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萧墨晔回府后便禀告了老王爷,他虽不会让镇南王府过多参与这些事情,但该祖父知道的都得让祖父知晓。
老王爷听完,沉吟道,“越国公虽出身世家,但他是越国公府庶出的孩子,自小过得并不好,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在银钱上面很是抠搜,是以,当年他隐退后便将大儿子派出去行商,大家都只当他是爱财,本王也就从没怀疑过他。
如今看来,他是蓄谋已久,当年他退隐后,大儿子行商,富可敌国,二儿子种地,不说京郊有多少良田庄子是他们的,怕是其他州府也少不了他们的良田,若真是如此手里应是掌握了大批的粮食。
老三老四常年不在京城,老三这次护送三皇子回京,老五看似闲散,却与京城许多世家的孩子打成一片,连起来看,这一切都是在为今日做准备。
若皇后的那笔银子是他出的,以他的性子这些筹谋怕是真的会惦记着四皇子的那些东西,你人手不够的话府里的暗卫可调些给你使唤。”
萧墨晔摇头,“不必,让他们护着府上我才安心。”
老王爷也不强求,他也怕两个小曾孙有什么闪失。
“大哥最近晚上可是都在朱府守着?”萧墨晔突然问道。
老王爷不语,看着萧墨晔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萧墨晔被老王爷看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比起京中其他女子,表妹挺好的。”
“哼。”老王爷哼了一声,睨了萧墨晔一眼,“本王还不知道你,就盼着你大哥心有所属,才好彻底安心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孙儿也是盼着大哥能幸福。”祖父怎么知道大哥对锦儿的心思,萧墨晔不清楚,也不需要弄清楚,总归祖父不会害他们,他给老王爷捶肩道,“孙儿安插了人到朱家灶房,帮忙看着点。”
老王爷放松身体享受着萧墨晔的伺候,嘴角缓缓勾起,作为一个老人来说,有什么比看到子孙团结更令人开心的呢。
朱府,朱曼凝被春草搀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一丫鬟端着一碗药进来,又到了喝药的时间。
瞧着那丫鬟将药放在床头,朱曼凝便蹙了眉,自打那日吐血昏迷后,一日三顿药,虽说自小就是喝着药长大的,可这次她并非真病,是以,药都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让春草偷偷倒进房间里养的那些花草盆里,除了,清平郡主在的时候,她没法拒绝母亲的好心喂药才不得不喝。
往日里丫鬟都是放下药就出去了,今日那丫鬟迟迟不退下,朱曼凝心生疑虑,示意春草将药端给她,她轻轻吹着药,余光注意着那丫鬟,见她似是松了口气。
朱曼凝眸光一闪,闹起大小姐脾气,将药重重搁在托盘里,委屈道,“反正也是活不成的人,我干脆就这样去了,何苦还要日日喝这苦药。”
“小姐。”春草见此忙安抚道,“喝药才能好得快,要不奴婢给您拿蜜饯。”
那丫鬟见此,也忙劝道,“是啊,小姐,这药都是太医为您开的调理身子的,您喝了才能好得快。”
“自小喝到大的,也没见着好,还不是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那丫鬟大着胆子道,“可小姐不喝,稍后又得难受了,您还是趁热喝吧,等会儿郡主过来看到您没喝,还得喂您,小姐自己喝还只是苦一口,郡主喂得一勺一勺的苦。”
朱曼凝似是被说动了,又将药端起来,拧着眉,张开嘴,很是艰难的样子,闭着眼睛要一口闷下,终究没有勇气,对那丫鬟道,“你去给我拿些蜜饯来。”
那丫鬟犹豫了下,看向春草,春草回望着她,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小姐是要支开那丫鬟。
因为屋里就有蜜饯,小姐若真是要吃蜜饯叫她拿就可以,可小姐让这丫鬟去拿,她便道,“小姐要吃蜜饯,你快些去,屋子里领的蜜饯已经吃完了,这么苦的药小姐没有蜜饯怎么喝得下去。”
丫鬟闻言,这才退出房间,忙去拿蜜饯。
待丫鬟一出门,朱曼凝示意春草将药倒进了一盆盆景里。
不过片刻,春草看着那盆景瞪大了眼,惊呼出声,“小姐。”
