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那东西可吃不得。”话音刚落,她想起,这个时候炼丹延年益寿一说已经有些市场了,她放下竹筒,专心看着眼前的人,“侯爷相信炼丹术吗?”
“不信,”他的话让卫蓁松了口气,“本侯从未见过长命百岁的道士。”
那当然了,一个个重金属中毒还想长命百岁,梦里想吧。
“不提那些了,侯爷不是问我在做什么吗。”卫蓁拿过竹筒,依次点过桌上的金属粉末,“这些放在一起,能产生非常好看的东西。”
她说起时,脸上带着淡淡的期待。燕景云盯着她侧脸,追问:“有多好看?”
卫蓁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形容,视线在屋内游移,落在燕景云身上时,无来由地想到了他在书中的结局。
“大概,就是像昙花盛开时那样。”
年底,府里内务繁多,本该是卫蓁操持的,偏偏她又病了,把一应事务推给了林俦,可怜林总管还以为自己今年能歇一歇了,结果又忙到脚不沾地。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一早,前些日子新裁的衣裙送来了,试穿合身后,就交人叠起,这是明日正旦要穿的,侯府人丁单薄,架不住位高权重,到时会有许多人来拜年。
卫蓁早就听说今天外面会举行驱邪避凶的傩戏,打定主意要去看看。
随下人把绘好的桃符挂在大门前,然后直接带着护卫就去了街上,刻意避开了两个啰嗦的小丫头。
街上人来人往的,比泼寒那日还要热闹许多,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队伍中人人都带着造型奇诡的面具,又唱又跳,好似是一出剧目,无奈她对此一窍不通,看了半天就瞧个热闹。于是早早回府,看看闲书,等着晚上的年夜饭。
下午,有人来唤,卫蓁出了屋子,就看见燕景云坐在那里,好像每次要去见老夫人的时候,他都会来接自己。
迎着寒月,两人并肩前往堂屋,气氛与之前又大不相同,似乎缓和许多。
两人到时,燕景行已经到了,老夫人迟些才来。菜陆续上齐,较平日丰盛,虽然桌上不过四个人,但相较原来,祖母过世后,她独自过节的情景,已经热闹许多了。
尤其到用餐中途,陆续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又添了几分年意。如今没有炮仗,人们会点燃竹节,竹子在燃烧的过程中,就会想起这种声音,虽然不及鞭炮响亮,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用过饭,本该守岁的,老夫人说自己年纪大了,守岁的事交给他们三个年轻人,然后就先行离开了,不多时,燕景行也寻了个借口回房了。
堂屋内,就剩下卫蓁与燕景云两人,桌子被收拾出来,换上了点心小食。
卫蓁在剥松子,突然一阵酒香飘来,她闭眼仔细嗅了两口,香气清冽,回味悠长。
“这酒好香!”
“还要多谢公主先前送的酒方。”燕景云晃晃酒壶,给自己满上,然后经过一个空杯时停留片刻,看向卫蓁,“可要尝尝?”
“好啊,有劳侯爷了。”虽然送酒方的经过不怎么美妙,但这酒这么香,又是她的方子,自然要尝尝。
任燕景云斟酒,待手里的松子剥完,卫蓁才准备拿过酒杯,刚端起,手就顿住了,借着烛光看了看,确定是一个杯底的量。
“侯爷,这是我的杯子吗?”
“没错。”
怎么可能没错!酒杯的容积本来就小,他就给倒了一个杯底的量,这还怎么尝,都不等咽下去,刚沾湿嘴唇就没了。
“侯爷也忒小气。”心里不满时,胆子就格外的大,卫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燕景云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你大病初愈,这酒烈,先尝尝再说。”
她扁扁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似豪迈,实则酒水的量小到无需吞咽,到嘴里就没了,不过也够她尝出味了。
真辣,真难喝!
