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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仵作小娇娘(每天吃糖)


“有劳姜总管。”陆青帆从善如流地颔首。
姜尉命下人接过包袱,还特意提了“城主大人在内厅设宴款待”。
当侍女要接青果的包袱时,青果赶紧摆摆小手:“丫鬟姐姐,这都是我家小姐常用的物件,沉得很,你拿不动的。”
那小丫鬟怕也是第一次被人唤成“丫鬟姐姐”,忍不住掩唇笑道:“姑娘客气,自交给奴婢就是了。”
云曦认真地强调道:“真的很沉。”
那小丫鬟还有些不服气,偏要替青果拿。青果只能解下包袱。谁知包袱刚递到那小丫鬟的手里,小丫鬟便被压得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没听见云姑娘说沉吗?多来两个人抬!”姜尉肃着脸训斥道:“不知所谓!”
说罢,他笑着冲云曦主仆致歉:“下人无状,冲撞姑娘了,还请原谅则个。”那态度,不可谓不恭敬客气。
“姜管家客气。”云曦摆摆手,视线却悄然溜到了陆青帆身上。
太奇怪了。
城主府的人对陆青帆客气是应该的,但对她这个仵作也过分殷勤了吧?
城主府若心存敌意,当不必客气;威胁过后又过度客气……委实让云曦有些摸不透。
陆青帆略一颔首,示意云曦顺其自然、见招拆招。
冷氏兄弟没因姜管家的客套而放松警惕,他们目光如炬、肃杀的气息悄然释放着,连下人们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一行人在姜管家的引领下来到宴客内厅。
“陆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陆青帆脚刚迈进去,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粗犷男人便哈哈笑着迎了上来。
“下官陆青帆,见过城主大人。”陆青帆稍退一步、错开了鄂城城主“过度热情”的拥抱姿态。
城主手臂一僵,讪讪地收了回来:“陆大人少年英才、军功赫赫,又转入按察司破案无数,真真神也。”
城主笑着请陆青帆入内:“不必那般生分,叫我窦烈便是。我虚长你些、若是不见外,叫一声窦大哥也可!”
“多谢窦城主盛情,青帆愧不敢当。”窦城主套近乎、陆青帆却也滑不溜手,两个称呼都没选,挑了个既不过分陌生、也不显得太过亲近的称呼。云曦望着睿智聪敏的陆青帆,心道若不是陆青帆一心扑在断案刑狱上,恐怕钻营权势也是一把好手。
“别让客人在门边站着了,请入内吧。”温婉动人的嗓音一下子中和了窦城主爽朗粗犷的大嗓门。
云曦从陆青帆的身后探出头,便看到一直站在旁侧恭候的城主夫人:女子宛如画中走出的洛神仙子,灵秀的容颜染着清风般得体的淡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闺秀的端庄风骨,一时间让人难辨年岁。
“这是我夫人。”窦烈提及妻子声音都温和了几分。
窦夫人叶青莞尔,“请上座吧。”
第52章 恰似故人来
陆青帆心中仍狐疑不定,在窦烈夫妇的安排下于上首入席。
离谱的是,云曦不过一介白衣仵作却坐在了左一上位,连青果都有位置;而有官阶在身的冷氏兄弟却被安排在了右一、右二下位。
小丫鬟压根没觉得这般安排座位有什么不妥,一张包子脸盯着案桌上的吃食就挪不开眼了。
云曦见状心下稍松。
冷氏兄弟是行伍出身,对位置上的弯弯绕绕浑不在意,待主人家启宴,他们便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
陆青帆连象征性地动筷子都不曾,只稍稍迎了一下窦烈的敬酒。
席间没有欢畅共饮的气氛,只有客套的猜忌防备。
窦夫人并未关注男人话里的机锋,那如水波般清漾的眸子总时不时地打量着下方用膳的云曦。
云曦间或抬头总能跟窦夫人的目光对上,她眼波中流转的都是对晚辈的疼惜爱护之意。
端着酒盏的手一顿,云曦微扬笑容、冲窦夫人举盏遥遥一敬。本以为窦夫人不会回应,窦夫人却端起酒盏、郑重地回礼了。
将果子酒一饮而尽,云曦已经放下心来,一时间膳食都跟着变得美味了。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窦夫人对她没有恶意。
云曦眼角余光瞟见,窦夫人叶氏身边一个嬷嬷模样的老妇人悄然从宴会上离开。
她只道是要为窦夫人做事才提前离席,并没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窦城主见陆青帆态度不改,便拂袖示意下人们退出内厅,只余宴中几人端坐着。
陆青帆心底暗暗道,窦烈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陆大人想必心中疑虑,为何城主府硬要请大人和云姑娘前来做客。”窦烈单刀直入、态度诚恳地道:“实是故人旧案太过扎眼,不欲与外人道也。”
这番话已然算不上暗示,已然是明示了。
“什么故人旧案,窦城主此言何意?”陆青帆并未因窦城主的坦率就放松警惕。
江南学政白琨满门抄斩一案牵涉甚广,不能确凿窦城主是敌是友的态度之前,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因为此行之中不仅有自己,还有云曦。
“自然是十年前那桩旧案,本城主听闻陆大人一直私下搜集证据,欲为白学政翻案?”
