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与晚香玉(宴清窈)

顾尧野蹙了蹙眉，“徵徵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
顾晓棠比了个OK手势，继续说:“由此我可以得出，应绮并不是喜欢你，她或许只把你当备胎，她喜欢的还是更加有钱有势的陆先生，或者说，她不喜欢任何人，她只喜欢有钱有势的男人。”
顾尧野漫不经心，“你说得很好，所以呢？”
顾晓棠装作没看出亲哥的不自在，道:“既然你不想应绮继续缠着你，那你就给她介绍一个更加有钱有势的男人，这样，你得到了清闲，她也得到后半生的依仗，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她摊手，“我不想再总是被应绮堵门了，我们俩在一个小区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尧野垂眸，思索一下顾晓棠这个主意，“在我的社交范围内，还没找到哪个男人可以跟陆先生媲美，你有推荐吗？”
顾晓棠勾唇说:“先不用找出人选，只要带她参加几次上流圈子的游艇party和慈善晚宴，以她的能耐，即使钓不到大鱼，也不会整天巴着你不放。据我所知，不少华尔街大佬爱好清秀的东方美女。”
顾尧野轻轻颔首，抬眼，“既然你都有主意了，还问我做什么？需要我给你酒宴的邀请函？”
顾晓棠摇摇头，认真说:“应绮虽然你的前女友，但前女友也是女友的一种，不跟你商量就给她介绍对象，我怕你不舒服。”
顾尧野扯唇，“我对她早就没有感情，这点你不用担心。”
顾晓棠站起身，伸出毛茸茸的袖口中探出白皙手掌，在哥哥肩膀上拍了拍，“徵徵跟陆先生在一起绝对不是因为陆先生更加有钱有势，她要真是攀炎附势的人，多年前就不会逃婚了。”
顾尧野看着妹妹，抿唇，“那是为什么？”
顾晓棠扬眉，“当然是因为你不够主动啊，女孩子都是矜持的，徵徵能给你表白一次就已经很不错了，你拒绝人家还想人家为你守身如玉，你想什么好事呢？”
她拿自己举例子，“我那么喜欢连清珏，也一次没有表白过，因为我觉得如果我表白然后被拒绝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我希望等他主动给我表白，当然，这几乎没可能。”
顾尧野沉默片刻，站起身，“我送你出门。”
顾晓棠不再多话，慢悠悠跟着顾尧野走出去。
她知道哥哥已经明白了，但也已经太晚。
私人飞机降落在停机坪。
一下飞机，便有六辆黑色商务车朝这边开过来，为首的车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车门打开，从幻影下下来一位中年男士，西装革履。
他停在陆聿珩身前，微微鞠躬，询问陆聿珩的安排，“先生，是去公司还是酒店？下榻酒店已经为您安排好。”
陆聿珩长身玉立，面容清冷矜贵，闻言，侧眸望向黎徵，柔声询问，“跟我去酒店？”
黎徵却摇头，明润眼眸含笑，“我要先回家收拾一下，然后去公司。”
陆聿珩垂下眼，修长手指拨了下她雪白脸颊一侧的碎发，声音浅淡，“你不跟我一起住？”
他们说话的地点不是在私密房间，而是在广阔室外，在幽蓝天空的雪白云朵的映衬下。
见陆聿珩在和黎徵说悄悄话，接待的秘书们已经自觉退出几米远，偏过脸不往这边看。
顾晓棠垂头，一脸专注玩手机，全程游离在状况之外。
只有顾尧野和应绮目光灼灼注视着这一切。
应绮眼神复杂，心底又嫉妒又不甘。
原来，他也是会温柔的，还那么粘人。
可是对她，他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冷淡疏离，连一个笑脸都没给过他。
顾尧野直接出声，“陆先生，徵徵有工作要忙，恐怕没时间跟您去酒店。”
他冷冰冰一开口，气氛完全改变，陆聿珩会容忍黎徵，却不会让顾尧野在这里说三道四。
陆聿珩垂眸挽了挽袖口，刚要开口，手背被柔软温热的掌心覆盖，黎徵眼眸明润温柔，认真说:“我有一个两全之策。”
陆聿珩认定黎徵在帮顾尧野，脸色不冷不热，“哦？”
