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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道玄)


崔明珠懒洋洋地道:“谁知道呢,估计是老家的田地产业出了什么事,连我三姨母都回去了……我娘怕我自己在京翻了天,管不住崔七让他又跑了,念叨着让我跟你学学,就把我送太平园来了。”
薛玉霄答应一声,她凝神思索片刻,忽然道:“你有没有什么,密戏图之类的……”
“噗。”崔明珠正喝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自己没带手帕,从薛玉霄袖子里抽出一条,擦了擦唇角的茶水,眼眸瞪大,盯着她道,“你不会真的——”
薛玉霄正色道:“我提前熏陶回味一下,免得到时候进了花舫,被不该看的惊住。”
“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不该看的啊。”崔明珠向着屏风后睨了一眼,“你有裴公子在身边,还用看这个?假正经。”
薛玉霄:“……”
好吧,假正经也无妨。她只是把这东西当一种了解这个世界知识启蒙的资料来学,免得到时候箭在弦上反而一无所知。
薛玉霄吸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更低下来:“那你知道怎么避免有孕吗?”
崔明珠愣住了。她看了看屏风那边,看了看门外煎药的七郎,憋得牙关紧咬,吐出来一句:“你……不让人家生孩子,你禽兽啊!”
薛玉霄:“……”
“太冷情了也不好。”崔明珠抓住她的手,苦苦劝道,“给夫郎喝那种伤身体的药,是负心寡幸的绝情之举,要是喝得太多不能生了怎么办?多个孩子又不是养活不起,你怎么能……”
“我是说物理的。”薛玉霄强调,“物理……外边的,外边!”
崔明珠:“……哦。”
她面露尴尬,生锈的脑子终于咔嚓一声转动起来:“这也不难……我虽然不知道外边的办法,但可以带你去找找。烟花之地不能生孩子,肯定有办法让小郎们不能有孕。咱们什么时候偷偷逛窑……偷偷去办正事?”
薛玉霄觉得她看起来太不靠谱了,于是道:“你还是当我没问过好了。”
无感我思使余悲

第65章
崔明珠虽是风月老手,但她的名声太过响亮,为人轻佻纨绔,与薛玉霄旧日的情谊人尽皆知,其实并非一个很好的门路。
薛玉霄稍作询问,没有透露更多想法,同样也婉拒了对方要带自己“见识见识”的提议。她暂时按捺心思,先是给南行的水上商船递了几封信,得知商队近况安定,“货物”充盈,于是放下心来,在年前选了个吉日,去拜会赵闻琴赵中丞与王丞相。
因放鹿园远,所以先至赵中丞家中。赵闻琴正躺在一个竹篾藤蔓编织的躺椅上,椅子铺着厚厚的皮毛,她才会客完毕,方与友散,饮酒后有微醺之意,听闻是薛玉霄拜访,并未顾及着表面上的礼数,直接请她进来。
薛玉霄带了些冬日不易见到的蔬果、以及一些鸡鸭荤食,准备一方名贵宝墨与六角的青金砚台。宝墨色纯质坚,价值不菲。其价值最深处并非是昂贵,而是有价无市,不易取得。
此中诚意甚足。赵闻琴扫了一眼礼单,随手交给从旁侍酒的夫郎让他下去操办,让薛玉霄坐到对面,面带笑意,酒意未散,有些懒懒地道:“你如今不仅入仕成名,还以军功封侯,前些日子为陛下办了大事,加官进爵。我当日果真没有看错人,你是有大才干之人,不过……”
她语意微顿,忽道:“你让地方豪族出了血,逐名夺利者没有不恨你的。”
薛玉霄道:“恨我又如何。”
“好一个恨我又如何。”赵闻琴微怔,重复一遍,失笑道,“你虽然表面温柔可亲、秉性全改,可我却能看出你依旧有狂悖之性在身。这样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有如此孤勇的人了。”
她从躺椅上做起来,抬手给薛玉霄倒了杯茶,没碰旁边喝剩下的酒水:“朝廷的风气并不整肃,我入仕多年,愈发失望,因此醉心于故事话本、戏文唱词的研究,不过是聊以取乐而已。这期间,也想过从天上降下一人才,扫除积弊,重振国威——多年来不过白日做梦。直到,遇见你。”
薛玉霄道:“如果没有您相助,玉霄无法顺利入仕,难建尺寸之功。”
赵闻琴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即便没有自己,薛玉霄大概也能想到其他的办法——路是人来走通的。
赵中丞手畔的案上,除了茶酒之外,还另放着几卷书。恰好薛玉霄过来,她便邀请这位“明月主人”品评故事。盛情难却,薛玉霄翻开书籍,才看了小片刻,便发现这是一本讲述名倌与卖画娘的故事,虽以风尘中人为主角,但其中的人物至真至情,令人心醉,她多看了一眼撰作人的名字,道:“这是……青楼乐坊间的人物故事?”
