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顾显城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她面前,甜姑下来时已经没了力气,她不管不顾地扑进顾显城怀里,顾显城一把抱住了人。
“没事,别哭,我来了……”
甜姑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
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力气,甜姑断断续续,只能吐出两个字:“小、宝……”
顾显城眼底一片阴翳:“你别担心,我马上去,会没事的。”
他接住甜姑的时候,小十他们可没停下,而且很快,就找到了被打晕的那个陆家丫鬟,陆时安看见后,神色复杂:“应该和我猜的一样。”
顾显城冷笑一声:“那正好,老子今天把他们的老巢给一窝端了!”
抓住这群人也是陆时安的心愿,他立刻让身边小厮赶回京城召唤援兵,顺便,告诉陛下这边的情况,有什么事都比不上抓住这群人重要,后面的误会都可以慢慢解释,那小厮自然立刻策马返回。
顾显城将甜姑抱在了马背上,一路朝着陆家马车消失的方向去寻。
同时,朝堂上已经一片大乱。
太子这边的人都在劝陛下出兵,大将军目无天子,目无王法,建议就地处决!
另外一边人觉得他们居心叵测,两边争执不下!
正在这时候,陆时安的小厮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就将陆大人的话转告给了各位。
众人一愣。
“妇孺案?”
“对!就是那妇孺案的人,他们在城郊大肆拐抢妇女孩童,宋娘子的孩子也被带走了,大将军此时已经带着人去救了!这次说不定能把这些老贼的巢穴一窝端了,这可是为民的好事!陛下,请以大局为重!”
那小厮说完,太子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大臣们也愣住了。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闯出宫,是为了救一个孩子?再顺便去查妇孺案?!
“这怕不是给逆贼找的借口?!”有人质疑。
那小厮脾气也不好:“我家大人是京兆府尹!查妇孺案本就是分内之事,赵大人开口闭口都是谋逆,休想往陆家泼脏水!”
陆国公也在朝堂上,闻言脸色一黑,于是那个姓赵的再也不敢逼逼一句话。
苏征此时也站了出来:“陛下,我是了解陆大人的,也算了解顾将军,今日的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想如果大将军能抓到妇孺案的元凶,等他回来,再和您好好解释不迟。”
梁承帝思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下令退兵,还拨了禁军前去帮忙。
诸位大臣七嘴八舌,太子聿忽然轻咳两声,“父皇,儿臣感觉身体不适,先行避让。”
梁承帝见不得他这个病恹恹的模样,大手一挥:“去吧!”
太子聿立刻转身离开。
刘阳此刻原本也在朝政之上,此刻的他总算是想明白了什么,趁着混乱,转身离开。
苏征原本也要走,被梁承帝留下了。
他心中一叹,知道瞒不过去了。
梁承帝果然冷着脸问:“方才,那小厮说宋娘子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显城打伤朕的禁军侍卫,就是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苏征,你来好好给朕解释解释。”
太子聿一身寒气回到了东宫。
东宫的下人们从来没有见过殿下生这么大的气。
“蠢货!”
“来人!”
他现在不明白,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只要陛下出兵,他就有把握让顾显城再也进不了宫中,吴王的命也早早就被他捏在了手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哪里冒出来一个宋娘子。
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宋娘子的孩子。
现在倒好,顾显城和陆时安两人联手,很难说不会查到白鹤观的蛛丝马迹,太子聿显然慌了。
悦美人问询赶来,显然,她也已经查到了什么,俯身在太子身边低声几句,太子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她?”
“对,但是今日的事不知是如何发生的,殿下,我们如今失了先机,你打算如何?”
太子聿眼神冰冷,沉默片刻后,道:“你让真人先离开,其余人舍了就舍了,另外……”
他看向悦美人,轻声道:“父皇那边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孤不能再等了。”
悦美人垂眸:“妾身明白。”
陆时安自从回京后,没有一天放弃查这个案子。
那么多的孩童和妇女,他们不能白死。
这背后,也可能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些日子,陆时安夜掌握了不少证据,所以很快,就能带着顾显城到一处山头。
陆时安:“就是这里,我之前带人在此处查过很多次,但是线索每每就在这里断掉了。”
他语气无奈,顾显城则下了马车仔细观察,城阳军作战多年,对地理的判断肯定要优于京兆府,顾显城很快就有了判断:“这山大部分都空了,里面暗道极多,很是复杂,我们的人进去也容易走散。但是越是这样的地理情况,一定有一个中心之处,这山上没有什么建筑吗?”
陆时安摇头,“方圆五十里,只有一个白鹤观,离这里很远,我们也去查过几次,一无所获。”
“白鹤观?”顾显城听着这个声音觉得有点耳熟。
一边,记性好加上嗅觉好的福贵忽然道:“那不是上次太子殿下说自己去的地方吗!”
