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侍者没料到她会替他说话，小小的吃惊后目光更加恭敬。
沈夫人冷哼一声，她最瞧不起时冽这种人。
“也就会给低等人施舍小恩小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捧着你，显出你的身份了么？下等人永远是下等人，目光短浅。”
时冽打了个哈欠：“听困了，有些人自持上流社会人物就爱说教，以为这样就能显出自己高贵的身份，可惜往往下场不好。”
她不想继续跟两人扯皮，拍了拍侍者的肩膀：“带我去包厢。”
侍者立即回应：“好的。”
时冽头也不回往楼上走。
她所在的包厢与沈家花钱进入的不同，这里不算私密，周围每个隔间之间用屏风隔断，仔细看还能看到隔壁来客的身影。
三楼是以特殊身份进入的宾客。
时冽入座前随意看了一眼，隔壁是个正襟危坐的男人。
男人碰巧与她对视，在看到她的瞬间礼节性笑了笑。
时冽点头微笑。
她径直入座。
不一会儿拍卖开始。
单单是前面几样作为热场前菜摆出的拍卖品就足够令人惊讶，每一样起拍价格都不低于十亿。
搜刮遍全身都翻不出十亿的时冽意识到她今天一定买不到东西，只是来长见识的。
她心里不太在意。
几个月前她进入拉帕克斯街区的时候看到价格落荒而逃，没多久进入那里就不再为价格烦恼。
指不定下回她进入拍卖行也不再烦恼了呢。
第一件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陨纹矿，经过激烈的叫价后，最终以二百亿价格被二楼一个包厢收入囊中。
稀有的陨纹矿也只能放在第一件展示，她开始期待后面的拍卖品。
第二件拍卖品令她感到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
是战神的完整设计图纸和手稿复印件。
一看便知是维维安等帝国高层几番商议后特意放出来的东西。
“战神”下落不明，他们只好自己主动公开数据，但动作不能太明显。
联赛初赛上她驾驶虚拟版“战神”出尽风头，而后无数人没日没夜扒她的录播视频以求研究“战神”的机械构造，可惜只能看到外部结构，偶尔闪过几帧驾驶舱的模糊画面，运镜控制十分刁钻，叫人能够仿造也模仿不到精髓。
前几天苏乐还跟她提了一嘴，联赛初赛后黑市上多了不少求细扒“战神”构造的帖子。
正想着，“战神”被沈应珂拍下。
几个拍卖品过后，一枚光彩夺目的矿石出现。
时冽身体不由得前倾，眼睛牢牢盯住它。
侍者见状打开包厢屏幕让她欣赏。
“真漂亮。”她说。
“您要出价吗？”侍者细声询问。
“不用，买不起。”她实话实说。
“好的。”侍者神情没有波动，继续为她调整屏幕，放大所有细节。
时冽望着流光溢彩的透明矿石咂舌。
“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怎么没功能介绍。”
侍者解释：“这是一种观赏类矿石，需要三千亿年才能结出直径一公分的一块，这枚直径有五点六公分。”
换而言之没别的价值。
“好吧，但它真的很漂亮。”时冽再次感慨。
要是她有钱也愿意拍一拍这种华而不实的珠宝。
也许是因为没有特殊能量，价值与价格不匹配，只有两个包厢在竞价。
几个轮回后只剩下沈家。
“十六亿星币一次。”
“十六亿星币两次。”
“十六亿星币……”
“十七亿。”
有人加价。
沈家包厢，心里本就不痛快的沈夫人眉宇阴沉。
“加。”她说。
“十八亿。”
“二十亿。”
另一边不甘示弱。
“二十一亿。”
“五十亿。”
突兀的提价叫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时老板日记：未曾设想过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呢◎
从二十一亿直接加价到五十亿！翻了一倍不止！
时冽嗑瓜子的手喂到嘴边顿了下。
“多少？”她吃惊到疑问脱口而出。
在销金拍卖会中五十亿不算什么, 单战神的图纸和手稿就拍出了三百亿天价。
但这仅仅是一块无用的漂亮石头。