赵闻琴含笑点头,说:“我忝列此位,其实并不打理兰台事务。为了寻找故事而四处采风、深入风月,也是惯常有的事情。此人乃是我相识的一位娘子,姓祝,是上虞祝家的一位女郎,乃是风月场上难得的痴人。”
当年薛玉霄与李芙蓉前去调查菩萨蛮男奴的那艘华贵花舫,就是上虞祝家的产业。只不过那时只见到了一位管事,并未见到祝家真正说得上话的人。
薛玉霄想到此处,心念一动,问:“学生对此书很感兴趣,不知您可否引见?”
赵闻琴道:“这有何妨?她本来也很仰慕你明月主人的大名,时常旁敲侧击在我这里探问,想要跟你结识。不过……你们两家……”
祝、岑两家跟汝南袁氏颇有关联,而薛玉霄曾在山海渡遇袭,司空大人以此从袁芳拓手里挖走了山海渡的水上事宜,袁家正没有好脸色,她身为祝氏女郎,其实应该敬而远之才是。
薛玉霄立即想到此处,道:“我心中并无芥蒂,只是不知道这位‘蝴蝶居士’怎么想?”
这人的笔名为“蝴蝶居士”。
赵闻琴微笑着给她续茶,薛玉霄不愿意劳动她,便主动接过茶盏,斟满啜饮。听她说道:“只要你不介意,想必她也不会介意的。我便告诉你吧,柳河十里花舫,有七八成都在她的手中,此人姓祝,名英台……”
“……咳、咳咳。”薛玉霄一下子被手中的茶水呛到了。
赵闻琴愣了愣,示意旁边的小侍给她顺背,问道:“怎么了?”
祝英台?!薛玉霄脑子一麻,这个重名真是重得……让人被震慑住了。不过梁祝故事虽然在初唐的《十道四蕃志》才有记载,但故事背景本来发生在晋朝,祝英台本人就出身于会稽郡上虞县……东晋与东齐风气相仿,她不会遇到真的了吧?那梁山伯又在何方?
她神色变化并未掩藏,被赵闻琴察觉。赵中丞疑问道:“你认识她?”
“不。”薛玉霄道,“学生不认识。只是这个名字与我……呃,我构思的一篇故事主人重名了。故讶异至此。”
“你有新书可作?”赵闻琴立即提起兴趣。
薛玉霄为了合理推辞,解释道:“虽有个雏形,但玉霄仍以家国为重,还未落笔。”
这也是情理中事,赵闻琴点了点头。她拿起蝴蝶居士的所作之书,叹道:“她常年居住在柳河之畔,身上只有一闲官,但祝氏通天富贵全系于此人一身。英台一心著书,想要进入兰台书院就学,苦于无人引荐,所以求到我这里来……可我多年不曾推荐学生,乍一出面,恐怕惹人猜测嫉妒。这样,你带着兰台校书使的官印,以兰台讲师的名义,代我去见她,也好结识一番。”
薛玉霄自从进入军府之后,就卸任了校书使之职,然而赵闻琴极喜欢她,所以当初的校书使官印也没有取回。
薛玉霄有了名正言顺与祝家女会面的理由,自然欣然应允。
从赵中丞这里得到蝴蝶居士的住所后,薛玉霄略待了待,见她困乏,便告辞离去。她沿着这条街巷走下去,大约半刻钟,便见到放鹿园的门庭。
放鹿园乃是灵秀清净之地,往来仆从家奴都十分安静知礼,亦有一些能够识字的。见薛玉霄拜访,并没有惊诧讶异,一人去通报,另一人则为薛玉霄引路。
王丞相没有不见她的道理。
很快,薛玉霄被领入正厅,礼单已经由近侍交递过去。侍从捧至王秀面前,她正在书案前作画,摇头没有看,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道:“我不知你要谢我什么。”
薛玉霄从容入座,回:“丞相静水流深,不动声色,所以众人不能轻易揣测。然而在朝会殿上,曾经对玉霄的照顾回护之意,我不能忘却。”
王秀穿着一身水麒麟图样的银灰锦衣。她高髻整肃,簪钗齐备,因为闲散在家,所以没有戴冠,一身平淡。这份岁月打磨的痕迹除了留下白发之外,还为王丞相带来一种如高山静水的气质。
“我随口一说罢了。”王秀并不承认,淡道,“你要谢便谢吧。过几日我派人送回礼给你。”
薛玉霄看她神情尚可,只是面容有些疲惫之态,唇色微白,便道:“放鹿园前几日遍请名医,丞相病后才愈,晚辈实在不宜过多叨扰,请您保重身体。”
说罢便起身行礼。她只刚来没多久,果然是见一面就走。王秀抬眸看她,道:“我只是偶然风寒,一点儿小病。医师是为珩儿请的。”
王珩……
薛玉霄抬眼与她对视,下意识问:“珩公子身体不适吗?”
