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落很小,没多久功夫便搜寻完了,没一个活人,几具腐烂的尸体大家就地挖坑给入土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众人踏上了返回村子的路程。
却在走出村子不久,发现了两个孩童。
第51章 黄大丫姐妹
两个孩子,看身型一个大概十一二岁,一个五六岁,干瘦的身形,脏污的脸看不出男女,见到众人,大的那个将小点的孩子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众人。
村长缓缓上前,“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们是这附近村子的吗?”
孩子只是看着他们,不说话。
叶筱锦用帕子沾了水囊里的水,擦了擦自己的脸,露出原本的容貌,又将水递给大孩子,“这是水,给你。”
身后的小孩听闻有水,从挡着他的人的臂弯里探出脑袋,漆黑的眼里有渴望,大个孩子依旧不接,哑着嗓子对叶筱锦道,“你喝一口。”
叶筱锦笑了,倒是个警惕的,她仰头喝了一口,又将水递过去,大个孩子这才接了水囊,转身喂给身后的小孩,待小孩喝足了,自己才轻轻抿了一口,想了想双手递还给叶筱锦。
“你喝吧,我这还有。”说着又递了一块从家里带来的煮熟的白肉给他,那孩子见到煮熟的肉,却不接,问道,“什么肉?”
有村民看不下去了,嚷道,“你这小娃娃怎么事这么多呢,人家好心救你,给你水喝给你肉吃,你怀疑这怀疑那的……”
村长却看明白这是叶筱锦的试探,摆手阻止村民再说。
“什么肉你都不吃?”叶筱锦问孩子。
不待大孩子回答,身后的小脑袋又探了出来,“姐姐说,人肉不能吃,吃了会变妖怪,其他肉……可以吃。”说完还舔了舔嘴唇。
原来是个女孩子,叶筱锦将肉又往她面前递了递,笑道,“野猪肉,吃吧。”
女孩这才接过肉,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确定是爹爹在时曾吃过的野猪肉味道,这才将肉全部给了身后的小孩,又转过身对着叶筱锦说了声谢谢。
身后的小孩子咬了一口野猪肉后垫起脚将肉往姐姐嘴边递,女孩低头轻咬了一口,将肉还给小孩。
叶筱锦见此,又拿出一个饼子给了女孩,问道,“你们是这附近的人吗?”
女孩点头,接过饼子吃起来,这才放下防备心,讲述自己的来历。
大的女孩叫黄大丫,今年十三岁,小的叫黄二丫,两人中间还有个男孩,父亲服兵役去了战场,杳无音信,母亲身体不好前两年过世了,母亲去世后,几个孩子跟着爷奶讨生活,日子过得很艰难,时常挨打还吃不饱。
黄大丫机灵,背着爷奶偷偷在山里开了一小块荒地,这次逃荒姐妹俩因是女孩被爷奶灌了迷药偷偷丢下,两人就是靠着那片荒地的地瓜熬到现在,地瓜吃完了,他们才想着到别的村子找吃的,遇到了水湾村众人。
听完她的讲述,村长看了看叶筱锦,迟疑道,“要不要去看看?”
叶筱锦懂村长的意思,得去看看真假才能相信,这年头谨慎些总是好的。
好在提前有准备,到黄大丫的村落时,天色已经漆黑了,众人举了火把进了村。
村里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大家巡视一遍,确实不见一人,也不见一丁点可以吃的,想必能吃的都被这俩孩子吃光了,黄大丫到了一间屋子前,从门槛的石缝里扣出钥匙开了门,请了众人进去,屋子里倒是不少东西,桌椅床被,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些农具,只是都是些破损的。
黄大丫解释道,“家里的东西都被爷奶他们逃荒时带走了,这些都是村里人走后,我和妹妹去别人家寻的。”想了想,又补充道,“都是人家弃了不要的,我们才寻了来。”
她看出来了,这些人虽然穿得也是破旧,身上脏污,却有水有肉,她想跟着他们走,便不想给他们留下乱拿别人东西的坏印象。
村长虽是男人,心肠却是软慈,见今日跟来的人都不认识这家,便问黄大丫,“你可知道家里有没有亲戚在水湾村的?”