第362章 做我的妻子是要随军的
朱曼凝骇然地看着那盆枯萎的盆景,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人想的足够黑暗,防备得足够多,可还是低估了世间险恶。
若刚刚送药来的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没有因为心虚而露出马脚让她起了疑心,若对方又算准了在母亲来看她时将药送过来,母亲见她不喝药必定会喂她,那此时,她这条小命已经丢了。
她这副病弱的样子,前几日能吐血昏迷,今日便是喝了药毙命,只怕母亲也想不到她是中毒而死,只当她是真的又病发了。
幕后之人敢这样给她下药,定是有后手可以坐实她是“病故”。
她都不知道该庆幸对方轻看了她,派个不经事的丫鬟来,还是该骂自己大意,她早该想到的,人心险恶,她用病来拒绝越国公府的婚事,无论是越国公府,还是想将她嫁出去却未如愿的祖母,恐怕都不会留她继续活着。
她终究还是不够聪明伶俐。
在她思量间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朱曼凝朝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会意,将那盆盆景从架子上搬到了地上,快速用东西遮挡住,朱曼凝见她将东西遮好,躺下闭目假装昏睡。
一盆能让盆景瞬间枯萎的毒药,喝进肚子里必定是反应极大,而不是安静地昏睡,可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只能根据自己对那个丫鬟的观察去赌,赌那个丫鬟也不知这药喝下去是何反应,给她片刻喘气的机会,想想后面要如何应对。
“你怎的才来,小姐药都喝完了,等不到你的蜜饯只得喝水漱口。”丫鬟一进屋,春草就小声对她抱怨。
那丫鬟听说小姐已经喝了那药了,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去看朱曼凝,见她闭眼躺着,问道,“小姐已经睡下了吗?”
春草叹道,“喝了药就说头晕得厉害,想睡会儿。”
丫鬟闻言,走到床边看了看朱曼凝,而后拿起空了的药碗放在托盘里,“春草姐姐,我先把碗送到灶房去。”
春草点头,在丫鬟转身后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朱曼凝听到脚步声走远就睁开了眼,对春草道,“你跟过去看看,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春草领命而去。
朱曼凝微微松了口气,看那丫鬟的反应,果然是不清楚这药喝过之后是什么反应,但绝对知道这药不是好药。
她记得那丫头,是她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不知究竟被谁收买,做出要害她的事来,希望春草跟过去能发现点什么。
稍后那幕后主使发现她还活着,便知道她并没有真正喝那药,后面肯定还会再度对她下手,只是下一次她还能不能这般幸运地发现端倪她没有把握。
她现在求着外祖接她回王府,外祖必定会同意,可那样的话,幕后之人会恨上外祖,恨上镇南王府,不行,她不能这样自私。
留在朱家,她就有被害死的风险,若大表哥看不上她,她不能嫁进镇南王府,这些危险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何况,镇南王府已经是不易,她若幸运嫁给了大表哥,也不可能龟缩在他身后被他保护一辈子,大表哥不欠她的,时间久了他也会累,或许他也盼着有人能与他并肩携手。
她既想好好活一回,无论能不能嫁大表哥,她都要立起来,朱曼凝紧闭双眼攥紧拳头,手心里一片濡湿,她给自己打气,“你行的,朱曼凝,你一定行的……”
如此反复念了几遍后,她觉得自己有了些抵抗这一切的能力,信心满满地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探究的眸子,一声“啊”还没喊出声,嘴巴就被对方捂住了。
萧墨辰手指放在唇边冲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见朱曼凝点头,他才将手拿开。
“表哥怎么来了?”
