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呢？司司……”
盛招摇在她的背上蹭了蹭，揽着她脖颈的手臂收紧了。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但是充满了悲伤。
“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
酆司司心里一动，他说的云里雾里的，但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指的应该就是念安念泽两兄弟无疑。
“我也不怕死，我也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司司……我真的好嫉妒，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想杀了他们。”
“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们就可以拥有？凭什么？”
“凭什么！！！”
酆司司没有说话，但是一颗心莫名的被揪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语气放的格外温柔：“别哭，他欺负你，我帮你报仇。”
也……为我自己报仇。
酆司司没有追问他跟谢朝澜之间的过往，但就是莫名的笃定，一定是谢朝澜，辜负了他。
盛招摇在她的身上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回到酆司司的住处，心情才算平复些许。
盛招摇借着伤心做理由，赖在她的怀里。
“好了，司司想问什么，问吧。”
酆司司确实对落云宗有很多疑问，她知道盛招摇跟落云宗的恩怨颇深，一定十分了解，但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想到刚才那两兄弟，遂开口道。
“那两兄弟的身上……”
“是软香水。”
“软香水？”
酆司司对人间和仙界的东西不是特别熟悉，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司司可曾听说过禁脔？”
酆司司只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回忆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昔年，魔域里有一只九尾狐妖，便养了数不清的男宠，以此用来又又修提高修为。那些男宠，莫不就是禁脔？”
“差不多。其实又又修之法，无论是仙界还是魔界，都十分盛行。只不过，正常的又又修是道侣之间，阴阳交融，彼此成就。而落云宗培养的禁脔，则是作为灵力的载体，单纯的为上位者提供灵力补给。一旦又又修之后，便会成为废人，有的甚至，会直接身死。”
“可念泽念安两人的根骨，根本不适合修仙。他们有多少灵力？”
酆司司齐道。
盛招摇回答她：“司司，落云宗手握数条灵脉，灵石数不胜数。他们有一种强行用灵石提高人修为的方法，即便对方是普通人，也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筑基，然后硬生生的用灵石灵药，拔到临近金丹期。这样的人，其实体内的经脉并不足以容纳这么多的灵力，很快就会爆体而亡，这时候，他们就会被作为禁脔与上位者又又修，上位者从他们身上，获得纯净的灵力。却又不会遭到反噬。”
“我明白了。”
酆司司想起从前：“魔域亦有许多含有魔息的灵石，但大祭司从不让我用，一是里面的魔气斑驳复杂，二来，靠捷径不是长久之计，很快就会寸步难进。”
“确实如此，可又又修得来的灵力，却与自身修炼的，轻而易举就能融为一体。”
“所以……”
酆司司定定的看着他：“招摇，他们也曾将你作为容器……”
盛招摇一愣，忽然间妖妖娆娆的笑了起来。
“司司你在想什么，我是妖，就算与仙族又又修，也无法输送灵力啊。”
酆司司心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酆司司刚要问，那你与落云宗是如何结下的仇怨。
谁知盛招摇却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眨了眨眼，眸中的笑意不减，他勾着酆司司的脖颈，软着骨头贴近了她。
“可司司……你我皆是妖魔，若是又又修，便毫无阻碍，你难道不想……”
