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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反派的特殊技巧(一帆船)


走到下面,她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不少,心道,自己好像连茅房在哪里也不知道,只是地方不大,先找找再说。
上完茅房,林三七彻底醒了。
她回去的路上发现竹屋的一楼还亮着一盏小小的烛火,火苗摇曳着,还时不时冒出些稍稍压抑着的咳嗽声。
窗纸映照出房间里的剪影,男子熟练地从侧榻起身,连衣衫也顾不得理一理,倒了一杯水到里屋,扶起白发老者。
“来,爹,喝点水。”
白发老者佝偻着靠在床边上,张开苍白无色的嘴巴,缓缓地抿了好几口水,布满皱纹的眼睛微眯着,似疲倦孱弱。
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忽问:“对了,你觉得今晚来我们这里借宿一晚的公子和姑娘是什么人?”
男子给他擦擦溢出来嘴边的水渍,轻声地道:“样貌出色,气质也不俗,不像是普通人,一看便知是从大门派里出来的人。”
白发老者缄默半秒。
然后他嘴里来回念叨着大门派三字,又蓦然有气无力地道:“如今的大门派算得上什么大门派,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罢了。”
他们是退避尘世多年的修士。
闻言,男子并不反驳。
他表情如常:“您还是快歇息吧,我知道在您心中只有三百多年前的落家堪称大门派,您曾跟我说过您还一度想拜入落家当门徒。”
说到一半,声音渐渐低下去,“可……不提也罢。”
白发老者却没停下,忿忿道:“若不是落家夫人生下了一个怪物,又怎么会让那些心怀鬼胎的门派有可乘之机,归根结底还是怪那个怪物。”
男子转身放杯子的手一顿。
他颇不赞同:“爹,您口中的怪物可是落家家主和落家夫人的唯一儿子,还有,他也死了,您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房间里的光线明明灭灭,他们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白发老者却摇了摇头,叹息道:“落家家主当初就不该心软,应该狠下心来亲自手刃他,如此一来便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男子似听不下去了,打断道:“爹,若我一出生便是他人口中的怪物,众人因恐惧、厌恶而让您杀了我,我问您,您会动手么?”
这话问住了白发老者。
不过很快他便坚定地道:“你不可能是他。”
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苍老的面容难得地露出一丝深入骨髓的怯意。
白发老者第一次见那孩童的时候,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形貌似佛、白衣胜雪的孩童站在河边上静静地看着在水里扑腾的人。
事后他问孩童为什么不喊别人来救不小心掉水的人。
孩童却用一双澄澈到不能再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异常疑惑地用尚稚嫩的嗓音反问:“我为何要喊人去救他,让他这样不好么?”
“这样他会死的。”当时的白发老者说。
“是么。”
被母亲多次摁进过水里的孩童眼底依旧干净真诚,漠然望着因跳下去救人而全身湿漉漉的他,“哦,那他死不死与我何干。”
白发老者最后一次见那孩童时,漫天红光,他看似温良的眉宇尽是血气,邪得摄人心魄,旁边血渍斑斑,躺着两具十指紧扣的尸体。
分别是落家家主和落家夫人。
寺庙遍地散落着染了血的佛珠和尸体。
还有一具身穿袈裟的尸体的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脚,连父母死了,他都还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没有一滴眼泪。
白发老者在那一刻确认了。
他绝对不是人,而是个不折不扣、可怖的怪物。
竹屋并不是很隔音。
站在外面不远处、还没回房间的林三七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又是一阵夜风袭来,吹乱了她颊边的碎发。
看来传说中的落家家主很得人心,如果没死的话,现在必定处于一个难以超越的地位,可惜了。
她怕被他们发现,赶紧回去了。
房间里,落无悔躺在床榻靠墙的那一头,阖目平躺着,林三七放轻手脚地走过去,坐下脱开鞋子,躺回刚才的位置。
