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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们的爱人(明月满枝)


他早就注意到对门的女孩,年纪轻,正是青春活力的时候,家里就她自己住,几天没见有人上门,只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级的男孩,他俩关起门来不一定做什么!这女孩看起来单纯,谁知道内里怎么样?
赵强舔舔唇,扯住蒋春眠的胳膊往上走。
蒋春眠深知到楼上就不是回家那么简单,赵强如今喝醉,锢住她胳膊的手似能将她捏断,她拼命抵抗没能挣脱,卯足劲对准他的眼睛扣去,指头狠狠用力,赵强惨叫一声捂住眼,蒋春眠只觉得指腹探到湿黏的地方,她恨恨吐出口恶气,立马朝单元门外跑,还没跑几步,被赵强追上来抓住。
她高声喊:“救……”命噎在喉咙里,她瞪圆了眼,看向由空调外机口跳下来的张雁回。
没看错吧?他怎么爬到上面去了?一二三四……那似乎是她家的窗口……
单元门外有路灯,灯光明亮。赵强的一只眼睛被蒋春眠扣得遍布血丝,怒意涌来,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折断,另一只眼睛勉强可以视物,他大骂道:“别多管闲事!”然后使劲拽着蒋春眠往楼道走。
还没走几步,他的肩膀被人抓住,他狠狠骂了句:“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话没说完,其余尽数倒退回肚子里,随之而来的便是涌到心脏的颤意。
“松开她!”张雁回恨得满目血红,蒋春眠的手腕被捏得通红,眼眶不由自主蓄满泪珠,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有不解、困惑,更多的是庆幸。
他捏紧拳头凿向赵强的面门,蓄满力道的拳头使赵强冲倒在地面,随后他看向蒋春眠,捧着她的脸擦擦眼泪:“你别怕!”然后转身再次朝着赵强打去。
张雁回出现蒋春眠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她紧紧盯着门口的两人,目光更多的是落在张雁回的身上。
刚才赵强突然呆住,她看到张雁回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的脸很白,退尽血色的惨白,额头青筋一根一根地鼓起来,眼眶里流出深红的血液……那两人很快就分出胜负,就算赵强是装修工人,身板强壮,那也比不过早就跳脱出人类范畴的张雁回。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蒋春眠上前拽住张雁回的胳膊:“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张雁回:“他该死!”
蒋春眠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按在他的眼睛上,擦干净他的脸,再次说道:“行了,你跟我回家。”
拉着张雁回回到家,蒋春眠开灯,张雁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瞳漆黑,眼眶略微有些红,她牵着他坐到沙发上,认真凝视他的脸。
等了会儿,张雁回的眼睛眨了眨,逐渐恢复正常。
蒋春眠问道:“刚才那种状态,会时不时出现吗?”
有点恐怖,勉强能够承受。
“……嗯。”张雁回抿着唇,两颗酒窝露出来,显得很乖,他挪到蒋春眠的身边,暗暗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开口道:“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会那样,但我能控制。”
“能控制你刚才还那样!”
“我就想吓他。”
蒋春眠无话可说,继续抽出纸巾按在他脸上:“你要是能控制那就尽量控制,在这里还好,监控少,要是我们离开这里,到大城市上学,到处都是监控,被拍到怎么办?不能暴露啊。”
“我知道。”
张雁回:“监控应该拍不到。”
“嗯……嗯?”
“监控摄取不到非自然现象,如果可以的话,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
蒋春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她不再提这件事,张雁回凑近她由着她擦脸,黑黝黝的眼瞳专注地凝着她,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她的心脏颤了颤,若无其事地把纸巾丢到垃圾桶,说道:“今晚留在这里吧,你睡客卧。”
张雁回嗯了声。
回到房间,蒋春眠躺在床上,被子遮住脸,有些事情她觉得没有必要问就没问。
例如他爬窗的行为,再例如方正祥的踪迹。
乌云压住天空,暗沉的天色像极了张雁回的眼瞳,偶尔带着能够使人沉沦的色彩,仿佛无底漩涡。近几日的相处,使她快要忘记张雁回的身份,直到看到他失控暴露出属于恶鬼的那面。
当时她随着警察到学校观看录像,录像画面的范围涵盖她和张雁回在车棚遇到方正祥以及张雁回替她挡刀,再之后的画面是血花般的白点,持续十几分钟,录像恢复正常,她扶起车子载着满身血的张雁回离开。
中间空白的十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蒋春眠有了猜测。
她揪紧被子蒙住头,睡不着,左右翻滚,她起身打开灯,床头柜放着杯白开水,她睡前会喝几口润润唇,端起来喝掉大半。
心口还是因猜测乱跳,闭上眼睛就是混乱的噪杂的画面。
房门叩叩两声。
张雁回在门口询问:“没睡?”
