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惘若)

一直到被推进病房里输液，姜枝的脑子都还是空空的。
这他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明明用验孕棒验了的呀。
她转过头就问护士，“你用过验孕棒吗？”
护士还是刚从卫校毕业的小姑娘，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还是个正经黄花护士，听姜枝这么问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没......没有。”
姜枝似乎也意识到这么发问不太妥，“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一道杠是怀了吗？”
这个护士倒是可以回答她，“两道杠才是怀孕。”
一旁的程隽礼握着她冰凉的手，不停地用搓热掌心暖和着她，“干嘛突然说这些？”
姜枝还在自我纠结中，“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
准爸爸程隽礼当然不会因为任何事生气，“你就算把天捅漏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姜枝小小声说，“其实前两天我吐过几回，就是离家出走那两天，当时就怀疑我是怀孕了。”
“胡闹！为什么不早来医院检查？”程隽礼一听就火了。
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早做检查，要是出了一丁点意外该怎么办？
姜枝半靠在枕头上，指着他说，“你看你看，说好了不生气的。”
程隽礼暂时压住了脾气，“好我不生气，你接着说完。”
等到姜枝把全部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程隽礼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黎汀办的事儿她也敢相信？谁知道她从哪个小药店买来的验孕棒？
有质检标志吗？有出厂说明吗？又能靠得住吗？
他自己也真是的，怎么能由着姜枝在外面住？她那么一个状况百出的人，住出事来算谁的？
程隽礼打了个电话给文立：“去云月居收拾夫人的行李，让家里的厨子按夫人的喜好做几样菜送到协和来，再让唐院长从妇产科调两个有经验的护士到裕园去，到夫人学校请一个月的假。”
姜枝急急忙忙打断他，“有必要请一个月假吗？你干脆让我辞职算了。”
“我正有此意。”程隽礼挂断电话。
她每天在学校教学生们跳舞，动辄蹦来蹦去的全是大幅度动作，那他每天就不用干别的了，成天坐在办公室里都能吓死。
姜枝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她晃着程隽礼的手臂说，“哎呀，那我只上理论课行不行？怀孕还有七八个月呢。”
不出门不去上班不社交是要闷死她？
程隽礼拗不过她，“这个可以再商量，但是怀孕没满三个月，你哪儿也不许去。”

第76章
姜枝伸手搂着他的脖子, 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老公，你要当爸爸了, 你高兴吗？”
程隽礼把娇妻揉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还透着几许哽咽, “我非常高兴。”
姜枝糯声糯气地说, “我还觉得和做梦一样, 不行，你得把我再抱紧一点。”
程隽礼没有答应她无理的请求，“不可以, 抱太紧了你和宝宝都难受。”
姜枝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刚才是不是吓坏了？”
程隽礼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亏你还敢提，下次再这么拿身体当儿戏, 有情况也第一时间跟我说, 我饶不了你。”
病房内温情溶溶。
可远在咖啡馆里相亲的文立就没那么好过了, 难得他遇上一个工作兴趣、求学经历各方面都十分契合的相亲对象, 可老板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让他不得不撤了。
他在程隽礼身边多年，根据董事长说话的语气和速度来区分事件的紧急程度这一项技能已经修炼地出神入化, 从来也没失误过一次。
而今天程隽礼吩咐他的时候, 是从未有过的板正和紧急, 又事关老板的心尖子夫人，文立敏锐地判断出有了大事。
