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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高源(唐甲甲)


说的更准确一点,他们现在更希望沈丛云两头行医,这样才能把他们医院跟联合诊所拉上关系,在不了解内情的外人看来,甚至会以为这两家单位其实是关系密切的一家人。
沈家两兄弟的医院挂的是“骨伤”的招牌,而这个门类,联合诊所里面做的是很少的,所以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尖锐的竞争了,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个父子和好的饭局。
沈丛云全想明白了。
可真等想明白了,沈丛云心里却挺不是滋味的。一方面,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仅没有成为子女的负担,反而能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助力,这让他觉得自己至少不是一个无用的人。
可另一方面,当初父子决裂是因为两个儿子认为自己影响了他们的利益,现在他们来和好也是因为自己现在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利益。来也是利益,去也是利益,全然没有说到亲情,这让沈丛云不免觉得心中凄凉。
见沈丛云始终不曾说话,严宽看向儿子,对着小金颔首示意。
小金带旁边的女孩站起来,他道:“爷爷,刚才忘记跟您介绍了。这位是素素,我们快要结婚了。”
沈丛云愕然抬头看着他们,反应了几秒钟之后,他下意识便在身上摸索起来。可摸了几下,手却突然顿住了。按照道理来说,他第一次见人家姑娘,是应该给人家见面礼的。可他没准备,可就算他准备了,他也给不出什么来。
一把年纪却身无长物,竟没什么能留给后辈子孙的,这让沈丛云突然难过起来。
严宽把酒杯推到沈丛云面前,他说:“小金结婚的时候,你还得坐主桌呢。爸,回来吧,为了孩子。”
沈丛云颤抖着手举起杯子,酒不停撒出来,他努力挤出笑:“好……好啊……”
沈丛云回了医院,在两家单位来回跑。每周在联合诊所待四天,在医院待三天。而沈家兄弟也把沈丛云的名字挂在了专家栏的最上面,并且在找报纸打广告,他们还让沈丛云以后接受采访的时候都要提一提他们家的医院,这才是他们自己的产业。
高源倒没什么意见,反而让沈丛云放宽心,不要想太多。沈丛云孙子大婚的时候,高源还特意陪着他去喝了喜酒,还给包了红包。这让沈丛云感动的稀里哗啦,严宽和严仁也是兴奋不得了。
他们特别想邀请高源去他们医院坐诊,还让高源尽管开条件,只是高源拒绝了。高源告诉他们,他愿意来喝喜酒,是给沈丛云面子,不是给他们俩面子。
这让两兄弟颇为尴尬,可也无可奈何。
有了这句话打底,这两兄弟就不敢不对沈丛云更客气一些。毕竟现在是他们在傍联合诊所,蹭高源的名气。
而沈丛云则更加眼泪汪汪,他从认识高源的那一天开始,高源就一直在帮助他,从未停止过。
高源拍拍沈丛云的肩膀之后,就去忙他的事业了。
春去秋来,秋来春去。
沈丛云抱上了重孙子。
而入狱的严旬也终于等到了出狱的时候。
“出去之后,重新做人。走吧,别回头。”
严旬有些踉跄地出来,刺目的阳光晃的他睁不开眼,他左右看看,根本看不到来接他的人。他只得又把头低下来,蹒跚着走到路边上,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明明现在天气舒爽,可他却感觉很冷。
他慢慢在路沿上坐了下来,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老婆已经跟他离婚了,孩子也从没有来看过他,他寄出去的信每次都被退回来,说是无人接收,他也不知道老婆孩子去了哪里。
入狱之后,他不仅失去了事业,也失去了家人。一把年纪的他,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尽管出狱了,可他却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他能去的。
一想到这里,严旬止不住地悲伤难过,他用力地抠着自己的手,划痕一道又一道,泛出鲜红的破碎感。
“干嘛,想自残?”
突然,有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严旬抬起头,泪眼婆娑中他好像看见了他老师的面容。

第409章 万般皆是命
高源看着严旬,心里也难受的紧。不过五十来岁的年纪,却已经满头白发,形容枯槁,脸颊深深凹陷,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和挥之不去的颓废。短短两年,严旬的状态竟还比不上他这个老年人。
“老……老师?”严旬结巴了,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可他又不敢睁的太大,因为他怕自己看错。
“唉……”高源沉沉一叹。
听到这熟悉的叹声,严旬赶紧起身,可枯瘦的身子已经站不直了,总是半佝偻着,他紧张地看着高源,而后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高源问他:“没人来接你?”