黎徵柔和道:“来我家住吧，虽然我家的装横不及超星级酒店，但也有几间客房，可以容纳很多人。”
陆聿珩慢条斯理，“你让我住客房。”
这便是同意了。
黎徵弯唇笑了笑，语调柔软，“想住主卧，要看你表现。”
陆聿珩回握住黎徵的手，莞尔，“我会好好表现。”
见陆聿珩神色缓和，一旁的秘书们纷纷松口气。
总算雨过天晴。
他们纷纷抬眸，向黎徵投以钦佩目光。

◎“是清和资本。”◎
由于快到顾尧野生日, 蒋钦便专心在黎徵别墅备餐备菜，没有亲自去机场接机，不过他安排其他助理去接机拎行李。
助理回来的时候, 蒋钦刚刚组装好烧烤架，从厨房出来, 他望一眼助理空空荡荡的身后, 蹙眉，“没接到？”
Fibric是初创企业, 虽然市值几百亿，但由于成立时间短, 还没衍生出复杂的权力机构和森严的等级, 颇有点大家都是创始人的意味。
助理直接无语道:“也不知道咱们大老板到底是蹭了谁的专机过来，停机坪周围被十几辆黑色商务车围住, 而且还拉了警戒线, 我根本没那个能耐闯进去, 更不用提是接人了。”
蒋钦扯唇, “你难道不会给Boss发信息？”
助理摸鼻尖, “忘了。”
蒋钦深深看他一眼, 没什么表情，只是让他回家好好休息, 他撂下烧烤架, 先打电话让厨师上门做烧烤备餐, 而后亲自打电话给黎徵，“还平安吗？”
黎徵这次回国形单影只, 没有保镖, 助理也是在A市临时聘任的, 蒋钦一直有些放不下心。
电话接通, 黎徵声音温柔，“很安全，大概十分钟后就会到家，谢谢你的关心。”
蒋钦眉目弯了弯，想起助理的话，淡笑，“排场挺大，Cuti去接你，都没接到。”
作为在陆家待了近十年的人，她当然清楚陆聿珩出行的排场。
她笑了笑，“有排场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蒋钦没多追究这件事，跟黎徵说了顾尧野生日会的安排，“在院子里烧烤，吃蛋糕，再表演下节目，就应该差不多了吧。”
黎徵含笑，“尽善尽美。”
她还有其他安排。
比如，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会有为期一小时的烟花秀，比如，身在旧金山的顾父顾母会赶过来。
至于为什么对顾尧野的生日这么上心。
黎徵低垂昳丽眉眼，弧度柔和眼角眉梢透着些冷清。
Fibric越做越大，她不希望内部会有合伙人矛盾。
用一些糖衣炮弹绑住顾尧野的心，这真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蒋钦还没有挂电话，黎徵柔和道:“Dear，你让玛利亚接电话。”
玛利亚是黎徵别墅的管家。
“好。”蒋钦询问，“你要带朋友回家住？”
黎徵捏着手机，余光望一眼侧脸冷白清隽的男人，用他可以听到的声调说，“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闻言，陆聿珩侧眸望她。
黎徵朝他莞尔一笑，眉眼明艳昳丽，如皎皎玫瑰。
陆聿珩侧身，假装没有听到黎徵要为另外一个男人办生日宴的事情，他指尖勾起她下颌，在她唇畔亲了下，蜻蜓点水。
“竟然承认我了。”
黎徵莞尔，顺势哄他，“没说你是我的丈夫，这已经是委屈你。”
黎徵永远知道如何拿捏住陆聿珩的三寸，仅仅这一句话，便足以让陆聿珩忘记之前种种不快。
那边，蒋钦有一肚子话想问，但没多聊，把手机递给玛利亚。
玛利亚:“Eva。”
黎徵说:“这几天，我男友要住在家里，他有四个保镖和两个助理都需要在家里住下，你帮他们收拾房间。”而后，黎徵又细致而清晰说了陆聿珩种种吃饭和生活的喜好和避讳。
其实这些事她本不用说，但她需要让陆聿珩知道她对他的良苦用心。
果然，电话接完，陆聿珩微微侧眸，“你不说，我都没有发现自己挑食。”他自认为是没有忌口的，陆家也不允许继承人有忌口。
黎徵含笑道:“你是没有忌口，但有几道你喜欢的菜你夹得次数会多一点。”
由于陆家家规的规训，陆聿珩对每道菜都会雨露均沾，一顿饭十二道菜，他必须每道菜都要加一筷才且不能出现明显偏好才符合陆家的规矩，但某几道菜，他会不自觉多夹几次。
