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与晚香玉(宴清窈)

于是，陆聿珩理智选择放过情敌，鸣金收鼓。
顾尧野却没有那么克制。
他已经调查到黎徵的过往，许是因为陆聿珩的故意放水，他查到的资料很详尽，比大部分圈内人还要详尽。
他知道黎徵从小在陆家老宅长大，他知道黎徵一成年就搬到陆公馆跟陆聿珩同居，他也知道黎徵跟陆聿珩曾经订过婚，而且，就差一步，他们就成为夫妻。
陆聿珩的存在无疑给黎徵的人生带来不可磨灭的痕迹。
顾尧野盯着黎徵。
她一直没交往男友，是因为放不下陆聿珩吗？
顾尧野的目光如有实质，黎徵不能再避而不见，她抬起眼眸，先温和笑了下，偏头轻声问陆聿珩，“我可以找个地方跟顾总谈点事情吗？”
陆聿珩望一眼顾尧野，而后温和对黎徵说:“书房和会议室都可以。”
黎徵选择会议室。
她站起身，递给顾尧野一个眼神，顾尧野有些僵硬起身，跟着她走入会议室。
直到他们的身影隐藏在会议室夹丝玻璃门之后，陆聿珩才收回视线。
黎徵已经离开，他没有什么好留下的，便礼貌性跟剩下的两个人告别，而后抬步离开。
顾晓棠折服于陆先生的绅士风度，而后继续埋头吃水果。
这么昂贵的水果，平时她可吃不到。
应绮则在一旁坐立难安，她既想去找陆聿珩，又不敢。
顾晓棠突然抬头，幽幽道:“我搞不清你到底喜欢谁。先是死活要缠着我哥，恨不得天天到小区门口堵门，现在见了陆先生，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你到底喜欢谁呀？”
应绮眼眶一下子红了，讷讷说不出话。
顾晓棠挑眉一笑，“我哥是你的备胎吧，你攀不上陆先生就想让我哥给你托底，当初你们分手不也是这样吗？你看不起他身价普通，想跟班里的富二代好，趁着他出国就跟他分手，现在见我哥发达了，又不要脸攀上来。”
顾晓棠冷厉勾了勾唇，丝毫不留情面，“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应绮被她说得脸颊火辣辣疼，捂着脸呜咽一声，匆匆跑掉。
顾晓棠抿了抿唇，继续埋头吃水果。
会议室空间阔大，宝塔吊灯映出一室明亮，空气中熏染着淡雅清冽的香气，让人心神宁静。
顾尧野渐渐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他不能质问黎徵，不能对她发脾气，不能对她甩脸色。
如果他对她不好，无疑将她越推越远。
顾尧野搭了下眼睫，恢复平静，温和道:“徵徵，叫我来做什么？”
他做出一副温和无辜的模样，好像刚刚跟陆聿珩差点打起来的人不是他。
黎徵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既然他已经调整过来，黎徵也不去揭开那并不体面的伤疤，她从善如流说起另一件与工作有关的事情，“MR集团管理层全部换届，新的CEO已经上任，我已经拿到他的全部资料，这个人跟我是熟人，他叫陆欢。”
无论是顾尧野还是黎徵，他们对待工作都是如出一辙的认真和专注，谈完之后，顾尧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黎徵眼睫微颤，笑了笑，刚想说什么，顾尧野便抬步离开，走得干净利落。
黎徵有些无奈，收拾好会议室，也抬步走出。
门口，应绮目光灼灼站着，她眼眶发红，看起来是哭过的模样，但此刻，她的眼睛又那么亮，像燃着一团火。
黎徵不打算开口跟她讲话，侧过身打算直接走开。
“站住!”应绮的声音在她背后幽幽响起，有种讥讽的意味，“黎徵，你跟陆聿珩做过吗？你知道他那双好看的手曾经脱过另一个女人的衣服吗？”
黎徵回眸，脸上依旧带着干干净净的笑意，莞尔道:“不知道，但我也没兴趣知道。”她漆黑莹润眼眸里是平静的坦荡。
应绮心底却越发不甘心。
如果她有陆聿珩的全部宠爱，她也会跟黎徵一样那么干净坦荡。
而且，陆夫人的名分，众人的尊敬仰慕，无上的权势和财富……
这应该属于她的。
可是，这些全被黎徵抢走了。
应绮抿了抿唇，望着黎徵，哼笑道:“黎小姐，你应该不知道吧，陆聿珩应该也没跟你说起过，他那么高傲，肯定不愿意跟你说他曾经跟我上过床。”
