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洋这人和林行舟简直是两个对立面,这辈子最讨厌加班。
林洋手敲在女友的椅背上,脸上表情极其精彩地评价:“想想都想死。”
沈卿勺子划拉在碗底,挑出最后一块西红柿,突然开口:“季家长房现在还有哪些人?”
林洋给自己女友舀了一勺子菜:“除了南枝姐一家,季言礼就剩个叔叔了,满世界周游搞他那个什么破摄影,就前年回来过一回。”
沈卿点点头,舀了一勺牛肉汤到嘴巴里。
她鼓着腮帮子嚼了嚼,觉得李堂太太的手艺真的好。
“季言礼和他爸妈关系好吗?”沈卿放了勺子又问。
“好啊,”林洋没多想,抽了一侧的纸巾沾了沾被染了汤汁的嘴角,“他每半个月都要拐荆北一趟,去看他妈,至于他和季叔叔......怎么说呢,儿子一般和爹都不对付,但上学那会,我看着觉得季言礼虽然明面上跟他爸怼,但其实挺听他爸话的。”
声落,沈卿拿了手旁的篮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再去拿点黄油包,你们要吗?”
“我要一个。”林洋的女友举了下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卿点头,弯眼也冲她笑了笑。
他们坐的位置离正楼有些距离,沈卿端着篮筐,前脚刚进到主楼,季言礼便挂了电话,从另一侧走过来。
季言礼抽了椅子坐下,扫了眼身旁空掉的座位:“她呢?”
“去厨房拿东西了。”林洋看了眼季言礼又震起来的手机,“我刚还给沈卿说,要是季叔叔还在,你还能过几年清闲日子。”
季言礼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八.九年,早过了不能提的时间。
季言礼划开手机看了眼段浩发过来的消息,拿桌上的手帕擦手,无奈道了句:“老爷子命短。”
林洋点点头,默了两秒把话题岔开。
“刚沈卿还问我你们长房还有哪些人,”林洋咂咂舌,“我说你还有个不成器的叔叔,也不知道回来帮帮你。”
季言礼把帕子放在桌子上,听到这话抬了下头,目光越过林洋,在远处端着面包筐的人往这侧走的人身上落了落。
两秒后,他视线转回来:“沈卿问你我家里的事了?”
季言礼抬手把桌子上的几个餐盘移开。
“对啊,”林洋插了块牛肉,“刚提起来季叔叔,她顺口问了句。”
林洋说完,季言礼没再搭话。
林洋也没在意,帮季言礼把面前的盘子移开,腾出放面包筐的地方。
“怎么了?”沈卿把手里的面包筐放在桌子上时,低头看了眼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的人。
沈卿摸了摸自己的脸,疑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季言礼把目光转开,“看你今天好看。”
季言礼这句正好被走过来的李堂夫妻俩听见。
李太太把推车上的甜点依次放在桌子上,揶揄:“还是新婚夫妻感情好,不想我们老夫老妻的,他现在可没这样夸过我。”
说着瞥了李堂一眼,眼睛里有嗔怪的情绪。
季言礼右手搭在桌子上,他两手并齐,很轻地敲了下垫在手下的格子手帕。
他转头看了眼沈卿,轻抬了眉问她:“我们感情好吗,季太太?”
沈卿正在往碗里盛汤,闻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侧眸看向季言礼。
午后的阳光下,她顶着男人清润的眸色和他对视了两秒。
沈卿把手里盛了汤的碗推到了季言礼手边,转头笑着回李太太:“确实好的呀。”
她语调轻快,确实像沉浸在新婚甜蜜的小女生。
坐在沈卿左手的男人视线还停留在她的身上,片时,移开。
随后他抬手拉过沈卿的左手,拇指摩擦着按在她的脉搏上。
不同于女人细腻的皮肤,微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擦在手腕里侧柔嫩的地方,麻麻的,有点痒。
沈卿一只手被制住,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拿东西。
动了两下不太方便,左手在季言礼手里挣了下。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目光投向季言礼,小声问他:“怎么了?”
