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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绿茶不爱我(碧小如)


看着那包头发,岑潇不由得盘算:还是得想联系上周南或毛娜,让他们拿着余香的头发去做鉴定;还有答应给温梓涵的八百万,也不能拖太久。
只是刚才,陆平川并没有一口答应她八百万的要求,而是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岑潇想着,又后悔自己没和他说实话——
温梓涵受制于顶峰文化,而余香又和这个公司有关系。如果真的就此抓住余香的把柄,那也是替陆平川出气了。
况且,他方才还把那些陈年往事讲给她听。
如果她坦然一点,把来龙去脉通通告诉他,他也是能够理解吧?
岑潇犹豫着,脑中又突然跳出另外一个声音,叫道:那可不一定,这个陆平川喜怒无常,心思深不可测,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心绪翻涌,各种想法来回拉扯,却不知陆平川就靠在卧室的门板上。
隔着这道门板,他一边分辨着屋里的动静,一边在想:他今天主动向岑潇吐露了一些心事。那她呢?什么时候,也愿意把秘密告诉他?

卧室里又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归于平静。
陆平川手掌向后地贴在门板上,仿佛在感受谁的心跳。过了一会儿,他的心绪平静下来,转身去了书房。
K 一直等在书房里,见他进来,连忙汇报道:“少爷,顶峰文化的调查有眉目了。”
陆平川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夹在指尖:“说。”
感受到陆平川兴致不高,K 只说重点:“这个顶峰文化的实际受益人,叫凌峰,是方倚梅隐退前的最后一任经纪人。”
陆平川正在点火的手一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疑惑道:“方倚梅?”
怎么会是方倚梅,而不是余香?
“是,的确是方倚梅。”K 解释着,加重了语气,“方倚梅在嫁给岑洋之前,在娱乐圈的境遇每况愈下。没有好的资源,也没有好的公司、经纪人愿意签她,迫不得已才会和凌峰合作。至于这个凌峰,是个不入流的角色,表面上是个经纪人,其实……”
K 说到这里,就停住了。陆平川“啪嗒”一声点燃了香烟,在烟雾渺渺中斜眤过来,接腔道:“其实是个拉皮条的?”
“对。”K 点了点头,继续道,“方倚梅隐退以后,凌峰就注册了这家‘顶峰文化’。他在明,方倚梅在暗,他们会和一些三、四流的娱乐公司合作,专门欺骗练习生签下贷款培训的协议,等她们还不起的时候,再送她们到声色场所换钱。”
娱乐圈里一件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就这么被 K 三言两语地说完了。陆平川坐在书桌前,指节无规律地敲打着桌面。思考片刻后,他问 K:“你觉得这事,和余香有什么关系?”
“岑小姐救温小姐的那个晚上,我们抓住了那个男人。他好像把我们误认成了什么人,一直嚷着要给凌峰打电话,不断强调自己是经人介绍来的,也给过钱了,完全符合流程。”
K 回忆完,又分析道:“做生意,有卖家,就有买家。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余香很可能和这个男人一样,是顶峰的‘买家’。”
难怪在那个漆黑的小巷里,方倚梅被揍得奄奄一息,却依旧强调自己和余香是一条船上的人。
陆平川用力吸了口香烟,猩红的烟头倏地亮起,就像他的眼眸一样灼人。
他吐出烟圈,开始回忆余香嫁入陆家后的事——她嫁给了陆建业,也从娱乐圈隐退了,在家带了两年孩子,最后终于说动陆建业同意她进陆氏集团工作。可惜陆建业疑心重,一开始只把她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边缘部门里。那么,余香又是怎么一步步升到今天的高级董事的?
犹记得陆星河的生日宴,她还嘲讽他缺少做项目的经验。那她做项目的经验又是什么?是用吃喝玩乐打通某些利害关节,再把女明星送到他们的床上吗?