那就算对面坐着的姑娘是天仙下凡，他也只能无情地说一句sorry了。
文立很快带着人去了云月居, 在客厅里等着他们收拾姜枝衣物的时候, 他在垃圾桶里捡到一个纸盒。
他拿起来反复看了看, 是一盒验孕棒没错，但是已经过了保质期。
文立狐疑地用环保袋装了，又带着人回了裕园，交代俞伯摆放好姜枝的行李，再拎起食盒开车到医院。
他到病房不久，黄主任就来查房了，又叮嘱了这对小夫妻一些事。
正当她说到，“这头三个月千万要当心，尤其不能有剧烈的房事。”
用勺子舀着鱼胶汤的姜枝呛住了，程隽礼面不改色地给她拍了拍，“是，我们一定注意。”
姜枝抚着胸口侧头去瞧他，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厚脸皮的？好像昨天做三回的另有其人，这人不要起脸来可真带劲。
而站在一旁的文立表面上风平浪静。
心里却不停地嘀咕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这是不付费就可以听的吗？
救救我~救救我~
姜枝下午输完液后，黄主任说她可以回家静养，她像得了特赦一般，不用住院真的是太赞了！
她讨厌医院里这股消毒水的味道。
姜枝来到老太太病房里道别，“奶奶，我得先回家了，等过两天身体好了，我再来看您。”
老太太连连摆手，“要你看我干什么？好好在家里养胎比什么都要紧！我等着抱重孙子。”
姜枝满脸惊讶，“您怎么就知道是重孙子？黄主任都不知道，您那眼珠子比B超还灵？”
程隽礼扶着她起身，“行了别贫了，奶奶，我带她回去。”
姜枝离开裕园的时候还是夏末，再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入冬了。
裕园还是老样子，就差在大门上装个紫檀匾额，上书“富丽堂皇”。
她洗完澡靠在床上无聊地翻看着杂志，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好几个月，连平时最爱看的时尚杂志也没兴趣了。
程隽礼换过睡衣躺到了她身边，伸手揽过她，“怎么了还嘟着嘴？想什么告诉老公。”
姜枝伸手摸了摸小腹，“怀孕为什么要这么久呢？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
说她是小孩子真是一点没错。
程隽礼摘下眼镜，他按了按眉骨，“预产期在八月份，用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出生的。”
姜枝的思维天马行空，“宝宝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他出生以后，你是不是就不那么喜欢我了呀？”
一整天忙进忙出，心情又跌宕起伏的程隽礼已经很累了，有些跟不上节奏，“我倒是希望生个女孩儿像你一样，等会儿，怎么又扯到我会不喜欢你上头了？”
姜枝觉得自己的担心很有道理，她比程隽礼小七岁，是家里最小的一个，理所当然得到丈夫的偏爱。
可是不久就要再来个糯米团子一样更幼齿的生物。
姜枝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不肯停，“你快说嘛，你会不会偏心宝宝就不喜欢我了？快点讲呀。”
程隽礼摁住她乱动的脑袋，再蹭下去难保出事，他可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
他拉过姜枝的手亲了亲，“不管我们以后生几个宝宝，我都是最疼你的。”
姜枝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程隽礼心里记着黄主任的嘱咐，也没敢做任何非分之举，只是睡到夜半时分口干舌燥，他扯开了身上的睡衣，大步走去客厅里灌了两杯冰水。
其实不止姜枝觉得怀孕时间太长了些，他心里也动过这个念头，想到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不能同房，程隽礼心里也一阵烦躁。
但是为了姜枝的身体和宝宝的健康也别无他法。
以目前这种严峻的形势来看，只能奔着纯洁的夫妻关系去。
程隽礼站在阳台上抽了支烟，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拍栏杆，把窗外的保镖都给瞧愣住了。
老板这是......半夜抽疯？
姜枝在家躺了快一周，所有要来探望她的人都被程隽礼以太太要静养为由拦在了裕园外，其中最心焦的就属黎汀。
她听说姜枝孕期出血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像听见有人挖了她家祖坟一样惊恐。
