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筱锦眨了眨眼，“这可不是人情，是合作。”
从药柜里翻了几瓶药出来，程元青放到她面前，“喏，新配的，瓶子上有标注，你爹的那个解药老夫暂时还没头绪，不过我会继续研究的，你放心。
你带来的那位，脸上修复没那么快，老夫已经把看家的本事拿出来了，最快也得一年脸上疤痕完全消失。”
“嗯，您尽力就行。”
程元青瞪她一眼，“我还能不尽心不成，剖腹术倒是差不多了，拿山里的动物剖了几次，大小皆安，不过老夫希望这门手艺别用到你身上，多胎易早产，你还是注意着些，有什么事先缓缓，一切等孩子生下来。”
知道程大夫是真心为她好，叶筱锦心头微暖，“放心吧，我会注意的，真有事也是让他们去忙。”
看了看天色，关于爹爹现在的情况还是等她翻完了那些医书，下回再找程大夫吧，准确起身时，想起一直没见到叶二，便问了句。
程元青道，“去山里练剖腹术去了，对了，老夫打算在那些女子里面挑一个出来当医护培养着，将来跟着你也方便些。”
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叶筱锦有什么理由不应的，对着老人福了福身后才离开。
路上，打发迎春去找芙蓉，挑人的事情交给芙蓉，能跟着程老学得一二，对被挑中的人来说何尝不是幸事。
叶筱锦带着叶一到山里时，镇南王妃一行人还没到，便让叶一去湖里捞些鱼，中午就在这边吃了。
自己则去了香菇作坊看了看，李猛没让她失望，把一切打理得很好，不必多说。
“后面摘下来的香菇直接晒干就行，不必再磨成粉了，届时我会让人来运走。”叶筱锦交代道。
再困难的时代过年时都有办年货的传统，这些香菇现在晒好年前运往京城等繁华城市，只怕不够卖。
“好。”
“我们去地里看看，等会有人来，关于三样作物如何种植李叔你会多少就教多少。”
李猛点头应是，两人刚往地里方向走，山里就冒出了人头来，青七是知道这些阵法的，叶筱锦索性就停在原地等他们过来。
“二嫂，你来得真快。”萧娅见到叶筱锦已经到了，提步就跑了过来，笑道，“你这真够隐秘的，没人带路我在山里绕几天都不见得能找到。”
王妃人未到，老远就接了话，“环境也好，这地方不错。”
叶筱锦给她行了礼，笑道，“入冬前我们便是住在这里的，先去地上看看？”
第236章 皇家秘闻
玉米都可以掰了，棉花也开出一片白来，原先种南瓜的地方用油纸和木棍搭了简易的棚子，隐隐可见里面透出来的绿色。
李猛解释道，“前些日子，风九来过了，我们照着您说的，里面新育出了些南瓜苗子和其他果瓜蔬菜。”
脑筋活还主动想着事的人，很难叫人不喜欢，叶筱锦赞赏地点头，“你们有心了。”
心里想着，做的好该给些奖赏的，回头让柳管家给李猛家送些银子，给他家孩子找个合适的书院。
她没急着离开，退在一旁等着王妃一行人跟着看了又看，李猛先前得了她的吩咐，那些人问什么他答什么，没问的他想到了也悉数告知他们。
等到了玉米地时，李猛示范掰了一个下来，王妃就带着人亲自上手了，动作很是熟练，脸上是收获的喜悦。
萧娅解释道，“母妃下过地的，在边境什么都没粮食重要，到了收获的季节，府里除了看门的大爷，其余都是会下地的。”
这与她脑子里的王妃完全不一样，便是知道萧家这些年在边境与将士同共苦，她也从没想过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后来的镇南王妃会自己亲自下地。
“成婚后你便要留在京城吧？”镇南王给萧娅选的夫婿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蔡逸明，蔡逸明是师父赵韵表哥的儿子，师父外家的侄子。
萧娅扁了扁嘴，“我不想去京城，京城虽繁华，我听母妃身边的嬷嬷说京城的女子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打仗杀人行，玩心眼我不会，还有那些规矩端着我觉得不如边境自在。
母妃说赵姨会护着我，二哥二嫂也会护着我，二嫂，到时你多去蔡家看看我吧。”
