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盼盼迟疑点头,“可他很早之前就没了。”
“对,在301的许玲搬来后,他是最早遇害的。而从目前掌握的情报看,他应该就是许玲选中的,最初的‘哥哥’。”许冥抿了抿唇,边说边整理着思路,“或者说,是用来制作‘哥哥’的原材料。”
但这份材料并不完美。所以后面许玲才会一直缝缝补补,不断将来自其他人的部位拼接上去,试图打造出更加“完美”的哥哥。
“那它现在到底是谁呢?”鲸脂人琢磨了下,忍不住道,“是由一个独立意识掌握着呢,还是很多意识轮流开车?”
“不确定。”许冥摇了摇头,目光却转向了旁边的桌子,“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那就是属于田女士的意识,肯定有一部分还清醒着。所以它才会在读到自己留下的纸条后,迅速判断出情况,又立刻采取一系列行动进行辅助……
弄脏旧书和布料,是为了有出来丢垃圾的理由,这样就可以开门;连着切下几根手指,是为了导出自己无法用钥匙开门的事实,从而获得不关门的权利。
……而特意破坏食指的指根,是为了确保这根手指不会被许玲回收,从而能被偷偷送出来……
送到他们手里。
偏偏那么巧,他们手里就有一个需要指纹才能开的盒子。除了田女士本人,许冥不觉得其他人能那么快地想到这点。
思及此处,许冥终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哥哥”现在的状态,更是莫名一阵怅然。
坡海棠却已经按捺不住地“诶”了一声,伸手拿起了断指和金属盒:“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别人好意了!猜那么多,不如直接试试……”
话未说完,手指已经按在了金属盒子的锁上。
许冥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状只得又咽了回去。另一头,果然如她猜测,金属盒咔哒一声开启,鲸脂人伸手进去,很快便掏出一本小小的本子。
“工作手册?好老的款式啊……”鲸脂人喃喃着,随手翻开,看到里面记录的第一个名字,微微一怔,旋即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许大壮?这名字认真的吗?袭明老师你真的确定这东西靠谱吗,里面居然有人叫大壮诶……”
“……”
许冥闻言,表情却是蓦地一顿。
“这个名字,我好像知道。”她喃喃着,抬眸看向另外两人,不知为何,竟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养大她的那个阿姨,大名许壮言。
有时她的朋友会来找她,有时是为了办事,有时是因为三缺一。而她们称呼她的方式,往往就是——许大壮。
【我看到许大壮带来的那个孩子了。】
【嗯, 虽然严格来说,那并不能算是[孩子]。事实上,就在搬进这栋楼前, 我还和许大壮,还有扒手研究过那到底应该算是什么, 我们甚至无法确定那到底算不算是[活物]……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无论如何,这只是个有着孩子躯壳的东西。我们必须对她, 不, 对它, 保持足够的警惕。
【事实证明我们的想法是对的。大壮才将它送来这栋楼多久,就出了那么大的事。
【为了给老杨帮忙,我和扒手都暂时搬了进来。扒手负责巡视楼内的状况, 我则专门盯着那个可疑的[小孩]。大壮本来也想来,她觉得这事责任在她,可她实在抽不开身。毕竟她现在也是个当妈的人了, 养女还是个特殊体质, 没人顾着不行。
【她对此好像还挺自责的,但我觉得这没必要,当初把那[孩子]送到这里来,还是我们几个一起出的主意。而且谁能想到在怪谈随便捡的道具都能自己活过来还追着管人叫妈啊,没人能想到吧。
【说回那个[孩子]。我们也是第一次应对这种状态的道具,以前遇到的最多有[活性],真正活过来的这还是头一个。老实说大家都没什么把握。只能先把她房间封起来了事。后续我会继续观察, 希望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这是我住在楼里的第三天, 截止目前,一切平静。
【扒手那小子贼得很, 还问老杨要了个小官当,成了什么[楼长助理]。我就没他那么虚荣,我只管老杨要了两个包包。
【对于301那孩子,我们仨这两天又讨论了几次,总算是统一了对它的称呼——[异化根]。
【这个名词是在[根]的基础上衍生过来的。既然已经决定,要管那些怪谈道具叫做[根],而这个[小孩],又是由一个道具变化来的存在,那么就叫[异化根],合情合理。
【不过我个人其实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其实当初决定要管怪谈道具叫[根]时我就挺反对的,一开始称之为[根],是因为我们都认为这是死人用来维持神智的东西,是死人力量的根基。但现在的案例已经证明,这东西并非是我们所想的那样……起码不完全是。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这样叫,多没气势啊,叫[魔武具]多气派,[死者之赠]也很好听。
【可惜我说了不算。罢了,异化根就异化根吧,反正也就我们几个内部叫叫。我都想好了,等这回出去,一定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提交报告,争取抢到所有名词的命名权。
【前提是那份报告能通过上面的审核,我其实对这挺没底气的。毕竟就目前看来,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似乎很少有人能看到和使用那种怪谈道具……就像我们自带的能力一样,哪怕是对于其他通灵者来说,这似乎都是件很难以理解的事。
【反正尽力而为吧。怪谈正在变化,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种变化必然也会波及到怪谈道具,甚至波及到其他通灵者身上。或许哪一天,所有的通灵者都能接触到怪谈道具了也说不定。
【但这算是好事吗?我无法断言。起码对我自己而言,如果有的选,我会更希望当一个普通人,不,应该说,正常人。】
【那个异化根,还真是神通广大。
【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已经被封在了房间里,却还是通过各种方式从外面骗人进来。我和老杨分析,又给大壮打了个电话讨论,都觉得这多半是从它原本的能力发展而来——这家伙作为[根],主要能力就体现在对讯号的模拟和操控上。
【在它还不会动的时候,大壮就经常把它当联络器用,来向怪谈外面的人沟通求助,也能用来寻找和锁定被困在怪谈内的人。现在看来,功能基本没变,只是从定向寻找,变成随机捕猎了。
【……这样看来,这似乎也算一种电信诈骗?