从入宴之后,窦烈都表现得开朗大气,热情诚恳,此刻却蓦然生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场,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悄然弥漫开来。
云曦的筷子一顿,眼眸悄然观察着上座二人。
陆青帆从未表现出要为父亲翻案的姿态,甚至在偶尔提及案子时也极尽小心、不泄丝毫态度。
现下窦城主问到脸上来了,他会承认吗?
云曦心底悄然升腾出一抹希冀。
“窦城主莫要说笑,当年圣上盖棺定论的案子,何谈翻案?至于暗中探查更是子虚乌有。”陆青帆薄唇轻启,推得一干二净。
“哦?既然不曾暗中探查,陆大人如何得知白学政独女白筝的闺名?”窦烈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一语中的。
“无心翻案、何必探查?不欲平反,又何必怕‘白筝’的名讳再现于世呢?”
陆青帆眼底涌上几分挑衅:“本官在提刑按察使司任职四载,怎会不知逆臣独女名讳!窦城主瞧不起谁呢?”
说罢,陆青帆便愤而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陆大人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窦烈火上浇油地讥讽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窦城主才心有旁骛、欲挑衅圣裁吧!”陆青帆一点面子都不再给,径自要走。
云曦立刻站起来,知晓离开城主府脱身的时机到了。
“哈哈哈……”
陆青帆没两步,身后就传来窦烈的笑声。
他一脸莫名地回头,就见窦烈越笑越大声,窦夫人叶青掩唇耸肩、也在笑。
真真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窦烈冲妻子道:“你看,我都说了陆大人不会轻易松口的吧?”
“大人勿怪。”窦夫人叶氏收敛了笑容,温声道:“我等不知大人将云姑娘留在身边的心思,便想试探一二。”
若陆青帆心有歹意,必然在窦烈戳破云曦身份后就会将她推出来、把自己摘干净;可陆青帆话说绝了都没提云曦半个字,回护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们究竟是谁……”陆青帆问得是窦烈夫妇,看得却是云曦。
云曦也懵了,她不认识窦城主啊!
等一下!
云曦眸光微闪,陆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白筝了吗?!
这个猜测一下子攥住了云曦的呼吸,她神色变幻莫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该从何说起。
陆青帆也知自己暴露了,墨眸深沉难掩地回望着云曦,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也无从辩驳。
相知不相认,才是最安全的法子。
“哎嘿嘿,你看看这俩孩子。”
窦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嘻嘻地揽住妻子,被窦夫人叶氏没好气地搡开了:“还笑?”
叶氏上前握住云曦的手腕,温声道:“孩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云曦下意识地跟上,临行前还特意看了陆青帆一眼:“大人也一起吧?”
“自然是要一起的。”窦烈笑着扯住陆青帆的肩膀,“你小子,按辈分得喊我一声窦叔叔。”
方才说让陆青帆叫“窦大哥”纯属逗闷子呢。
这一次,陆青帆从善如流地道:“窦叔。”
“哎,好侄儿!快走,有个大礼给你们呢!”窦烈眉开眼笑,仿佛占了什么大便宜似得。
徒留冷氏兄弟和青果三人面面相觑,被这一番稀奇古怪的认亲场面给弄懵了。
“原来我家小姐就是白筝。”青果歪着脑袋小声道:“怪不得马车上大人说出‘白筝’后,小姐的脸色那么难看。”
原来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呀!