月光落绮窗,她看了他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地躺下了,不多时便传出平缓的呼吸声,睡着了。
落无悔睁开眼。
少女的海棠花香缓缓地浸过来,他偏过头看熟睡的林三七,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下,手一点一点地朝她纤弱的脖颈探去。
只差分毫便能掐住。
手突然转了个弯,将她散在脸颊的碎发撩开,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指尖落到她温热的皮肤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少年蛊惑的嗓音徐徐地游进林三七耳畔:“去杀了苏公子。”
她应声掀开眼皮。

第40章 变化(二)
身旁的人恍若没意识地起身,连鞋子也没套就要往下面去,落无悔拉住林三七,将她摁坐回床榻。
“慢着,先把鞋子穿上。”
少女双足没有任何阻挡,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白皙小巧,秀而翘,瘦而匀称,脚踝伶仃地凸起。
绮窗还是敞开着,残月余光,两人剪影落到地面上,时而交叠。
落无悔曲腿半蹲在床榻边,拎起一只鞋,缓慢又细致地套进去,冰冷的指尖犹如一条吐着蛇信子的蛇,似有似无地缠上。
林三七的睫毛颤了一下。
一回生两回熟,穿好一只鞋,他很快便给她穿好另一只鞋,顺便塞了一把匕首到她垂下来的手中。
落无悔靠近她耳朵,用一种极轻极轻的声音循循善诱道:“去吧,我想看你亲手杀了他,将这把匕首插进他的身体里。”
余音袅袅,绕在她耳边。
等林三七下去后,他行至绮窗前,墨发尽散,垂到腰间,茕茕孑立地站着,眼尾微微下撇,目光几分随意地追随着一道杏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姗姗地走到了目的地。
“嘭嘭”她敲响了一楼的房门。
很快,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男子披着一件外袍,见林三七夜半来敲门颇感惊讶,“林姑娘?”
宽大的衣摆遮住了握在手里的匕首,她目光无神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像个木头人一样立着一动不动。
男子上前一步:“林姑娘?”
落无悔在黑暗中凝望着他们,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手轻搭在窗台上,指节似无心地敲着。
林三七捏紧匕首。
终究是没有刺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落无悔为什么要用惑术控制自己杀苏公子,她是攻略者,无论何时都会有自己的意识。
这勉强算得上是一个金手指吧。
可天知道跟惑术对抗有多难,是万蚁噬骨、想下手挠却又一时不知挠哪里好的感觉,林三七指甲嵌入掌心,冒出血珠儿。
救命,落无悔又在发什么疯,暂时没了术法就不能安分点,还用鬼的惑术来折腾睡得好好的她。
男子发觉有些不妥了。
干站着不说话未免太奇怪,他走出门口,紧盯着林三七的脸,似想找出些线索。
正在里屋休息的白发老者见男子过了一会儿还没回来,咳嗽几声后问:“少允,怎么了,可是住在二楼的公子和姑娘来找你?”
年纪大了睡眠浅,容易醒。
男子一边朝林三七伸手过去,想探探脉搏,一边分神地用平常语气应着:“嗯,没什么大事,您继续睡吧。”
伸到一半,一颗石子砸过来,手背瞬间红了,他手顿住,接着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林三七拿出了匕首。
“林姑娘,你这是……”
匕首方向调转,眼看着就要刺向她的腹部,千钧一发之际,匕刃停在一指距离之外,林三七的心跟着吊起来。
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系统,你确定不救救我?
没得到回应:“……”
倘若惑术的命令得不到执行,一切将会反噬到执行者身体上,这些林三七是不知道的,所以她拿着匕首刺向自己的时候,完全一头雾水。
至于为什么刺到一半又停住,她更加不知道了。
惑术也不能让林三七杀苏公子,落无悔如沐春风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他忽地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不对,想要什么?
他会想要什么?