两个孩子摇头。
村长叹了口气,看向叶筱锦,叶筱锦看向女孩,“你们坚持到现在,是如何解决喝水问题的?”
“我在山里种的那块地附近有个山涧,石头上面有水渗出来,每天可以接一小桶。”黄大丫选择老实回答,她还是希望能跟着他们走,光靠那一小桶水,没有吃食,他们姐妹也活不了。
顿了顿,她下定决心,拉着妹妹走到村长和叶筱锦面前跪下,“我带你们去那个山涧找水,求你们让我和妹妹跟着你们。”
叶筱锦笑,“你不怕我们是坏人,把你们卖了或者害了?”
黄大丫摇头,这段日子她带着妹妹躲着见过许多人,真要害他们的人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不可能还给她们水和吃食,加上她一路上,竖起耳朵听人群里的说话声,知道他们是水湾村的村民出来寻亲的。
村长本就心慈,虽说这两丫头可能没亲戚在水湾村,但是出来一趟,总不能见死不救。
而叶筱锦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其他人见他们都同意了,又真真实实见识了外面的残忍,也说不出不带两个孩子回村的话。
一屋子满满当当,两个丫头真要收拾起来,也没什么东西,打包好,几个汉子帮着就拧走了,那些破损的桌椅没带,锅碗挑着好的拿了,能用的农具也带上了,不能用的农具上面有铁的叶筱锦让人把木柄砍了,只带了有铁的部分走,或许拿回去还能熔成新的。
山涧所处的地方也算是山外围,众人有火把,天上又有星星挂着,众人倒是顺顺利利的到了地方。
叶筱锦举着火把照着那块渗水的石头,准确地说,是两块大岩石,而水是从岩石缝里渗出来的,石头下面放着一只木桶,已经滴了小半桶水,将木桶挪开,地上的石头有个小凹坑,是水珠长年累月滴出来的。
“这水以前也是这么大对不对?”叶筱锦问黄大丫,若是有大水流,地上的石头就不会有凹坑了。
黄大丫仔细回想了下后答道,“从我去年发现时就是这样的,那时山里还有别的溪流。”
居然没受干旱影响,叶筱锦突然想到了那片深渊。
她将火把举高了些,想看看周边环境,叶二见此,也拿着火把举了过来,他跟着叶筱锦的视线望过去,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便高举着火把往山里看去,迟疑着问村长,“村长,这山是不是和水湾村那片山脉连着的?”
村长闻言,抬头看了看,迟疑道,“是连着的吧?”
以往大家也不敢入深山,更不曾去了解深山的另一面是哪里,山与山直接又有什么联系,被叶二一问,他答得很不确定。
叶二这些日子带着狩猎队伍满山跑,对山里的情况比村长还熟悉,再看了几眼,心里又确定了几分,便把心中猜想跟叶筱锦说了。
叶筱锦知道,山脉绵延,有无限可能,只是眼下是晚上,队伍里有两位老人还有两个孩子,众人也行走了一天,很是疲累了,便提议今日先回去。
众人赞同,一行人又浩浩荡荡下了山往水湾村方向去。
而水湾村里,下了工的妇人心焦睡不着,又不想在家扰了家人,有人带头同李婶和张翠娥商量能不能允她们在作坊,无偿加班渡过焦虑时间,一起等寻亲的队伍归来,只盼着自己能幸运点可以见到亲人。
李婶和张翠娥自己也有娘家在外,当然理解大家的心情,便允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能分到猎物,炼了些油,来的人都从自家带了油灯来,十几盏油灯放在一起,几个妇人围灯一边做活一边闲谈。
“我心里对爹娘兄嫂是有些怨的,他们逃荒前都不来见我一面,可是如今看着村长筱锦他们出去替大家寻亲,我心里多希望我爹娘兄弟他们没有离开,那样这辈子我们还能再见着。”
和李婶关系好的张婶率先开口,她娘家人在水湾村封村前就逃荒去了,她今晚是等不到自家亲人的,可是还是睡不着,心里到底有奢望,便也跟着李婶他们来了作坊。
妇人们在一起就是这样的,有人起了话头,就七嘴八舌停不下来,叽叽喳喳到了半夜,村里也有了动静,寻亲的人回来了。
村长让众人跟着他的步子走过阵法进了村子,来的路上已经说好了,村口是设了阵法防止流民进村,所以进了村大家就不能随便出去了,几人听了,更加坚定自己选择来水湾村是对的选择,有水有吃食还不被流民祸害,谁还傻到跑出去。
