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地也不少,也都卖力干活,唯独亩产上不来。
顾璋心中担忧倒是少了些,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亩产稍微提上来一点点,情况就能有很大的改善。
而他在植物方面,一向都是很有底气的。
顾璋走到田边,他将袍角撩起,就往田里走。
田里的情况确实不好,就算完全不务农事的书生来了,恐怕都能看出收成极差来。
顾璋已经隐隐看出了点问题,他又问村长几个问题确认:“在十几年前,或者几十年前,清安村的收成比现在好些,能有一石多?”
村长有些惊喜,连连点头,压低的嗓门都不由自主放大了些:“是啊!!早些年还没这么差的,时间越久就越差。”
顾璋:“这些年总有灾害影响收成?”
清安村村长更惊喜了,一口应道:“还真是,尤其是打仗的那两年,天气可奇怪了,粮食减产得厉害!!”
顾璋看了眼不远处裸露出黄土的草地,问:“浇灌到田里的水,干得也很快。”他的问句,已经慢慢变成肯定的语气。
村长连连点头:“真是干得快!我之前试过了,如果按照您那本《宁都增产经验》的浇水间隔的话,咱刚赤府的小麦都要渴死了。”
村长仿佛听到老郎中一摸脉,就准确地说出了病情,激动得眼如铜铃,亮得在发光!
见到他的反应,旁边跟着的兵卒、师爷们也都相互看了看,眼中皆是惊异之色。
村长激动得一把握住顾璋的手,分明是个身体高壮的汉子,不到一息间,顿时老泪纵横,变脸之快,让人惊叹。
“顾大人啊,我们岩武县的百姓实在苦啊,战场太近,煞气最重,怎么种都种不出粮食来,饱一顿饿一顿的,好不容易收获了,还有对面狗娘养的匈奴来抢。”
哭完,他又小心翼翼道:“您既然能看出来这么多,是不是有办法帮帮我们?”
顾璋:“……”
怎么连亲自种地的人,也相信“边关煞气重,导致产不出粮食”的说法?
“这和煞气有什么关系?”
村长瞪大了眼睛,一副您怎么忘性这么大,刚刚说的话都不记得的表情说:“刚刚我们不是都说过吗?早年还好,越来越严重,我想了想,这不就是煞气越积越多吗?”
分明是因为草原地貌物种单一,极容易受到破坏沙化,而且这些年光顾着打仗,马儿养多了,或者用得狠了,生态环境破坏得越来越多。
他还没想好,怎么变成白话好解释。
村长好像是真的心情很激动,嘴里不停歇地说:“还有这些年奇怪,易怒多变的天气,就是从那两年打仗死了好多人开始的!”
顾璋:“……”
这片地区,分明已经快变成典型的草原—干旱区了,气候变化剧烈,灾害频繁完全是因为物种单一,进而导致农业也跟着受影响。
和怨气、煞气有什么关系?
村长越说表情越苦涩:“已经有好些年都吃不饱饭了,怎么想办法,地里就是不出粮食,这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惩罚。”
顾璋额头迸出一根青筋,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惩罚个屁!”
“您有办法?!”村长苦涩的表情立刻化作惊喜,好像修习过川剧变脸。
他又欣喜到自顾自地说:“是啊,您可是小农神大人,天上的神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您的,毕竟日后还要见得不是?”
不仅村长这么说,一路跟着的几家人,还有本地土生土长的宗乡,脸上都忍不住带上喜色。
“您真有办法吗?”村里人家眼里满是期盼。
“我就说小农神大人要来看田地,肯定是有办法吧!”随行的兵卒激动地一拍同伴的背,拍得他身上的黑甲胄哐哐作响。
宗乡也激动道:“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不管要怎么弄,我肯定帮您办成,不出一点错漏!”大不了把他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姨婆他们都找来帮忙!
盯着一群期待的目光,顾璋也没想卖关子,想了想道:“今年已经夏天了,时间不太多,补救一下应当能提升个几斗,好的能过一石。”
时间不多,补救,都能一石!一听就知道,后头还有更好的法子,更高的产量啊!