冷海忍不住唏嘘道:“原来大人跟白、哦不,跟云姑娘是旧相识啊。”
怪不得总是一副时时处处护犊子的模样呢!
“废话多,跟上。”冷川已经先一步走了。
冷海撇撇嘴,忙不迭跟上。
云曦和窦夫人叶氏走在最前面,其后是窦烈和陆青帆、冷氏兄弟和青果,后面坠着几个府中下人。
一行人来到一处偏厢,窦夫人看着微敞的厢房大门扬声道:“温嬷嬷,我们进来了。”
屋内没人应答。
“奇怪,说好了在屋里等我们的。”窦夫人叶氏示意云曦稍安勿躁,便率先推门进房。
“呀!”
前方的窦夫人惊呼一声,云曦忙不迭冲过去:“夫人,怎么了?”
窦夫人叶氏娇颜惨白一片,云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瞧见了内间露出了一双脚。
云曦心头一凛,人只有卧趴断气时双脚才会呈现这般古怪的角度……温嬷嬷出事了!
第53章 惊现毒案!
云曦再往前几步,就看到地上趴躺着一个中年妇人,双目狰狞充血大睁着,白色唾泡从妇人流出、在脸颊边流了一滩。
“温嬷嬷!”叶M.L.Z.L.氏颤抖着手想去触碰躺在地上的人,云曦却先一步抬起两指摁在温嬷嬷的脖颈处。
她朝着叶氏摇摇头,没救了。
“是中毒,断气不足半刻钟。”云曦瞟了一眼老嬷嬷的脸,才发现此人正是宴会途中悄然离开的那位。
云曦起身想再往屋内探一下,却被叶氏拽住了:“你别去,危险!阿烈你先去看看!”
万一凶犯还在屋里,云曦冲进去岂不危矣?
窦烈大步流星地掀开侧面的帷帐走进内间,陆青帆紧随其后。
二人都在玄关处停下了脚步。
“没有旁人。”陆青帆转身冲云曦道:“戴脚套子进来吧。”
云曦闻言立刻朝青果伸手,小青果迅速地从偌大的包袱里翻出脚套子,二人越过陆青帆三人走进内间,便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一怔。
不大的内间仿佛被洗劫过,物件乱七八糟散落在地、床铺、枕头也被翻滚得一派凌乱。
“保护案发现场。窦城主,烦请吩咐下去,将半个时辰内出入过这间偏厢的人都带过来问话。”
陆青帆行事颇有章法,窦城主没理由拒绝,干脆应下便去办事。
“看护好此处,”陆青帆冲冷氏兄弟二人嘱咐一句,随即转向眼底含泪的叶氏:“窦夫人,还请到外间来,本官有些话想问个明白。这里就交给云仵作吧。”
陆青帆特意强调了云曦现在的身份,叶氏望着已经戴上透明手套子、专注观察温嬷嬷尸首的少女,踌躇的心思悄然压了下去。
小云曦这般认真行事的模样,同她的闺中密友年轻时真真一模一样。
云曦是爱重“仵作”这份差事的。
“陆大人所言甚是。”
众人退去,屋内只余云曦和青果二人围着尸首验看尸表。
窦夫人和陆青帆落座后,陆青帆便道:“窦夫人,温嬷嬷到底是什么身份、与白家究竟有甚干系?”
“她是白夫人的陪嫁丫鬟。”窦夫人压下心底的恐惧和悲意,沉声道:“凶犯是冲着云曦来的,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灭口。”
“为何要灭口?”陆青帆继续追问。
“因为……温嬷嬷有白大人交予的遗物!”叶氏也知现在卖关子的时候,干脆地道:“方才我们是准备让云曦同温嬷嬷相认、拿到那物件的。谁知……”
谁知温嬷嬷竟然在关键时刻遇害了!
“白氏一族早在十年前满门抄斩,温嬷嬷既是陪嫁、如何逃脱官府追捕的?”