黎徵只是微笑听着她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应绮不气馁，继续道:“他很喜欢你，把我当你的替身，每次上床前他都会要求我穿一件墨绿色睡裙，你应该喜欢那种颜色的衣服吧。”
她直勾勾盯着黎徵眼睛，期待黎徵可以失态发怒，最好冲进书房立刻跟陆聿珩吵一架。
但黎徵依旧淡然从容，甚至眼底蕴笑，“应小姐，你说得这些事情有地方确实是真的，我确实喜欢穿墨绿色睡裙，但我也有其他颜色的衣服，不单是这一件。而且，你曾经是陆聿珩的女友，你们上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没有那么强的占有欲，非得要求我的前任为我守身如玉。”
轻描淡写把这一切说完，黎徵温和一笑，“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绝对是干净的！

◎“想住主卧，看你表现。”◎
夜色深沉旖旎, 深蓝色窗帘拢出一室的寂静，陆宝珠拥起被子坐起来，长发微蜷披散在脑后, 她紧紧抿着唇，发消息, [半夜了, 你怎么还不回来？]
陆宝珠来纽约已经半个月，同样, 她也在陆欢的公寓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他们聚少离多, 陆欢工作繁忙, 根本顾不上她。
让她聊以慰藉的是，他留下阿姨照顾她。
这一夜, 陆宝珠想等着他回来, 她想跟他谈谈他们结婚的事情。
陆宝珠穿好性感睡裙起身的时候, 陆欢回了消息, [我在楼下, 马上上楼。]
陆宝珠盯着那一行字, 眼底渐渐黯淡下去。
时隔五年再次重逢，他们非但没有干柴烈火旧情复燃, 反倒, 他对她冷淡不少。
其实, 说是冷淡都是委婉。
他压根看不到她了。
陆欢回到家是在十分钟之后，门锁轻响, 接着他抬步走进来, 身形清瘦挺拔, 眉眼带着丝丝疲倦。
陆欢是很精致的长相, 小时候比女孩子还要玉雪可爱。
那时候，作为陆家小公主的陆宝珠喜欢欺负他，她逼着他穿小裙子还要他扎小辫，还要他跪下来学狗爬。
年幼的陆欢只是默默看她一眼，然后照做。
他永远温驯到没有脾气，对她百依百顺。
有时候，陆宝珠觉得陆欢跟黎徵是一类人，隐忍而深沉，你永远无法从他们表面的盈盈笑脸中猜出他们在想什么。
不同的是，陆宝珠对黎徵恨之入骨，但她却对陆欢爱的浓烈而炽热。
为了迎接他，陆宝珠穿着一袭冰蓝色性感睡裙，胸口和后背都裸露着，她还画了淡妆，装点略带寡淡的眉眼。
进门后，陆欢只淡淡瞥她一眼，完全没有陆宝珠想象中的情动姿态。
陆宝珠抿了抿唇，不想自己落于下风，语气依旧娇蛮，“我想跟你结婚，祖母已经答应了。”
陆宝珠在任何人面前是娇蛮跋扈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只不过，在陆欢面前，她虽然也娇蛮，却更像一只纸糊的老虎，色厉内荏。
陆欢笑了笑，扯下领带搁在玄关柜上，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依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他语气和缓，问:“宝珠，你想跟我结婚，但你问过我是不是同意了么？”
他气势清冷，即使话语温和，陆宝珠也有些惧怕。
他变了，变得神情莫测，越来越像三叔。
陆宝珠仰眸，“我是你的女人，你除了娶我还能娶谁？你得对我负责……”她说得中气不足。
她很清楚，陆欢之所以上了她的床，是因为她给他下了药。
陆欢垂眸掩饰住眼底的厌恶，语气依旧和煦，“去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刚好手机铃声响起，陆欢走到书房接电话，陆宝珠跟过去，但只慢一步，书房门就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望着那扇高大的门，陆宝珠肩膀轻轻颤抖，委屈得呜咽起来。
但那扇门依旧一动不动，无情把她关在门外。
陆欢接通电话。
来电人是孟明萱。
这个点，国内是中午。
陆欢温声，“母亲，午安。”
对他，孟明萱从来都是温柔的，她没有先急着说正事，而是先细细关心了陆欢的衣食住行和生活起居，陆欢都一一回答。