一支烟抽完,陆平川的面色已由阴转晴。他对 K 说:“所以这些事,还和温梓涵有关系。”
他们做下属的,都了解陆平川的脾性。这位少爷,是个外表大而化之,实则敏感多思的人,且尤为聪明。一些在旁人看来毫不相干的细枝末节,只要在陆平川面前悉数排开,便能组成清晰又合理的脉络。
陆平川说的是句陈述句,K 听着,便知道他心中都有数了,只简单地回道:“是,温小姐和顶峰签有贷款合同,这么多年利滚利,大概欠了八百万。”
陆平川闻言,顿时就笑了——八百万,他今天和这个数字还真是有缘。
此刻睡在他卧室里的某个女郎,才和他要了八百万的零花钱呢。
想起女郎的腰伤,他冲 K 说道:“想办法,端掉这个顶峰。”
K 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回道:“顶峰的客户大都非富即贵,端掉这个公司,很可能会牵扯到 B 市的其他势力,我们……估计得下点功夫。”
不顾 K 迟疑的脸色,陆平川颔首道:“那就下功夫。”
陆平川决定的事,基本没有转圜的余地。K 明白自己多劝无用,只应了句:“是。”
陆平川听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支票本,一边对 K 交代道:“晚餐时间快到了,你去和厨房打个招呼,准备些清淡的食物。还有,岑潇接下来几天都住在这里,你找个明白人,给她买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
K 答应着,很快退出了书房。陆平川摘下钢笔笔帽,对着支票本思考片刻,最后写下了一千万的金额。
岑潇重新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小狐狸,坐卧在戈壁滩的残垣上看月亮。这时,残垣下窜出一只通体黑色的孤狼,毛色映着清冷的月光,隐隐生辉,气度非凡。小狐狸一时看痴了,只呆呆望着它。
突然,那只黑狼伏低前腿,呲出獠牙,眼看着就要扑过来。小狐狸条件反射般的竖起耳朵,噌的一下从残垣上飞了出去。
可它哪里是黑狼的对手,没跑出去几步,就被黑狼扑倒在地。一时间,飞扬的黄沙遮蔽了冷月,黑狼的眼睛成了视线所及之内最亮的光源,接着,黑狼……舔了小狐狸一口。
等等,是舔了一口吧?
岑潇倏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陆平川的一双黑瞳。
两张脸的距离不到几公分,他在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只说:“睡醒了?该吃饭了。”
接着,他便离开床沿去开灯。
几秒钟后,室内被暖色光线填满,岑潇盯着陆平川的背影,犹豫着想问:你刚才……是不是亲了我?
可直到陆平川转过身来,她都没问出口。
见她一脸纠结地偷瞄自己,陆平川调侃道:“怎么?是我的床太舒服,还是你腰疼得起不来了?”
那场梦的后劲儿犹在,岑潇懒得和他斗嘴,只慢慢地爬起来,掀开了被子。可她的双脚还没沾地,就有服务生端着小餐桌进来,在陆平川的示意下,直接将餐桌摆在了床上。
“止痛针的药效估计快过了,”陆平川竖起枕头,垫在岑潇腰后,“你就坐在床上吃,别来回走动。”
他说完,还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这一系列动作十分贴心,岑潇心如擂鼓,有些局促地移开目光。
目光落在餐桌上,她看清了上面的食物:一碗清粥和几样小菜,还有一份西冷牛排。
她拿起刀叉,就要伸向牛排,一只汤勺架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先喝粥。”
岑潇听着,突然很想回到那个梦里——叫小狐狸伸出爪子,抓花大黑狼的脸。
可现实中的她可不敢,只能气恼地放下刀叉,接过陆平川手里的汤勺,认命地喝粥。
但这碗清粥的味道却出乎意料地好,她胃口颇佳地喝了大半碗,随后,便见桌面上推过来一张支票。
岑潇动作一滞,看清了上面的金额,略带讶异地说道:“一千万?你给多了。”
陆平川开始切牛排,言简意赅地说道:“怕你不够花。”
他说着,又把切下来的一小块牛排放进岑潇碗里,补充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这是给你的零花钱,你不能给别人。”
岑潇闻言,目光在支票、牛排和陆平川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问道:“你……都知道了?”