“五十亿星币。”侍者端上一杯牛奶，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一般淡定地回答她的自言自语。
时冽看到牛奶的时候愣了下。
拍卖会这样的地方提供的饮品一般是香槟红酒之类的高档酒水，在她没有主动提及的情况下提供牛奶的情况倒是十分少见。
巧合吗？销金拍卖行总不能神奇到知道她喜欢喝什么。
她不由得把视线从矿石上移开, 多瞟了侍者两眼, 恰好看到他领口隐隐约约露出的编号 203。
“您有别的吩咐吗？”敏锐注意到她投过来的视线, 侍者微笑着说。
他的周身流淌着柔和的气场，让人感觉很是舒畅。
时冽岔开问道：“我第一次来你们拍卖会, 你们这儿的珠宝矿石价格都这么贵吗？”
“并不，观赏类矿石的价格从未超过三十亿。”侍者回答，“如何加价全凭客人喜好。”
时冽明悟：“懂了, 那就是买家太有钱。”
照这么说，沈家加不加价都不行，加价了显得像个意气用事的冤大头, 不加了似乎怕了他。
沈家最终没有加价。
拍卖师三次询问后再没有比五十亿更高的价格出现, 他最后敲了一下木槌。
“五十亿星币成交, 恭喜三楼3号包厢的客人拍得9号拍卖品。”
“三楼3号，能知道出价的是谁吗？”时冽有点好奇是谁完全不给沈家面子，从沈夫人手里翻倍买下一枚矿石。
之前路过二楼的时候，她留意到沈应珂和沈夫人所在包厢门口的号码是二楼 2号，所以沈家一有动静她就知道。
不晓得跟他们作对的究竟是谁。
她推测对方不是帝都星人, 甚至不是帝国人, 和沈家的交集很少，不然不太可能会公然让沈应珂下不来台。
“三楼3号是您旁边的包厢。”侍者说道。
时冽才想起来她进门没有留意自己包厢的号码, 只见到隔壁一个男人冲她点头微笑。
原来是他。
看上去不太像一个会冲动得罪沈家的人。
不过和她没有干系。
这整场拍卖会都和她没有什么干系。
来之前巫致没跟她说这里一件物品的起拍价就抵得上她的全部身家。
能够看到沈家的热闹已经是赚了。
顺便蹭点免费零食。
她悠闲自在地抓起一把瓜子，一个接一个放入口中。
侍者站立在旁边, 眼底划过一道笑意。
正当时冽嗑完瓜子拍拍手准备吃道甜品, 侍者收到一条消息, 他平和的脸上出现丝丝惊讶。
“请您稍等，我马上回来。”他说完后走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侍者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
“这是什么？”时冽望过去。
瞧红布的轮廓好像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侍者掀开盖在上面的布，露出下方纹路精美的首饰盒。
他打开盖子，几分钟前被高价拍下的矿石映入时冽眼眸。
“隔壁的东西送到我这儿来做什么？”时冽微微蹙眉。
侍者答道：“隔壁的先生让我送到这儿来。”
时冽眯了眯眼，示意他把用来分开两个隔间的屏风拉开。
侍者照做，拉开屏风的过程中，隔壁包厢没有提出异议。
随着遮挡物缓缓收起，先前看到的那个男人面对她走了过来。
男人头顶有些斑秃，但勤于锻炼，外表不算油腻。
“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吩咐的话可以按铃喊我。”侍者自觉退出包厢，不打扰他们谈话。
“您好，请问介意我进来吗？”隔壁的男人站在原本放置屏风的一步之外，友善地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人家送上来这么贵重的礼物。
时冽挥了下手：“随便坐。”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要看看对方的来意。
“我姓章，外面的人一般称呼我为章先生，您喊我小章就好。” 四十来岁的男人坐下后将姿态摆得很低。
“时冽。”时冽报了下名字，觉得自己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找我有事吗？”
章先生不觉得尴尬，而是继续说：“您大概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您，并且对您敬仰已久。”