两人的椅子就挨在一起,几乎是肩膀贴肩膀地坐着。
沈卿看到季言礼垂眸扫了眼她被他拇指压着的脉搏,紧接着眸光再抬起时,他手收了回去。
他慢条斯理地抽了桌子上的垫巾,铺在沈卿的腿上,很闲散的语调:“心跳有点快,刚撒谎了,季太太。”
沈卿微微一愣, 眼波在季言礼的表情上流转了一下。
紧接着手从季言礼手里抽出来,把头发拢在耳后。
“有吗?”她轻轻笑了笑,有些娇俏的语气把锅推到季言礼身上,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感情好吗?”
“好, 怎么不好,”季言礼把沈卿腿上的铺巾展平, “毕竟你是我花两个矿买回来的老婆。”
提起那两个矿,沈卿眼神闪了下,心下有点愧疚。
她抬手想把那条铺巾从季言礼手上拿过来:“我自己来。”
两人离得近,低头说话的动作像在耳语, 林洋正拉着李堂的太太问人家烘焙煎饼时的温度, 几个人都没往他们这侧看。
季言礼避了下,隔开沈卿想抽铺巾的手。
他把铺巾的边角展好, 接着把沈卿面前空掉的杯子拿走, 拎了左手边的茶壶倒了杯花茶,重新塞回沈卿手里。
“真要是愧疚就多对我说点实话, ”季言礼抬头,捏着沈卿的下巴, 略微凑近了一些她的耳朵,“就比如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声线略微有些低,带了调侃, 想随口开的玩笑。
话音落, 季言礼撤开身体, 笑着接了李堂递过来的碗碟。
沈卿转开, 用刀叉切自己盘子里的牛肉, 咕哝:“是啊,怎么不是。”
季言礼侧眸, 眼神意味不明,在沈卿身上落了落。
从斯特拉斯堡回来,沈卿和季言礼两个人都骤然投入到了工作里。
在法国的那十几天,实在是落下了太多事情要处理。
早出晚归,开会出差,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硬是连着一周多的时间里都没怎么打过照面。
沈卿刚从早会上下来,身上穿着条极修身的黑色羊毛长裙,腰间扎了根很细的同色系带。
长发微卷披在身后,比平日里看起来多了那么一丝干练。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往里走了几步,文件夹丢到桌子上,把自己扔进了宽阔柔软的办公椅。
余曼把新整理出来的合同和项目企划案垒了一摞,放在沈卿的左手边。
她看着沈卿略有些苍白的脸,拿了桌子上的玻璃杯,走到几步远外的饮水机旁,泡了杯药茶拿过来给沈卿。
玻璃杯底压在桌面上,发出极细微的一声轻响,沈卿手摸上自己的后颈,调整了一下项链,睁开眼睛看过来。
“你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吧,连着熬了两个大夜,谁的身体都受不了。”余曼看着沈卿心疼地说。
余曼话音落,沈卿没回答,只是伸手把一旁的药茶拿过来,温热的杯壁贴在手心里。
在法国那一遭,沈卿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有点怕冷。
“我父母的公诉期还有多久?”沈卿把杯子放下来,抬头问余曼。
余曼抬腕看了下表:“明年的三月中,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沈卿把杯子放下,目光垂落在桌前的文件上,片刻后极低地叹了口气,闭上眼手按了按前额。
沈卿的办公室在最东侧,偌大的一间,占掉了整层楼的东北角。
门关上,是僻静的一隅。
右手边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坐在沈卿的位置往外看,能看到差不多大半个淮洲的景象。
“文件确定在季家的文件库吗?”沈卿问。
余曼点头:“按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是这样的。”
余曼想了想开口:“你要不要......”
