒哒哒的跑进来,高喊着:“娘,你看我得了什么好吃的!”
一股浓郁又独特的肉香,从小孩手里的油纸包中飘散开,里面似乎是几块切好的、还温热的肉,看着就漂亮。
秀云阿奶就感觉那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甚至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她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怎么还馋上了?
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要说要买点尝尝,一小份肉就被一家子分完了。
“爹,这肉真的太好吃了!顾璋哥哥能天天吃,肯定特别高兴。”
秀云阿奶呆住,竟然是顾家做的?那她可怎么办?!
几个小孩风一样地在街道上飞奔。
丝丝缕缕的香味也飘散到空气中。
另一条交叉巷口,坐轿子路过的萧学政,感觉鼻尖飘过一缕奇特的肉香,“外面有卖什么吃食吗?”
“没见到买吃食的,就几个小孩路过,可能是从隔壁街买了零嘴。”
萧学政掀开马车窗上的帷幔,什么也没看到,但又闻到一缕肉香,这味又香又特别,实在勾人得很。
“先回去吧。”
他本以为只是路过,怎么也没想到,等到了夜里,连做梦都是那个香气。
这个夜里,不知多少人梦里都是这股奇特的炙烤香气。
秋娘定下了配方,价格,马不停蹄地去定制一个大些的烤炉,去找稳定的铺子供肉。
顾璋也带了两份烤肉,打算带给师父尝尝,然后在问心学院里提前宣传一番。
这里可有不少有钱学子,能住得起问心道,只要不是完全不贪口腹之欲,绝对抵不过这个诱惑。
无论世家子弟、乡绅富豪,都是他家的潜在客户。
问心书院。
顾璋才刚刚进教舍,金瑎追上来,有些高兴道:“顾璋,昨日书院出了处罚结果!说是项门寻衅滋事,构陷同窗,被罚了补贴银钱,还有散学后整理打扫所有教舍一年。”
金瑎觉得解气极了:“这可真痛快,每日散学后打扫教舍可丢人了。”
顾璋倒是觉得,恐怕少了那份学院对家贫学子补贴的银子,更让他难受。
顾璋将食盒放到书案最里面,然后道:“不管他。”
金瑎一拍脑袋:“是啊,大好的日子,说他扫兴做什么?我听说了,从永河村换上来的良种,已经分发下去了,你爹和爷爷走马上任,带着一队人去各县巡视教人了。”
金瑎是真的服气了,原来只觉得顾璋会挣钱,脑子活,读书他还是不差的。
这会儿见顾璋的一篇文章,能得如此权势,得皇帝青睐,实在是佩服不已。
他们这一支单出来,苦守了三代,才让他有机会能科举入仕,就为了他们金家有人能出个一官半职。
他自认天资聪慧,可顾璋比自己年岁还小,竟然能做到给全家都带来官品。
“小石头,你给我讲讲,怎么想到这一茬的?”金瑎简直好奇死了。
顾璋:“……”
说他上辈子怎么和一株变异小麦王“秉烛夜谈”,激战十几天。
还是说他上辈子管理基地粮田的时候,学习和查阅的那些资料?
顾璋看着金瑎亮晶晶的眼神,还是挑拣着说了一点。
顾璋这一开口,就有些不得了。
原本好好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学子们,都竖起耳朵,坐得远的,还站起来走过来听。
连应当提醒众人回座位,马上要响上课铃的黎川,都忘了时间。
直到代表上课锣鼓声敲响。
金瑎急道:“怎么这么快就上课了?这才正讲到关键地方呢!”
顾璋使用了本末倒置的讲法,也就是把自己的功劳,当作原因,说自己正是从小增产中发现了关键。
他刚刚讲解到第一年麦穗看起来变得饱满,村人都过来帮忙收割。
周围学子也正听得起劲。
所以这次产量多少?后来能到亩产两石,这么大的跨越和进步,就是从这次丰收中找到了什么关键点吗?
“怎么就敲锣了?”
不过再想听,也只能回到座位上安分坐好,等夫子来上课。
顾璋安安稳稳的上了一早上课,等中午午休的锣鼓声响起,夫子才出教舍的门,就有人围了上来。
看顾璋拿了食盒,问道:“是要去食堂用膳吗?要不咱们一起,边吃边讲?”