陆平川笑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岑潇狐疑地蹙眉:这个男人,换策略了。
她夹起牛排,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咀嚼的动作辅助了思考,她沉吟了一会儿,说:“好,缴枪不杀。我摊牌了,我要八百万,是为了帮温梓涵解约。”
陆平川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等她继续说下去。
岑潇也拿不准他知道多少,干脆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最后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陆平川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和温梓涵倒是姐妹情深。可……你们不是情敌吗?”
岑潇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谁要因为你,和温梓涵作情敌?
她腹诽着,没再接话,只是低头喝粥。将她这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在眼里,陆平川笑了:“这笔钱你不用着急替她还,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顶峰文化。到时候,公司没了,温梓涵也就不用还钱了。”
岑潇惊诧地抬起头,便见陆平川慢条斯理地吃着牛排,姿态闲适地好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
他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余香和这个公司有关吗?
似是猜到岑潇的疑问,陆平川问她:“你知道顶峰的幕后老板,是谁吗?”
岑潇回道:“谁?余香吗?”
陆平川摇了摇头:“是方倚梅。”
汤匙哐的一声砸进碗里,岑潇反应不及,一口粥直接呛进气管。
她抽张纸巾捂住嘴,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然后面红耳赤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陆平川伸手过去,一边替她顺气,一边说:“岑家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可方倚梅的日常开销只增不减,你猜为什么?”
在岑潇惊诧的眼神里,他复述了 K 查到的信息,又分享了自己的猜测,最后道:“端掉顶峰,可以同时打击方倚梅和余香,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岑潇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些信息。少时,她提出了和 K 一样的疑虑:“端掉顶峰,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晚,她打电话给他,提供了顶峰文化的线索,只是期待他查出一些和余香有关的蛛丝马迹,进而达到将余香赶出陆家的目的。
可端掉一间公司,那就是另一种量级的任务了。
“我知道。”相较岑潇的一脸凝重,陆平川很是轻松,“所以,我来找你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
岑潇迎向他的目光——眼前的男人,嘴角勾着懒散的笑,眉目间却是十足的坦荡。在这坦荡里,她看到了温柔的信任。
一时间,她迷惑了。

第39章 我们这次,也试试这招吧
为了消解这股疑惑,岑潇选择转移话题。她思忖片刻,冲陆平川问道:“你觉得,余香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平川微一挑眉,正色道:“是一个巧言令色,善于做场面功夫的人。”
岑潇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有没有觉得……她最近有点沉不住气?”
先是私下约她见面,给了她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接着,又被她挑衅,着急忙慌地来文华酒店赴约。
“应该是星河要当医生的决心刺激到她了,而你的出现,又加剧了她的不安全感。”陆平川说着,看向岑潇的眼神高深莫测,“无论你是不是有意撩拨陆星河,他都对你十分动心。自己苦心培养多年的儿子,既不做接班人,又看上一个出身不显的女人,如果我是余香,我也沉不住气。”
见陆平川说得头头是道,岑潇连忙笑道:“我哪儿撩拨陆星河了?你看错了。”
此刻,小桌上的餐食已经半凉,热气稀薄,就像岑潇对陆平川的坦白:虽然有,但不多。
“不说这个了,”他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切牛排,“说回顶峰——你有什么办法?”
见陆平川不再追问陆星河的话题,岑潇松了口气。但她没有马上回答他,而从床头摸过自己的手机,点进了热搜榜。
距离 Lounge Bar 的闹剧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了,可热搜榜上却十分安静。就连 B 市的同城榜上,都没有半条和余香有关的消息。
“你之前说过,陆建业是个惯会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她蹙眉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不如这次,我们也试试这招吧?”