时冽不在意地笑了笑。
她才来了帝都星几个月，名气也是这段时间才闯出来，他这话有点客套过了。
“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章先生知道自己之前的话信服力不够，于是坦诚地说，“七年前在C- 203星球上我与您有过一面之缘，之后由于种种原因我到了混沌星谋生，几个月前又在十七号赌场见到了您。很荣幸能够再次见到您。”
早在听到“C- 203星球”时时冽便收起了漫不经心，听到“十七号赌场”后心底了然。
“出入十七号赌场的人都必须佩戴面具，你又怎么确定你在那里见过我。”她试探着说。
章先生笑道：“只要见过您七年前的风采，很难遗忘您的秀逸风姿。”
他句句不离“七年前”，成功勾起了时冽的好奇心。
她不急着询问，拿起了矿石仔细端详，释放异能检查了一遍它的外部，没有发现异样。
“你为什么送我这个？”她问。
章先生摇头：“是我的老板让我送给您的。”
他说：“进门时我认出了您，于是向我的老板汇报了情况，她不清楚您喜欢什么，就让我务必拍下场上最美丽的珠宝送给您作为见面礼。”
“你的老板很信任你，你跟她提一嘴她就愿意送我五十亿。”时冽表情不变。
“当然不仅于此。”章先生解释，“我的老板也是混沌星人，她很欣赏您在帝都星的作为，很希望和您交个朋友。”
“我？我的什么作为？”时冽反问。
章先生：“您是第一个在帝都星闯出一番天地的混沌星人，我的老板一直想要拓展业务而不能，总是念叨有机会一定要和您结个善缘，没想到今天刚好碰上，老板很遗憾她忙于其他事情没能自己到场错过了交谈的机会。”
时冽摩挲指面：“混沌星的产业想要进入帝国联邦确实不容易。”
章先生又道：“冒昧地说一句，我们时刻关注您的动向，进入销金拍卖场之前我与老板通话还提到您近期准备发布的三台机械，心系大众的品格高尚可贵。”
时冽稍稍挑眉。
她几个小时前才送走袁月和被动防御外骨骼机械，袁月的时间最多够把机械信息录入递交设计部门核对检测，没想到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说的不假，真得是时时刻刻关注她才能第一时间得到这个信息。
“你挺诚实。”她说。
章先生笑容满面：“我们老板说她没有别的特长，接下来您但凡看中的东西都由我来买单，只想着能让您看到我们和您结交的愿望。”
时冽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杯子放在茶几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想多了，我这个人利益至上，没必要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吃力不讨好替你们牵线。”
她是爱财，但没有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
她自信凭她的能力富裕起来只是时间问题，可欠了别人人情，那就是长久的事了。
章先生略显激动：“您别这么说，您是个伟大的人，我从七年前就知道。可惜上次在赌场我直到您离开才认出您的身份，在发现您重新出现后我就跟我的老板说了您的事迹，没想到在我们找您合作之前您已经到了帝都星，并且名气越来越大，为此我们遗憾好久。”
时冽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莫名。
她很伟大吗？她怎么不知道？
章先生叹了口气，忽然道：“我知道您看不上我们这种想挣从龙之功的普通势力，但我们对混沌星本土势力非常熟悉，能对您铲除异己的行动提供帮助，您再考虑一下。”
时冽莫名其妙：“什么叫从龙之功？我为什么要铲除异己？”
她是有回到混沌星打服罪犯们然后重振贫民区的打算，但是从没有对外说过。
而且没那么夸张吧，听他的口气她要登基似的。
他目光灼灼：“您不用掩藏，我猜您从七年前就开始计划了，不然不会让赌王在混沌星一呆七年。”
他一副他什么都了解的表情。
时冽听得云里雾里，她反问：“那你说我的计划是什么？”
章先生自信一笑：“当然是攻占混沌星，然后征服所有星系！”
