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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道玄)


战马嘶鸣一声,跪倒在地。关海潮也不二话,手起刀落切断她的咽喉,斩下大名鼎鼎的乌罗兰将军之首级。她用布匹包好,交给身侧的心腹:“帮我收好了!回去交给陛下。”
心腹收好首级,立即问:“将军,我们还要追吗?”
关海潮心中发痒,正想要下令追去。旁边一位被周少兰派过来监督她的文士忽然道:“关将军,不要忘了陛下是如何嘱托的。”
关海潮动作一顿,咽了咽口水,这才道:“不追了。我们依计划行事。”
另一边,拓跋婴好不容易才逃出狭路,惊出一身冷汗。
她摆开阵仗,预备迎敌,见关海潮却没有追来。随后,一个骑兵冲上来哀声禀报:“大汗,乌罗兰将军……死了!”
拓跋婴攥紧缰绳,额头渗出冷汗,扶着胸口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她闭上眼将情绪强压下去,转头跟叱云风道:“将军是为我而死,孤当铭记。如此看来,放我们突围是她的计策。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叱云风看了看她,道:“请恕臣直言之罪。大汗,当日设宴没能杀她,我们已在不利地位。青州尚有四皇女虎狼之师,北方各部因为听到谣言而人心浮动,以臣之见,现在应该立刻弃燕都、避幽州,转回锡林盟补充兵力,整顿旗鼓,把持驿站,杜绝消息不通的弊端……才能重新与幽州监军司汇合,再行交战。”
“叱云风!你这是要大汗放弃祖辈之威吗?!”
“左辅!万万不可,擅弃燕都,会受千古骂名!”
叱云风是夏国四辅之一,为朝中大左辅。
拓跋婴脑海凝固一刹,喃喃道:“……我不能如此。我不能如此……”
昔日守朔州,就是凭借着一口气。只有一口气不绝,她才能再打下去,如果此刻立即退回锡林,那么此前大夏打下来的大片领土,都要重回东齐之手,她愧对列祖列宗。
拓跋婴咬牙道:“此前大道上的烟尘,只是疑兵之计。那里应该只有小部分后勤兵卒故弄玄虚,我们走那里,但不去辽南。她们能在这里伏击,辽南一定已经陷落敌手。”
叱云风沉沉一叹,退回队列之中。
众人提心吊胆地转入大道前行,果然没有遭到伏击,道路上有快马绑着树枝来回奔腾、制造烟尘的痕迹。拓跋婴看得恼火不已,恨不得生吃薛玉霄的血肉,才能一解屡屡中计之痛。
众人没有进入辽南,而是向分叉路的另一侧前往承安郡。抵达承安一样有两条路,一条官路,一条狭窄却更近的小路。
“大汗。”将士道,“我们走大路吧。此前在小道受伏,都是因为地形狭窄,仓促交战而败北。走大道就算有伏兵,损失也不会太过惨重啊!”
众人纷纷点头。
拓跋婴沉默片刻,脑海中闪现过薛玉霄勾唇微笑的神情。她骑着马徘徊须臾,道:“不,我们还是走小路。她为人算无遗策,此前让她料中,一定能猜到你们一心走大路,则大道必伏之。这次只有还走小路,才能避开她的布局。”
“此言有理。”、“国主圣明啊!”众人纷纷赞同。
叱云风欲言又止,上前道:“可是……”
话音未落,拓跋婴已经率众向小路而去。叱云风望着她的背影,无奈跟了上去。
小路并没有此前那么狭窄,马匹可以顺利通行。众人前行十余里,饥肠辘辘,兵卒难行,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马匹趟过草木丛中的窸窣响声。
拓跋婴心道不好,一抬首,迎面见到一众兵精粮足的人马杀了出来,军士粮草充沛、神采奕奕。为首之人面色冷峻,乃是昔日攻徐州的先锋官李芙蓉,双方遇见,李芙蓉只寒声说了一个字:“杀。”
就在她带着人冲出的同时,两侧山坡高处有旗帜飘扬,弓箭手从山坡上冒了出来,张弓搭箭,乱箭齐发。
一时间,军阵内响起无数哀嚎惨叫之声,血色洇透地面。拓跋婴挥刀劈开乱箭如雨,急忙率众后撤退开,疾走逃离。在她身后是一重又一重的箭矢,大夏供养的精锐轻骑成排倒下,踩踏至死者不在少数。
拓跋婴心痛难抑,硬生生地咽下一口血,负伤逃走,带着残部退了回去。
此刻天已擦黑。
众人人困马乏,丧失斗志。拓跋婴更是举步维艰,疑神疑鬼。她遥遥望着幽州城镇的百姓灯火,沉默良久,说:“近在眼前的同盟之地,我却不敢上前,唯恐薛玉霄毒计有诈。没想到出了燕都,竟然还是被困着……”
“国主。”一位谋士道,“切勿忧虑,就算她截断了幽州这条路上的消息,北方其他部落尚在我们的掌控。乌恒部落和金昌部落就在西北,我们可以转向西北。”
拓跋婴道:“西北……你是说丰州?那是四妹的根基,会听我们的?”