“你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
“我,我在想事情。”朱曼凝想到自己刚刚在想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
“想什么?”萧墨辰有些好奇,他一直关注着屋里的动静,见她吩咐春草去跟着那个丫鬟后,就一个人紧闭双眼,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起初以为她是被那毒药吓到了,想起祖父说还得靠表妹自己,他便没有进屋,视线依旧停留在朱曼凝身上看看她究竟是在做什么,看着看着,明白了她不是害怕,反而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那样子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又好奇,她是要做什么,才这样给自己打气。
朱曼凝对上萧墨辰冷肃的脸,不知为何就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刚刚心里的想法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
萧墨晔没想到朱曼凝会自己想着立起来,甚至还设想了万一嫁给他后,要与他并肩携手前行,突然觉得这个外表看似柔弱,风吹就倒的表妹骨子里似乎并没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弱不禁风,她在努力设法让自己强大起来,活下去。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萧墨辰拉回自己的思绪,问起眼前的事情。
朱曼凝是低着头说完那些话的,有上次请表哥娶她那样大胆的话在前,今日这些话倒没那么让她难堪,只是要如常看着表哥说出来还是有些艰难,就是说完了也一直没敢抬头,听得表哥这样问,才抬头看他,“表哥看到了?”
“嗯,你可有打算?”萧墨辰再次问道。
知道萧墨辰是提前过来目睹了一切,朱曼凝心底生出一点委屈,似是孩子在外受到欺负见到了能给他依靠的家长般,鼻子一酸就想落泪,可想到自己刚刚给自己打气下的决定,她压下心头的委屈,咽了咽口水,道,“抓现行,把此事闹大。”
“需要我做什么?”萧墨辰觉得朱曼凝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就让她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没做好大不了他替她善后,总归她在进步。
朱曼凝是想自己能强大起来,但不是逞强,她想了想,指着地上被遮住的盆景道,“表哥帮忙把那个带去给郭老他们,请他们帮忙看看是什么毒,再配制一份一样的给我,还有那盆景也请一并带回来。”
这件事情她也能自己安排府里的人去做甚至请大哥帮忙,可是会有被人查到的风险,表哥能悄无声息的来朱府,镇南王府里又有郭老和程大夫,比起她自己做这个会保险许多。
萧墨辰看着她,大致能猜到她要做什么,“好,那你自己小心些,等药配制好,我再给你送来。”
他没有告诉朱曼凝,她的身边有王府的两名暗卫,也没告诉她,自己这些晚上都会来朱府看看情况,他觉得此时的朱曼凝就像是刚要学会自己走路的孩子般,她渴望成长,
小时候萧娅学走路时,父王母妃会在旁边看着,以便及时接住要摔跤的她,但他们从不会因为担心妹妹摔跤而不让她自己走,他也不能因为担心表妹受到伤害而剥夺她想要强大自己的机会。
朱曼凝感受到萧墨辰的关心,心里倏然有了踏实感,眉眼弯弯地应道,“好,谢谢表哥。”
萧墨辰被那笑晃了下眼,朱曼凝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笑颜,萧墨辰定了定神,背过身去搬那盆盆景,在要跃上屋顶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往后是要回边境的,我的妻子是要随军的。”
朱曼凝怔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大表哥的意思是告诉自己,想要做他的妻子就得有做好随军去边境的准备吗?
这是同意了?
她想求证时,抬眼已经不见了萧墨辰的身影。
第363章 看不清内心
萧墨辰将盆景交给暗卫,让他把朱曼凝的要求转达给郭老,自己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着发起呆来。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何要说那句话,祖父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他很肯定自己没对表妹动什么心思,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说出那句话时,不是要吓退她,反而隐隐有些期盼她能想清楚,能不能接受他的这个条件再去想要不要嫁给他。
想来好笑,他活到今日,有两个女子主动说要嫁给她,一个后来失忆成了他弟媳,一个因为喜欢他的家庭氛围而想嫁给他。
他自小看着父王母妃恩爱长大的,自然也是盼着自己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朱曼凝会不会是那个人他不知道,亦或者这辈子他都没有那个幸运遇到那样一个人,感情的事情最是难懂,想不明白他便不想了,先护着她的安全为上。
屋里,春草终于回来,“小姐,奴婢跟着她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她去见了老夫人院中的陈妈妈,那陈妈妈还给了她一锭银子。
奴婢怕靠得近被发现,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小姐昏迷那日,陈妈妈有跟奴婢打听小姐在王府时的身体情况,奴婢那时以为她是奉老夫人命令来的,便说了小姐的身子一直没调理好。”
朱曼凝心底发寒,面上不动声色,要害她的是祖母?还是那陈妈妈受其他人指使?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朱曼凝朝春草招手,“春草,你去母亲那边,就说我心病又犯了不想活,不肯吃药,瞒着你把药倒了,你担心我不吃药对身边不好,请母亲想想法子。”
春草迟疑,“小姐不想别人知道我们发现了药有问题,想通过奴婢的嘴传出去您是不想吃药误打误撞倒了那药,好让下药之人放松警惕?”