时冽压住心头无数问号，身体微微后仰：“你看好我，所以怂恿你的老板归顺？”
章先生自豪：“我是我老板的军师，辅佐她从前首领手中夺得权力，她信任我的眼光。”
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
时冽指甲不自觉划拉座椅扶手。
不过她确实有改造混沌星的打算，多个里应外合的帮手也好。
“你们诉求是发展业务。”她说。
章先生见她送口，脸上洋溢笑容：“我老板不喜欢现在的黑色产业，她想要转型可是缺少支持。”
“这个不难。”时冽思索着点头。
章先生脸上浮现出压制不住的惊喜。
他得意的表情实实在在告诉时冽：
被他猜中了！她就是要攻占混沌星，以混沌星为基地征服宇宙！
嗯，未曾设想过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呢。
“你不怕我失败吗？”时冽问他。
章先生摇头：“但凡见过您引爆C- 203星球那一幕的人都会愿意成为您的追随者。”
奇怪的误会产生了。
时冽拿起杯子的手不停搓动。
她为什么要失忆啊！七年前她到底多帅凭什么她自己不知道！
和滔滔不绝赞扬她的章先生交换完联系方式，给他推了维维安的管家兰斯的名片，正交谈着，外头忽然传来阵阵枪响，伴随尖锐的喊叫。
时冽赶忙推门往外看，楼下已乱作一团。
“有人入侵！他们要抢压轴拍卖品！”
闻声她手腕翻转，纸片紧密贴合她的掌心，眨眼变幻为一把白色的尖刀。
“压轴的是什么，居然有人抢，不是说全程保密吗？”她回头问。
章先生了解情况，他说：“虽然全程保密，但其实多少会透露些风声，具体是什么我这种借老板名义来的就不知道了。”
时冽防备着，突然想起从她出来开始门口空无一人，守在门口的侍者不见了。

她摇摇头，收起白色尖刀。
“前门被堵上了, 我们从后门跑吧, 进来的时候给我带路的服务生说后门在西边, 出去就是大马路。”章先生探头探脑，紧张道。
时冽判断形势, 没让他出去，她虚掩上门：“别出去，外边的人有备而来, 他们的目标是抢夺一楼的压轴拍卖品，和我们无关，只要不出门就波及不到三楼。”
章先生相信她的判断, 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好奇：“舍得雇佣这么多人潜入销金拍卖场大闹, 为什么不直接参与拍卖？我刚才瞄了一眼, 动手的要么是异能者，要么手持顶尖枪械，先不说雇佣这么一批人不便宜，能有渠道雇佣说明来头不小，何必大费周章呢。”
时冽透过缝隙观望楼下情况。
“身手敏捷, 装备先进, 不是职业杀手就是老牌星盗。”她凭借多年混迹混沌星的经验快速判断。
章先生凑过来往外瞧：“武器不统一，有联邦新款也有帝国老版, 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杀器。服装也各式各样，应该是刻意为之, 为了隐藏身份。”
时冽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有用信据。
当扫过某一处时她忽然“咦”了一声, 朝那个方向微抬下巴：“你瞧西南三十五度方向身体柔软度特别高的那个, 手里拿的能源枪是不是绝版的SJ-3965。”
章先生眯起眼努力从那人快到模糊的身影上锁定武器，好一会儿一拍脑门道：“是！就是！我记得这款能源枪是文氏集团前年研发的新型武器，刚发布还没来得及上市就因为杀伤力过强被禁售了。”
“这么有标志性的东西，在场很多人都认得出来吧。”时冽垂眸琢磨。
“没错。”章先生短暂思考后说道，“联邦某个势力安排的？不对，这样的话太明显了，难道是帝国势力自导自演？”
“很多人都能想到这一层。”时冽意味深长，“聪明人很多，有时候聪明人是最好糊弄的。”
章先生糊涂了：“那么究竟是哪方派来的？”
“那得看压轴拍卖品究竟是什么了。”她说。
正好一道异能撞上三楼外墙。
时冽打开门。
“等等，您要去哪儿？外面不安全。”章先生连忙阻止。
“我这人好奇心强，去看看压轴拍卖品是什么。”她摆摆手让他回包厢里呆着，“回去以后你联系我给你的帐号，告诉他我让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