“妾身也不知……遇见温嬷嬷是七年前,她当时浑身是伤、状如乞丐,喊着求见时还被守城府兵毒打过几回。”
后来是窦夫人出门上香,意外撞见了闯入的温嬷嬷,二人这才在佛祖金身下相认了。
“当年白家满门抄斩的案件声势极大,不少莘莘学子皆上书喊冤。可当今圣上铁了心似得,不仅当朝斥责了几个参奏的御史,连与白学政是多年好友的太傅自戕在金銮殿,都不曾得到圣上垂帘。”
想到血染金銮殿的日子,窦夫人不忍地闭了闭眼。
当时窦烈夫妇便知,白家一事绝非“科举贪腐案”那般简单。
他们不敢发声、只求能留待来日。
因为,云曦还活着。
“夫人与白夫人是何关系?为何知晓……”陆青帆没问完,可叶氏知道陆青帆想问什么。
“妾身同白夫人乃闺中密友,后来与窦烈情定塞北,便嫁过来了。”窦烈军功赫赫、家中威望颇高,后来被委任为鄂城城主。
窦夫人和白夫人数年未见,却一直书信往来,知晓云曦年幼因为身子骨太弱,在五岁时便寄养在神医谷调理身子。
“惊闻噩耗后,我们夫妻当时都想好了:若云曦不愿探究真相、要在神医谷逍遥度过余生,那我们定拼命护住白家这一丝血脉!”
可云曦毕竟是白家骨血、傲骨天成,不愿苟且偷生。
“一年前,我们收到了神医谷来信,说云曦已经出世,想要探查当年真相。说实话,我和温嬷嬷又欣慰、又难过。”
欣慰得是云曦不负厚望出世探究真相;难过得是,翻案一途漫漫,其中艰难险阻哪里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也是那一刻,温嬷嬷才透出她手中有白学政遗物,须得亲自交到云曦手中。
“十年啊,我们等了整整十年。”窦夫人泪水再也忍不住滴落:“就差一点,温嬷嬷便能跟云曦主仆相认了。”
陆青帆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前因后果。
“诚如窦夫人所言,凶犯纵然不是旧案之人、也是知情者。蛰伏在城主府,恐怕为得就是在关键时刻给温嬷嬷致命一击。”
至于是不是冲着云曦来的,目前还尚未可知。
安顿完差事的窦烈从门外走进来,一眼就瞧见了抹泪的妻子,他朝着陆青帆怒瞪道:“你小子可不要把刑讯逼供那一套用到我们身上啊。”
陆青帆墨眸无奈,“下官不曾。”
他可真真冤枉。
“你莫怪陆大人,他只是问了几个问题罢了。”窦夫人怒嗔了窦烈一眼,“陆大人说的都安排好了吧?”
“自然,”窦烈没想到自己误会了陆青帆,也有些讪讪:“下人都集中在隔壁厢房,待会儿我随陆大人一道询问。”
窦烈一向杀伐果断,如今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死,若不亲手揪出来,难泄他心头怒火。
“如此甚好。”陆青帆点点头,有窦城主威吓,诱供更容易。
云曦紧蹙着秀眉从内间出来,她恳切地道:“劳烦窦城主准备一处空房,我要验尸。”
温嬷嬷所中之毒外症明显,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确凿毒物的话得剖腹验尸。
“啊,”窦城主看向妻子,见窦夫人点头答应,这才道:“随我来。”
城主府旁得没有,就是空厢房多。
姜管家做事利索,立刻按照府内的仵作房置办了一处临时验尸的地儿。
云曦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周围物件齐全,连裹尸布都是准备好的,验尸桌案上还放置着一套工具、四处围着白帐,阻隔着旁人的视线。
她满意点头,“姜管家内行。”
“云仵作客气了。”姜管家笑得脸上褶皱开了花,见云曦没有吩咐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青果用裹尸布托举着温嬷嬷的尸首进来了,令人意外的是,她身后还跟着眼眶通红的窦夫人叶氏。
“夫人怎么也要来?”云曦惊讶地道。
“云姑娘,妾身想看。”
窦夫人抹去眼角的泪花,低声道:“温嬷嬷与妾身感情非凡,她又那般期盼着你……妾身也想代你母亲看看你究竟是如何验尸的。”
这最后一句话,云曦委实不知如何推脱。
她已经从陆青帆口中得知了窦夫人跟母亲的渊源,奈何她五岁便离开家,儿时记忆过于久远,属实不记得到底有没有窦夫人这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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