“战况复杂,山高路远,想必西北的消息跟四殿下不太通吧?我们也可以效仿齐国国主控制消息,就说四殿下已经死在齐人手中,请西北各部襄助我等,为您的四妹报仇。”
这是除了回锡林之外,唯一一个能让她卷土重来的办法。拓跋婴沉思片刻,颔首同意,正要派人先送书函回燕都,让余下的人马固守城池,等待援军,随后率众改道。
就在此刻,西北方向的远处突然亮起一阵火光。
火光汇聚成河,是夜间行军的部队。拓跋婴见来者乃是大夏的戎装,心中猛地燃起希望,派人用火把打旗语询问:“我乃大夏之主拓跋婴,来者何人?”
对方似乎看到了旗语,又似乎没看到,只是埋头朝这边走来。
拓跋婴额生冷汗,派出去两队斥候。不多时,斥候回返:“陛下,对方是乌恒部落的人马。”
众人心中一松,连忙打旗语交流,想要商榷联合之事,共同讨敌。然而对方埋头行至面前,也不回应,朝着拓跋婴剩余的人马亮出刀兵,冲杀过来。
众人瞬间兵荒马乱地回身奔逃。
夜中光线昏暗,马匹借着月光逃离。在奔逃当中,拓跋婴几乎有些崩溃愤怒地用鲜卑语高喊:“我是大夏皇女!你们在追谁?我是大夏之主,我是你们的可汗!”
后方响起高昂的叱骂之声。
“还我主命来!”
“残杀亲妹,联合外敌!杀得就是你!”
“害了老国主的家贼——”
声音震荡而去。
拓跋婴幡然醒悟。
如果没有收到任何情报,北方部落怎么会忽然发兵而来?这是薛玉霄的圈套……那四妹那里,是不是也同样受到了蛊惑?……不好,锡林!
她狂奔之中想到这里,一时头痛欲裂,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众人趁着夜色,兵分两路。拓跋婴将醒目的衣袍撕下来,掩面混入骑兵当中逃走,就这么混乱地逃了一夜,沿着百姓繁多、人马交错的道路前行,这才甩开了大股的追兵。
此刻,她身边只剩下了八百骑、和一众亲卫而已。
被追得抱头鼠窜,兜兜转转,居然回到了燕都城下。
拓跋婴带了精锐人马出城,为得是联合幽州夹击齐军。然而连幽州的消息都没能通上,就被接二连三的埋伏和设计逼了回来,上万兵马,死的死散的散,一天之内只剩下八百余众,怎能不让人痛心垂泪?
唯有让城中部下突围,与自己汇合,她才能取得足以回到锡林的兵力。但这样会将燕都拱手相让……时至今日,也确实别无他法。只能按照叱云风先前所说,舍弃燕都,回锡林从长计议。
黎明之光从东方蔓延而来。
拓跋婴面目沉凝,颓丧狼狈地在马上向燕都前去,忽然间,官道上传来一道极为悠长的笛声。
她迎着晨曦抬首。
在天地一半昏暗、一片渐渐明亮之中,破败的山亭居于中央。一个背影静立于此,披风鼓荡猎猎,笛声从指间悠扬传出、缭绕不绝,随后——忽然错了一个音。
薛玉霄停止吹奏,无奈地笑了笑,自语道:“还是不如裴郎的笛声啊,天太冷,手都僵了。”说罢,将玉笛握在掌中,转身与拓跋婴对视。
在她身畔,等候多时的李清愁领军在侧,凤凰纛旓由两列亲卫立起,猛然吹拂而起,狂舞于天地之间。
旗帜荡开的声响,仿佛一把残酷的匕首贯入脑海,在其中翻搅。
拓跋婴沉默地看着她。
薛玉霄收起玉笛,拢了拢战袍,神情平静如初。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拓跋婴盯着她问。
“追你的人马是借了我的道。”薛玉霄回答她,“她们在我的眼皮底下而行,我自然会告诉她们你在哪里。而你被我伏击多次,人困马乏,唯有逃亡。这条奔逃之路我已经给你划清了,既无关卡哨岗阻拦,又没有险峻路途逼迫,还很容易隐藏目标,否则阁下安能有数百人之众?”