“以我的修为，何需又又修？况且，你如今是傀儡之身，如何又又修，撩拨我做甚？”
酆司司话一说完，自己先是一愣。
傀儡之身？
傀儡怎么会有眼泪？
这小花妖，刚才将她的衣服弄得湿漉漉的，感情是故意为之。
这小心思，全用在她身上了。
酆司司按住他想要作乱的手，目光凝重，正色的道：“别闹，还是说说你跟落云宗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看来这小花妖还是不想跟她说实话。
酆司司也不强求，又听盛招摇问她来落云宗寻剑的情况，便道：“龙渊与我的感应消失了，我如今刚在落云宗落脚, 她们并不信任我, 一时间倒难探听出点什么。”
盛招摇拧眉, 显得格外的不高兴：“可我想让你早点回镜河。”
“嗯。我明白。”
只怕不光是他，就连岁岁他们, 时间一久，也会着急了。
“对了。”
酆司司想起前日夜里看到的情景, 便挑着重点跟盛招摇说了, 同时询问道：“你对落云宗了解多少？可知道那座山养的究竟是什么？”
“你说，那东西以人的情绪为食？”
盛招摇脸色微变, 他原本在有意无意的玩着酆司司身前的一缕碎发，闻言手指也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 才嘲讽的笑道：“原来那东西她们居然就养在身边，我竟没有察觉。”
“你知道？”
酆司司微讶。
“我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 我只知……”
盛招摇语气莫名, 缓缓的回答。
“喂养它的情绪，大概是痛苦绝望之类的负面情绪。”
“痛苦？绝望？”
酆司司站起身, 将盛招摇随手放到床边, 推开门看了看天色。
如今天色昏暗，似乎跟她上次跟踪那几个长老的时间差不多。
“我大概知道它是什么了。原来如此，龙渊剑, 我想, 我要找到了。”
她转过头来：“我要再去一次那个地方, 招摇，你在这里等我。”
“我也去。”
盛招摇跳下床，几步跑到酆司司身边，去扯她的袖子，霸道的道。
“别想丢下我。”
果然，当酆司司第二次去到那座山上的时候，时机赶的恰好，又碰上了那几个结伴上山的长老们。
只不过这一次，她们脸上好几个人都是春风得意，无限愉悦的模样。
酆司司原本和盛招摇远远的坠在几个人的后面，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下意识的回身，拉住了盛招摇的手。
用眼神示意他：离近了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酆司司的手指纤细修长，将盛招摇的包裹了起来，他的喉头动了动，乖乖的任她牵了。
“还是风姐聪明，我按你说的方法，别说，还真弄了只小妖。还是妖魔好啊，皮糙肉厚的，怎么折腾都没事。我这次啊……“
说话的人高兴的拍了拍手里的瓷瓶，扬高了声量：“可弄到不少。”
“风姐也跟我说说呗。”
有人凑到上次说弄到了两只小妖的女人面前，讨好的道：“您放心，只要你肯说，灵石不成问题。”
“哎……都是为宗主效力，什么灵石不灵石的。”
被称为风姐的人被吹捧的有些飘飘然，得意的回答。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不过是我最近得了一个法宝，可以伪装妖魔之气而已。闲来无事，便去人间繁华的都城里转一转。妖魔族对同类的气息最是灵敏，自个儿就凑了上来。”
“原来如此，那风姐，能不能将法宝借我用上一用啊。”
“这个嘛……”
风姐笑而不语，打着哈哈：“再说，我们以后再说。”
酆司司听到这风姐的话，狭长的凤眸里渐渐的升起了一抹怒色，这落云宗好大的胆子，竟然特意骗一些小妖们来喂食那只“灵”。
她回眸看了盛招摇一眼，忽然发现盛招摇的面色沉寂，但眼眶却微微有些发红。他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说话的人，神情看起来十分恍惚。
等等……
酆司司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的被撞了一下。
那只“灵”是靠别人的痛苦，绝望为食，而从这几个长老的话里不难听出来，她们是靠着虐待那些人族或者小妖来获得这些痛苦。
盛招摇看起来跟落云宗仇深似海。
盛招摇本身就是小花妖。
酆司司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盛招摇，难不成也曾是他们捉过的小妖。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山顶上。她们如上次一般，打开了各自手中的瓷瓶。一缕缕雾气再次慢悠悠的流进了安静的山腹里。
