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境遇倒是和当初的施青颜差不多,但男人可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他如果被抓,也就再无希望可以复活施青颜。
他冒着巨大风险,凭借着顽强的信念,终于成功举行了仪式,也真的被他捕捉到了一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体,虽然只有稍纵即逝地片刻停留,但足以说明是有机会成功。
至此以后,男人便开始了数不清次数的捕捉和置换,在躲藏和游离霁月教追捕之间他神出鬼没,极尽所能的遮掩自己,日落而出,东升则隐,成日里的白衣也变成了黑袍,固执顽强地和各大教派对抗着。
被他置换夺舍的灵体越来越多,也从十次里只能成功一次,变为了能成功九次,时间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堕才开始意识到,时间总是很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很久,实际上又很近。
幻境里的男人不知疲惫,不厌其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地固执着重复着过往,他拥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从不去想那些有可能的不确定,他执着地相信他一定能成功,也不在意身躯上遭受地痛苦。
他靠着那些记忆残活,没有一刻愿意停止,斗转星移,不知不觉,过去了三百年。
多么奇妙,和她一起在凡间仅仅只有三年,可每一天每一秒,他都有着清楚地记忆,那些细枝末节的全部都印在了他脑子里,她的嗔笑嬉戏悲伤隐忍如同昨日一样无比清楚地被固刻在心中,想起来一次就会刺痛,可疼痛又能让他继续,这是支撑他继续下去的意义,也是他唯一的目的。
三百年转瞬即逝,却好像也只有一天,他被复制着每天都一样,思想被禁锢,躲避着追捕,找寻着下一个灵体,好像一模一样地在活着。
他不允许自己空闲和多加思考,他片刻不停地拼命地给自己找事做。
于是成功捕获地那些灵体里有的可以在凡人的身躯里存活数月,有的却只能残留几个小时,大多数是和她描述的那个世界相同,他便物尽其用地让灵体讲述她所在的那个世界拥有的一切。
无数次的置换,无数次地失败和成功,男人一点一点了解了很多很多有关于施青颜那个世界的故事,所谓凡人的生存方式,饮食文化,甚至是那边的文字,他所在的时间是话本的全部内容。
他有种在接近那个更真实的施青颜的错觉。
幻境迅速瓦解。
某个漆黑的夜晚,男人熟练地操纵着仪式,黑夜里孕育着未成形的灵体,他和以往每一次一样认真地凝视着那抹白烟,就在要召唤成功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来自极寒之地地结界破防。
男人心脏不可抑止地开始猛烈跳动。
这可能是陷阱。
白堕想,他知道这是陷阱。
他和名门正派周旋了三百年,太清楚他们的手段了,这些人一直不知道他将施青颜的躯体放在哪里,也就动摇不了他继续下去的决心,可他们那些跟踪下毒行刺围攻的方法层出不穷,他可以不要命,但必须保护她的躯体。
这大概也是他们的目的。
男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就算预料到了陷阱,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在可能被重伤或她有危险之间,他根本就不需要更多地选择,这是下意识的,已经持续了三百年,或许还会持续更久的本能。
仪式因为他的心神动荡而产生了破裂。
心头产生的恍惚不定之意令他震了一口血,神识被震,仪式失败中断。
他必须要去看看。
男人片刻不停朝着极寒之地疾驰,一路奔走心中惴惴。
这么些年里,他一直完好无损的保护着她的躯体,每隔五年便会去看她一次以确保结界加固,被跟踪了很多次,可从没有被发现过—————直到现在。
当他看到躺在冰窖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都施青颜时,确认中计了。
不过几瞬,一向人迹罕至的极寒之地被各大教派包围,高阶修士各个如临大敌设下了阵法,将他包裹得死死的。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
自然只能是打了。
白堕漠盯着幻境里她的那具身躯。
他将她保护得极好,三百年过去,她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睡着了,只是躺在那里一样。
明明知道是幻境,可看见她,白堕仍然有些心神晃动,他想起来,被发现的那一刻他的感受。
她的尸身被霁月教长老推进了阵法里,男人长啸着化地为兽朝她扑去。
他很愤怒。
但也不仅仅是愤怒,白堕想,他还在害怕。
仙尊曾说,恐惧和被激怒是对战时最不能出现的情绪,可当时的男人,根本控制不住。
他非常非常愤怒又特别特别害怕。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赢的。
幻境里,数位高阶修士一拥而上,完全不留一丝余地,牢牢将破绽百出的他定在了原地,并亲手启动了阵法。
不要...
妖兽低语从喉咙里滚出,他囫囵着,又惊又俱,几乎是有些哀求的在说
放过她。
求求你们放过她。
这样的祈求实在是太过于跌份,于那些修士而言,她的躯体也不过是诱骗他的手段,也不过是死去的殷情罪有应得。
在他们面前的妖兽私自动用禁术,十恶不赦,没有什么值得保护。
他声声的祈求里,修士催阵法启动,催着火再旺一些,催着她消失在这里,和他永不相见。
是对他的惩罚,也是治住他的手段。
眼睁睁看着她被毁灭,是什么心情呢。
大概就是,说不出的绝望吧。
白堕冷漠地望着她烟消云散,冷漠地看着妖兽悲鸣,冷漠得好像局外人。
就像他一直放不下的过往在分崩离析,那些被编织地梦一一碎裂。
她还要怎么样才能回来?
