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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归航(路树)


是苏含和柒时宜的消息,新年祝福。
夏里回完消息后,点开订票软件,输入苏城,软件上显示还有票,只不过发车的时间点不太好,是凌晨三点的票。
她犹豫了两秒,买了回苏城的票。
这晚的车格外不好打,夏里站在路边二十多分钟没见一辆出租车,手机上的打车软件不知疲倦地显示着正在为车主叫车请车主耐心等待的字样。
手机显示江少禹来电。
电话接通,江少禹含着笑说:“没打扰你睡觉吧。”
夏里吸了下没有知觉的鼻子,说道:“没有。”
“吃饺子了吗?学校里的饺子好吃吗?”
天空中开始飘雪花,夏里伸手去接,雪花带着凉意化开在她掌心。
“夏里。”江少禹喊她。
“吃了,挺好吃的。”
“是吗?那明年我可要尝尝学校的过年饺子,今年是没机会喽,被我爸妈抓回外婆家了。”江少禹打趣道。
夏里隔着屏幕听到他那边的欢声笑语,老人的,小孩的,都有,好不热闹,他应该是在阳台打电话。
“江学长,新年快乐。”
“夏里,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天天开心。”
“谢谢学长,你也要天天开心。”
过了几秒,江少禹问:“夏里,你是在外面吗?”
“嗯。”
街道上人声喧腾,夏里也不想生硬的撒谎。
“今天晚上不回去吗?”江少禹语气严肃了起来,“你一个人?”
“嗯。”
夏里举着手机的手都要冻僵硬了。
“要去哪?”
“就随便一个人走走。”
夏里不习惯把自己的狼狈拿给别人看,她更喜欢一点点收拾烂摊子,然后看着结果变成自己想要的。
江少禹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给了夏里一个手机号,“这是出租车司机的号码,他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过年也会跑单子,师傅挺靠谱的,有需要可以打他手机号。”
夏里站在路边又等了半小时,眼看就要赶不上火车了,她才打了那个手机号。
电话挂断没多久,司机师傅就来了。
他开的不是绿色出租车,是私家车,夏里认的那车,价格七位数。
“外面挺冷吧?”
师傅说话间又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了点。
夏里在外面游荡了那么久,身体早已经冰凉,在寒冷的环境中感觉不到冷,进到车里,才感觉到身上的凉意,她搓搓手,笑着说:“是挺冷的,叔叔不好意思,大晚上的麻烦您过来一趟。”
“不麻烦。”师傅笑的温和。
车开的很稳,又有暖气烘着,夏里坐在后座昏昏欲睡。
“姑娘,到了。”
到车站后,师傅轻轻叫夏里。
夏里睁开眼,缓了两秒,问师傅多少钱。
师傅咳嗽了声,温和道:“忘记打表了,你看着给吧。”
夏里了然地笑笑,给司机扫了100元,并祝福他新年快乐。
火车站也是灯火通明,大厅的旅客多是回家过年的农民工,夏里抱着包穿过人群,顺利坐上了回家的班车。
上火车时,夏里收到了顾津南的微信消息:【抱歉,我刚忙完,你在干嘛呢?】
顾津南:【是睡了吗?】
夏里盯着屏幕沉默了会儿,点开顾津南的微信头像,把他的消息设置为免打扰,把手机调为省电模式,扔进包里。
顾津南带着一身寒意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逼近了凌晨两点,他推开门进去,客厅一片漆黑,像他无数个日夜推门回来一样的场景。
他愣了两秒,缓缓按下门口的开关,客厅瞬间大亮,玄关处并没有夏里的靴子,但那双粉色棉拖也不在,顾津南没有换鞋,他走到次卧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没人应声,他推门进去,床上只有平整的被子,没人。
客厅里干干净净的,像夏里没来之前那样。
顾津南捏了捏眉心,坐在地毯上给夏里打电话,一连三个电话,都没人接。
他点开夏里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他发的那两条,他烦躁地又发了条:【你去哪了?看到了回个消息。】
“苏市站马上到了,苏市站马上到了,有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准备。”火车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提醒旅客。
夏里这三个小时睡的并不安稳,车厢里的说闹声、打呼噜声音,还有恐怖的梦境,让她醒来后比没睡前还要疲惫。
下了火车后,夏里在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等一切都安顿好后,夏里窝在白色的大床上,拿出手机准备回复账号私信。
手机上显示三个未接电话。
夏里点开,都是顾津南的电话,这一瞬间,她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开心。
又是出于客套的关心吗?