蒋春眠嗯了声。
张雁回:“那我进来了?”
“进来吧。”
咔嚓一声,房门打开,蒋春眠没有反锁,张雁回轻而易举地进入她的卧房。

第228章 恶灵24
胡思乱想的时候, 张雁回简直是所有恐怖的源头,此刻他出现在面前,那种恐惧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蒋春眠抱着被子坐起来, 倚着床头。给张雁回留出位置。
张雁回坐到她的脚边, 歪着身子看她。
“失眠了?”
蒋春眠睡前习惯散开头发,她在被窝里乱蹭了一顿,发丝张牙舞爪, 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蒋春眠:“睡不着。”
张雁回抿唇片刻, 询问:“你……是不是怕我?”
平心而论,张雁回没什么好怕的。亮如白昼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除却脸色白一些,眼睛黑一些,和人没什么区别, 他侧着身子坐在旁边,神色关心, 更是将那份莫名的恐惧消除干净。
蒋春眠搓了搓头发,犹豫道:“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张雁回抿着唇,专注地望着她,两颗酒窝浅浅露出,显露出莫名的委屈。
撑着床面的手不自觉收紧,他闷声道:“真话。”
蒋春眠:“有一点……”话出口就见张雁回的脸色瞬间阴沉, 只是那分阴沉完全没有攻击性, 倒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般, 眼眶又开始红起来, 血倒是没流,干巴巴的红着眼, 配着那张脸,蒋春眠于心不忍,补充道:“准确说,是偶尔,偶尔怕,偶尔不怕。”
“什么意思?”张雁回问道。
蒋春眠:“非得给你解释吗?”
张雁回点头,顿了顿,再次点了一下。
“好吧,我想想怎么说……”
“说真话。”
蒋春眠撩开眼皮看他一眼,张雁回紧咬着唇,唇色泛白,揪着她被子的手用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仿佛她的回答关乎他的生死,她怕不怕对他那么重要?不知为何,她心底生起股没来由的欣喜。
“我现在就不怕你!”
就在蒋春眠组织语言的时候,张雁回往前挪,直接挪动到她的面前,她的手被他握起来,指腹冰凉冻得她一缩,就见她牵着她的手,微微扭转身子,触碰到他的后背。
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张雁回睡觉穿的是她翻找出来的汗衫,汗衫是大号的,夏季乘凉用的,此刻在他身上虽然有些小,但勉强合适。
绿底粉花,是奶奶在集市上买的,蒋春眠夏季回来的时候经常穿着汗衫躺沙发上啃冰棍,很跳脱的花色,硬生生被张雁回严肃的气势压得沉稳不少。
此刻,他背部的花色瞬间被血洇湿,蒋春眠大惊失色,张雁回不紧不慢地道:“这里受了两次伤,两次都是方正祥砍得,一次是砍刀,一次是钢锯。”
蒋春眠:“……”
回想起来依旧很吓人。
张雁回:“虽然能自愈,但我情绪起伏的时候,这些伤口难免会裂开。”
捏着蒋春眠的手指没有松开,他转换姿势,正面对着她,牵着她的手落在他的胳膊上,少年的胳膊白皙修长,手臂隐隐勾勒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淡色青筋浮现,眨眼间,那条好看的胳膊就变得青紫红肿,小臂外侧有道十几厘米的划伤,皮肉外绽,鲜血汩汩冒出。
蒋春眠震惊得瞪大眼睛!