她还没说完,沈卿已经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
沈卿把撑在额前的手放下来,右手无意识地捡了一旁的钢笔,在桌面上滚了滚:“我没办法问季言礼。”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是有季家的参与,那很可能就是长房做的。”沈卿语调徐徐。
沈卿把那支笔放下,抬头看了余曼:“季家旁支鲜少参与生意,十年前那个放批皮文件的娱乐公司也在长房的手下,长房这些年没什么人,除了季言礼的父亲外,就是他父亲的姐姐和一个弟弟,这两个人都搞艺术也不常回家。”
沈卿停顿了一下。
“你觉得,”沈卿语速慢下来,又去看刚被自己摸过的那支钢笔,“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季家长房做的,你觉得除了季言礼的父母还会有别人吗?”
沈卿语调平缓,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起伏。
她轻叹了口气,想起半个月前在多农山脚下。
“他可能是有点喜欢我,”沈卿声音低下来,手指抵在那根钢笔的侧沿,“但还不至于因为我,把自己的父母往火坑里推,帮我为十年前的案子翻案。”
而如果现在戳破,季言礼却下了狠心要阻止她保季家。
那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沈卿身体不舒服,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提早下班,晚上不到七点就回到了华元府。
她上楼换了更舒服的居家睡衣,外面套了件奶白色的羊毛开衫。
最近忙,沈卿早出晚归,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今天得了空,时间又早,她想拿点饵料喂一下小十七。
饲料是她买小十七那天拐到宠物市场一并买回来的。
在宠物市场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专门买王八饲料的店,最后她问了店主,买了些鱼饵回来。
用透明盒子盛的饵料,外裹了包装纸,被沈卿放在了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
她从楼上下来,拐到客厅的电视墙前面蹲下,在几个抽屉里扒拉了两遍都没找到自己买的饵料。
沈卿捏着腰站起来,来回看了看,往右边两步,走到了电视柜的储物筐前。
半人高的篮筐,里面堆了不少杂物。
沈卿盯着篮筐看了一会儿。
她不太记得自己当时到底是放在抽屉里还是随手扔在这个储物篮里面了。
沈卿弯着腰在里面掏了几分钟,终于摸到了被压在最下层的饵料,但同时手也碰到了一个类似玻璃瓶的圆柱体。
稍有些凉的表面蹭过沈卿的手背。
她拨开挡在手侧的衣物,终于看到了挨着饵料,在储物篮的最底层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先前在季家她叠给季言礼的纸星星。
沈卿动作滞了下,目光停在那个星星瓶子上看了几秒。
满满一瓶的彩色星星,看得出的用心,此时却安安静静地躺在杂物篮的最底层,像是被人遗忘似的。
沈卿手扶在储物筐的两侧,一时忘记了拿饵料。
她想到了季言礼不会喜欢这种东西,但没想到他真的就把这瓶子随手扔在了杂物筐没再管。
沈卿把瓶子捡起来,握在手心里转着看了看。
她觉得叠得还是挺好看的。
很不喜欢吗?沈卿想。
片刻后,沈卿把玻璃瓶重新放回杂物筐里,把自己找的饵料从筐里提出来,抱着去了小花园。
王八这东西不动,吃得也少。
沈卿把饲料在池子里撒了些,抱腿蹲在白玉池旁边,盯着池子里的几只生物看了会儿。
一个两趴在白玉池底,一动都不带动的。
室外还是要比房间里冷得多,沈卿裹了裹身上的外衫,手垂进白玉池底,食指点在小十七的外壳上。
她看着手下那个背了灰色壳子的生物,轻轻念着:“十七啊十七。”
“我叠的星星有那么丑吗?”沈卿轻耸了下鼻子,笑着问手下的小东西。
当时随手买来的小玩意儿,在身边养久了,确实是有些感情。
沈卿看着它总觉得要比旁边几只长得好看些。
人这种生物,和什么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无论是和动物,还是和别的什么人。
半个多月前在法国的那场逃亡和度假更像是在顺着正规走的道路上,单独劈出来的一个蜜月期。
现在人回来了,有些想法需要收一收,有些事也需要接着做下去。
晚上八点多,天色已然暗下来。
沈卿一身奶白色的毛线衫,抱腿蹲在池边,温温柔柔很安静的样子,像是在回忆什么。
沈卿的开衫宽大,这么蹲着,下摆垂下去,拖在了地上。