严旬不敢抬头,羞惭地轻轻摇头。
高源看看四周,他说:“现在知道什么是过眼云烟,因果循环了吧,你以为的光芒万丈,繁花似锦,可没有人民作为基石,那就比电影光幕还要虚幻。”
“呜呜……”严旬失声痛哭起来,他蹲在地上,痛苦地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唉……”高源再次叹了一声,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前世他汲汲营营,最终还是落得个二进宫,家人也因他受了牵连。今世,他努力做人民的医生,也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高源看严旬,心中稍柔软了一些,他道:“也怪我,忙于各种杂事,疏于了对你的管教。让你在时代的浪潮里面忘了自己的初衷,这一点,我这个做老师的也有责任。”
“老师,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严旬抱着高源的大腿,放声痛哭起来。
高源心中更难受了,眼眶也湿润了。这是他的大弟子,也是陪着他走过最多年头的徒弟。他对严旬的期望,甚至比自己亲儿子还要高。看着严旬一步步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高源又怎么会不难受,他的心几乎跟刀割一般,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他都在责怪自己。
抚着严旬的满头华发,高源心疼地说:“怎么白了这么多头发啊……”
严旬哭了好一阵,才渐渐停歇。
高源没有车,他带着严旬,提着包裹,两人慢慢往外面走。走了几公里才到有人烟的地方,高源在路边上找了一家小饭店,要了两碗面,跟严旬吃着。
高源问严旬:“接下来什么打算?”
严旬小声说:“不……不知道。”
高源又问他:“要去找孩子吗?”
严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已经不想理我了,是觉得有我这个父亲很丢人吧,我……我很想他,可我不敢去找他。”
高源看着门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李叔过世这么多年,你有去看过他吗?”
严旬道:“没……没敢去。”
高源道:“吃碗面,先带你拜祭你李叔吧。”
闻言,严旬有些紧张地抓着筷子,而后胆怯地轻轻放下。
爷俩再次启程,坐了公交车,然后去汽车站转车,一直到下午才到了李胜利的坟墓前。
高源拔了拔李胜利坟前的野草,把几样祭品摆好,他道:“一起拜拜吧。”
两人对着李胜利的坟墓三鞠躬。
高源看着墓碑上模糊的照片,他对严旬道:“去我们诊所帮忙吧,现在来诊所求诊的人很多,天南海北都有,单靠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有些忙不开了。”
严旬转头呆呆看着高源。
高源也看他,说:“没有哪个父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就像没有哪个老师愿意放弃自己的学生。”
严旬顿时眼眶通红。
高源语重心长道:“人生总有许多沟沟坎坎,吃一堑才能长一智。这个教训对你来说有些深刻了,但你更应该要牢牢记住。你欠当地百姓的,你自己来还。”
严旬摇头,他道:“我已经是个满身污秽的人了,不能再害了您和李叔的名声。”
高源皱眉。
严旬对高源道:“您放心,我自己欠的债,我会还的。”
说完,严旬扑通跪下,对着高源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他说:“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还有再喊您一声’老师‘的资格。”
严旬站起来,转过身,独自朝着山下走去。
高源望着严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慢慢收回目光,他转过身,手轻轻搭在李胜利的墓碑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后来,严旬回到了县城,在别人的小诊所里面打工。
高源每年都要南下几次,坐车的时候会路过那个小诊所,但高源从来没有进去过,每次只是通过车窗远远望上一眼。
2002年,高源再度南下的时候。却看见那间小诊所正在被检查,大盖帽进进出出,诊所老板不断在哀求。她老婆则指着严旬破口大骂,严旬狼狈地低着头不敢出声。
当时高源在车上一掠而过,只是看到了这一幕,他并不知道前因后果。
南下归来之后,高源去打听才知道他们诊所因为证照不全被查了,现在中医诊所营业面积要求不得少于300个平方,而且注册资金很高,没点实力根本搞不了正规的中医诊所。
很显然,这个夫妻店小诊所并没有什么实力。老板老婆骂严旬也是嫌他没用,一点有用的关系都找不到,害的他们被查都没办法,又说严旬不肯好好为他们挣钱,就知道开便宜药。
高源到的时候,严旬已经离开了,高源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年底的时候,高源接到万斤粮的来信,才知道严旬去了霍乡,在一个废弃的牛棚里面开了一个小小的中医诊所。
看完信后,高源内心久久不能释怀,可最终也只能余下一声叹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过年,高源打电话让万斤粮给在牛棚行医的严旬送了一碗饺子过去,但没让万斤粮说是他让送的。
2003年2月10日,高源接到了何方的电话。
“老师过年好,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说。”高源应了一声。
何方道:“我们这边有医院出现了一个挺奇怪的肺炎,已经有不少医务人员被病人传染了。”
“肺炎?”高源微微一怔。

第410章 传入
何方在电话那头道:“对,这一次肺炎很奇怪,很难治,西医那边目前无法确定病原体是什么,是以非典型病原体引起的肺炎往上报的。关键是这玩意儿传染的有点厉害,已经有上百个医护人员感染了。”
“多少?”高源惊的站起来。
何方道:“100个左右吧。”
高源急忙问:“那病人有多少?”
何方回答:“应该是200个。”
高源问:“也就是说平均每两个病人就能感染一个医护人员?”
何方道:“平均上来说是这样的,但目前病人都比较集中,所以医护人员感染的也比较集中,过年前中山一个医院就感染了几十个医护人员。现在外面消息乱糟糟的,都在传这个怪病,不知道谁说白醋和板蓝根能预防,大家都在抢这两个东西呢。”
作为从50年代开始就一直奋战在防治传染病第一线的老兵,高源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他又问:“治疗情况怎么样,好治吗?”