周围人听了都高兴得没忍住,欢呼起来。
那胆子大的年轻汉子,更直接双手放在嘴前呈喇叭状,大声喊道:“顾大人真有办法替我们驱除煞气,把地里麦子的产量提起来!”
顾璋强调:“是科学!和煞气没关系!”他都绷不住,直接把科学两个字拿出来用了。
“好好好,是鸽血,鸽血!甭管是什么,有用就行。”村长笑得跟捡到金元宝一样,“不愧是小农神大人,要不要先到我家喝点茶,歇歇脚?我再从田里给您带几株麦子走。”
合着上到岩武县令,下到亲自耕作的百姓,都对煞气这套说辞深信不疑?
哪个混蛋造的谣?
顾璋感觉有些头疼:“不喝了,你割几株给我带上,我赶着去下一个村。”
“顾大人心忧百姓,实在是我们岩武百姓的福气啊。”清安村村长笑着夸道,又连忙亲自带着人去割了几株。
顾璋还隐隐能听到,“多割两株,免得到时候顾大人想法子驱除煞气,找不到我们村的麦田。”
顾璋额头突突,恨不得把这群人都扔去上课,把天文地理、生物、化学都来一遍。
“走!”
顾璋愤愤地想,等边关这档子事了了,他一定选个好地方任职,然后开办个学校。
招生嘛,就从答出了《十万个为什么》还领取过赏金的人里头选,然后再一批批来。
原先在宁都没法解释也就算了,大差不差也能糊弄过去,边关这边倒好,直接弄了个煞气的说法来!
还人人深信不疑!
顾璋按照计划,顺时针去一个个村子查看情况。
中间也没回城,直接住在村子里。
有时候还能住在乡绅老爷家空闲的院子里。
这天,顾璋又看了一大片村里种着小麦的土地,基本已经把情况摸清楚了。
他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成算。
打算两边同时着手,一方面按照宁都最初提高产量的老办法,直接往地里加针对性的肥料,他的法子效果突出,原因就是一对一做出来的,缺什么补什么,这也是《宁都增产经验》在边关无效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就更是重中之重,要把环境保护起来,要不长远来看,在地里做再多努力,都抵挡不了大环境的恶劣。
顾璋觉得最好的法子,其实是建立森林带,能丰富物种,无论是下雨,还是冬天落雪,森林的根系都能把水锁在土壤里,有了森林带,风的力量和速度也没有那么大了,田里的水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带走。
其实好处还有更多,简直数都数不清。
问顾璋为什么知道?
他当年就从草原森林带里捡过一株蘑菇,那蘑菇变异后会散发出粉色的雾气,让人陷入梦幻之中,对别人是恐怖的毒药,对顾璋来说,就是那蘑菇用幻境对他喋喋不休的叭叭叭炫耀,炫耀它掌控的森林有多能耐,有多厉害,周围多少花花草草和泥精都要感谢它。
从顾璋捡到它起,到最后战死,足足念叨了八年!
顾璋脑子里正想着这些,推开今日暂住的庄子里的房门,正要躺下休息,一看屋子里多了个女人!
还是个只穿了红色肚兜的,躺在软榻上冲他笑的女人,声音娇软软地喊他:“顾大人~”
顾璋脸色顿时一黑,转身就往外走,直接一脚把门踹开,木质门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直接坍塌,两扇门都碎裂在地上。
“谁负责守的门?”顾璋怒而质问。
轰隆一声破门而去的气势,把那貌美的婢女吓得脸色苍白,又有一群兵卒闻声而来,脚步飞快,把门都堵了个严实。
“大人!”
伴随着屋内女人带着哭腔的惊呼声。
顾璋压眉,毫不留情地下令道:“把人用被褥裹起来丢出去。”
负责守门的那两个兵卒也赶紧单膝跪地,请罪道:“顾大人赎罪,她说是庄中婢女,给您铺床换床软些的新褥子,我们才放她进来的。”
又有兵卒往屋里走,眼里倒是没什么别的情绪,令行禁止。
那婢子哭得可怜,哀求道:“大人您可怜可怜奴婢,被您看了身子,再要被丢出去奴婢日后可没脸活了。老爷也定不会留下我的,您就收了奴婢吧,奴婢当真仰慕您,不求名分,能留在大人身边端茶倒水也好。”
顾璋只觉得脏了眼,冷漠道:“你家老爷是吧?我正好查查他。”
哭得梨花带雨的婢女,顿时被吓得失了声。
“收拾东西,后头不去了,直接回城。”顾璋冷着脸下命令,那些村子在后头的兵卒,听到顾璋的话,简直恨死这个搔首弄姿的婢女了,也没了点怜惜的心,直接把人裹成一团,扔到了院子外头。
顾璋问:“我记得,这个庄子是黄家的?”