她,还能回来吗....
妖兽震怒,发出了撼天动地的怒吼。
她做错了什么?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为什么???
他咆哮着,迸射出无穷无尽地威压,顷刻便震慑了众人,眨眼瞬间身量剧增五尺,软顺的毛发变得锋利,獠牙疯长,爪子尖利地挖穿了地面,一直被他系在脖子上的驱崇珠红绳断裂,再不会有第二次的白光出现了,妖兽又一次濒临入魔。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部分修士机警后退,部分被威压震慑,被忽然发难的妖兽打得措手不及,他不受控制的样子看起来异常的可怕,浑身充斥着煞气、戾气、灵气,交织着逼退人于三尺之外,浑身充沛着巨大地杀意。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妖兽不可一世,彻底扭曲。
厮杀一触即发,可在场的全是高阶修士,即便是入了魔的孟极又有何惧?
单方面的镇压变成了你来我往地相互交战,妖兽失了智,只知道杀杀杀,修士众多,却由于忌惮他的不顾一切以及想要活捉他,场面竟然在某一刻维持住了血腥的平衡。
厮杀变成了拉锯战,修士换了一轮又一轮,看样子是对要拿下他这件事势在必得,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几名修士以一换一的方式冒着重伤风险破了他地煞气,一时间巨大的阵法从天而降,暮阳盘像天月落地般无限放大,凌空而来的长老耗尽了灵气,逆转着时间,回到了他发狂的那一瞬间。
妖兽疯狂地挣扎着,对方则毫不留情用法术将其刺穿,最终导致他失血过多中抽搐着晕了过去。
挺疼的。
幻境一点点碎裂,白堕下意识摸了摸肩膀,转手欲抚心口的驱崇珠,才想起来已经被骗走了,他顿了顿,肩上的骨缝,开始丝丝泛着疼。
这便是当年被刺穿地地方,在数不清的受伤里,最严重的一次。
幻境里的妖兽比起现在的白堕显然更加难受。
他被控制了,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白堕的记忆有些模糊,幻境便也变得朦胧起来。
被制服的妖兽立刻变成了阶下囚,被各大名门正派相继抢夺,部分诟病他和施青颜的关系愤愤想要赶尽杀绝,少数顾忌着他的身世和背景,众说纷纭之际还有个别鱼目混珠的心思不轨。
众人到底要怎么样,其实那时的他并不在意,这些太过于繁琐又无比嘈杂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也不愿意回想,当时的他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阵法和法器才勉强将其镇压,他的常态便是发疯。
他困在四方黑色地禁笼里看不见太阳,不知道时间,这些人故意要去消磨他的意志,任凭他在笼子里肆虐不为所动。
幻境里的世界是黑色的,只有带着血腥气味的禁笼以及无穷无尽地阵法压迫,只是看着,就好像已经被压得喘不上气。
这副幻境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大概是在黑暗中,时间总会变得悠长许多吧。
幻境中的妖兽生不如死,而捕捉他的修士们也争论不休。
驯服他显然是更是迫在眉睫的要事。
起初那些人只是想用再简单不过的说教来试图感化妖兽,再次见到光亮的时候,大概已经过去了很久,妖兽眯了眯眼,琥珀色的瞳眸变成了竖行,看清了面前的人。
女人身段娇美却容颜肃穆,不怒自威,制服他时重伤他的就是这位。
这个人白堕有一点点印象,好像就是当年施青颜几行人兵分两路准备去寻找的那个阮芷长老。
她站在气喘吁吁蛰伏一隅伺机待发的妖兽面前,解除了他的禁咒。
她看着妖兽,目光复杂有些不忍又带了丝怒意。
“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妖兽的愤怒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咕噜地吼叫从他喉咙里滚出,他奋力先开了禁笼,不顾一切朝着阮芷冲去,被阮芷平平躲开。
事实上那时的妖兽已经没有多上尚存的理智,他只是想要泄愤。
阮芷很冷静,又不留情面地将妖兽重新压制在了原地。
他好不容易快要结痂的伤口重新被撕裂,他露出了尖利的獠牙,戾气在瞬间冲上了最高值,不顾一切地凶狠反击。
仍然如同仙尊说的那样,极端地愤怒是不可能赢的。
他被阮芷进行了碾压式地狠揍了一顿,重伤甚至不亚于被围殴。
他红了眼,失了心智,好像只是换了个地方入魔,幻境里的妖兽受伤,然后爬起来,接着受更重的伤,再爬起来。
他受了太多的伤,阮芷的修为又远超出他许多,以至于最后被打得还不了手,节节败退,奄奄一息。
可纵然是如此,他仍然亮着獠牙,恶狠狠地盯着阮芷。
长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淡道:“私自召唤灵体,施法凡人夺舍修士,罔顾性命,以私欲涂炭凡人和低阶修士,你有什么委屈。“
他听不进去,白堕知道。
妖兽在想,我只是想要她回来而已。
三百年来,他小心翼翼地找寻着可用之人,每次下手前都经过了悉心地探测和考究。
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平静,不主动找麻烦,也不会落井下石。
这些不管是仙尊还是得那些人或者是眼前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失去希望,为什么要残忍地剥夺他最后一丝念想?