“好。”叶筱锦看她眉眼英气的脸上露出委屈和凄惶的神情，不由安抚道，“听你二哥说，那蔡逸明不错，是个有担当的必定也会护着自己的妻子，蔡家内宅也还算干净，父王母妃都是仔细斟酌过的。”
这话不假，镇南王一家为了萧娅的婚事费了不少心，蔡逸明是目前他们能找到的最适合萧娅的。
镇南王府本就手握重兵，皇上不会再让萧娅嫁给武将，给镇南王添砖加瓦的机会。
嫁给文臣之家萧娅这样的性子怕是很难适应，且萧墨晔把满朝文臣后院摸了个底，就没有干净的让他满意的，连朱家都是被他排除在外的。
蔡逸明任大理寺少卿前是跟着英国公的，算是军营里混大的，与同样在军营里混大的萧娅有共同的经历，说不定还能处得来，萧墨晔说萧娅慕强，蔡逸明算是强的那一类。
萧娅用力掰下一只玉米丢在身后的背篓，挥了挥拳，“反正也不能反悔，那就嫁吧，他要对我不好我就揍他。”
叶筱锦笑，“对，揍他，你别忘了你娘家还有两个哥哥给你撑腰。”
不远处的镇南王妃与萧墨辰听到此话，相视一笑，镇南王妃握了握儿子的手，“母妃想看你们都好好的。”
萧墨辰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郑重点头，“会好的。”
得了这个承诺，镇南王妃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心疼儿子，忙抽了手别过头继续掰玉米。
做出承诺的人，看向不远处说笑的两个女子，眉目平静，只唇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李猛已经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来的人是王妃郡主还有将军，心头震骇，腿也跟着有些软了，重重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走到叶筱锦身边，“筱，筱锦，你让贵人们歇息吧，这种活我们来干就行。”
叶筱锦微微点头，原也不是带王妃他们来干农活的，便以带王妃他们去看棉花的由头将人带走了，李猛一众人忙接过他们手里的筐篓钻进了玉米地里忙活，生怕王妃那些人又跟他们抢起活干。
谁料，王妃见到棉花更是走不动道了，叶筱锦没法，只得将先前让苏嬷嬷做好的布袋子拿了出来，让王妃过个瘾。
她看出来了，王妃是对地里的收获有执着，她享受那种收成满满的感觉，诚如她道，“筱锦，你别拦着我，这地里的长势太喜人了，母妃在边境十几载从没见东西长得这般好，让母妃好好体验下，心里高兴高兴，来年若是边境也能长出这样的喜人的收成，母妃定重重谢你。”
那几个被带来学东西的则被她赶去跟李猛他们取经，叶筱锦也被她安排在一边歇着，王妃自己则带着萧墨辰兄妹摘棉花。
叶筱锦心生感叹，边境有镇南王夫妇是边境百姓的幸运，若是大胤有王妃这样的皇后，百姓就有福了。
看众人都兴致高昂乐在其中的样子，叶筱锦吩咐青七和招财去猎些野物来，加上叶一抓的那些鱼，中午简单吃些继续做事。
饭后，王妃果然是继续摘棉花大业，叶筱锦自然没有婆婆做事她歇着的道理，也跟着王妃一道。
“筱锦，没找到机会问你，你表妹身子的情况，你祖父竟让她们跟你来赣北府，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镇南王妃一边双手把棉铃里的棉花抓起来往面前挂着的布袋子里丢，一边和叶筱锦说话。
叶筱锦欣赏着她那熟练的动作，在心里衡量了下，还是选择将有关清平郡主的事情全盘告知，她不说老王爷也会说的，这是家族大事。
听完，镇南王妃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美目圆睁，“天杀的，竟叫你父王猜中了。”
叶筱锦，“……”
父王竟猜到了？
“当初你父王收到朱颢死的消息，他就说绝无可能，和他打平的身手采个药都能出事，那他都不用领兵了，可他也想不出他假死的理由，加上边境事多，这事就搁置了。
天杀的，他竟是为了个女人让你姑姑和表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不行，我得去信给你祖父请他事发前务必斩杀此人，免得牵连你姑母母子三人。”