看着旁边还在续杯的人,怀疑他是不是味觉出了问题。
似是感觉到有目光,燕景云回望过来,唇角弯起,“方才公主嫌本侯小气,可要再来些。”
卫蓁不答,取了块果脯送入口中。
懒得理他,幼稚!
直到打更声传来,已是子时。
燕景云起身,“走吧,送你回房。”
“不用守到早上吗?”
“公主若是想,自然可以。”
总有人的出现是为了磨炼自己的意志,卫蓁反复提醒自己,平复好心态,整理完衣襟后,率先跨出房门。
走到一半时,才想起自己做好的烟花还没放,叫停了身边的人,从下人那里拿过烟花,找了处空地。
准备点火时,卫蓁冲燕景云喊道:“侯爷,看好了,可别眨眼呀!”
不知她做了什么,燕景云只见她拿着火折子从那物的顶部绕过,然后急急后退。
片刻,眼前火光四射,开出一树银花,星星点点,璀璨夺目。
他的双眸中还残留着烟花的绚丽色彩,烟火的笼罩下,是一位女子娉婷的身影。
她回头,言笑晏晏,问他:“侯爷,烟花好看吗?”
“好看。”
火树银花,与之相比,不过如此。
第37章
放过烟花, 回去的路上,卫蓁心情大好,反观旁边的燕景云一直默不作声, 她有意找了话题, “侯爷年末不回京朝贡,怎么对那边交代的?”
“边关军情紧急,无暇他顾, 望圣上理解。”
想到皇上看见折子的样子,卫蓁笑出了声:“你这般搪塞他, 理不理解不好说, 但肯定是气坏了。”
“也可能早就气习惯了。”
“难道侯爷年年都是如此回复的?”
“据实已报, 何错之有?”
“侯爷为国为民,当然没错。”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屋前。卫蓁摇头,故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廊下灯笼映出的红光打在她的脸上, 泄露了她的小心思,一双眼睛如星似月,全是笑意。
男子驻足与她对视, 背对灯笼, 全然逆光,俊美的容颜被阴影遮挡, 锐利的下颌线被模糊后, 透着柔和。
“仪安, ”他启唇, “早点休息。”
卫蓁当场怔住,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名字, 但又格外熟悉。
寒风吹过,廊前灯笼晃动,地上的两个影子交叠分合。
见她久不回应,燕景云后退两步,挡在风口,“回去吧,外面冷。”
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踏上了台阶,卫蓁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一如想象中的温和,还有种别样的专注。
躺在床上时,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仪安”是原主的封号,太久没人这么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都怪燕景云,为什么突然这么称呼她,她当时的样子会不会特别傻?而且哪有人会不知道自己封号的,他不会猜出什么吧?
左思右想,心里全是不安,直到后半夜方才沉沉睡去。
正旦一早,本该是去向老夫人敬椒酒的,卫蓁打理好,磨磨蹭蹭不肯踏出房门,燕景云肯定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了,他到底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呢?
一番纠结,她在忐忑不安中出了门。
燕景云已在正屋等候多时,还好,他什么都没有提。两人一起去老夫人那边敬过椒酒,然后,就有络绎不绝地宾客上门拜访,昨晚种种,随之忘在脑后了。
燕家没什么亲戚,他们不用怎么走动,可正旦还是个拜访长官的好时候,作为西北的实权者,就算一刻不停的接待,也得忙上好几天。
初二下午,卫蓁忙里偷闲地歇会儿,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又有人来拜访。
“是哪家夫人,先领去厢房,几位夫人都在那里。”
“公主,是汪先生,来找您的。”
汪居凡?怎么他也来凑热闹。
“请他过来吧。”
不多时,汪居凡进屋,他内着深色交领长布袍,外穿短打皮袄,领口处缀有厚厚的裘毛,他站定,对着座首遥遥一拜。
“新岁已至,小人特来向夫人见礼,愿夫人身体安康,与地相长。”
“那些虚词套话就免了吧,坐下说。”
卫蓁摆了摆手,他应声落座,有段时间没见了,趁上茶的功夫,卫蓁端详了他几眼。
“我观汪掌柜,是愈发红光满面了。”
“都是托夫人的福。这两日,店里也热闹起来了,又多了好些慕名而来的胡商。”
提及生意,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加上两颊的丰润,倒是更添几分富态和善气,初见时的惶惶不安早已无影无踪。
“那筹备的事?”