【好在问题不大。那个异化根小孩虽然能骗人过来,但本身无法突破房间的限制。老杨说,只要尽可能完善楼内规则,将被骗来的人送出去就行。当然,为了避免活人的气息刺激到楼内的其他住户,也要尽可能避免他们之间接触。
【提到这个问题,我又忍不住忧心。我还是觉得将一群死人聚到一起并不明智。不过老杨觉得,她的尝试已经初见成效,为了应对怪谈未来的变化,这种有风险的尝试是必要的。既然她这么坚持,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又向她要了一个包包。】
【情况似乎有些失控了。
【有住户来找扒手汇报,说看到其他住户带着误入者的首饰……我们这才意识到,或许不是所有的误入者,都顺利走出了这栋楼。
【异化根已经被控制住了,但其他的住户并没有。扒手试图从虚空中阅读线索,但失败。我们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大清扫,并且加大对这栋楼的控制。
【这事爆出时,老杨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但这种时候,再去追究责任也没用,如果真的有死者发生了变化,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封住他们。
【只是这样一来,我和扒手也没法再轻易离开这里……我在老杨封楼前给大壮打了电话,她没接。只能托人递给口信过去。
【希望等她过来的时候,情况已经稳住了吧。】
【为了加强对这栋楼的控制,我、老杨还有扒手,都不得不拿出了自己所有压箱底的道具。
【扒手手中有一个根,效果是可以通过光照撒布压力和恐惧。这玩意儿这回派上了大用场。他将根的衍生物融进了电表箱和感应灯里,勉强控制住了局面。老杨则用自己根的能力,往楼里安装了不少[门]……但做完这事后,她精神一下差了很多。所以后续的管理还是交给了扒手。
【我在限制行动方面没什么能力。只是身边正好带着其他人以前给我的衍生物,就直接用上了。
【几张[福]字,越相信它,它就越能给人以庇护;还有一把茱萸,这个是以前进怪谈时用的,拿着它不容易迷路,但也可以用来给怪物施加[回家]的规则,只是这样更消耗道具的寿命。
【这些都是我问别人要来的,以前进怪谈时都扣扣搜搜舍不得用,这回几乎都拿出来了。按说至少还能再换个包包,不过看老杨那病蔫蔫的样子,这事还是之后再说吧。
【说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太喜欢用[根]。在所有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能接触根,却从来不用的。
【我总觉得这种东西用起来叫人不放心,有些还好,是明面上让你支付代价,可有些看似无害的,难道就真的无害吗?说不定它也早已暗中支付了价格,只是我们还不知道。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不方便。大壮也这么认为,她说每次进怪谈都要带一堆东西,特别麻烦,尤其她现在还有小孩,她是真的不想让养女接触这些。
【我进来之前,我们曾经约着搓了一次麻将。当时大壮还说呢,要是能把所有的根都压缩在一起就好了,做成手机程序一样,想用哪个就点哪个。扒手却说不如做成书本的样子,这样用的时候就像在翻魔法书,拉风。
【不过这管我什么事呢?我又不用这些。
【扒手说,我不用根,可能纯粹是我用不着。这倒也是。毕竟当你能靠自己的拳头痛殴看到的一切东西时,所有的外力,都变成了花里胡哨。
【这也是我给自己起代号叫[悍勇者]的原因。其实本来就叫[勇者],但其他人都叫三个字的,我没办法,只能多加一个字。大壮倒是曾说过,这种见谁打谁的能力,不如叫流氓或者恶棍……她真的不会起名字,换我就叫恶棍侠。】
【目前来看,情况已经被大致控制住了。这是好兆头。不出意外,下周我就能完成我的报告,到时必须让老杨放我出去,我一定要抢到所有名词的命名权。
【对面的异化根现在也安分许多。不再房间里胡闹哭嚎,骗人的频次也大大减少。只是有时会站在玄关处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怪叫人无奈的。】
【等一下。我在写什么?它的房门不是被封住的吗?为什么我会看见它站在玄关里?】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情况好像又变得不对劲了。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个异化根正在变得更强大,我不知道为什么,它明明没有接触任何东西,但它就是在变得更强大。明明门一直被封着,电表箱和感应灯也一直在运作,可它好像对这些都视若无睹,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间屋里。
【我试图去和老杨扒手商量对策,可老杨的状态更差了。她把自己关在门内不肯见人,我隔着门都能听见很重的咳嗽声。扒手看上去也有些急躁,他说楼内其他的住户也受到影响了,有人莫名其妙过来打了他一顿,转头却好像完全忘了这事。
【似乎也完全意识不到自身的异变。
【老杨闭门不出,我只擅长单挑,而且没有道具,压力一下来到了他身上。他说自己会努力再放大根的效果,并且在尽力[读读]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提示。