陆聿珩眸光微顿，静静看她，“你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任何人都没资格被你这样讨好。”
黎徵唇角扬起，眼眸弯起，“我只讨好值得的人。”
陆聿珩托住她下颌，深深吻下来。
这下，他是一点不悦都没有了。
顾尧野跟顾晓棠坐在后面一辆商务车里。
车窗开着，窗外的风烈烈吹过，顾尧野额发散乱，面无表情，手中的书页翻飞。
顾晓棠看不下去，伸臂把车窗关上，眨了眨眼睛，对顾尧野道:“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纽约吗？”
顾尧野抬起眼，不冷不热，“你们律所总部在这里，你来这里很奇怪？”
顾晓棠想让他好受一点，直接告诉他，“是徵徵请我来的，她想给你一个生日惊喜。”
顾晓棠不说，他都忘记今天是自己生日。顾尧野面色缓和，勾唇，“我一个大男人过什么生日，她真是多操心。”
顾晓棠继续安慰，“哥，你跟徵徵做不成爱人，还可以做朋友嘛，除了没跟你谈恋爱，徵徵对你可是仁至义尽，她可是你的伯乐，没有她，你的才华根本没地方施展，而且，你在学生公寓住不惯，也是徵徵把房子借给你住。”
缓了口气，她认真道:“仅仅因为人家找了男朋友就对人家甩脸子，你这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顾尧野侧目望风景，窗外绿树如茵，单调枯燥。
他沉默片刻，“我哪里有跟她甩脸色？”他哪里舍得。
顾晓棠一语中的，“但你跟陆先生甩脸色，惹怒陆先生，你觉得是出气了，但徵徵难道不是两面为难吗？她既要哄男友，又要照顾你的情绪，我都替她煎熬!”
顾尧野久久没说话，半响，顾晓棠听见他低声说，“我知道了。”
与前面两辆车开往上东区不同，应绮坐得车则是把她送到酒店，应绮说是来拜访顾尧野父母，顾尧野便拜托司机把她送到旧金山父母住宅。
应绮脸色变了又变，咬牙说她要住酒店。
她是很想跟一行人一道去上东区豪宅，但黎徵不会大度到邀请她住在家里。
被侍者领进酒店套房，应绮微微一愣。
竟然是总统套房。
顾晓棠这么大度的么？
刚收拾完行李，便有人敲门。
应绮拢了拢真丝睡裙，开门。
门口，一位年轻侍者托着银质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封烫金邀请函，他微微含笑，很体贴用中文说:“小姐，晚上十点，酒店八层宴会厅有一场慈善拍卖晚宴，期待您的参与。”
应绮接过，掀开，放在手心瞧了瞧，脸颊发烫。
这是顶级名流才参加的慈善晚宴，星光熠熠。
她嗓音发涩，露出一个婉转笑意，“我一定准时参加。”
侍者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而后恭敬退下。
五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中间的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司机下车打开车门，黎徵抬步下车，陆聿珩接着下来。
蒋钦在环着手臂在门口迎接，轻轻勾了勾唇，确实排场够大。
他不动声色，目光炯炯落到陆聿珩身上。
男人身姿挺拔修长，气质清贵濯然，眉眼清隽如画，不谈其他的，只看脸确实跟大老板相配。
想起黎徵在手机上交代给他的话，他立刻带着助理迎上去，笑脸喊到，“陆先生。”
陆聿珩眉眼稍缓，微微颔首，“蒋助。”
黎徵暗暗递给蒋钦一个赞赏的眼神。
顾尧野和蒋钦都是她的左膀右臂，她不希望他们一个两个都跟陆聿珩闹得不愉快，好在，蒋钦很聪明。
顾尧野跟顾晓棠跟在黎徵和陆聿珩身后走进别墅，经过蒋钦时，顾尧野凉凉看他一眼，顾晓棠主动替哥哥开口，“蒋钦哥，叛变得挺快。”
蒋钦轻笑，意有所指，“我可不能像某些人一样，让老板难做。”
黎徵只是嘴上说说让陆聿珩住客房，一回家，黎徵便让管家把陆聿珩的行李搬到主卧。
她的主卧在三楼，电梯直达，一个人便占一整层楼。
书房、视频会议室、瑜伽室、桑拿房……一应俱全。
陆聿珩立在主卧门前，望向主卧室内。