喉咙腥甜没意外地涌上,落无悔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拭去沿着苍白唇角流淌下来的血,阻止林三七将匕首刺向自己,最终的惑术全部反噬回他身上。
与此同时,种在鬼界的红莲颜色黯淡了些。
“哐当”匕首坠地,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林三七像是失了重心,站不稳跌倒在地,屁股先落,疼得呲牙咧嘴,闷哼了几声。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微变,想要弯腰过去扶她。
一只手越过他,轻松地穿过林三七的臂弯,将她捞起来,杏色裙摆翩跹扬起又坠落,宛若即将振翅而飞的蝴蝶被人轻轻地拢回掌心。
男子的声音断在喉间。
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只见落无悔扶住尚且不能行动自如的林三七,几缕发丝随风飘起,划过侧脸,直身而立地看着他,淡笑道:“她有梦行症,抱歉,打扰了。”
梦行症?
的确有人会患梦行症,男子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他看着眼前这张含笑的少年脸,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了一些菩萨面、修罗心的魑魅魍魉。
一眨眼,错觉没了。
稍纵即逝。
男子回过神,看向乖巧地被他手臂桎梏住的林三七,“没、没事,林姑娘有梦行症?那落公子你先把她带回房间,有什么需要再随时叫我。”
匕首还在地上。
折射出来的寒光在夜间冷得令人心颤,一时没有人看它。
林三七心跳越来越快,心情跟坐过山车有得一拼,太踏马的刺激了。
落无悔平和地注视着男子,好整以暇地带着她转身,一声清朗的“好啊”落到空中,随风散于夜色,也染了点儿凉意。
男子望着他们踏上竹梯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再动身走回房间里,走了几步又去捡起那把似被人遗忘了的匕首,然后关上门。
白发老者持着拐杖,拿着一盏烛火走出来,眯着眼看过来:“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男子道:“一把匕首,他们不小心落下的,明天我再还给他们,我都说没事了,您还出来。”
“吱呀”竹门被落无悔关上,他牵着林三七坐回床榻,又弯下腰替她把鞋子一只一只地脱开,再整整齐齐地摆回脚蹬上。
“没想到你即便陷入了惑术之中,还是坚守本心,宁愿伤自己也不愿杀苏公子,是我失算了呢。”
绮窗关上了。
落无悔将她扶躺回床榻,冷白纤细的指尖覆上林三七看似无神空洞的眼睛,勾过轻颤的睫毛,感受着细软的触感。
他似自言自语地道:“你现在是不是清醒的?可记得我让你做的事?”
按理来说,受到惑术控制的人清醒过后是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事的,无论那人术法高不高深,亦是如此。
不会术法的更不用说了。
可莫名地,落无悔觉得她会记得的,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会记得,甚至此时也还是清醒的。
究竟是想多了,还是确实这般……他视线寸寸地流转在林三七毫无波澜的面上,发尾扫到她脖颈上,泛起痒意。
她惊了。
卧槽,他这么敏锐的?
“林三七。”落无悔俯低身子,向她凑近。

夜色黑如浓墨,房间更是阴暗。
落无悔的手顺着林三七的眉眼、鼻尖、唇瓣、下颌,慢慢地下移,掌心终是轻慢地贴到了她的心脏上。
比往常还要快上几倍的心跳跳动幅度沿着他骨骼传上来,那是自己失去了很久的东西。
难以言喻的感受。
一股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掌心缓缓地压紧,他垂着眸,抿了一下淡色的薄唇,认真地凝注着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和眼神:“你的心跳得很快,是正常的?”
他是真的不清楚。
林三七身体几乎瞬间绷得紧了。
她魂魄都要出窍了!
妈呀,真的好吓人!