镇南王妃转头对萧墨辰道，“辰儿，这番我们陪你姑姑去祭拜他时，你费些心尽量找出朱颢采药死不了的证据，我们引导着让你姑姑心里先有个疑，否则将来知晓真相，我怕她承受不住。”
视线又转向女儿，面容威严，“娅娅，此事你烂在肚子里。”
“是。”被叮嘱的两人，恭敬应答。
王妃颔首，又继续低头忙活，问叶筱锦，“你说那人现在专门帮皇后培养死士，还是屠村抢人孩子？”
“是。”
镇南王妃摇头，语调不高不低，似是没打算避讳她，又似是说过她听的，“一步错，步步错，皇兄是皇伯父手把手教出来的，甚至不惜伤害他人成为皇兄的磨刀石，可皇伯父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我楚家如今竟由这样的毒妇当家。”
皇家的秘闻萧墨晔已经告知她许多，叶筱锦不觉得王妃讲出来只是为了自言自语，或者发泄心中不满，她静静听着等着王妃后面的话。
镇南王妃停了手头的动作，看向叶筱锦，“皇伯父当年将我赐婚萧家时，同我说，镇南王府乃国之柱石大胤脊梁，楚家与萧家为君臣亦相互依仗。
可人心难测，也需得防着萧家子孙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他将我嫁作萧家妇，萧家的孩子我至少能教导三代不让他们生出别的心思。
真入了萧家，跟着王爷上了战场，去了边境，才知萧家的风光背后有多艰辛，楚家江山我身为楚家的女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自小吃惯的山珍海味，我的女儿从不曾尝过，我儿人不及马高便提枪上阵杀敌，小晔小小年纪身负养活三十万大军的重任，我身为他们的母亲虽心疼，却也只能硬下心肠，他们是萧家子，也流着一半楚家的血。
可当将士们因为没有棉衣被活活冻死，因为没有粮食只能喝数得见米粒的粥却要坚持训练甚至御敌时，我是怨的，皇伯父精明一世，算计一生，却没算到皇兄会变成这样，没算到大胤会出这样一位皇后。”
叶筱锦突然想起萧墨晔曾经说过的，皇上登基时是没有册封皇后的，后位一直空置到后来姚淑英由妃位登上后位，结合王妃说的话，这，怕是又一桩皇家秘闻了。
第237章 心事
这不是她该接的话，王妃停了话头，棉花地里一时寂静，只有棉花被抽出棉铃里的声音和身体擦过棉花叶子的声音。
镇南王妃看向始终安静的人，“萧家人没有不该有的心思，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答应皇伯父的做到了，你要如何对付皇后，母妃也绝不干涉，谁能让天下百姓，让为国奋战的将士们吃饱穿暖，母妃就认谁，只要江山还姓楚。”
所以王妃的意思是，她只要保证颠覆江山的不是萧家人就是完成对先帝的承诺，但她亦是皇家女，她不能看着皇权旁落，除此之外她不干涉任何。
这话叶筱锦依旧没接，她亦没有野心，她所准备的一切不过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若天下将来真的落入皇后母子手中，她和叶家甚至镇南王府都不会有活路，到那时，镇南王府是会反还是等死？
叶筱锦这般想着，便也这样问了，话题是王妃起的，那她的疑问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王妃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往日的温和变成凌厉，皇家威仪尽显，她铿锵道，“不会有那样一日的，便真有那样一日，萧家，也绝不会背上那样的罪名记载于史书之上，那对他们太不公平。
为了大胤他们什么都做了，边境的土地上浸满了萧家人的血，便是王爷他们能容，我也决不允许我的夫君和孩子们的功绩被玷污。”
“我要的不过是将她的罪行公诸于天下后让她以命偿命，让我叶家枉死英魂安息，祖父让我等，可我不知自己能等多久，会不会在等到之前就先被她逼得无路可走。
母妃既说绝不让萧家人背上那样的罪名，那真到退无可退之时我便与萧家划清界限，身后名我不在乎。”
叶筱锦说出肺腑之言，她从前想的规划里一直有萧墨晔，可她忽略了一件事，她是现代灵魂对皇权没什么敬畏心，对身后名更不在乎，可萧墨晔不是，他是土生土长的大胤人，他出自世代忠良的镇南王府，他们的忠骨决不允许萧家在史书上留下反骨的罪名。