王秀却不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笼罩着薛玉霄,这一刻,她似乎不是在考量一个朝臣、一个杰出的晚生后辈,但也并不是在以儿媳的目光去凝望她、注视她,而是以“儿子的心上人”这样一个角度,用一种不含有太多审视的视线望着她。
她自然值得别人放在心上、值得依靠。她甚至值得整个陪都的小郎君日思夜想。珩儿仰慕她,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王秀在心中喟叹,神情不变道:“他体弱,不能忧思过甚。”
薛玉霄道:“忧思过甚?珩公子何以忧思至此。”
王秀道:“既然是心疾,别人怎么能知道?”
这样说也对。薛玉霄想到崔七就在家中居住,不如带他再来一次,王丞相肯定愿意为王珩出这份诊金,七郎缺钱,也会欣然而往,便道:“崔小神医在太平园居住,不如——”
话音未落,丞相抬手制止,王秀知道薛泽姝有意为女儿向崔家下聘,只是还未有动静,于是皱眉看着她道:“你要带崔七郎来探望?我只剩这一个孩子没有出嫁,你别存心把我害得膝下无人。”
薛玉霄不解其意,但听出丞相大人话语中的拒绝。她不知道哪里惹到对方,正想着要不要探望一下王郎?可是未婚郎君,她这样探望恐怕太过冒昧,特别是在人家母亲面前提起,显得更加心怀不轨……
正想到此处,王秀忽道:“我身上这点小病还没有彻底痊愈,担心病气招惹给他。你代我去督促一下,让他好好喝药。”
薛玉霄:“……”
王秀看她:“站着做什么?”
薛玉霄指了指自己:“我?”我吗?
王秀的脸面有点绷不住,但她确实担心珩儿的身体,只得沉默地看着她。
薛玉霄真的猜不到丞相大人在想什么,她这沉默中的视线可比谢馥威慑的目光还更令人心中忐忑。薛玉霄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礼单,心道,既然都来拜会丞相表达谢意了,这点小事干嘛推辞?只是孤女寡男,王丞相未免也太放心了。
她行礼答应,正要前往。王秀又道:“你们只可说话,不要动手动脚,让人看见不像话。”
薛玉霄回首保证:“我尊重小公子的品格,绝没有丝毫冒犯之意。”
王秀又被这句话说得沉默下来,她露出一种很微妙、很奇怪的神情,好像薛玉霄承诺了她不高兴,没有这么承诺她还是不高兴。
薛玉霄放弃揣摩丞相的想法,随着引路的家仆一路向园内而去。
虽是草木枯折的冬日,但放鹿园修筑得雅致非凡,景观依旧清丽。薛玉霄随着家仆走上阶梯,目光穿过外廊,望见风帘微动的室内一个孤坐的背影。
仆从都没有通禀,但为了合乎礼数,都守在旁边等候吩咐。
薛玉霄走过去,伸手拨开风帘,静静地走入其中。室内有两个少年在埋头熬药,也没有看见她。于是她便保持着正常说话的距离,坐在琉璃屏风另一侧的坐席上,低声道:“……我听丞相大人说,你身体不大好,是犯了心疾之故……这是什么原因?如今有没有好一些了。”
屏风朦胧,映照出的身形忽然僵滞住了,他忽然抬首,见到仅仅几尺之外,屏风后面的人影。她的钗环微动,额头上的银蛇饰品垂坠震颤,因为坐在对着门口的地方,吹拂进来、淬了寒气的风微微摇晃着她的衣衫。
王珩坐直身躯,凝望着她,好半晌才说:“……我好多了。是母亲对你说的吗?我……我其实好多了。”
在屏上没有绘画图样的地方,他能穿过琉璃屏望见薛玉霄的衣衫纹路、望见她仿佛低垂的温柔眉目。她比出京前更加清减了,想来国事为重,天下之人她都要计较烦心,所以让她更为神伤。