黎汀甚至说出了句惊世骇俗的话：“姜枝究竟有什么本事？她竟然能原地怀孕？”
卓歆敲了敲她的头，“原你六舅！人家怀孕都九周了，还原地呢？”
“这不可能！去三亚前我们还测过，是一道杠。”黎汀斩钉截铁。
唐聿悠闲地喝了口茶，“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丁牧影听完整件事的经过也有些后怕。
幸好姜枝的孩子没有大碍，否则就程隽礼六亲不认的性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怪罪黎汀，搞不好还要株连整个黎家。
可被众人一顿骂的黎汀也委屈，怎么她好心还办了件坏事呢？
所以姜枝恢复建交的这一天，黎汀一早就到了裕园看望。
这些日子姜枝一天被喂养四顿以上，要不是她趁程隽礼出门时做点简单的瑜伽保持运动量，现在她的体重应该在一百六往上走。
姜枝倒没怪黎汀，看见她提着果篮来反而很高兴，忙招手让她坐下，“快来呀，我在Patek Philippe订了三块带钻的鹦鹉螺，等到货了给你和卓歆一人送一块过去，好不好？”
黎汀白捡一首饰当然高兴，但也隐隐有些担心，按照姜枝的狗脾气，没事还要讽刺她两句呢。
怎么她闯了这么大祸还要送她表？
黎汀犹豫地问：“这位贵妇您精神还好吧？我可是差点酿成大错的。”
“嘘，别让程隽礼听见了，他最近太能哔哔了。”姜枝说。
谁知程隽礼从后头绕过来，拿了杯参茶塞到她手里，“那又是谁跟孩子似的懵懵懂懂？”
本来程隽礼在书房里看文件，一听说黎汀这个祸殃子来了，生怕她又哪儿碰着了姜枝，就赶紧找了个送茶的借口出来。
黎汀觉得自己还是道个歉比较好，“是这样的程董事长，可能我那天买的验孕棒......”
文立拿出个档案带来打开，“是不是用这个盒子装的？”
黎汀点头，“没错。”
文立说：“上面写的很清楚，它都已经过期了。”
黎汀强顶着满头大汗呵呵笑着，“误会嘛这不是？我都没仔细看。”
程隽礼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情了，只是他坐在姜枝旁边跟守灵似的，让姜枝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到了极点。
姜枝语气很委婉，却是不容置疑的，“你还是回去接着看文件吧。”
程隽礼不放心地留下了文立看守，“好，你别太累了。”
在姜枝对程隽礼展开疯狂吐槽之前，她也略带警戒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文立。
文立微笑着说：“夫人放心，我什么都听不到。”
文立：我他妈上辈子造了什么万死难赎的罪孽！这一世要沦落到当你们夫妻的双面间谍。
好惨哦但还要保持微笑.jpg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姜枝对程隽礼的行径进行了狂风暴雨般的吐槽。
“你知道吗？他竟然连我最爱吃的炸黄花鱼都不让我吃了，说什么有刺会伤到宝宝，有刺伤到的也应该是我敏感脆弱又多情的喉咙吧？”中途她停下来喝了口参茶又接着说，“我连练瑜伽都得偷偷摸摸的，拜托！我好歹也是个曾经风靡国际的芭蕾舞者吧？要是吃成个二百五十斤的胖子走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而你猜他说什么？他竟然说二百五十斤的体重很配我二百五的脑子！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姜枝越说越生气，最后把毯子一掀，“不行喘不上气了，我得出去走一走。”
一直在旁边装死人的妇产科护士拿出表，“夫人怀孕初期，每天只能散步二十分钟，现在开始计时。”
姜枝：靠！这个孩子谁爱生谁生，反正她不生了！

姜枝就在这样管理极度严格的军训模式下过完了她的孕初期。
等到临近春节, 她的活动范围变大了一些的时候，姜枝收到了黎汀和丁牧影的请柬，实在可喜可贺。
这对新人的照片贴在请柬封面上, 黎汀穿着巨幅裙摆的蓬蓬婚纱站在山顶，丁牧影捧着花深情地出现在她身后。
不用说，这种狗血创意肯定是黎汀想的。
眼看快要到除夕夜了, 姜枝把裕园里的人都放了一周假, 忙活了一年总要回家。
因着姜枝怀孕这样添丁的大喜事, 程隽礼给他们比往年多发了两倍的奖金，裕园上下拿着沉甸甸的信封，都对这位年纪尚小却温柔明理的夫人感恩戴德。
好在到了年关, 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程隽礼也能每天准时上下班回家做饭。
这天姜枝为了能如愿去凑个热闹, 参加黎汀的婚礼，决定好好犒劳一下照顾她多时的丈夫。
姜枝掐着程隽礼下班的时候点了挹芳楼的外卖, 慷慨地拿出她前段时间刚到货的Hermes瓷盘, 把点的那几样菜挑挑拣拣地装在了盘子里。