顾璋确实要去食堂,要热一热才方便吃。
“行吧,一同去。”顾璋身边围了不少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食堂去。
就连余庆年这种平日里不怎么去食堂的人,都难得拐弯往食堂的方向走。
一行人边走边讨论着今日学业,讨论着圣人文章。
可走着走着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有股香味不知从哪里飘过来,还粘人似的,怎么走都环绕在他们周身,时不时调皮地往他们鼻子里钻。
偏偏认真去找的时候,那味道仿佛又没出现过。
若隐若现,实在挠人,就跟让他们抓心挠肝一早上的顾璋一样,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
他们坐了一张大桌子。
顾璋也带着食盒去加热,食堂里有一个专门的灶,旁边挖了许多凹进去的空当,以便学子利用食堂灶里的余热来热饭。
才用大火力烧了上千人的饭食,还热乎着,没一会儿,食盒就温热烫手起来。
顾璋第二盒本想带给燕老吃,这会儿干脆直接也热了。
他带着食盒回来,桌上已经坐了好多人,都打好了饭菜。
看着顾璋靠近,不约而同看向顾璋手里的食盒。
馋了他们一路的香味,竟然是从顾璋手里的食盒里散出来的?
难怪那奇异的香气就跟撵人似的!
正是饭点,人还在逐渐变多。
问心学院里有大半学子都会来食堂吃饭,有的是为了省钱, 有的是为了节省时间。
即使是家境富裕的学子,也不会天天中午下山打牙祭,用完午膳之后又回来,这样午休的时间会被占用不少。
可今日的食堂,和往日有了些不同。
一股并不浓烈,但是极为勾人的味道, 在人来人往的食堂散开。
闻到的人都被勾得有些馋了,对着往日自己爱吃的饭食, 突然觉得有些没滋味。
悄悄地咽了下口水,忍不住抬头张望。
“今日食堂有新菜色吗?这也太香了, 是哪位厨子做的?”正吃饭的学子, 低声问同窗。
他旁边的同窗很想回一句, 可能是那个公子哥派小厮去山下酒楼买的,但心中也有些不想要这个结果,干巴巴道:“等会咱去问问。”
“这是什么味道?”
“好像是杂嚼的那种肉香。”
“胡说, 杂嚼哪有这样霸道的香味?”
食堂里不可高声语,但即使这样, 也比往日安静的食堂热闹了许多。
远处学子还在低声议论,四处张望寻找。
路过顾璋他们这一桌的学子, 被香得仿佛定住了脚,有些走不动道,看着顾璋的食盒。
顾璋道:“其实还是要刚出炉的好吃, 放凉了再热,总归会差一些。”
顾璋将一盒放在自己面前, 将另一盒放到中间:“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路过的学子:??
竟然还差一些?
那刚刚出炉时会有多香?怕是要把他馋得口水都流出来?
众人本想寒暄一番。
但顾璋已经低头,夹了一块切好的肉,放进嘴里吃起来。
顾璋吃东西向来是享受的,任谁经历过末世五十五年那样的资源匮乏,也会对所有的食物都珍惜,欣赏。
他吃得脸颊微微鼓起,显然是对尝到的食物很满意,眼睛都满足地眯起来。
众人视线再落到中间那盘杂嚼上,深褐色的肉块表面透着清晰的纹理,热气伴随着香气在鼻尖环绕。
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就被勾起来了!
宛如黎川这样的稍穷困的学子,都努力挪开视线,低头吃自己食盒里的饭菜。
倒是余庆年这般家中富裕的,不怕欠顾璋人情,想着大不了下次再请回来就是。
余庆年笑道:“那就多谢顾贤弟款待了,这般奇香扑鼻的杂嚼,我还真是头一遭见。”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送入口中,感受到浓郁独特的羊肉香气在口中逸散,满口鲜香翻腾,控制不住想要去夹下一筷子。
索性骨子里的礼仪让他克制住了,本就不多,他若吃了,就有人吃不上了,但也下意识问:“这是哪家酒楼的杂嚼?”
他问到了,今晚就去要一盘。
这一口吃得,把肚内馋虫都勾起来了,又得忍着,不上不下的,着实难忍!
同样品尝过的学子们,也都觉得嘴里肚内都空空的,眼前的饭食吃了就跟没吃一样,根本不满足,恨不得再来一盘才好。
“是啊,这般好吃的炙羊肉,我怎从未听过?”
“我倒是觉得这个五花肉片最为油润可口,就是可惜外皮软了些,若是刚刚做好,想必更焦酥。”
顾璋见鱼儿上钩,满足的乌眸更亮了几分。
他将中间那个食盒向右边推了推,家境不同坐下的时候,也自然地坐到了两边:“都尝尝,冷了就不好吃了。”
黎川看着上好肉条制作的杂嚼,克制地收回了视线,低头专注吃自己餐食里的饭菜,“不用……”
他还没说完,就见碗里出现了一大块上好的肉块,鼻尖嗅到的香气更明显,是一股经过柏枝熏炼的独特肉香。
顾璋用食盒第二双干净的筷子,给右手边坐得近的两人夹了点,“试试看,顺便说说味道怎么样?”
刚刚尝过的人,见他们这般磨磨唧唧,都恨不得端过来分掉。
“也不知怎么调的味,吃完后依旧觉得满口奇香!”