问完这一切，孟明萱才道:“陆兆麟要求你立刻辞职回国，然后让你娶宝珠，我劝过了，他们都没有改主意，你是怎么想得？”
她知道养子很有主意，这点从他不靠陆家庇护自己独身在华尔街闯出一片天就能看出来。
陆欢笑笑，“母亲，您不用担心，如果我执意不回国，陆家还能强压着我回去吗？”
旁的不说，陆兆麟因为身份限制，没有许可是出不了国的。
“也是，陆家好面子，应该不会做这种强盗行径的。”孟明萱听他这么讲，放下一半心，想起什么，她又叹息，“也不知道老三怎么想得，你二叔都同意你不用娶宝珠，他倒好，非要乱点鸳鸯谱，非要把你跟宝珠凑到一对才好。”
陆欢只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陆三爷在陆家地位崇高，孟明萱作为他的长嫂可以说他的不好，他这样的小辈是没资格背后议论他的。
不过，陆聿珩为什么非要乱点鸳鸯谱他倒是清楚明白。
他抿了抿唇，问:“三叔还是跟那位应小姐在一起吗？”
孟明萱好笑，“那都是八百年的老黄历了，老三现在都结婚领证了。”
一瞬间，陆欢心底发紧，嗓音干涩，“领证？跟谁？”
其实问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陆聿珩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是谁，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
陆聿珩只会娶一个女人。
孟明萱没听出他语气变化，温声，“是黎徵。”
从电话接起到挂断，从始至终，孟明萱没有关心过陆宝珠一句，也没有问起她。
还是陆欢主动道:“母亲，宝珠有专门的保姆照顾，您不用担心她的生活，另外，也有保镖随身保护她，您也不用担忧她的安全。”
孟明萱只淡淡嗯一声，“你费心了。”
高空之上，云层之中，飞机以八百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匀速行驶，飞至北极上空，从窗口望出去，星光璀璨，旖旎浪漫。
应绮离开之后，黎徵坐在卧室床上出了会儿神，而后出门，缓缓走到定制厨房。
厨师在忙碌备餐，看到黎徵，微微一笑，“太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黎徵弯了弯唇，“我自己来就好。”
黎徵亲手做了份果盘，她的厨艺不好，但刀功不错，一个果盘色彩缤纷，精致诱人。
做完果盘，她又亲自煮了杯咖啡，而后将果盘和咖啡都放在银质餐盘上，端起来走到书房。
夜深了，其他人都回到房间休息，陆聿珩在熬夜办公，机舱内是很安静的，书房内同样。
黎徵从来都是很体贴的情人，端茶倒水、红袖添香之类的事情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经驾轻就熟，但回国后，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这是四年之后，她第一次在陆聿珩办公的时候推开书房的门。
室内灯光冷清，冷白光晕从分子吊灯从映射出来，地上铺着定制地毯，但因为是云雾白色，所以也没给这间定制书房多一些柔软情调。
只有陆聿珩的声音是温柔的，“还没睡？”
他抬过眼看她，清冷矜贵的眉眼带着几分倦怠，目光从电脑分屏上移开，“有一个视频会议，开得太久，你跟顾先生聊得怎么样？”
目光移到黎徵手上，看到精致的果盘和咖啡，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微笑，“看来有不方便的事情问我。”
陆聿珩太了解黎徵，他知道在什么时候黎徵会服软献殷勤。
他起身，将果盘接过搁在书桌上，而后抬起她的纤细白皙的手看了看，“辛苦徵徵了。”
他身上气息清冽好闻，是雪松混合白檀的香调。
黎徵垂眸，没有否认陆聿珩刚刚说过的话，但是否要问他，她心底还犹疑不决。
她以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来问他——你有没有跟应绮发生过关系？