陆时安一愣:“太子?”
第75章 【9.3 2更!】
“就是太子呀, 将军您忘了,那日太子来将军府看您,说是去了白鹤观, 我当时还奇怪了,这白鹤观的味道也太难闻了,不仅有香火的味道,还有符纸和血腥气……”
福贵说完,眼睛顿时睁大,其余人也立刻都反应过来。
顾显城下令:“都跟上!去白鹤观!”
此时, 白鹤山的暗洞里, 白鹤真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今日是十五, 给太子制药只能十五完成, 所以今日他们照旧去城郊拐抢了一批妇孺孩童回来。
制这药,需要孩童的血, 需要妇女的肉。
这些暗洞之中有一个巨大的祭坛,还有一个巨大的丹炉,白鹤真人先是神神叨叨地跳了一番,然后就让手下把今日抢的这些孩子抱了上来,男童女童各要一半。
此时, 方簌簌终于醒了,她被捆着手脚,嘴里塞着布团, 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但她看见这群人抱了好几个孩子上去, 其中就有小宝。
小宝已经没了声音, 任由那群人抱着,方簌簌此时害怕了, 开始大哭,她后悔了,她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白鹤真人冷冷地朝过看了一眼:“聒噪。”
手下人立刻明白,走了过去准备打晕方簌簌,但方簌簌此刻嘴里的布条好不容易被吐了出来,她哭喊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陆家的人!我是陆家的表夫人!”
白鹤真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身看向她:“陆家?”
他责备地看向手下:“不是不准动官宦之家,这怎么回事?”
那手下也疑惑:“不知道啊,我是在城郊将人抓回来的,马车十分不起眼,哪里像是陆家的,马车里也哭声阵阵。”
方簌簌傻掉了,她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于是白鹤真人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道:“看穿着打扮,的确不像撒谎,你果然是陆家人?”
方簌簌呆呆点头,还在期盼对方能饶了自己,可谁知她刚点头,白鹤真人就冷笑了一声。
“我从来不动官宦人家,就是为了怕惹麻烦,今日是个意外,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就只能先上路了。”
手下人立刻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先拉到了祭坛旁边,在方簌簌惊恐的眼神中,一刀就割了她的喉咙——
鲜血涌出,全部流进了那个丹炉之中。
她睁大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死不瞑目……
白鹤真人皱着眉头:“她的尸身不能随便处理了,去处理干净些,别浪费。”
“是。”
祭祀继续进行,白鹤真人开始取孩童的血。
孩子们依次被抱到中间,白鹤真人将每个孩童的手腕割伤,血流到了丹炉之中,婴孩珍贵,可反复利用,所以那些妇女的尸体会先出现,孩童则会晚一些。
这些孩童都被下了药,没有哭也没有闹,此时依次被取完血后就被抱了下去,就在他准备进行下一步时,山洞侧门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在白鹤真人耳边说了几个字之后,对方脸色大变。
祭祀被迫中断。
当顾显城带着人到这里的时候,场面一片狼藉。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山洞。
不少城阳军和京兆府尹的人瞬间就吐了。
甜姑看着面前的景象,差点儿没有站稳,脸色煞白。
顾显城:“搜!洞口都堵了,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人给我挖出来!”
方才得到消息后,白鹤真人迅速带人离开,可他们为了防止别人设计的复杂山洞,也成了囚住他们的牢笼。
眼看着是大势将去,白鹤真人当机立断,自己从另一边逃走,剩下这些人抱着那些婴孩很快就被城阳军的人抓了回来。
“将军!找到了!”
几个士兵抱回了几个昏迷中的孩童,甜姑一眼就认出了小宝。
她冲了上去,泪水夺眶而出,“小宝……小宝……”
顾显城也连忙上前将孩子抱过来,一探鼻息,“还在。”
这话令甜姑后怕,她终于坚持不住,眼睛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当走出山洞时,顾显城立刻找人过来给甜姑和小宝诊脉。
顾显城抱着甜姑,那大夫道:“小少爷是中了迷药又失了血,晕过去了,后面需要补气养血好好养养,夫人是惊吓过度,也没有大碍。”
顾显城这才松了口气。
这场清缴,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城阳军和京兆府尹的人吐成一片。
陆时安看着被抬出来的那些人,这次被抓缴的人,有一部分已经死了,有一部分还活着,而那些尸体之中,自然就有方簌簌。
陆时安面色复杂,一言不发。
朝廷的人追了上来。
当看见这一幕时,无一不是震惊和恐慌的。
刘阳大步走到了顾显城的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刘阳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而禁军则已经乌压压地走到了顾显城身边:“顾将军!陛下请你回去!”
声音强硬,且穿戴整齐,手随时放在腰边的侧刀上。
城阳军的人也虎视眈眈,剑拔弩张。
当甜姑再次睁眼时,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如意正在她边上抹眼泪。
“娘子,您醒了!”