全程可以说是完美拿捏住了米其林三星的要诀。
盘子大、分量少、配料多。
最后那种惊为天人的效果让姜枝忍不住拍图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说：【亲手给老公做一顿晚餐, 老公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由于她发圈的频率十分稀少, 没到三分钟就收获无数点赞。
卓歆在下面回复：【我合理怀疑她在硬秀恩爱，并且已经掌握了有利证据。】
黎汀：【冷冷的狗粮无情地拍了我一脸。】
唐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会刷到这种朋友圈？】
丁牧影：【希望程太太的厨艺比丁丁好一点, 真诚脸.jpg】
程隽礼回来的时候, 姜枝还特地站在门口迎他, 并说了句日文的“你回来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小腹已经有隆起迹象的妻子就觉得自己像哪儿矮了一头，忙道，“使不得, 使不得。”
姜枝撒谎不带脸红的引他到餐桌前入座, “尝尝我给你做的菜。”
程隽礼喝了一口芦笋汤, “这是你的手艺？”
姜枝硬着头皮说，“当然。”
“确实是长进了。”程隽礼搁下勺子说，“那我赶明儿把挹芳楼的厨子开了，由你顶上，反正你俩做菜的味道一模一样。”
姜枝鼓作气恼地把碗一推，“你看你这个人，总喜欢拆我台，我不吃了！”
程隽礼放下筷子，一脸“我看穿了你却不揭穿你”的表情，给她留了点余地，“你就直接说，又看上哪一套难买的高定了，我来打电话。”
姜枝更生气了，眸子里蓄上了一包眼泪，就是不掉下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庸俗的人？好，既然.......”
程隽礼用力捏了捏额角，往常的镇静中掺上了一丝手足无措，起身坐到对面给姜枝擦着眼角，他放柔了语气哄着娇妻：“好好好是我措词不对，我重说一遍，夫人对我有什么指教，请明白示下。”
姜枝这才拿出张请柬，“我要参加黎汀的婚礼。”
程隽礼看了眼时间，2月10号周六，正好是除夕前一天。
算算日子，那个时候姜枝怀孕已经有19周了，偶尔去人多的地方应该没有问题。
程隽礼把一勺汤递到她嘴边，“我陪你一起去。”
姜枝还沉浸在委屈模式中出不来，她瘪瘪下嘴唇，“你再喂我吃口菜。”
程隽礼：“.......”
最后这一碗饭都在程隽礼的投喂下才吃完。
而姜枝拿着她的iPad，打开了好几个高奢的网站首页，指点江山般给程隽礼作指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
程隽礼默默记下了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全买。”
姜枝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看《天线宝宝》，最近她的娱乐全都换成了幼儿节目。
她甚至觉得再多看几集，她都能穿上一身布偶服去电视里演上一场了，“丁丁，迪西，拉拉，小波，天线宝宝，天线宝宝，说你好。”
最后因为她实在吃撑了，睡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夫妻生活的原因。
姜枝意外地做了一个春梦，所有场景都自带粉红滤镜。
拉扯出那一段不甘心又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梦里她还是一副大学生的模样，她手里提着芭蕾舞服走在校园里，程隽礼从远处的树林走出来，路过她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他脸上还带着那种姜枝从前非常熟稔，但现在已经消失不见的疏离的漠视。
姜枝还在独自生闷气的时候，程隽礼已经很高贵地走远了。
但镜头很快一转，来到了姜枝毕业晚会那天，定了她压轴独舞，所以化妆的时间十分宽裕。
可就在她走进更衣室后不久，程隽礼也跟了进来，姜枝抱着衣服很open地问：“学长要帮我换衣服吗？”
梦里的她一定是个顶级恋爱脑。
程隽礼接过她的芭蕾舞服，十分温柔地拉开后背拉链，“嗯，我来帮你。”
然后他吻了她。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不可控制了，程隽礼抱着她在更衣室进行了一场深入的交流，结束时姜枝被这种震颤给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