夏里点开微信,里面有他发的新消息。
出于礼貌,夏里还是回了顾津南的消息:【回老家了。】
顾津南秒回,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
夏里自嘲地笑了笑。
真的只是客套的关心。
她忽然觉着之前为顾津南做的那些事情,从头到尾都蒙上了一层可笑的色彩,在顾津南眼里,她和那些卖弄风骚想要泡他的女生恐怕别无区别。
夏里眨了眨睫毛,长长呼了口气,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翌日清晨, 夏里起个大早,去花店买了菊花花篮,拎着去墓地看夏景安。
墓地环山而建, 大雾弥漫, 脚下的植物带着露水,夏里一路走来,脚踝处的裤脚都是湿的。
墓园里不少墓碑前放着新鲜的鲜花。
夏里轻车熟路地走到夏景安的墓碑前, 他墓碑周围有很多枯草,墓碑上也覆上了层薄土,看样子,她去东大的这段时间,没人来看夏景安。
夏里跪在墓碑前一点一点的擦拭墓碑上的灰尘。
“爸爸,我来看你了。”夏里咽了咽干疼的喉咙, “过年了。”
夏景安是大年初二去世的, 今天也是夏景安的忌日。
十年前的年初二, 夏景安带着老婆孩子去附近的庙里上香游玩,在庙门口排队买票的时候, 突然有辆轿车失控, 直直地冲着最左边的收费口过来,夏景安排队的收费口和那个收费口隔的有段距离,他完全是可以避开的失灵轿车的,但当时有个小男孩站在轿车冲过来的那个收费口, 被吓的哇哇大哭。
夏景安本想冲过去把孩子带走的,但车速太快,他没来得及躲开, 死在了那场意外中。
小男孩被夏景安用身体挡在了角落里,平安的活下来。
夏景安倒在血海里, 撑着一口气等老婆孩子过来,他告诉夏里要好好照顾妈妈。
可是妈妈呢,拿着丰厚的赔偿费就远走高飞了,十年了,夏里从没见过她。
“爸爸,我还是很恨她,不是因为她拿着钱跑了。”夏里缓了片刻,“她不应该走那么快的,最起码等你住进墓园里再走。”
墓园静悄悄的。
夏里后背抵着墓碑,轻笑了声,“爸爸你不回答,是赞同我说的对不对?”
“爸爸,我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我,无论我怎么样走向他,他都好像注意不到我。”夏里低垂着眼,像之前和爸爸聊天那样,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
夏里在墓碑旁坐了两个小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最后依依不舍地起身,动身去另外一座孤城。
没走两步,撞上了老家人。
夏里奶奶、姑妈和表妹拿着花篮来祭奠夏景安。
姑妈看到夏里,五官皱成一团,“你这小妮子,回来干什么?又想克死谁?”
奶奶:“你一个人回来的?你那有钱的男朋呢?”
姑妈:“有钱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种货色?越是有钱人越看中风水和八字。”
“……”
夏里早就习惯她们这些话了,这么些年了,骂过来骂过去还是这些话,词都不带换的,无聊盖过刺耳。
表妹苏含走过去,牵着夏里的手,仰头看着夏里说:“姐姐你手好凉呀,我给你焐焐,我手热。”
姑妈一把拽走苏含,呵斥她:“你想挨打了是不是?”