装修风格很简约，堪称中性风，除了浴室里blingbling的凡尔赛水晶贴片地板和玛瑙切片墙面，其余装饰都是冷清简练，看不出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她在陆宅和陆公馆的房间都是很秀雅温馨，床品和装饰都是以粉红胭脂红为主，而这里的色调主要是黑白灰。
陆聿珩看着，眸色微暗。
黎徵注意到，踱步走过来，她刚刚去了浴室洗澡，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身上的香气淡雅柔和，似花非花，似果非果。
黎徵是嗅觉动物，只沐浴露她就收藏上百种香型，每天轮换着用不重样，只是她很少用香水。
“不喜欢我的卧室？”刚刚洗过头，乌黑润泽的发丝垂落，拥簇着整张精致小巧的脸颊，眉眼精致昳丽，肤色白皙如雪。
陆聿珩看她，“设计得很简约，跟陆宅和陆公馆的风格相差很大。”
黎徵其实一直喜欢实用风的设计，陆宅和陆公馆的卧室都设计得精巧而华美，需要时时保养和维护，看着虽然相当美观，但耗费的金钱也是巨大的。
刚买下别墅时，设计师问别墅前的空地安排，设计师建议可以按照传统中式园林那样，设计假山流水、无边镜面水池，黎徵果断拒绝。
她说:“草坪就可以。”
如果建造假山流水、绿荫花树，且不说建造成本是多少，一年只保养费用就得大几百万，她可不愿意把钱花在这上面。
黎徵认认真真道:“我虽然有一个管家，但这个管家只负责办宴会和招待客人，有时候玛利亚会叫钟点工打扫卫生，但大部分时间，这一层楼的卫生都得我自己来做，越简洁越易于打扫。”
听完之后，陆聿珩平静道:“以后，你雇佣佣人的工资我来出。”
黎徵轻眨眼睛，“不是为了省钱，而是私人空间，我不喜欢有太多人。”
陆聿珩想了想，“所以，我需要把陆公馆的工人解雇？”
黎徵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的习惯只针对她自己，她当然管不了陆聿珩到底雇佣几个佣人。
但此刻，望着他垂眸沉思的模样，她没有立刻拒绝，反而莞尔道:“在自己家里，我是可以自己做家务的，但在陆公馆，一切的家务琐事还要劳烦陆先生了。”
陆聿珩捏了捏她的指骨，简洁应声，“可以。”
黎徵忍不住笑了笑，踮脚环住他脖颈，柔声道:“跟你说着玩的。”顿了顿，她又眉眼弯弯道:“不过您愿意打扫卫生真的让我非常惊喜。”
陆聿珩伸臂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由于靠的近，冷硬的西装与她柔软的睡裙布料摩擦，微凉的西裤无意摩挲着她柔白细腻的小腿。
“说了要拔高你找男朋友的标准，总不能言而无信。”
黎徵眼眸笑意深了深，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感觉。
楼下，顾尧野的目光若有似无朝楼上望去。
顾晓棠望见，觉得安慰他已经安慰够了，便没有再说什么，踱步去厨房看厨师做菜。
蒋钦端着两杯红酒走过来，递一杯给他，“一会儿有贵客要过来，你不去迎接？”
别墅现在很热闹，除了有顾晓棠、蒋钦和顾尧野，还有忙里忙外的服务生和厨师，以及在调试设备的乐团。
顾尧野有些心不在焉，“现在已经很用心，她还安排了谁？”
话音刚落，助理匆匆走进屋，看着蒋钦汇报，“我把顾先生和顾太太接过来了!”
顾尧野眸色微变，有些怔然。
蒋钦伸手拍他肩膀，“她知道你的夙愿，能体谅你的不易，即使你们没有成为情侣，但在做老板，做朋友上，黎徵对你绝对仁至义尽。”
顾尧野的生日宴会办的很盛大，黎徵几乎请来顾尧野所有的好朋友以及牵挂的亲人，零点时，斑斓缤纷的烟花在上东区上空绽放时，宴会的气氛烘托至顶峰。
蒋钦亲自推了蛋糕车出来，插上蜡烛，示意他许愿。
透过明亮晃动的烛火，顾尧野穿过人群，朝角落里的黎徵看过去。
今天所有的惊喜都是她一手布置，她本该跟顾尧野一起大肆庆生，但今晚，她却低调得过分，始终站在角落里，遥遥望着众人欢腾，没有往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