张雁回拧起眉头,回想道:“这是我掉下楼的时候,被树枝划伤的。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我有想过抓住树枝的,我运气不好,树枝只是擦过我的胳膊,下一刻,我就掉在地上……”
蒋春眠被带入张雁回的回忆,他当着她的面撕开完好的保护膜,把鲜血淋漓的面貌展现在她的面前,白皙精致的少年慢慢地变成血染的模样,他的头部、颈部、四肢遍布伤痕,庆幸他摔下来的高度没把他弄得支零破碎,否则他实在不敢给蒋春眠看。
人的恐惧更多的是因为未知。他极力在蒋春眠的面前表现得像正常人那样,遮掩所有引起她恐惧的因素,恰恰因此,反而加重她的负面情绪。
当他一层层地,将掩盖在表面的幕布掀开,呈现在蒋春眠面前的,是他落地后最恐怖的模样。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每一道伤痕,目光落在他的脸侧,他说那里曾嵌进地面的石子,如今石子没有,留下坑坑洼洼的血口。
目光再次移动,随着他的话语想象他当时的情况,耳边声音渐渐被嗡鸣声取代,眼前仿佛炸开烟花,那烟花是血做的,落在地面的时候,浇了她满头满脸,明明温度温热,落在她身上却异常冰凉,冰得她的心脏缠缩起来。
“怎么哭了。”张雁回伸手抹掉她的眼泪。
怪不得感觉脸颊湿湿的,原来是哭了。
蒋春眠没管他落在眼下的手,反而伸手去碰他的眼珠,纸面白的皮肤,其上镶嵌两颗眼珠,没有眼白,漆黑阴暗,直勾勾地盯着她。指腹触碰,眼皮垂落,感受到那颗眼珠滚了滚,想睁开,却被她压着眼皮没法动作。
张雁回睁着一只眼睛,她另只手抬起来,落到他的眼睛上,两只眼睛全都闭起来。蒋春眠的心情突然好起来,就算是鬼又怎么样,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转而去摸摸他脸侧的血,粘腻腻的,竟然是真的,她随手抹在他的汗衫上,搓了搓,把手指搓干净。
就在蒋春眠摸完他的脖子,如法炮制往他衣服上抹的时候,张雁回眼疾手快捏住她的手,抽出床头放置的纸巾,包裹住她的手指,擦干净,然后问她:“还想摸哪里?”
蒋春眠矜持起来:“没有了,没有了。”
纸巾转了个放向,落在他脸上,流出的血擦干净,暴露在外的伤口慢慢地愈合,那张血染的脸再次恢复成白皙干净的面容。
“我去清理,你想睡觉了吗?”
蒋春眠躺好:“我试试。”
张雁回关掉房间的灯,到浴室清理,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带着和蒋春眠相同的气息,他愉悦地翘了翘唇,搓洗完汗衫晒在阳台,走到卧室门口停下。
里面传来虚弱的试探音:“张雁回,张雁回?”
张雁回拧开门把进去。
就听蒋春眠充满谴责的语气响起:“我本来能睡着的,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我满脑子都是你说的那些场景,更睡不着了!”
张雁回蹲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认错道:“对不起。”
蒋春眠按开台灯,问他:“你其实不用睡觉的吧?”
“……嗯。”
“那正好!”蒋春眠掀开被子,刚要下床,张雁回拦住她:“你想拿什么东西,我去。”
蒋春眠眨眨眼睛,想了想,说:“拿本语文书吧。”
张雁回回屋的时候,蒋春眠已经在床上躺好,侧身躺着,双手交叠压在脑袋下面,黑夜里眼睛亮晶晶的,他想到最初见面的时候,这双眼睛充满警惕,然后甩上书包就跑走了,此刻她眼里是全然的信任,乖巧躺在床上,等着他的靠近。
他猜到她的意图,没说出来,在她留出的位置坐下,问道:“然后呢?”