夏里冲苏含笑了笑,“我先走了。”
夏里还没抬脚,就被老太太拽着胳膊,拦在原地,她问:“你和你那男朋友分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夏里平静地说。
初升高那年,夏里发挥不错,考上了老家最好的高中,但家里人不想让她继续念书,尤其是姑妈,一个劲儿地劝说夏里去附近的KTV打工,等成年了,会给她介绍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那小伙子看着挺有钱的,你多接触接触他。”奶奶说。
姑妈搭话,“就是,男人都管不住下半身,生米煮成熟饭后,你给他生个儿子,他们家自然亏待不了你。”
夏里苦笑。
男人都管不住下半身!
所以姑父深夜推开她的卧室门,到头来所有的错误还是怪在她头上!
夏里觉着自己生理忍耐极限已经到顶点了,再多待一秒她就会吐,她冷着脸,没有任何留恋的走了。
“看看,还没说两句,又走了,整天挂着脸,晦气的很。”姑妈看着夏里的背影,不知疲倦的骂着。
“她无论走多远,身体里都流淌着老夏家的血,我以后动不了了,她照样得回来伺候我。”奶奶中气十足的说。
姑妈扯着嗓门:“也得养活我,我好吃好喝地伺候她十年,翅膀硬了,想拍拍屁股走人,是不可能的。”
这些话顺着空气流淌进夏里的耳朵,她咬着嘴唇,加快脚步。
等出了墓园,夏里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无声哽咽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这么好的人,会被收进小小的骨灰盒里,埋在冰冷的地下。她也不明不白,这么些年她靠着打工养活自己,到头来怎么就变成那家人的功劳了。
还有顾津南,你为什么就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呢。
包里的手机响了,夏里长呼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去拿手机。
是顾津南的电话。
夏里盯着手机屏幕,委屈感莫名往上涌,眼泪哗一下子涌出来了,像断了线的珍珠往屏幕上砸,汇聚成一片小水滩。
电话自动挂断,顾津南又打过来一个。
夏里努力平复了几秒情绪,接通了电话,她压着声音喂了声。
“小朋友,干嘛呢?”顾津南声音带着鼻音,沉沉的,像是刚睡醒。
一声小朋友又触动了夏里的泪腺,她动了动嘴角,还没发出声,眼泪先砸下来了。
手机那边除了有浅浅的呼吸声,还有东西摩擦的声音,好像是他头在枕头上动了动。
那边沉默了两秒,顾津南喊她:“夏里。”
“嗯。”她沉沉的应了一声。
顾津南并没有发现她声音带着哭腔,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他懒懒散散地说:“小朋友,对不起,我那天——”
“顾津南。”夏里截断他的话。
“怎么了?”顾津南语气里有几丝难得的认真。
“你可以来找我吗?你来找我,我就原谅你。”夏里身体发软,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怀里。
顾津南,我现在真的好想抱抱你。
他沉默了。
夏里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这个要求简直痴心妄想,他怎么可能来找她,她在他的生活里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算了。”夏里声音低的像空中飘扬的浮毛。
“我要。”
顾津南说的很果断,以至于让夏里产生了不是在和她说话的错觉。
“要什么?”她问。
“要这个你原谅我的机会。”他吊儿郎当地说。
顾津南那边的动静变大,他似乎起床了在换衣服。
“发个定位。”他说。
夏里给顾津南发了个定位,她看着地图上两地之间的公里数,心又软下来,听他的声音,像是刚睡醒,他喜欢熬夜,估计昨晚也没怎么睡觉,想了一圈,夏里决定还是不让他来了,她自己坐火车回去。
“你耍老子玩呢?”顾津南车已经开出了公寓。
“太远了。”夏里小声嘟囔。
“你找个地睡一觉,醒了就能看到我了。”顾津南散漫道。
“好。”夏里声音轻快了不少。
三个小时的路程,顾津南两个小时就走完了。
“人呢?老子到了。”顾津南银色跑车停在夏里给他的宾馆门口,他穿着黑色大衣靠车站着,矜贵又散漫。
“我马上下来。”夏里把东西都塞进包里,拎着包着急忙慌地下楼。
然后,她跑到顾津南身边,除了大喘气,和脸红,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顾津南挑挑眉头,嘴角一勾,模样又和夏里记忆力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重叠,他走过去,弹了弹夏里脑门,“不是挺厉害的吗?啊?小朋友,做的菜全都倒掉了。”
夏里眼睛还有些浮肿,她不好意思看顾津南,视线又落到他那颗浅色泪痣上,温吞道:“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想吃的话,我再重新做。”
“上车,回去。”
夏里坐在副驾驶座上,跑车都驶出老远了,她才反应过来顾津南跑这一趟就是来接自己的。
车子开到西郊时,夏里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顾津南勾唇笑了笑,“饿了?”