大家刚过阵法,进了村,就有屋子里亮了灯,作坊那边的妇人也带着灯往众人这边来。
一时间,村里亮堂起来。
李婶见到老父老母,又是欢喜又是气愤,欢喜还能见到父母,气愤兄弟没良心,真就弃了父母自己逃。
和她一起来的张婶,意料之中的没见到自己的娘家人,却意外发现了亲家秦猎户一家子,忙请村里人去她家帮忙喊她大儿和大儿媳来,知道秦猎户一家子不去逃荒的原因之一是放心不下女儿,对比自己娘家人的薄凉,她对秦家人更热情了。
来的路上,村长就跟叶筱锦商议过了,救助来的这些人,若是亲戚家住得下的,就在亲戚家住着,住不下的就把先前逃荒去的六家人的空屋子租出来给他们,租金由村长代为保管,若日后人家回来了,便把房子和租金都还给人家。
若是屋主一两年都没回来,到时则视清楚而定,先解决眼下的。
秦猎户家有六口人,手头又有些积蓄,虽然亲家和煦,但一大家子住闺女家不合适,便向村长租了一间空屋。
村长岳父岳母,手头无银两,年纪也大了,他是村长也得起带头作用,让媳妇领着爹娘去自己家安置。
黄大丫姐妹无人认领,叶筱锦打算将她暂时安置在作坊里,到时跟翠娥商量下再加点租金,却不料,那丫头直接跪在叶筱锦面前,姐妹俩愿卖身为奴,请叶筱锦收留。
叶筱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丫头有些讶异,她没想到这丫头主意这么大。
“你知道卖身为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生死以后捏在我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你可要想清楚,我这不容许背叛,一旦你签了卖身契就没有后悔药。”
黄大丫,咬了咬唇,坚定道,“想清楚了,求您收下我们。”
“你可以再考虑两天。”
“我考虑好了,绝不后悔,永不背叛,请您收下我们。”
叶筱锦看着她良久,这丫头是个机灵有主意的,乱世之中还能保持良善护住妹妹,她倒愿意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得用。
“你妹妹还小,就不必签卖身契了,等她再大些,就让她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黄大丫闻言,重重地对着叶筱锦磕了个头,感激叶筱锦给妹妹留了自由身。
她当然知道卖身为奴意味着什么,可是这世道,她们两个孤女,没有父母长辈庇护,就算到了这个村子,他们就能活得好吗?
从叶筱锦递给她水开始,她就开始留意她,见村长有事都找她商议,从村民口中得知是她让水湾村的人不必逃荒,还好好活着,村口阵法也是她设的,这样的人,在她心里就是有本事的且真正心慈的。
她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从叶筱锦说出让妹妹将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时,她就知道自己选对了,摁着懵懵懂懂的妹妹再磕了个头。
既然决定收下她们,叶筱锦就让叶一他们先回去,将之前堆放杂物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两个丫头住,看着叶一叶二拧着两个丫头的包袱往家走。
叶筱锦不由失笑,穿来时的三口之家,才一个多月就住得满满当当了,等解决了水的问题,首要的就是盖个大房子。
安置好黄大丫她们两个,叶筱锦也倒头睡了,走了一天真的累的。
卯时初,生物钟自动醒了,她照常绑好沙袋准备早课,康平就急急忙忙跑来了,他准备去晨练的时候,发现村口来了一对人马。
不见叶一叶二,应是又去后山对练去了。
叶筱锦便跟着康平往村口去,她到的时候,见几个黑衣男子,护着两辆车,正在外面打转呢,心里有了几分猜测,问道,“你们是何人?”
村外的肖海等人一惊,只闻声音不见人。
他们凌晨就依照世子给的图到了地方,转了半天也没见到有村落,正着急联系世子身边的招财进宝,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位姑娘的声音,他忙抱拳道,“请问姑娘这里可是水湾村?”