何方回答:“不是很理想,目前仅有50多个病人出院,已经出现了死亡病例,迄今为止死亡五人,医护人员目前没有死亡。因为找不到病原体,所以抗生素治疗效果很差。估计是病毒感染,所以已经在用上激素了……”
高源打断道:“中医呢,中医怎么辨证,治疗结果怎么样?”
何方略带尴尬道:“这是划到传染病里面的,所以……所以没让中医介入。”
高源一阵无语,他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跑,所以很清楚中医的现状。虽然他一直在振臂急呼,可真正能带来的改变还是很小的,整个社会主流还是普遍认为中医只能活跃在养生领域,有些疑难杂症或者重症可能会邀诊中医,但这些传染病压根不会让中医插手。
高源骂道:“死脑筋啊,不让你们治,还不能去看看了?还是说你们也怕被感染,进都不敢进?”
何方道:“那都是隔离病房,一般不让进的。我这种小角色是进不去的,但是中医专家去看了病人情况,我看过他们的笔记了,所以想跟您请教。”
“说。”高源快速回应。
何方看着自己抄的笔记说:“病人以发热为首发症状,伴有极度乏力、干咳、呼吸困难。关节酸痛,脘痞腹胀,腹泻等症状。舌苔白腻或者黄腻,湿气很重。起病很急、传变很快,很容易变成重症,主要病位在肺,而后会导致其他脏器衰竭。”
“中医专家们去查看的那些肺炎病人,发现他们有风温的特点,同时夹杂湿邪和热毒。病机是湿热蕴毒,阻遏中上二焦,极易耗气夹淤。再由卫分传入气分,肺热灼津为痰,痰热交阻而成邪热壅肺证。再后预估会进一步恶化传变。”
高源沉吟了一会儿:“风温夹湿热,疫毒……这个夹湿会不会跟你们南方的天气有关系,你们那边不一直都是以湿热为主吗?”
何方道:“对对对,老师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高源道:“单认为不管用,得去治,用药之后才能知道好坏结果。”
何方不知道要怎么回了,哪有机会治啊。
高源捏了捏眉心,他问:“现在正是春运来往的高峰期,疾病预防措施有没有管控好?”
何方道:“管啥呀,上头说我们城市上千万的人口,才感染了300人,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这个病不属于法定报告传染病。”
高源差点没骂街,而后他忍着气道:“所以现在什么都没做吗?”
何方道:“也不是,已经上报去部里了,明后天部里就要派专家队伍来帮助我们找病原体了。”
离着十万八千里,高源也给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他道:“知道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说。还有,出去进来一定要戴好口罩。”
何方声音弱弱道:“口罩好像没啥用,有同行戴了12层纱布口罩,还是被感染了。”
高源没好气道:“那你戴16层的,另外,你们南方人不是爱喝凉茶嘛,你每天喝一点淡渗利湿,补气益中的茶方,做好预防工作,我可不想下次见到你,是跑去救你的。”
“知道了,老师。”
电话挂断之后,高源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虽然广东离他很远,但现在的交通之便利,远不是当年能比的。正好又是春运高峰,高源很担心有扩散的风险。
2日后,谣言在悄悄扩散,但更多人还是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当日国家队还跟巴西队踢了一场足球友谊赛,场面火爆,现场球迷很多。又过两日,广州旅游市场红火,大型演唱会顺利演出。
2月下旬,情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患病者突然增多,并且病例开始向外地扩散。
情况的迅速恶化,终于引起了重视,他们开始向外界和世卫组织每日报告情况了。但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外界乱成一团,谣言满天飞。白醋、板蓝根和大蒜被疯抢,价格上天了,慌乱和害怕的情绪在蔓延。
高源得知南方的情况之后,坐不住了,他及时给县里和上面写了要求加强防控的建议信,但并没有得到回复。
三月初,第一例病人传入京城,随后世卫组织发出全球警告。15日,京城毒王出现,大批医务人员轮番倒下。
高源他们省城退休女工谢某入京奔丧,她的哥哥去医院求治结肠癌,但最后死在医院,医院给出的结论是死于发热,原因不明。谢某奔丧回来,很快也出现了发热的症状,而后去医院求诊拿药。
她告诉医生,她是感冒了,需要拿一点退烧药和感冒药。
医生留她在急诊室观察了一段时间,见她呼吸急促,安排检查。等待的时候,鉴于目前疫情,医生细心地找了医院电工给谢某打了隔离板。最后谢某被诊断为急性肺炎,收治入院。
三日后,谢某死亡,死前被确诊为非典型肺炎。
随后医院职工感染超过10人,包括那日前来急诊室帮忙打隔断的电工。
这个病,传入了高源他们省。

第411章 贩醋
高源他们省经济实力比较弱,基础建设也很薄弱,当然医疗资源和实力也相应比较差。连专门的传染病医院都没有,而且防控意识也非常薄弱。就像谢某已经在发烧和肺炎了,也不把她隔离,只是钉了个隔离木板,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也不戴口罩,结果都被感染了。
一直到谢某被确诊了,医护人员相继感染之后。他们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可怕的疾病已经传了进来,也是在这之后他们才开始流行病学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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