她说着,上身越过半张餐桌,探向陆平川。看着她略带雀跃的眼神,陆平川也不由得情绪上扬,冲她问道:“具体怎么做?”
“余香既然沉不住气,”岑潇说着,冲他比了比手机屏幕,“那我们就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所以,”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热搜界面,陆平川回道,“你想把今天在 Lounge Bar 发生的事情,顶上热搜?”
“对。”岑潇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但热搜上不能只有余香‘知三当三’的往事,还得有些捕风捉影的‘黑料’,暗指她行为不正,违法犯罪。”
她边说边思考,还不自知地歪着脑袋,眼神颇为狡黠。陆平川看着,忍不住食指弯曲,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
岑潇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半寸。
而陆平川的神态却很自然,只见他从善如流地拿出自己的手机,问她:“那我找个水军公司?”
说罢,他按下一串号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可是,我们如果想要坐收渔翁之利,那就得有两蚌相争。除了余香,另一‘蚌’是谁?”
“你先别着急打电话,”岑潇说着,捉住他的手腕,“我来安排。”
半个小时过去了,陆平川的酒店套房里,又多了一个男人。
陆平川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地打量着他——这个男人穿着普通,五官普通,身材普通,有着一旦置身人海,就绝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外形。
可就是这样普通的男人,此刻正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与岑潇脑袋挨脑袋地凑在一处,两人低声商量着什么,眼神交流中满是藏不住的默契。
这个岑潇,身边到底有多少个他不知道的男人?
陆平川斜眤着他们,轻咳一声:“潇潇,这位是?”
“啊?”岑潇抬眸,快速地回道,“你等一下。”
得,眼神和语气一样潦草。
陆平川站起来,踱步到两人身后。
周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陆平川对自己微微一笑,嘴上却在问岑潇:“潇潇,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岑潇的注意力都在电脑屏幕上,只蹙着眉,伸出手比了比周南:“这位,周南。”接着又比了比陆平川,“这位,陆平川。”
周南当然知道这是陆平川,只利落地伸出手,礼貌地说道:“你好,陆公子。”
陆平川与他双手交握,嘴上依旧在问岑潇:“潇潇,你这介绍未免也太不周到了。”
此时的岑潇,已经懒得去研究陆平川的怪诞言行了。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干扰自己和周南的讨论,于是十分配合地补了一句:“周南,我的合作伙伴;陆大公子,我的客户。”
她说完,也不管陆平川是否满意这个介绍,便和周南继续讨论起来,全程没再看过陆平川一眼。
陆平川后退一步,直接靠在了墙上。他神色莫测地瞥了眼周南的电脑,发现屏幕上是某个网上银行的界面。
再凝神一看,账户所有人的位置上,写着“方倚梅”三个字。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所以,另一‘蚌’是方倚梅?”
岑潇惊诧于陆平川的聪明才智,终于回头给他一个正眼,随即说道:“你告诉过我,方倚梅以为自己挨打这件事,是余香搞的鬼,我呢,也曾把这个信息说给余香听过。”
陆平川颔首,接过话头:“有了这个铺垫,她们已经在互相猜忌了。你们干脆用方倚梅的银行账户给水军公司下单,这样事情一闹大,余香自然就会查到方倚梅头上,她们的矛盾也会随之激化。”他说着,又指了指电脑屏幕,“方倚梅和余香,本就是‘顶峰’这潭黑水之下的两条大鱼。她俩一起内讧,那些沉在水底的污垢,便会自然而然地浮上水面。”
见陆平川三言两语地说破了自己的计划,岑潇霎时觉得后脖颈发凉。再看这个男人,身姿悠闲地靠在墙上,看过来的眼神却阴恻恻的。梦中那种被大黑狼追赶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岑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应道:“不愧是平川哥哥,一猜一个准。”
可惜这句恭维,没能讨好陆平川。他盯着周南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讪讪道:“你们这就商量好了,看来是用不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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