到那时，她与阿墨只能站在对立面了吗？光这样想着，叶筱锦就觉得心痛难当。
她这般的神情落在镇南王妃的眼里，让她生出一丝心疼，“孩子，母妃的本意绝不是让你与萧家划清关系，母妃向你保证绝不会看着你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你只需记得母妃说过的话，无论如何坚定不移地站在小晔身边，你的仇终会得报的。”
叶筱锦再次选择了沉默，点点头算是应了王妃的话，她明白，王妃的重点是这江山只能姓楚。
萧娅适时挑起别的话题打破了这样沉重的氛围。
叶一等人也相继过来帮忙，大概在下午三点多时，棉花尽数摘完，叶筱锦让青七按来时一般带着镇南王妃他们返回赣北府。
招财则带着那几个学技术的直接去了赣宁县找风九，既然学就要学个彻底，这边见到了成熟的作物，风九那边则是刚起步的。
不论将来局势如何，叶筱锦都不会因为王妃今日的话而改变将这三样作物献给镇南王军营的心意。
叶一被留下来带着李猛他们将今日摘下的玉米和棉花整理进作坊仓库，叶筱锦一句，晚些时候她要带走，叶一便明白，姑娘是要将东西收进空间。
叶筱锦去了密林处将先前芙蓉她们住的木屋挪进了空间后又飞去了藏宝山洞，从里面收了些兵器进空间，再返回作坊时途经曾经的那片花海。
让金雕飞得低些，叶筱锦便看清楚了是村里人在收先前他们种的麦子，听到金雕的叫声，忙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
村长看着那金雕不由想起了叶筱锦，想起当初她跟着金雕飞向高空时的场景，村长就笑了，那孩子就该是往高处飞的，没村里人拖累她能过得过好，听长子李好回来说的种种，她确实过得更好。
在空间里的叶筱锦对上村长的笑容，有片刻怔忡，脑子里想的也是从她穿越来后在村子里的点点滴滴。
村长给了她许多善意和温暖，离开时都不曾认真道个别。
看了看他们手里割的麦子，叶筱锦笑，会有机会的，那地里她有一成的收成，依着村长的性子，那一成必定会给她送来的。
到香菇作坊时，叶一守在仓库门口，叶筱锦连人带货一起收进空间，两人往赣北府去。
“送你的。”空间里，叶筱锦递给叶一一把匕首，又指着另一堆她挑出来的兵器道，“那些给你大哥胡明送去，让他给大家把武器置换上。”
叶一双手接过匕首，只抽出一点，便知这是上好的玄铁所造，忙谢过叶筱锦。
叶筱锦又拿出健骨活血丸，“这个可以治你们身上的旧伤，和兄弟们分分，回头我会把方子给叶二，不够就找他拿。”
她对叶一二三的感情始终是不同的，屏除这个时代的等级观念，他们三人在叶筱锦心里如同自家兄弟一般的存在。
他们被洗去全部记忆依赖她，那时她刚穿越过来面对生命所剩无多的爷爷，面对穷困的水湾村，面对饥荒和流民，除了萧墨晔和他身边的人，是叶一二三陪着她一路走来的。
如今想来竟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叶筱锦问道，“叶一，若有一日，我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众叛亲离，你当如何？”
不带任何犹豫，叶一脱口而出，“姑娘在哪，我们三个在哪，姑娘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心头暖融融的，被王妃那番话带来的燥意尽数消融，叶筱锦道，“叶一，以后称我为世子妃吧。”
她知道从一开始，姑娘这个称呼便是叶一三人坚持叫的，她也知道他们是为什么。
“可世子没给您三媒六聘。”叶一正色道，他私心里觉得姑娘是应要按最正规的礼节风光大嫁才算的，那次的婚礼太儿戏了，故而他一直坚持叫姑娘，而不是随着他们叫一声世子妃。
叶筱锦将散落的头发往两边抿了抿，“他和老王爷都说将来会走一遍这个流程，可其实我并不在乎，如今皇上已经下旨贺他与我成婚，王妃也将她的嫁妆三分之一送了来，她没说是聘礼，便当是聘礼吧，总不能等孩子出生了，你们还唤我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