蒋春眠说:“你要负责。”
“嗯,我负责。”
“念几篇课文吧!加深记忆,还能转移注意力。”
张雁回弯腰,捏住被沿掖好,蒋春眠两只手伸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眼睛闪烁星光,精神奕奕,半点没有要睡觉的样子。
他伸手罩在她的眼睛上,“闭眼睛,我开始念了。”
“嗯。”蒋春眠闭起眼睛。
张雁回的声音潺潺响起,熟悉的古诗文流进脑海,慢慢驱赶掉那些恼人的思绪,半梦半醒间,张雁回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蒋春眠意识沉浮,没听清,再然后床垫往下沉,他隔着被子靠过来。
蒋春眠彻底沉入梦乡。

第229章 恶灵25
昙花一中坍塌的事没有引起大范围的关注。学校原来的校长本该调职, 但最近几日频频传出此人疯癫的消息,升职加薪也就不了了之。蒋春眠无瑕理会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近日全身心扑在学习上。
学校一时半会是建不好的, 昙花一中的学生被分散安排到临近的中学。名单本来没有张雁回的名字, 但他直接跟负责的老师反应,便顺利地跟随蒋春眠分到同一所学校。
两人每天早早到校,座位自然是没有那么幸运挨在一起。早自习张雁回搬着凳子到蒋春眠旁边, 新学校没有重点高中管理严格,况且昙花镇早已不同往日, 身处其中的人多多少少受怨念影响,自顾不暇,更没空管他人是非。
蒋春眠很有自制力,去年高考前夕,受父母婚姻的影响, 整日魂不守舍,如今重振旗鼓, 自是精力充沛,势要博得出色的成绩,不仅是对十几年刻苦努力的交待,更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怨怼,要让父母后悔当年错了眼!
她埋头苦学,张雁回却觉得受到冷待, 委屈只能咽到肚子里。课间他来到蒋春眠的课桌旁, 见她杯子里的水都空了, 竟连倒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他枯坐半晌, 蒋春眠眼角都没略他一眼,心底叹口气, 拿起杯子灌满温水,铃声响起的前几秒钟,张雁回按住蒋春眠的手。
“喝水。”
蒋春眠的嘴唇干巴巴的,她抿了抿,自然地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缓解缺水导致的干渴,她弯弯眼睛表达谢意,张雁回凑近,相距半拳的距离。
他旁若无人地擦她额头的汗珠,掌心在她脸颊贴了贴,凉滋滋的温度顿时灭掉盛夏高温引起的闷热。临近六月,温度攀升,身边放着天然的降温利器不用是傻子,课桌旁胳膊挨着胳膊,冰凉触感沿着皮肤蹿遍全身,比风扇、空调还好用。
“总盯着书本看眼睛疼不疼?要劳逸结合,下节课间陪我到走廊散散步吧。”
蒋春眠的成绩足够好,平日里虽然用功,但也没有此刻这股恨不得黏在课本的冲劲,随着日期临近,有股弦绷紧,往年落榜的阴影笼罩着她,哪怕张雁回给她讲道理摆事实,说她的成绩多么多么稳定,还是夸她聪明,放松片刻,过后又被莫名的焦虑覆盖。
蒋春眠怕影响张雁回的状态,憋着不说,后来被他问得避不开,只能如实说:“我没有你说的聪明,这是我第二年高考,就算平时成绩好又怎么样?就连老师都说过很多遍,高考拼的还有心态,我心态不行,去年就不行,今年我怕我到了考场还是不行。”
她说话的时候眼圈微微泛红,眼睛蒙着层薄薄的水膜。张雁回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觉得胸口被利针捅刺,酸涩传遍周身,他情不自禁地牵住她的手腕,彼时两人在家里,将她牵到面前,脸对着脸,轻轻叹息一声:“你就是太紧张了。”
隔天凌晨,张雁回载着蒋春眠到了附近的山头。山路崎岖,杂草丛生,到达目的地后,他将自行车在旁边放好,牵着蒋春眠的手走到边沿。
“这里可以看到日出。”张雁回牵着她的手不放,再往前半步就是悬崖峭壁,碎石滚落,半晌闻不到落地的响声。他说:“我以前经常来这里。”
蒋春眠看向前方,雾霭朦胧,金光隐隐罩在山头,山间清晨凉风吹来,她没感受到凉意,因为张雁回套着春季的外套,站在她背后,轻柔地揽抱住她。
“还冷吗?”张雁回以身体为屏障,挡住凉风。
蒋春眠摇头。
这点亲密动作早已习以为常,张雁回的心意太明显,猜测的机会都不留给她,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家中,只要她抬头,永远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明明他已经死了,身体都是凉的,可偏偏想到他,就仿佛有团烈火降落,在她周围狂烈地烧灼。
说话的功夫,面前金光骤然大亮,碧青色的天空被照射发白,火红圆日跃出。
张雁回说:“在这许愿很灵。”
蒋春眠登时精神起来,直勾勾盯着张雁回:“是现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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