【我发誓,如果他这次真能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绝对再也不叫他扒手了。而且在我的报告里,我绝对会给他的能力起一个更加拉风的名字,比其他所有人的都拉风。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我很挂心。
【在我离开扒手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问我这两天有没有做梦。我问他做哪种梦,他说,梦到[那个]。
【我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们好像都有梦到过,但我没有,真的从来都没有。我只是听他们说过。
【扒手告诉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梦到[那个]的频率明显变高了,看得也更清楚。我想问明白,他却不愿意多说了。】
【扒手的状况也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古怪的狂热里,总在研究他带来的根。但同时,那个根的效果确实在加强,我亲眼看见那个异化根被突然亮起的感应灯逼回了房间里。他还给了我两根小手电,说也是用他的根做出来的,可以起到和灯光差不多的效果。但有时限,用完就没了。
【这东西帮了我不小的忙。那个异化根又骗了人进来,这次还真的将人拐进了屋里。我冲进去将人带走,结果差点被它撕掉一条胳膊,它甚至追出了门……还好有扒手给的新道具。
【也是我大意了。因为这家伙平时很少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所以我有些疏忽。它似乎还在进行着找家人的游戏,管这次的误入者叫[新哥哥]……难道说,是因为这次误入者已经被它当做了家人,所以带走对方时,它的反应才格外强烈吗?
【我想和扒手再讨论下这事。但这两天他也开始不出门了,只通过特殊的手机与我联系。我想上去找他,可对面的异化根又给我很大压力。老杨则是彻底失联……真叫人不安。
【不知道大壮收到我的信息没有。希望外面的人能帮着想想办法吧。】
【扒手彻底失去消息了。
【他最后给我留下的,是一条意味不明的信息。他说,他现在不用做梦也能看到[那个]了,他想好好地去看,叫我不要打扰他。
【他还提到,他已经通过自己的特性,找到了破局的方式,线索已经转交给了老杨。根的功率也开到了最大,所有防御措施的运作都将继续保持,叫我不要担心。
【……他是傻子吗?!怎么可能不担心啊!换你朋友在鬼屋里突然说想找个安静地方自己待会儿,你会觉得他脑子正常吗?真就有病!
【没办法,我必须上去看看了。好在就像他说的,电表箱和感应灯都在妥善运作中,那个异化根暂时出不来。这总归叫人放心了些。】
【……*%*#[划掉]#¥@!%&*%[全部划掉]】
【好了,我觉得我稍微冷静下来了。我必须冷静下来。现在我很可能是楼里唯一还能留下清醒记录的人了。田将明,你现在赶紧冷静下来,冷静!冷静!快点冷静啊!
【@#¥%&$[大量撕页与涂抹痕迹]】
【行,那还是,就,老天我该从哪里开始……对,上楼,就在不久前,我上了楼,想去找扒手。
【四楼也变得很奇怪。不知何时多出了不少……不少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总之,我上了五楼,但我没有找到他。敲不开他的房门。没办法,我只能去敲老杨的房门。老杨是楼长,不仅有单元楼大门的钥匙,还有所有房子的钥匙。我知道她不舒服,但我需要她帮我开扒手的门。
【老杨的门一推就开了。里面没有开灯。我进去,看到了……应该是老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它在说话,它用老杨的口吻和我说话。它说,它知道扒手正在干什么,因为类似的事,它也干过。
【他们都能梦到[那个]。而当靠近到一定程度时,不需做梦也能看到,再靠近一点,他们甚至可以进入。
【我问它,进入哪里,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说我或许是他们中最幸运的。我的直觉让我待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但同时我也错过了很多。我不想知道我错过了什么,完全不想知道。别让我知道。
【它告诉了我扒手最后[阅读]到的线索。线索是,[心脏伸出细细触须,分泌古怪的激素。石头都变成肠胃,在它的催动下蠕动]。
【我没懂这个意思。它却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吓人。
【它说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那个异化根越来越难控制,为什么楼里的其他人都慢慢变成了怪物?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
【心脏是指那个异化根。触须也是指它。
【在我们尚未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异化根已经将自己化为了这栋楼的心脏,并将其他人一点点同化成了能为它供能的器官。所以它从来不猎食,因为它不用,它只要得到其它[器官]的供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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