朱曼凝微微点头,那丫鬟不知道她喝了药是什么症状,陈妈妈应是知道的,等会她的死讯还没传过去,幕后之人必定会起疑是她发现了药有问题不喝,还是所有的药她其实都不喝,根本就是装病,无论哪个结果都不是她要的,只是用此方法挽救一二,希望打消了陈妈妈的疑虑,他们才不会将尾巴扫的那般干净。
“不可,小姐,那样的话郡主肯定会餐餐来喂您,若那人趁此端来有毒的药,您太危险了。”春晓跪下,劝解,她不想小姐以身犯险。
“不会。”朱曼凝摇摇头,那人第一次下药没成功,多少会有所顾虑,但愿表哥的药能早些送来,“快去吧。”时间拖得越久越引人怀疑。
春草见朱曼凝态度坚决,只得起身往清平郡主的院子去,没多久清平郡主和朱子盛都过来了,好生安抚了她一番。
翌日,早饭过后,清平郡主果然过来盯着女儿喝药了,依旧是那丫鬟端来的药,药刚放下,朱曼凝刚坐起身,就见春草抓住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清平郡主面前,“郡主,求您为大小姐做主。”
清平郡主蹙眉,“何事?可是我曼儿受人欺负了?”
春草死死抓住那丫鬟,“奴婢刚刚瞧见她拿着个纸包往小姐的药碗里倒了些什么东西,她一定是要害大小姐,请郡主给大小姐做主。”
“我没有。”那丫鬟听了春草的话,忙喊冤,“郡主,您明查,奴婢没有做过。”
“啪。”春草用力给了那丫鬟一巴掌,“您还狡辩,昨晚你端来的药,小姐因着不想吃药,瞒着我倒进了盆景里,我今早才看到那盆景已经枯萎了。”
说罢,她扯着那丫头到了盆景处,将盆景上的布扯开,好让清平郡主看得清楚。
清平郡主再没了记忆,对女儿的疼爱还是在的,她听了香草的话,又见到毫无生机的盆景,知道有人要害自己的女儿,忙让人去把刚下朝的朱阁老和朱子盛喊了过来,随行而来的还有朱老夫人。
他们来时,那丫鬟已经被清平郡主的人按住。
“父亲,您要替曼儿做主,她如今已经病重,还有人容不下她,要害她。”朱阁老一到,清平郡主就哭着跪在他面前。
“究竟出了何事?”朱阁老问,他刚下朝就被人叫来,只说大小姐不好了,并没告知详细,他以为是朱曼凝病情又加重了,听了清平这话,才觉察到不对。
清平郡主便将香草说的事情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一遍,又让婆子将那盆景搬来,朱阁老一看,大怒,用力踢在那丫鬟身上,“说,是谁指使的你害的曼儿?”
虽说他往日里对这个孙女的关照并不多,但终究是自己长子的血脉,岂容人随意毒害。
“老爷,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是春草诬陷奴婢,那药根本就没有毒,奴婢没有往里面倒什么东西。”丫鬟大声求饶,昨晚的药有问题,大小姐他们没有当场抓住她,而那装药粉的纸也被她丢了,今早的药她没动,没有问题所以她才敢喊得这般理直气壮。
“咳咳……咳咳……春草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要诬陷你?”朱曼凝由春草扶着走到了大厅,“昨日,原是我觉得这般活着没意思,拖累家人,才支开了春草偷偷将那药倒进了盆景里,却不想,我本以为是救命的药,原来却是要送我上黄泉的,早知如此,我何必倒掉,直接喝了倒是省事了,那容不下我的人也不必再浪费今早这一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