拓跋婴焦躁地在马上转了一圈,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牙齿战战地相互碰撞。随后,她猛地攥紧手掌,指节发出咯嘣的响声。
“你是故意放我突围的……故意让我去打探幽州的情况,在路上设计我……”她神经质地重复了好几遍,突然又重重地道,“你算定我会选小路,就算被你骗了,我还会一样选小路……薛玉霄,薛玉霄……东齐焉能生得此人?焉能生得此人!!”
薛玉霄看着她道:“我太了解你了,这也算胜之不武。”
“了解?”拓跋婴带着一丝迷惑地高声反问。
四周皆是埋伏的齐军,人马数之不尽,这是薛玉霄设置的最终之局。如果拓跋婴不回到这里,在混乱中走脱,她就会转而强攻燕都,夺回旧都。
但她来了。她一步步地踩在薛玉霄编织的网上。丝线被触动的细微震颤,足以让猎食者将她残余的血肉吞噬殆尽,一代名将会在今日,陨落如天际残星。
“对,了解。”薛玉霄感慨似得道,“我曾经在别人的命运当中,窥见过你的谨慎和固执。三殿下,今日会是你我的最后一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拓跋婴盯着她的脸,缓缓说了一句:“我要杀你。”
薛玉霄挑眉:“杀我?”
拓跋婴声音提高:“我要杀你!”
薛玉霄笑了笑,她伸出手,从腰间抽出圣凰剑,噌地一声疾响,寒光刹那间映亮她的眉目。薛玉霄出亭上马,她一把扯下披风,将皇帝的玄底金凰披风扔在沙场之上,白衣银甲,执着缰绳与拓跋婴相对。
她说:“来。”
在双方极为惊诧震动的视线当中,东齐与北夏的国主在这个朝阳初升的清晨彼此相对——没有人见到过一国之主立于万军之前的场面,也没有人明白薛玉霄为什么明明算尽天机,却还要再让半子。
这不是她让拓跋婴的。
这是她让天的半子。
萧平雨、桓二等人纷纷震动,都意欲上前。为首的李清愁却摇头笑出声来,她命令弓马营和火机营从后方上前待命,时刻准备剿灭对面的八百骑兵。
“就让陛下任性去吧。”李清愁说,“棋为博弈之术,岂不闻执棋者多为狂士?”
“你别助着她了。”桓二吓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她如今可是陛下,身为陛下怎么能任性呢!”
萧平雨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唔。”李清愁道,“那你们上去劝劝……?”
话语未完,拓跋婴猛地纵马上前,掏出她身上那对神鬼莫测的鸳鸯钺。凶险奇诡的锋芒披着晨曦,蘸着满腔的怒火、悲痛、还有浓重的杀意。
刺骨杀意包裹刃锋,“锵”地一声撞在了圣凰剑的剑身上。两人的视线在非常近的距离相逢,一个悲怒滔天、背水一战,另一个则冰寒沉冷、静默得仿佛连火焰都无法燃烧起来。
“薛玉霄——”拓跋婴低声地、嘶哑地叫她,“你随时可以让大军杀我,为什么要接战?你太狂妄、也太小看我了!你会后悔,你会后悔的……”
薛玉霄面无表情,语气淡漠至极:“为什么?跟你当日执意守朔州一样,有所为,有所不为。”
利刃相侵,相撞出交击的脆响。天光逐渐大亮,朝霞如浪潮般铺天盖地而来,光辉覆在两人身上,将双方映照得宛若金身塑造、神将临凡。
了却君王天下事(1)

晨光映照。剑刃与鸳鸯钺相交撞击,声如玉碎。
拓跋婴死死地盯着她,眼底泛起红血丝,她像是要将薛玉霄的面容牢刻在心,将此人视为毕生之仇敌。
她此生经历过的溃败和挫折,大多来源于此人。昔日被李清愁打败,她并没有怀疑过自己,但一次次地、无可避免地踏入她掌中陷阱时,那种无法挣脱的被掌控感使拓跋婴感到深陷绝境。
一股烈焰灼烧着她的脑海,拓跋婴根本不计损失,凶悍地以伤换伤,一对鸳鸯钺危险刁钻至极。她勇武无双,战力仅次于李清愁,如此不计得失的打法,薛玉霄唯有躲避防守。
圣凰剑与双钺撞出交击脆响,百炼宝器之间蹭出火花般窜起“刺啦”的磨损声。薛玉霄且战且退,利用自己高超的马术闪躲避开,虽然只有防守之机,却没有伤到一根头发。
观战的萧平雨手心出汗,连忙道:“李清愁,难道你真的只是在旁边看?我们这么多人马,排兵布阵等候在此,陛下亲自监督训练过的火机营就在身后,擒拿拓跋婴只在股掌之间,为什么要放任她做这种困兽之斗?”