“夫人放心,都安排妥了,就定在下个月,帖子都发出去了。”他笑眯眯地给卫蓁禀报送帖的事宜,说出的话却与脸上的和善截然相反,“送帖的小厮‘一不小心’说漏一二,那群胡商现在整日追着小人打听,嚷嚷着要看东西,都说银两不是问题。”
生意真不是好做的,把好好一介儒生变成了这般奸商模样。
“汪掌柜办事,我总是放心的,只是辛苦你了。”
“夫人言重了,能为夫人办事,是汪某的荣幸。”
送走汪居凡,还得继续去接待拜访的宾客。这一忙,又是到钩月初升才得以歇息。
甫一进屋,便觉得有哪里不同,视线扫过一半,回过神来时,全被长条案桌上的摆放一盆植株所吸引。
约四、五十厘米高的植株被栽种在天蓝釉四方花盆中,叶片呈长椭圆形,叶尖朝下,向周围散开,层层叠叠,托起上方的果实。果实尖尖的,顶部朝上,以叶片为底,聚拢成一圈,上层熟透了的是红色,下层待成熟的是青色——正是她思念了许久的辣椒。
卫蓁款步上前,细白的手指从圆柱形的指天椒上一一抚过,脑中配套掠过许多主辣口的菜色,末了,被这一株最多不超过二十个的辣椒强行唤回神智。
想吃,但是还得再等好些时候,这株得留着做种。
唤来红袖,卫蓁试探问道:“这株盆景不错,好像不是府上的。”
“下午汪大人来时送给公主的,红彤彤的看着喜庆,就给摆在堂屋了,公主喜欢就好。”
喜欢,她当然喜欢,喜欢到当即修书一封,派人送到汪居凡处,问明发现的经过,地点,存量如何。
她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测,汪居凡常年在凉州城内,这应是哪个胡商带给他的,看来还是做生意好,明年的生意要继续做大,发现更多的尚未被引进的作物。
卫蓁志气满满,转到指天椒时,顿时跳跃到它的种植条件上,盘算起地里要留多大的地方给它,当然,一应闪过的还有种种麻辣菜的做法。
燕景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对着一株盆栽垂涎三尺的样子。
“公主晚膳没用好就再去用些,何必委屈自己。”
“侯爷不懂。”
看得到吃不到她也很心痛啊,可是为了以后有吃不完的辣椒,眼下只能忍一忍,万一汪居凡那边一问,辣椒的原产地太远或者至此一株,那今年做种可就全靠它了。
一想到这个情况,卫蓁心里更难受了,眼见燕景云还要问下去,强行转移话题,“侯爷来就是说这个的?”