王珩喉结微颤,手指放在膝上,几乎能感觉到忽然震动起来的脉搏。他想,自己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郎君之心,怎么能让她再度神伤呢?于是在说完话的寂静中,忽然又补充道:“我没有什么心疾。只是……让风吹着了。”
薛玉霄道:“冬天本来就冷,我知道你开着一点门是想散去屋里的药气,可是你该坐在避风的地方,这样对你的身体才好。”
这架屏风很是稀罕,琉璃古已有之,是烧制青铜器的伴生品,众人称为“五色石”,在东齐比玉价还要贵,而在王珩的居所里,这居然拿来烧制成了一架屏风——可见王小公子在琅琊王氏的地位。
这面屏风的价值,薛玉霄房里的那面青镜差不多相仿。
王丞相对其宠溺疼爱到了如此地步。
因为屏风是透光的,所以薛玉霄仔细观察时,也能隐约见到王珩的样子。他确实比往常相见更加形容消瘦……这样一个春风拂柳一般的人物,让陪都娘子慕名已久的王郎,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心中烦忧。
王珩听到她的嘱咐,很是温顺地颔首。望着她道:“我已坐在避风的地方了,你看。”
他略微抬起衣袖,袖子没有被吹动,随后又向内挪了一截,目光却没有离开她那边,低声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薛玉霄道:“即便没有丞相开口,我也该探望你的。只是我们终究有别,不能贸然开口。都怪我让玉行娘子配合我检籍操劳,才吹了风得病的。不过那之后我也病了一场,就当我们同病相怜吧?”
那时候已经过去数月,怎么也不可能是陪着她生病的。王珩对此心知肚明,但她愿意开解,他已是心满意足,不由自主道:“既然相怜……自是卿须怜我我怜卿……”
他声音渐低,到后面便悄然隐匿下去。此诗为一薄命人所作,不宜出于他的口中。
因为王珩的刻意藏匿内敛,并没有让薛玉霄听见。这时,旁边的小侍正好煎出了药,将之盛在一个玉碗里,上前服侍王珩服药。汤药苦涩,王珩只说:“放在那里吧。”
小侍日夜与他相伴,知道公子之心,便向外透出求救般的眼神。薛玉霄会意道:“丞相正是让我来监督你吃药饮食的,如果一心想着愁事,病怎么能好?”
王珩听了她的话,望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这才挽起衣袖,吹凉漆黑的汤药。
他身上的檀木之气被药材的味道所遮掩,但这跟崔七郎那种被中药沉浸已久的生涩草木苦意并不相同。不知道他用的什么药,闻起来居然有一种很细微的甘甜萦绕袖中。
隔着这架琉璃屏风,他垂眸服药的神情覆上一层朦胧。这双手修长苍白,腕骨窄瘦,玉簪下未束紧的发丝流落出来,依依如拂荡的柳叶。
饮罢,王珩接过清茶掩袖漱口,这才转头看过来。他道:“我既然什么都听你的,你也不要再担心我了。……人在天地间互相相见的缘分乃是有定数的,相见一面就会少一面,我今日见你,知道我们彼此……彼此的知音之情,相互怜悯记挂,这样,我心里已经很是满足,我们还有下一面的……”
他的目光清润晶亮,有一点湿润之意。但隔着屏风,薛玉霄不能全然得见,她道:“这是当然。你我还在少年,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王珩低叹一声,终于笑了笑。
他的手抚摸上琉璃屏风,引着她道:“这架五色石屏风很是罕见,但名贵的不是屏风,而是它上面所绘之画,是我母亲亲手所作。乃是当年笔墨风流之冠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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