顾璋默默记下,他都没注意到还有这个优点。
孜然确实是能留香很久的香料,回香特别强烈,而且味道持久不散。
除了密封的油纸包,如果买小份解馋,倒是可以选择些敞口的容器。
尤其是孩童,边走边吃,一路飘香,就是流动的广告位。
“吃起来像是经过柏枝炭火熏制,又因这奇香香料点缀,本就浓郁的肉香,尝起来都更有滋味了。”
“肉嫩,味足,鲜香,初尝惊艳,后又回味无穷。着实好吃!”
“顾贤弟,你还没告诉我们,这是从哪家酒楼或者哪个铺面买的?”
顾璋收集着评价,想着可以改进的地方,被问到,展眉笑道:“是我家的营生,现在还没开张,到时候开张了,欢迎诸位捧场。”
口袋里都不缺银子,都是他家的潜在客户群啊!
虽然家中贫寒的学子没钱,但是不少都有文采,评价起来,花样繁多,不会只干巴巴憋出一句“好吃。”
顾璋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给她娘的铺子打广告。
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不少读书人都羞与之为伍,觉得全是铜臭味。
黎川都停下筷子,抬头看他,他见过顾璋花钱的时候,绝谈不上贫寒,竟也让家人去做营生?
黎川记得很清楚,他分明见过顾璋在巷口哄家中长辈开心的乖巧模样。
难不成也是花言巧语,哄得家里人掏心掏肺供他读书,自己却在外面大手大脚花钱之人?
若是这样,即使再聪慧,有文采,他也羞于与之为伍。
余庆年也有些不信,他观顾璋穿着、日用皆不俗,而且都已经考中秀才,怎么还做这个?
他犹豫问道:“是家中亲戚的营生吗?”
“是我娘要做的营生。”顾璋直言不讳。
竟然是顾璋的母亲要做这个杂嚼的营生?
顾璋见他们都愣住了模样,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明白怎么回事。
他道:“我出身农家,幼时家贫,身子骨也不好,好几次都危在旦夕。”
众学子:???
他们想起射、御课上顾璋生龙活虎的表现,都不敢相信顾璋小时候竟然体弱多病?
“家里地全靠我爹和爷爷种着,不过谁都知道,种地是肯定不够我喝药的。那时喝药,全靠我娘接些手工活挣钱。”
不管有钱没钱,此刻都怔了神。
有钱的富豪乡绅家的学子,有点难以置信,顾璋幼时竟是如此?
家中稍显贫寒的,也惊诧,顾璋竟然敢就这么当众说。
而且顾家原来,似乎比他们家都更穷些?若是搁在自己身上,想想都觉得难以启齿。
顾璋半点不受到众人视线的影响,坦坦荡荡道:“我家原来是真的穷,六亩地里还有两亩是开荒来的,种地只勉强够饿不死。”
说着,他的声音都有点骄傲的上扬,显得轻快了些,“我娘就是这么能干,硬是挣到钱,给我看病、喝药、供我读书。”
顾璋还没说完,众人眼里就五味杂陈,表情各异,精彩得很。
有人道:“确实令人敬佩,可如今既然富裕起来了,为何还要抛头露面,做这等低……这等营生?”
顾璋道:“当然是因为她喜欢,能自己挣钱底气也足,日子过得便痛快。”
他们家一直都是秋娘说了算,不仅爹听秋娘的,“我儿时都被我娘揪耳朵。”
这都是她娘掌钱的底气。
众人看顾璋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竟有人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这等让人羞臊的话?
这难道很让人骄傲吗?
顾璋半点没觉得害臊,他脸皮是奇厚的,反而还问道:“谁家能有我娘这般有底气?为何富裕了,就要剥夺她挣钱的干劲,让她为了些教条,失了这份底气来源的根基?”
这话还真把一桌人都问倒了。
有钱人家女眷都被困在后宅,即使管家,但在外头的大事上,也只能听男人的。
有家中父亲给人当账房的,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家中忙忙碌碌操持的背影,偶尔伸手找父亲要钱过日子。
“掌心朝上找人要钱的人,慢慢被养得没了生存能力,受了委屈也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往肚里吞,躲在角落里默默哭。”
慢慢到最后,受了委屈都不敢说了。
顾璋:“我可舍不得,舍不得我娘变成这样,她就像冬日里生长的松柏,不该藏在温暖的屋子里养。”
他更愿意看到敢揪他耳朵,罚他没鸡蛋吃的秋娘,可不想看到秋娘以后只能看他眼色过活。
黎川听了顾璋的话,只觉得眼前的顾璋好像和那日看到的顾璋重合了,甚至隐隐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他也家贫,自来了府城,愈发捉襟见肘,他娘甚至都在外接了浆洗的活计,他自然不会嫌弃,可也从不在学院里提,他自问没法将这些坦荡地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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