宗乡怕他生气,赶紧作揖应道:“是黄家的没错。”
还简单为他讲了下黄家是他们刚赤府两位富商之一,然后道:“想来是听闻您到访,想对您示好,时下商人交好新上任的官员,大多就是送钱财,和美人贴身伺候,您别动怒。”
顾璋隐约觉得不对,即使他没太多经验,但是在京城也是见过猪跑的人,即使是送礼,未免也表现得太急切了。
如果他真的是贪色的,收下了那个婢女,即使没收下,只要今晚被翻红浪,这家就有了由头,能攀上来说些话,探些风头。
甚至还能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凑上来,笑着讨论一番,再顺势送些银子,就是一起“同流合污”的关系了。
什么关系都没这层关系靠得住,就跟土匪上山还要杀人当投名状一样。
事情只要做了,就不好出去乱说,也不好再下狠手查什么了,毕竟有些事就说不清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急切,总归是心神不宁,于是自然乱了阵脚。
即使平时不特意去琢磨这些腌臜事,但仔细琢磨琢磨,还是能品出些端倪来的。
顾璋吩咐李刀道:“你去院门口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李刀是个心直的,顾璋说谁也不许,还真的一个都没放进来,不论是求情的婢女,还是特意赶来道歉的庄子管家。
顾璋冷着脸,罚守门的那两兵,日夜不休骑快马去追前头出发的那队人马,务必要保证把府衙账册全数带回来。
当晚,顾璋就回了城。
他原本情绪有些低沉,无论是田里的产量,还是后头几个县令和富商竟然在边关也胆子大,可能有的阴私,还有不知何时会来,源头到底在哪里的破城,都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当推开家门之后,看到充满生活气息的家,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欢快笑声,仿佛心中燥意瞬间被抚平。
似乎是燕芷身边红柳的声音:“原来燕夫人还担心您来这儿受苦,我看来了岩武城,小姐您真当快活,天天笑容都没消失过。”
“开心当然要笑啦,这个好香,感觉用来做牛肉干正好!”
顾璋走到小院门口,看到小姑娘面前摆放着他送的那一盒香料,手指灵活地在里头拨弄,眼神亮晶晶地挑选着。小风筝花样的发簪垂珠轻轻在她髻边摇晃,更显得她的笑容烂漫自由。
“也不知道顾璋哥哥想我了没有,我都想他了。”小姑娘单手托腮,盯着眼前调配好的四种混合香料,嘟囔,“也不知道他会最喜欢那一种?”
红柳轻笑:“大人肯定也想您了,他可把小姐您放在心尖儿上呢,每次出门都想着您,上次去军营还给您带花篮。”
顾璋听着,脸上都不自觉浮现笑容,推开院子门走进去。
“顾璋哥哥!”燕芷高兴地跳起来,小跑到门口往他怀里一扑,笑盈盈地惊喜道,“你怎么提前回来啦?”
顾璋也大步往前走几步,把小姑娘稳稳接入怀里,捏捏她的发髻,在她耳边道:“也想你了。”
声音都透着缕缕笑意。
燕芷把头靠在他胸口,放松着任由他抱着,笑出声来,“那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吧!”
“当然算。”顾璋心头微动。
燕芷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又灵活地跳下地,拉着顾璋的手,往小院里头跑,欢呼道:“快来看看我新配的几种香料,等会儿我们试试蘸肉吃!”
顾璋和媳妇腻歪了一天,吃了一顿滋味让人神魂颠倒的烤肉,犹如打了鸡血活力满满,只恨不得赶紧把敌人全部切瓜砍菜般收拾干净,然后提着刀跟着小姑娘后头给她切肉打下手,实在是太好吃了!