甜姑头痛欲裂,看眼周围,没有顾显城,没有小宝,她瞬间就急了:“小宝呢?!”
“小少爷没事!”如意连忙道,“小少爷在那边睡着!”
甜姑这才看到不远处还有张床,小宝正安安静静躺在上面,她松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在哪?”
如意带着哭腔道:“这是在宫里,我们从白鹤山出来后,就被带回宫里了,勤政殿外正吵得不可开交,大将军正在据理力争……”
她进宫了。
“吵什么?”甜姑继续问。
忽然,门开了,刘阳走了进来。
甜姑终于又见到了他,刘阳走了过来:“如意你先下去。”
如意点头,立马退下。
“刘大人……”
刘阳:“你先听我说,现在情势危急,我也没有太多时间。显城现在被太子和吴王的人都咬住不放,一是因为吴王如今没有醒,吴王府指认他是谋害吴王的罪魁祸首,二是因为他早晨为了救你,打伤了陛下的侍卫,闯出宫去,这是抗旨。”
甜姑愣住了。
刘阳:“现在朝臣为他说话的不多,只有苏大人和陆大人几人道他这次清缴白鹤观有功,希望能将功抵过,但是吴王那边却也棘手。”
甜姑大概听懂了。
“吴王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前日晚上的子时到寅时。”
“前日……”甜姑眼睛一亮:“那时候他与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去谋害吴王!”
刘阳一愣。
“你的意思是……?”
甜姑:“我去出面作证,根本不可能是他!”
甜姑一面说就要一面下地,刘阳再次拦住了她。
“你现在,是众矢之的,不可露面。”
“为何?!”
刘阳苦笑:“京城的局势远比我想象的复杂,而且我发现我好似也想错了一些事,太子聿……这个人很可怕,总之,如果你出去,先不说他,陛下首先就会为难你,这些日子我们就是为了不让你暴露。”
甜姑不说话了。
片刻后,她忽然轻声问:“大人不让我暴露,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
“那自然是为了大将军的身份……”
刘阳忽然睁大了眼,“你、你是想……”
甜姑眼睛又红了:“我觉得这一切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凭什么陛下三年前想抹掉顾堰就随便抹掉,现在,又将他搅到京城中的这摊浑水之中!你们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吴王、太子,每个人都在算计他,他有什么错?!知道就知道吧,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躲在背后的人不应该是我!”甜姑抹了抹眼泪。
她从来没有这般坚定过。
“从前,我所做不过是为了护住他性命,现在,我不说,也有人要他的性命,我绝不可能视而不见。他是顾堰,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若是要死,全家人也应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一起!”
甜姑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刘阳被震住,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没错。“从前瞒他,是觉得此事还可以迂回处理,可如今,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不如就鱼死网破,索性将陛下的心思全部揭发,未来的路如何走,也让显城他自己抉择吧……只是陛下如今已经知道了你,这里到处都是陛下的眼线,我方才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能进来……如今若是带你出去……”
刘阳思索片刻,忽然下定了决心:“付彦已经带兵到了城外,我立刻去安排。”
勤政殿。
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顾显城站在中间,一言不发,两边的人争论不休。
的确如刘阳所说,太子的人抓住顾显城闯出宫殿的事不放,要求陛下严惩,而以苏征为代表的则劝陛下要先彻查妇孺一案,大将军这是戴罪立功。
争吵声让梁承帝的头越发痛了起来。
“都闭嘴!”
梁承帝大声呵斥。
众人安静了下来。
梁承帝看着沉默的顾显城,问:“显城,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顾显城终于开口说话:“事实如此,臣没什么好说的,臣的确打伤侍卫,臣甘愿受罚,但臣也的确事出有因,一切但凭陛下定夺。”
太子站在一边,神色幽幽。
半个时辰前,他已经和白鹤真人见过了,心中安定了不少,他们没有找到证据,这件事对他就构不成威胁。
于是他给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明白,这才有了朝堂上的争论不休。
梁承帝头疼,思虑片刻后,道:“也罢!你私闯出宫,却也端了贼人的老窝,功过相抵,这件事朕可以不再追究!”
太子聿眼眸闪过一丝阴翳,果然。
父皇果然是偏心的。
他阴恻恻地看向顾显城,眼底翻涌。
“只不过……还是之前的那事,吴王一案,你若不能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朕即便相信你,也——”
“有证据!”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喊声。
众人一愣,纷纷朝外看去。
只见刘阳带着一人缓缓朝大殿上走来,身后跟着小十和小七他们,当顾显城看见刘阳身后跟着的那个身影时,瞬间就愣住了。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殿内了。
大臣们也已经看清楚了。
刘阳带了个妇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