如之前不同的是，这次雾气似乎格外的多，也格外的浓厚。其中有几个瓷瓶一直流淌了许久，才缓缓的被主人收了回去。
而自始至终，山腹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看来，那祖宗总算是满意了。”
“是啊是啊，我们也好跟宗主交差了。”
几个人欢欢喜喜的往回走，没走几步，忽然间齐齐停住了脚步。
月光稀薄，浅淡的光影打在前面那人的身上。一袭红衣随风招摇，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人心惊。
其中一人定睛一看，微微迟疑的唤道：“夙长老？”
“夙长老？新来的据说修为深不可测的那位？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个人互相对看几眼，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任谁都知道，此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未免有些不同寻常。
拦住的人正是酆司司。
只见她一张冷艳的脸上布满了寒霜，杀气腾腾的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妖魔之气霎那间席卷了整个山头。
“不好，快跑。”
那几个人见势不好，转身就跑。毕竟都是修仙之人，对于妖魔之气，已经是再熟稔不过的了。
可酆司司哪里肯让，她既然在众人面前释放了魔气，自然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能留下他们。
几个人堪堪跑了两步，一条由魔气凝聚而成的黑色的巨龙，呼啸着从酆司司的体内窜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口，直接朝着他们咬了上去。
与此同时，落云宗的守护阵法，感应到妖魔之气，霎时间启动了。
“司司小心。”
酆司司的脚下，出现了一道道如渔网一般的金色光线，光芒四射，然而那璀璨的金光，与锋利的剑刃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交错着往她的身上逼进。
酆司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翻身而起，手掌在半空中化为一个漆黑的大的恐怖的巨掌，狠狠的朝着地面拍了下来。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落云宗最引以为傲的守山法阵，居然在顷刻之间，金线崩碎，层层瓦解掉了。
而此刻，那几个落云宗的长老们，也已经被巨龙追上。汹涌的魔气将她们的身体瞬间吞没，紧接着掉头回到了酆司司的身体里。
“司司，你要不要紧。”
酆司司原本让盛招摇站在一旁，怕波及到他。结果那几个人才刚刚倒下，他朝着她冲了过来。
“无事。”
酆司司淡淡的抬头，看向正在地上哀嚎的几人，她们刚刚被魔气侵蚀，已经毁了仙根，顷刻间成了废人。
一个个痛苦不堪的躺在地上，哀嚎连连，看见酆司司的目光投了过来，顿时惊恐不已的求饶。
其中一个脑筋转的快，当即强忍着剧痛，用手指向另外一个。
“我可没有捕捉小妖，都是她。是风鉴干的。她最拿手的就是凌虐妖族，并为此沾沾自喜。我捉来的都是人族，妖王明鉴，饶命啊。”
没想到那人一确定酆司司的身份，便立刻有了针对的说辞，果然是个“聪明人”。
不过酆司司也注意到，她正是刚才跟那个叫风鉴的女人，意图拿灵石换捕捉小妖方法的那个人。
“是吗？”
酆司司嘲讽的淡笑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定定的看着她。
“既然你是无辜的，那便走吧。”
“啊？”
那人瞬间愣住了。
她大概也没想到，短短的几句话，竟然真的会让酆司司放过她。连忙站起身来，犹犹豫豫的看了同伴几眼，而后下了决心似的，转头就跑。
然而她只跑了两步，便惊恐的发现，身上的法袍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血水，给浸湿了。
她没走一步，身上便会流淌出一大股血水出来。