当异香扑鼻的调味料撒在肉味醇厚浓郁滋滋冒油的肉片上时,激发出彼此极致的香味,那滋味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更别说兴趣相投的两个人一同享受美食的成倍乐趣了。
顾璋干劲满满的出门!
他考虑着提升产量的具体方案,带着副将给的那本册子,就去军营里报到了。
然后很不幸地发现,“入职军训”的地方,竟然是北骁卫!
顾璋:!!!
早知道是这样,他那天就不帮薛见雷拉仇恨了。
凑什么热闹!人家要训手下大意轻敌的兵,让人长长教训,他凑上去做什么?
可偏偏他跑去跟薛见雷打商量,薛见雷跟上回见面好说话的模样完全不同,一点也不跟他嬉皮笑脸的,完全是一副严肃正经,绝不通融的模样。
甚至还残忍地回复他的暗示,说公平公正一视同仁,绝对不会放水的。
顾璋气得头顶冒烟,报复,绝对是报复!
早知道就不帮这忘恩负义的混蛋说好话,争取二分之一的千里眼了!
这事实在不好办啊!
上次他状态全胜,人家训练得气喘吁吁的,本来起点就不一样,他还少了那么重的黑甲胄,赢了也不至于让人太较真,可偏偏他最后帮薛见雷拉了仇恨!
又是得意、又是炫耀的,表情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欠揍。
前脚刚刚炫耀嘚瑟完,后脚就当软脚虾,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要是真把北骁卫赢了,其他人面子往哪里搁?
虽然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毕竟人家真刀实枪上过战场,但人总是要考虑万一,如果真发生了,不会到时候三百个人联合起来想揍他吧?
薛见雷,大坑货!
顾璋换好衣服,有些怂的走进校场。
校场里威风凛凛列队站好的北骁卫齐齐转头,把目光停在顾璋身上。
在顾璋还没来之前,薛见雷已经把他用得十分充分,早早给他又拉了一遍仇恨:“顾知府一介文官,从今天开始同我们一起训练,你们要是操练还比不过他,就收拾收拾回家带孩子去好了!”
顾璋走进校场就感觉不对,像是有杀气!
抬头就看到三百双冒着凶光的怒眸,直直朝他刺来。
这天, 军营里兵卒们都看到个稀奇事。
平日里操练时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地北骁卫,今儿个个都面带愤色,一副铆足了劲儿要跟人拼命的表情。
怎么好好的绕着校场跑圈, 还能跑出上阵杀敌的气势来?
走近一听,还能听见有人嘀咕着:
“可不能被赶上了”
“都跑快点,那小子跑起来跟个猴似的,别到时候快跑完了,嗖的一下撺过去了!”
“见雷将军早上都说了,谁要是落下了, 就去火头营帮兄弟们打饭菜!”
不仅被一个十八岁的文官比下去了,还要当着全军的面, 公开处刑!!!
真要输了,面子往哪里搁??
北骁卫一个个憋足了劲儿, 绝不轻敌, 绝不小瞧顾璋, 绝不放松警惕!
等北骁卫前头彪悍威武的壮汉们跑过去了,将士们才看清,原来队伍后头缀了个“单薄”的尾巴。
相比前头体形强壮、肌肉贲起, 恨不得个个两米的黝黑壮汉,顾璋看起来还真是小小一只, 在一群黑炭里,就跟块白豆腐一样显眼。
看得人惊奇得不行:“哟, 小农神怎么跟着北骁卫一起操练起来了?”
北骁卫的操练量可吓人得很!
顾璋其实也缓过神来,从进入军营后就一环接一环的冲击中反应过来。
北骁卫这一看就是兵中强将,虽然因为人数少, 可能称不上绝对主力,但是百分百是一把杀敌尖刀。
文官的“入职培训”怎么可能在北骁卫?
顾璋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肯定是上次夺了战旗,漏了底,然后他的入职军训,就从新兵营、或者简单领着过一遍,变成北骁卫了!
薛将军,薛见雷!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不愧是父子俩!
顾璋气吼吼地想,不过也没真去抗议什么,训练下来实力是他自己的,而且在北骁卫,能接触到的东西,肯定比新兵营之类的地方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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