“嗯,有点。”夏里脸上带着些窘迫,但她真是饿了,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顾津南开了两条街,都没找到开张的早餐铺子,索性把车子停到超市门口,进去买点面包。
两人下车,后面有人叫夏里。
夏里扭头看过去,是家里那三人。
奶奶和姑妈相互看了一眼,面带喜色的往夏里身边走去,那眼神,像是马上就能荣华富贵似的。
表妹苏含捏着手指温温吞吞地走过去。
“夏里,这位是谁啊?”姑妈脸上流露着罕见的慈母笑容,眼神上下打量着顾津南。
“我同学,来这办事,我趁他车回学校。”
姑妈摸了摸顾津南银色的跑车,嘴角又往后咧了几分,“这车真好看,不便宜吧。”
顾津南掀起眼皮看了夏里一眼,拿出手机懒散地滑着,没给姑妈眼神。
“嗯,所以路费是顺风车的三倍。”
“还要收费?!”奶奶突然说。
“当然要收费了。”顾津南抬眼扫了姑妈一眼,总觉着在哪个地方见过这张脸。
奶奶拽着夏里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开始教育她:“你这倒贴的劲儿给谁学的,坐他车还要钱?还要三倍的钱?”
夏里往后看了一眼,姑妈正给顾津南讲什么,她冷笑一声,能讲什么呢?无非就是推销她,让她早点拿到顾津南的银行卡。
“说话啊。”奶奶掐了下夏里的胳膊。
“那我不坐他车了,火车票现在只有15号的,我在家住到15号可以吗?”
奶奶不说话了。
顾津南隔空冲夏里打了个响指,“走不走?”
“走。”
姑妈看着扬长而去银色跑车,往地上地淬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小贱人。”
表妹的脸一直很红。
车内,夏里低头扣手指,一言不发。
窘迫、自责、厌倦、兴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胸腔内横冲直撞,撞的她每一寸骨头都是疼的。
“吃糖吗?”顾津南忽地问夏里。
夏里茫然地看着顾津南,过了两秒,她说:“吃。”
“我大衣兜里,自己拿。”顾津南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夏里测过身,去他兜里拿糖,他兜里很深,里面有一小把糖,夏里拿出一颗,撕开,放在嘴巴里,清新的蜜桃味顺着喉咙往下蔓延全身,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白眼狼啊。”顾津南偏头看了下里一眼,笑着说了这句。
夏里脸红,硬着头皮从他兜里又拿出一颗糖,撕开,递给他。
顾津南看着前方,散漫道:“往前点,够不着。”

之前喂他喝水是晚上, 现在大白天,距离近的夏里看他眼角的泪痣都一清二楚,这……怎么喂?
“快点啊, 小朋友。”顾津南勾唇懒笑了声, 头微微测向夏里。
夏里把手里的糖往他嘴巴旁递了些,顾津南稍稍低头含走那颗水蜜桃糖,他低头咬糖的时候, 不规则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嘴唇似有若无地碰到了夏里的指尖。
触感和存在感格外强烈。
夏里故作镇定地看前方,小心脏咚咚跳不停,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喉咙,嘴巴里的糖果顺着嗓子眼滑下去了。
早上的天气有些阴,上了高速竟然出太阳了, 有变成艳阳的趋势, 顾津南目视前方感到刺眼, 他伸手去拿扶手箱里的墨镜,给自己带上。
夏里偏头看他, 不能自己吃糖, 能自己戴墨镜?
注意到夏里的目光,顾津南侧目看了夏里一眼。
墨镜衬的他脸上的线条更加锋利,生人勿近的气场格外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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