她甚至忘了叫李将军,可见心中急迫。
李清愁望着两人,说:“你们觉得陛下计策如何?”
萧平雨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早就知道了。”
桓二本来也想说这句话,被她提前说了,只好道:“附议。”
李清愁又问:“那你们觉得,拓跋婴臣服于此了吗?”
萧平雨蹙眉道:“她是未曾受过礼仪教导的胡族,明知道自己比之不如,却没有丝毫叹服,只一味怪罪她人使出计策。这样的人要怎么令其臣服,快别说笑了,我们还是动手吧。”
李清愁微微一笑,瞥了她一眼,道:“若是不遵陛下之命,擅自动手被她怪罪,我可说不了情。”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奈:“要是让凤阁诸位大人们知道……”
此前两位将军陪同陛下去封北宫参宴之事,已经让凤阁震惊不已,千里责问。今日此事流传出去,前线众将连还口的理由都没有。
正在此刻,薛玉霄已经退后了数丈。拓跋婴越战越是血液翻沸,她的面罩下溢出刺目的白雾,双钺翻飞如花,寒光仿佛水波浮荡一般在锋芒转动间映照在她的脸上。
“你只会躲么。”随着白雾扩散,拓跋婴像一头领导狩猎的母狼般盯上薛玉霄的动作,声音微微嘶哑,“我要当着你身后千军万马的面,割断你的喉咙、喝尽你的血。”
她的凶蛮野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薛玉霄面色沉寂,眸光波澜不生,即便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人血太腥,恐怕难喝。”
拓跋婴抬起手臂,双钺迎面劈下。她已经在薛玉霄的纵容之下习惯了以攻代守,全然追击之势。但薛玉霄这次忽然没有再躲,圣凰剑从下向上抵住,与双钺的锋芒险之又险地擦了个边,将武器的方向撞歪——鸳鸯钺的前刃刮掉了薛玉霄的一缕发丝,偏差一寸,飘然落下。
圣凰剑撞开双钺,却借着相撞的余力向拓跋婴左侧方斜刺,剑身滑过甲胄,“噌”地一声向上一挑,将拓跋婴脸上的铁丝面罩豁开一个口子。
整个面罩的中间都被挑开了,剑气掠过眼前。拓跋婴连惊诧的情绪都没来及生出,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地猛然后退,才没有被挑瞎眼睛。
她勒住缰绳抽身推开,一边喘气一边将面罩皮带解开,扔在地上,眼眸一抬:“你又设计我!”
薛玉霄被撩断的青丝已然随风散去。她抬手拂过圣凰剑的剑背,屈指轻敲,平静道:“双钺短而险,多为刺杀之术。然而刺客杀人之式,往往有死无生。你方才已经习惯了我会躲避,所以毫不防守。以攻代守,如此,只要错一分,则必死无疑。”
拓跋婴沉默一瞬,她的喉咙淹没在一股难言的血腥气之中,好不容易才艰涩地吞咽了下去。这口心血重新压回肺腑中,她抬起眼眸,还是大夏最凶悍的那位狼主。
“说得什么大话?方才我要是再错一分,你已经人头落地!”
“方才,确实是很险。”薛玉霄说,“但我的胜算却多过你的,而且会越来越多。你的招式路数,我已经看透了。”
看透?短短一刻的防守,她能看破一个人的招式套路?拓跋婴绝不相信。与其说是她不相信薛玉霄的能力,不如说是她在面临计策用兵的惨败之后,不肯在武将单挑上退让一寸,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信服和退避,都会让拓跋婴的意志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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