见她一副恹恹的样子,燕景云也就顺着她的话来,“本侯收到消息,呼连单于病重,他那两个儿子忙着争皇位,匈奴人应暂时会安稳些时日。”
“那我们要抓紧时间好好准备才是。”
这算是个好消息,卫蓁一下来了精神,匈奴内部争权越乱越好,最好争他个三年五年,让西北有时间好好发展,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不过,最起码开春他们是不会攻过来了。
“过几日,本侯要带兵去索谷剿匪,让他们与新的阵容武器磨合。”本在她脸上停留的沉静的双眸,忽地转向案桌上的朝天椒,“府里,就交给你了。”
“愿侯爷诸事顺利。还有,我给您准备了个惊喜。”
四目相对,他什么也没问,她就是从中看出了好奇。
眼睫轻颤,弯弯的笑眼与今晚的月亮遥相辉映,“现在别问,等您回来就知道了。”
第38章
正月十五之后, 短暂沉寂了些时日的凉州城就渐渐热闹起来了,街上人来人往,来自不同地域的行商在此聚集。
如果留心就会注意到, 往常总是来去匆匆、进行买卖的胡商, 现下不约而同的把手里的货物售出,攒足一大笔银钱,非但没有急着去进货, 反而一个个数着银两,耐心的在等待些什么。
正月廿九, 宜开市求财。
提格一早就穿戴整齐, 叫上随从, 拿上请帖,准备出发前往缘古阁,当然,最不能少带的,还是那白花花的银两。
两个月前, 缘古阁的汪掌柜派人把请帖送到了他的府上,邀请他参加一个什么拍卖会,听说到时会出售许多珍贵的瓷器, 比现在店内摆放的瓷器还要精美, 这会的名字他没听过,但是, 并不妨碍他参加。
几个月前, 他误打误撞进了这家店, 那是他好运的开始。当时他在店内买了几件瓷器, 回去的路上,他将其献给了康居王, 因此,他从一介普通的商人一跃成为康居的皇商,这重身份为他带来了许多便利。
这一次,他势要买下更多精美的瓷器,如果能得到一个爵位就再好不过了,为此,他准备了大量的银钱,甚至,把自己最喜爱的两套宅邸都出售了。
不过,还不够保险,他打听过,这次会来许多人,阿里木那个家伙,为此,把自己珍藏的砗磲都卖了,到时收不回本才是大快人心。
一路上,提格的情绪在幸灾乐祸与忧虑之间来回波动,到了拍卖会的地点后才有所好转。
拍卖会不在缘古阁,而是包下了附近的一座茶楼,提格到时,茶楼早已被另外装点好,在门口经待客的人确认帖子无误后,他被引致二层的一所隔间内。
隔间内装修清雅,桌子上摆有茶点,但提格无心关注,他透过隔间的门帘向外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层大厅正中的台子,平日里,那是说书的地点,今天,则会有无比珍美的瓷器在上面短暂的停留,然后,成为独属于某个人的珍藏。
想到此,他的心几近狂热,然而,余光映出高台周围的隔间,使他被迫冷静了下来,三层楼所有隔间加在一起有好几十所,假使都坐满了人,无疑他的竞争对手也有几十个,其中,必然有比他准备的银两更为充足的。
他只求这次能让他买到三件,不,两件也可以,总之,不要颗粒无收就好。
抱有这般想法的,不止提格一人,在众人期待与忧虑交加的心情下,汪居凡登台了。
他笑意盈盈地上了高台,对着底下看不出人影,被纱幕门帘遮挡起来的隔间也毫不怯场,他拱了拱手,朗声说了段开场白。
什么此次拍卖主要是为了展示我们瓷坊的杰出成果,其他都不重要,什么来的都是我汪某的朋友,感谢诸位卖我面子……
底下的胡商对此无不嗤之以鼻,当初,随帖子一并送到的还有一本小册子,写明了大概的流程,懂的人看一眼就知,对于他们而言,这绝对是个烧钱的买卖。
无奈,这般品质的瓷器只有缘古阁有,人家要用这种方式出售,他们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谁让现在西域各国皇室就喜欢这东西,好在他们要出大价钱,但也绝对不会亏就是。
一番腹诽中,第一件器具已然登场,底下如蚊呐般的嗡嗡声骤然消失,万丈瞩目下,汪居凡伸手,一把揭开了托盘上的红布。
一件由玻璃碎片拼成的绣球花展现在众人眼前,放眼望去,一整条铜枝勾勒出花朵的外形,将表面分割成了若干独立空间,这些空处由玻璃片填满,约有成百上千片,由下到上,每一片玻璃的颜色由深到浅,过渡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众人看呆的档口,汪居凡开口介绍:“这件绣球花烛架,是由999个玻璃碎片拼接而成的,晚上点燃蜡烛放在里面,整个花朵的表面都会有光芒流动,就像太阳照射下的绣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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