其实林三七表情和眼神没有改变,陷入惑术该如何还是如何,毕竟这是系统给予的金手指,没有太大的破绽。
只是心跳不受控制罢了。
落无悔睫毛帘子抬上,一双似揉碎了万颗星辰的眼眸微微发亮,看了很久。每一分每一秒对林三七来说都是煎熬。
半晌,一道笑声骤起。
他弯了弯眼,面上似乎漾开了一抹笑痕,淡若云烟:“是我想多了,现在的你怎么会是清醒的呢,你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压着心脏的掌心挪开了。
落无悔半支着身子,衣襟微松,锁骨半露,转手将林三七双眼阖上,像是无所谓地低喃道:“睡吧,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盖在她眼皮上面指节微顿。
几不可察地收紧,复又放松开。
床榻轻动了下,他躺到林三七身旁,收回手,眼帘低垂,遮去了墨瞳:想杀她,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却又好似有点儿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
落无悔缓慢地眨了下眼。
呼——林三七偷偷地舒了一口长气,结束了,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可她好像失眠了。
睡眠质量素来好的她也翻车了。
林三七躺了很久很久才有点儿睡意,这都是拜躺在她右手侧的落无悔所赐,大半夜让自己经历那么刺激的事。
第二天一早,鸟儿驻足在枝头上啼叫,林三七辗转地醒过来,身上还盖着一张薄薄的被子,落无悔还在。
她看了一眼,轻掀开被子起来。
推开窗扉。
日光撒入,混杂着草木味道的空气飘进来,林三七眯了眯眼,倚着窗吹风,散一散余下的睡意。
昨晚她的小心脏可谓是大起大落,要是有心脏病,被这样吓一吓,可能直接去了也没准。
竹门被人轻轻叩了几下。
随后苏公子低沉的声音响起:“落公子、林姑娘,你们醒了么?我给你们准备了些水洗漱。”
落无悔也醒了,从床上坐起,伸手拿过放在桌子上的红色发带,随便地拢了几下长发便要扎起来。
林三七快步地走去开门。
她接过苏公子手中端着的水盆和洁面白布,发自内心地笑着感激道:“谢谢苏公子。”
落无悔扎长发的手一顿。
只听苏公子笑了笑,抬眸时与他目光相撞,有些莫名,却还是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洗漱完就可以下来吃饭了。”
“我弄了馒头和小粥。”
提到吃的,林三七的眼睛都亮了,将水盆端进房间里,“好。是了,苏公子,这里是哪儿?我们想去花明镇。”
苏公子没多问。
他刚想回答,白发老者便拄着拐杖上来了:“爹,您怎么上来了?”
“你忘记还匕首给他们了。”
他将匕首给林三七。
白发老者浑浊的眼珠子扫过房间,顺口地道:“这里离花明镇不远,我们这里是处于花明镇和折柳镇的中间,你们要是想去花明镇便向右直走,翻过一座山就是了,两个时辰足矣,并不用很久。”
苏公子过去扶他,拐杖始终不及人好:“爹,我扶您下去。”
两个时辰。
林三七低头瞄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双腿:腿啊腿,你坚强一点儿,到时候走两个时辰就行了,可别掉链子。
苏公子和白发老者下楼了。
落无悔走到她身边,林三七给他递了一方白布。他接下,似随口问一句:“你昨晚睡得如何?”
来了来了,试探来了,林三七将白布浸入水盆中,拧干擦擦脸,“还可以,睡得挺好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演戏谁不会演?她会。
他也将白布浸入水盆,水面涟漪不断,意味深长地笑看她,回道:“没事,随便问问,等用完饭我们便回花明镇。”
花明镇的傀儡一事暂告一段落。
清柳派门主柳若柔正派人收拾变得一片狼藉的清柳派,有几名弟子灰头土脸地匆匆来报后山结界被破、吊桥断裂。
沈轻风吃了一惊,面上略有迟疑之色,先前自己曾到后山练剑,见到有结界的吊桥便止步不前了,默默地退到别的地方。
每个门派都会自己的禁地,无可厚非。
他原以为柳若柔会心急如焚,不料她面色不改地摆手让惶恐的弟子下去,并不急着去后山结界查看,而是准备去看其他受伤的弟子。
白千流疑问地出声:“柳门主,您不去后山看看结界?”
旭林派也有禁地,只要结界有异动,门主都会亲自去查看一番的,因为禁地往往是一派之中的重地,关着什么或保存着什么。
柳若柔给她解惑:“清柳派的禁地是先祖设立的,除了他认定的人可以进去,其他人就算侥幸地破开了结界进去也是难逃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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