“正是,阁下哪位?”
地方找对了,肖海呼出一口气,“我等奉我家世子之命,护送布匹来水湾村,请姑娘行个方便,给我等带路。”
叶筱锦猜想萧墨晔的布料也该到了,如今证实了,便打发跟来的康平等人去继续晨练,她一人走了出去。
肖海见一位身穿短打,发盘头顶梳个道姑头的年轻姑娘出来,猜想这位可能是世子妃身边的婢女,虽穿着怪异,可也太漂亮了些。
忙上前行了个拱手礼,“在下肖海,可否请姑娘领路带我们去见我家世子或者世子妃?”
第53章 念夏
叶筱锦引了众人进村才道,“你家世子眼下不在村里,你说的世子妃,应该就是我,这车上的可是布料?”
肖海错把世子妃当婢女,连忙告罪,“世子妃恕罪,属下眼拙没认出您来,车上的正是布料。”
叶筱锦笑笑,“无事,你们跟我来吧。”
从不曾见过,如何认得出来。
肖海瞬间对他家世子妃印象好极了,人美心善没架子,怪不得世子要躲着三公主那样的,眼前的世子妃瞧着多顺眼。
肖海胡思乱想间就跟着叶筱锦到了叶家院子,将所有的布料清点下车,叶筱锦问道,“布料的交货单可有带来?”
肖海忙从怀里掏出单子,双手奉上,“世子要得急,属下担心您急着用,就先从赣北城两个铺子里凑了这些出来,若是不够属下再去别处调些来。”
“暂且就这些,等日后需要我再知会你,交货单你那边留一份,我这边也会誊抄一份,将来成品出去,好核算布料成本。”叶筱锦心里盘算着,这些布料足够做出许多包包了,等救助满二十个人就能解锁箱包材料采购平台,看看平台上的材料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
肖海见布料被搁置在叶家正厅里,也不见这边有做工的人,便猜到做工的地方不设在这里,便问道,“世子妃,可要我等将布料搬去作坊?”
是个机灵的,但翠娥家不适合放太多布料,只能暂时先堆在家中,便道,“你们一路辛苦,先歇会,我让人做些吃食给你们先垫垫肚子。”
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收到萧墨晔的信就一路赶过来,叶筱锦刚准备起身去灶房,叶三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叶筱锦眉眼爬上一丝笑意,这也是个机灵的。
定是晨练时,听说家里来了人,才赶回来的,吩咐叶三去给肖海他们做些吃的,自己也跟着往灶房去了。
虽说她如今的身份是世子妃,但现代人的灵魂还没太适应这个朝代的等级观念,家里来了人,还是为她送材料的,自是要招呼一下。
她从灶房提了壶开水出来。
肖海见世子妃亲自提了水来,忙从椅子上站起,利索地接过叶筱锦手中的茶壶。
肖海常年行走在外,接触多了江湖儿女,丝毫没有觉得身为世子妃这样做,有失身份,反而觉得武将世家的镇南王府世子妃就该如此不拘小节。
“一路辛苦了,先喝些水解解乏,吃食很快便好,稍后你们可去那个房间休整一下再出发。”她手指的是叶一他们的房间。
肖海忙道,“谢世子妃,只是世子信中嘱咐,我等将布料送到便留下听世子妃差遣。”
留下?家里塞不下了,这是叶筱锦的第一反应。
肖海惯会看人脸色,也大致看过叶家的屋子,知道是安置不下他们几人的,忙道,“不敢劳烦世子妃,居住问题我等会自行解决。”
既然如此,叶筱锦也没有假客气,等叶三回禀早饭做好了时,她便让肖海他们先进食,自己则回了房间,今日的早课是做不成了,回房拉拉筋骨吧。
黄大丫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她已经许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自打村里人逃荒走了之后,她与妹妹两人躲在村里,担心被闯进村的流民发现,白天黑夜的都不敢深睡,只敢片刻打盹。
昨晚的一觉香甜,让她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眨了眨眼,看向屋顶的砖瓦,才猛然惊醒,这是叶家,她已是叶家姑娘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