可她全身都在剧痛，根本就分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没走几步，那人便绝望的摔倒在了地上，不出片刻，化作了一滩鲜血。
其他人原本都在紧紧的盯着她，见此情景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全身剧烈的发起抖来。
酆司司满脸淡然，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个活生生的修士就这样在她面前消失了。她转过头来，淡淡的看着盛招摇。
“我要下去看看，这几个人留给你玩，最后给我留一个就行。乖。”
她难得温柔的摸了摸盛招摇的脑袋。
“啊……好。”
盛招摇被她脸上的温柔晃了眼，呆呆的应了。
话音一落，才觉得后悔。想要跟她下去，他抿了抿唇，正要开口。便听酆司司又温柔的夸了他一路。
“乖。”
“嗯。”
盛招摇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快点上来。”
“放心，我去去就回，会在落云宗的来之前带你走的。”
酆司司说完，身形微动，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眼看着要人命的煞星走了，落云宗的几个长老立刻露出了绝处逢生的表情，将希翼的目光投到了盛招摇的身上。
这个少年人，长了副纯情又乖巧的模样，说不定，她们随便糊弄他几句。
他一软，就能放过她们呢。
酆司司站在法宝的入口处，轻轻一撕，便将这法宝本身自带的封印给撕开了。身形一闪，进入到了法宝的内部。
如今这法宝在落云宗不知道放了多久，早已跟这座山融为一体。若非如此，她直接将法宝带走，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这法宝的封印一除，里面被封着的“灵”便感应到了不寻常。她刚刚落到法宝的底部，就见眼前青光一闪，那“灵”身形如电，迅速的往头顶的入口飞窜。
眼看它就要飞出去了，酆司司眸光一凝，一伸手，一道魔气瞬间从她的指尖飞射而出，当即将那只“灵”给卷了回来。
“果然是只魇兽。”
酆司司将魇兽扯到面前，一只青黑色巴掌大小，如同带着翅膀的马儿一般的小兽扑扇着翅膀，可怜巴巴的望着酆司司。
“魔神大人饶命啊。”
“你认识我？”
酆司司冷峻的面容上不见任何的表情。
“当然，魔兽能知世间万物，自然认识世间所有的人。”
也是……
魇兽乃是天地造化而生的灵物，它通晓万物，所以世间任何人在它面前，都没有丝毫的秘密。
魇兽的本体以吞食他人的痛苦为生，所以当盛招摇说到这一点儿的时候，酆司司几乎立刻便想到了它。
落云宗圈养魇兽，酆司司心想，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曾听别人无数次提到的——灵脉。
灵脉本来就是世间的罕见之物，落云宗不过一个小小的修仙宗门，居然能拥有那么多条，想必跟这魇兽离不开关系。
“饶了你？你虽未直接作恶，但我底下的小妖受到落云宗的凌虐，也是为了你。如今，只能拿你，来祭奠他们的性命了。”
“不要不要。”
魇兽将翅膀扇的极快，它的语速更快：“尊上明明是来问我龙渊下落的，我愿意告诉你。你别杀我。他们害人是因为心里的欲念，我是无辜的。呜呜呜……”
它果然知道龙渊的下落。
“龙渊剑在哪里。”
酆司司冷漠的道。
“在长凤仙尊那里。”
魇兽快速道。
“嗯？”
酆司司微微一怔。
“本来谢朝澜确实将龙渊剑给了落云宗。然而龙渊剑的剑灵已经陷入沉睡，此剑便成了一把普通的神器。后来，落云宗为了求护山大阵，又将此剑偷偷的献给了长凤仙尊，以求她底下的阵法大师帮忙布阵。而且为了吸引散修加入落云宗，又让长凤仙尊帮忙，做了一把假的龙渊放在了宗门里。假的龙渊你自然感应不到。”
魇兽说完，立刻紧张兮兮的盯紧了酆司司。
“魔神大人，我本就无意害人，被囚禁在这里已经很惨了，求您放过我吧。”
“放过你可以。”
酆司司自然也知道，这事的源头不在魇兽身上，全在于人心贪婪，所求甚多，于是冷声道。
“我再问你，盛招摇他……”
酆司司话还未说完，魇兽突然间放声大哭。
“魔神大人不要为难我，魇兽只可以回答一个人一个问题。龙渊的事，我已经全部都交代了。”
酆司司的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
她阖了阖眸，她对魇兽这种“灵”的了解不多，不知道它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