她手从池子里抽出来,拢了衣服,低头看手机。
从沈卿在法国收到余曼的消息开始,追踪当年那份文件的事情就一直没有被放下过。
此时余曼发来短信,说是找到了那份文件的附件,但时间太久,文件也不全,只有零散的几页。
其中一页尾端签名处有几枚章印。
章印虽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来样子。
只是几枚章印用的都是私章,只这么看,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出自哪家的手。
余曼:[核对过了,前两枚,一枚是窦燕山的印,一枚出自裴家,最后一枚是季家的,但不确定具体是谁的私印。]
余曼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季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严,想了很多办法,确实没能确定。]
沈卿手指敲在手机边框。
半晌,回了句:[知道了。]
白玉池里的小十七往沈卿脚边很缓慢地爬了两步。
沈卿的手再度伸进手里,在它的背上轻轻点了两下,随后站起身,裹了身上的外套,环抱着自己双臂,从阳台一侧往屋内走。
路过阳台时,沈卿脚步停了下,她侧眸看了眼阳台上放的那张软椅,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和季言礼通宵在这里看过的那场电影。
片子是好片子,只是总觉得是那浪漫结局里含了悲剧色彩。
季言礼当时说什么?
走过一次的人他就不会再要了。
沈卿侧歪着头想了想,隐约记得好像是这句。
沈卿在门口站了会儿,几分钟后,推了身前的玻璃推拉门,走进去。
门一开一合,被彻底阻隔在外的是冬日里的那丝寒气,以及让人短暂沉溺过的回忆与温情。
如果她和季言礼之间,隔着的是父母的问题......
沈卿不可能让一个男人,影响自己为父母翻案。
季言礼也不行。
沈卿回到客厅,刚绕到厨房接了杯水,玄关处传来声响。
几秒后,门被推开,穿了黑色大衣的人从屋外走进来。
季言礼把身上的大衣脱掉,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摘了腕表,看了眼厨房里站着喝水的人,走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季言礼从头顶拿了杯子,把沈卿手上的水壶拎过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沈卿倚着橱柜,捧着手里的杯子,小口喝水:“今天没什么事。”
“你呢?”沈卿抬眼看他,“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
季言礼把水杯放下,随口道:“回来陪你。”
沈卿两手捧着杯子,目光从水杯往上抬,移到季言礼脸上,盯着男人的侧脸,实打实地很真心在问:“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季言礼手上的杯子放下,扯松领口,斜眼瞧了沈卿一下:“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沈卿眼皮抖了抖,低头看自己的水,心想好像也没说错。
两人本来准备在家里吃饭,季言礼都上楼换了衣服,刚下来接到了林行舟的电话。
公司里有点事必须要他去一趟。
季言礼交代了家里的阿姨给沈卿做饭,换好衣服出了门。
沈卿胃口不是很好,随便吃了几口去了书房。
华元府的书房原先布置的时候就是按两个人布置的,东侧和南侧两套一样的桌椅,一个是季言礼的,另外一个给沈卿用。
不过从结婚以来,满打满算两个人在华元府住的日子不多,又整日里加班,所以这书房沈卿其实没用过几次。
她拿着电脑在书房看了会余曼传过来的项目书,又想起来晚上余曼发的消息。
季家的私印......
沈卿轻吸了一口气,松开握着的鼠标,仰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
片刻后,沈卿推开电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华元府的二楼最东侧有一个锁着的房间,她隐约记得听到过季言礼和林行舟的对话,那个房间好像锁着一些季家生意上的文件和印章,钥匙就在书房
沈卿站在桌前,扫了眼整间书房。
她不知道那个屋子的钥匙现在在不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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