谁有权阻止他,而他又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你觉得我没有资格教训你?”阮芷看穿了他的想法。
她冷哼一声,暮阳盘浮现于她的掌心,无数日夜里那些被妖兽置换的灵体一一浮现。
“那些灵体,许多只是偶尔来到世界的一员,他们原本只有几天的停留时间,可你强行置换了灵体,迫使被夺舍的原身灵体震荡,或死不瞑目,或又夺舍其他人。”
眼前的一幕有些奇妙,幻境里,又生出了幻境。
画面中那些被夺舍的本尊有的魂飞魄散,有的失去记忆在凡间飘荡,有的则有样学样,夺舍了无辜凡人,还有的甚至直接化为了邪崇。
“你心中清楚会有这种现象发生,可你还在继续。”
阮芷语带怒意,“这般自私,又有什么无辜?”
阮芷说的这些事他确实心知肚明,那些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他多数会为其善后,魂飞魄散的原本也是不愿留于人世,失去记忆的或愿意被超度或能转世,夺舍无辜凡人的灵体更是会被他驱出体内抓去渡练。
大概是知道他在辩解,阮芷神色凉凉,“你能善后一个善后两个,可你到底置换了多少灵体,怕是自己也算不过来吧。”
“那么多灵体,你能处理多少?”
“就是因为你的妄动,厌火镇的邪崇暴增,巨树开始有动荡的迹象,法器不稳,惹得邪念滋生。”
妖兽龇牙咧嘴,充耳不闻,他喘息着,愤怒地低吼,仿佛再说,那又如何?
邪崇并不是现在才存在于世界,而被牵连被杀害,也都是各自的命数。
诚如他和施青颜,又有人来为他们命不平呢?
区区几条性命,这些名门教派便如此兴师动众,可她当年受过的委屈却至今没有洗去,他也依旧在沼里挣扎有有谁管过?
活在这里,成为修士,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激愤已久的怒气重新点燃了他的戾气,他明明已经伤得动弹不得,可仍然浑身释放着肃杀,像是不顾一切的发狂。
阮芷望着他半晌,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她转过了身,严肃又冷静道,“冥顽不灵。”
沟通失败的妖兽被重新困于禁笼里,仿佛是为了彻底扭转他偏激,有德高望重的修士下了死令,可阮芷却不同意。
对于他的去留死活,爆发了一次争议。
他们到底是如何在争论,白堕其实没有记忆,他只知道第二次被抓出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商量好了手段。
幻境开始动荡。
这段记忆,简直是糟透了。
妖兽的身份特殊,那时的修士们也不知道仙尊到底在何处,所以处置他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他不能死,不能毁,也不能放出去,唯一可以做的,便是驯服。
可要如何驯服已经快入魔的妖兽呢,暴力看起来起不到任何作用还可能被反杀,感化甚至比暴力更加危险,因为妖兽聪明极了,现在又走了极端,说不定会被他的说辞说服。
这种情形下,众人唯一的方式,只有消磨他的念想。
修士轮流着来给妖兽治伤,也不管他想不想活,强行滋补,仅仅只让他的伤表面看上去好了许多。
紧接着,他们给妖兽喂了许多丹药,又以阵法稳固,让他愤怒变得消沉,意志逐渐模糊,一点点地不清醒。
没有什么事情能彻底消磨一个人的欲念,但可以控制他的思想,彻底浇灭他的希望。
既然他想要复活妖女,那就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妖女回不来了。
暮阳盘被充沛灵气启动,从他的脑子里映射出来那些年被揭露在了众人面前。
开始的妖兽气急败坏怒气冲天,遏制不住疯狂反抗,拼命拒绝被人侵占记忆,可他只要一旦有驱动灵气的举动便会被法器镇压。
他只能被迫看着那些他珍贵无比的回忆被人敲碎———
说了他讨厌,争吵负气出走又转头后悔,暗地里想办法讨好自己的她;
发现他心神不定,便想法设法绞尽脑汁缠着自己念诗识字,软在怀里极尽挑逗的她;
路边见了可爱的小花、顽皮的小孩、吵架的商贩、好吃的糕点都会攒着一股脑和他分享的她;
见了他控制不住伤人时心疼又担忧的她,
全部被粉碎。
他的神识发生了剧烈地晃动,头疼欲裂,呜咽不止,分不出是在悲痛还是愤怒,搞不清是头痛还是心痛。
这实在是非常辛苦又极其残忍的事情,那些美丽的回忆全部被瓦解,留下来的只有苦等和折磨。
妖兽的脑子变得混浊,他开始分不清楚此时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那些是否是他的幻想,甚至质问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他产生了怀疑,终于跳出了情感之外再来思索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她还在吗,可能不在,离开以后就彻底消散了,也可能还在,只是回去后遗忘这段荒唐的过去,更有甚者就算她还记得,也不愿意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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