当时，他们已经分手，而且是她主动以那种惨烈的方式与他断绝关系，无论从哪种层面上，他都没有义务为她守身如玉。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膈应也是真的。
黎徵不是犹豫的性格，她不喜欢在感情里耍太多心机，没有让陆聿珩等太久，她蜷曲指尖，从陆聿珩掌心把手收回。
她抬起眼睛，轻轻道:“有人说，你喜欢让前女友跟你上床的时候穿墨绿色睡裙，这是真的吗？”
陆聿珩唇角轻抽，望着黎徵冷静又严肃的神情，他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问题。
他的太太，想问他在跟她分手的时候，有没有跟其他女人上床。
难为她如此纠结问得这么委婉。
这次，他倒没有逗弄她的心思，维护清白比较重要，他温和而有耐心，“没有这件事，这只是其他人的臆测，我跟应绮没有说过几句话，更没有提这样荒谬的要求。”
黎徵抿了下唇角，眼睫轻颤，想问得再清楚一点。
比如，你虽然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但你有没有碰过她？
这次，陆聿珩没有要她问，而是主动答，温声，“我没有碰过她，也没有碰过其他女人。”顿了顿，他含笑，“可能我比较洁身自好。”
他从来不屑于说谎，黎徵当然相信他的话，其实一开始，应绮说得那些她也完全不信。
但，万一呢？
长夜漫漫，孤枕寒衾，难保没有温香软玉暖床。
只要他想，他不会缺女人。
黎徵没有说话，柔软纤细手臂环住他劲瘦腰腹，脸颊埋在他怀里。
她知道，她问得这个问题并不光彩。
陆聿珩真的太包容才这样愿意回答。
陆聿珩看出她的想法。
黎徵从来都是体面的人，她不喜欢询问任何有可能损伤别人颜面的问题。
如果是旁人，陆聿珩也不愿意对别人多说一个字。
但她是黎徵。
种种要求对她都不约束。
陆聿珩垂眸亲了亲她发顶，语调轻柔，“徵徵，我很高兴你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你是有一点在乎我的，对吗？”
黎徵抬头，眼眸潋滟，认真回答，“我当然在乎，因为你是我的丈夫。”
说完，她微微停顿，礼尚往来，“我也没有。”轻抿唇，她补充，“我比你更洁身自好。”
陆聿珩有些愕然，他没想到黎徵会这样讲。
他要求自己洁身自好，但从没有想约束过她。
他垂眸，含笑问:“为什么不谈恋爱呢？是因为不喜欢外国人吗？”他指骨微曲，微凉的指节轻蹭着她柔软细腻的侧脸，“顾先生也很不错，我记得你们曾经很亲密，怎么没跟他修成正果？”
陆聿珩不谈恋爱是因为记挂着黎徵，但黎徵不谈恋爱可不是因为对陆聿珩念念不忘。
陆聿珩太聪明，在他面前说谎显得太拙劣。
黎徵颤了下眼睫，仰眸道:“因为你拔高了我恋爱的标准。”
除却控制欲强这一点，陆聿珩算是恋爱天花板级别的男友，仅就出手阔绰这一点，秒杀无数男人。
找到一个生日送她钻石矿的男人很困难，更困难的是那个男人还一心一意对她，身边没有任何绯闻，在这些优点之上，再加上他有一张顶级的皮囊，找到这样的男人，堪称大海捞针。
陆聿珩轻笑，指骨摩挲黎徵脸颊，唇角弯起，显得心情很好。
他慢条斯理道:“我会努力再拔高一下你找男人的标准。”
夜深了，顾尧野无所事事，坐在床上翻看黎徵的朋友圈和ins。
黎徵是很低调内敛的人，即使身价百亿在商界翻云覆雨，但她也很少见报上新闻，更很少发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空空如也，ins上倒有一些风景照，有室外花坛中的粉蔷薇丛，有室内烛光晕染下的白玫瑰花，还有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海……
没有一张她的自拍。
“砰砰砰”，有人敲了三下门。
顾尧野收了手机，淡声，“进。”
这个点以这种方式敲门的人只会有一个。
顾晓棠穿着绿油油的青蛙睡衣，踮脚小声走进门，她表情严肃，“哥，有事情跟你说。”
她这个装扮陪着她的表情有点滑稽。
顾尧野点了点一旁的椅子，“坐下说。”
顾晓棠脱了鞋，盘腿坐在椅子上，手臂环着膝盖，正正经经道:“我发现应绮还是对陆先生念念不忘，她看陆先生的眼神那叫一个缠绵悱恻，看徵徵的眼神那叫一个嫉妒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