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姝迟疑,梦魇兽厉害归厉害,可扶风几乎无人匹敌,放现在,腾荣亲自来了,也不定能打败他。
真的能杀死扶风吗?
似乎看出她的怀疑,左伽难得多讲了几句:“你放心去做,我请的梦魇兽不是妖域的妖兽,妖族虽然在荒墟一败涂地,却也得到了一些好处,结识荒墟的上古妖兽,他们的力量比你想象得更强大。”
元姝不再多想,点头说:“谨遵左将军指导。”
第二天,东陵城的太阳从西边升起,照亮瓦片屋檐,熙熙囔囔的街道充斥着商人走卒的喧哗声,很多年纪大的人,天还没亮就在早市摆摊,今天的东陵城,又是平静而寻常的一天。
王商贾家的鬼火终于平息,早上,楚卿意与王商贾告别,从王家宅院离开。
扶风的伤没好彻底,她指向东陵城最高大的客栈:“我们住几日,你好好养伤。”
“不必了。”他开口拒绝,来了这么一句,“我不至于娇弱至此。”
她上下打量扶风,他的脸色略微苍白,唇瓣失去血色,明显有事,但嘴硬得很。
扶风趁她回头的时候,摁了摁胸口,净明火挺折腾,烧了三日还不放弃,他疼得厉害,可不希望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柔弱的姿态。
他可以演戏演出柔弱,但不能真的柔弱。
楚卿意其实感觉出他在强撑了,这人的形象包袱还挺重的,以前怎么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天天装女人装无辜。
男人的心思搞不懂,索性她懒得搞懂,硬拽着他去客栈了。
楚卿意拽住他的胳膊,人往前走,后面拖了个扶风,他一开始表示拒绝:“我真的还行,卿意,不用去了。”
然而她不听他的,用的力道极大,他的力气比得过她,性子却拗不过她,索性自暴自弃,任凭她对他为所欲为。
他被摁到了一家客栈的豪华客房,床褥舒适,令人流连。
楚卿意打算收手了,他漆黑明亮的眼眸在她身上流转,拉住她的手不放,刚刚还表示拒绝,此刻又那么熟练地握住她的手,摩挲她的手指。
楚卿意:“你干嘛。”
她想要拔出她的手,他却紧紧不放:“床这么大,我一个人孤单。”
厚颜无耻的一番话,让楚卿意彻底惊呆了。
经历放浪形骸的一夜,他好像越来越放飞自我。
楚卿意空着另一只手,作势要掐他的脸,他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也不逃,就这么眸光潋滟地看着她。
感觉像在说,来啊。
她的手发烫发紧,接近他白皙的面皮时,忽然停在半空,一股热意冲上脸颊,泛起春日桃花般的红晕。
“卿意,莫要负了好春光。”他的语气暧昧。
她深吸一口气,被闹得不行了,内心其实不太在意,但眼神逐渐现出恼怒的情绪。
扶风立刻识相地把手松开,乖巧地钻进被窝里,将他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
方才那个故意调戏她的人,仿佛不是他。
她哭笑不得地退出他的房间,心想,他是有一点怕她的,怕她生气,怕她不高兴,他好像给他的行为设定了一个阈值,只在不惹她生气这个阈值下方,尽情逗弄她。
她下楼梯的时候,唇瓣微微上扬,内心洋溢着奇妙的喜悦。
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表现出不喜欢闹的样子,但一和他闹呀,就忍不住开心,空气仿佛都变得甘甜了。
她真是觉得矛盾极了。
扶风在客栈住了十日, 终于成功炼化净明火。
他的内府是一片绵延不绝的森林,绿意苍茫,净明火烧了十日, 森林烧毁大半, 一眼瞥去,荒芜的山野面目全非,干净的小溪, 清凉的空气,残存的绿树, 焦黑的土地……到处飞舞着灰烬。
现今, 它拘束于一颗挺拔的青松。
一层青绿色的火焰层层叠叠包裹青松, 青松的形态苍绿,生命盎然,屹立在山脉的顶峰。
毫发无损的树木,代表净明火的臣服,它对扶风没有伤害了。
十日间, 楚卿意偶尔陪扶风打发时间,但大多数的时候,她去东陵城的各个地方处理妖怪祸乱的麻烦, 捉住三个小妖, 遣回凌霄宗。
东陵城离凌霄宗最近,弟子们的第一站通常是这里, 所以很快附近的妖怪就被清除干净了。
楚卿意无事可干, 感觉金丹期就快突破了, 回到客栈第一件事, 上楼梯找扶风。
她要跟扶风讲一下,他在东陵城休养, 她去郊外,准备面对突破的雷劫。
东陵城人太多,再待下去,一不小心雷劫劈中人,她罪过就大了。
楚卿意推门走入房间,扶风一听声音,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滚了下来。
虽然她的形容词不怎么优雅,但他的动作行如流水,称得上潇洒飘逸,两个大长腿落地之际,身体稳如磐石。
看着楚卿意,他率先一步开口:“我好了,可以去做别的事。”
楚卿意愣住,觉得他在逞强:“异火伤人,至今一个活口留不下,你休养十日,竟然恢复如初?”
在她的预计里,至少要养个一年半载,哪曾想一眨眼间,他就说自己没事了。
“我与常人不同。”扶风露出骄傲的表情,“莫要将我想的如此柔弱。”
楚卿意看似不在意的点头,唇瓣露出微妙的笑容。扶风见了,明知她在笑他,却也没有开口辩解,他想将此事略过不提。
异火者,不受异火的侵害,世界广为流传,无人不晓。
楚卿意大概明白他是异火者,但世界有不少异火者,有人是凡人,有人是修士,也有的是妖族,他需要暂时隐瞒自己的妖族身份。
“你今日不到酉时便回客栈,”扶风问了句,猜测城中的情形,“东陵城安然无恙了?”
这些时日,楚卿意早出晚归,断没有天未黑就回来的时候。
她猛然想起自己要讲的事:“你猜对了,我要离开东陵城了,你跟我一起走?”
“好。”
客栈结清账款,两人走出大门,外面正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江南多雨,空气湿润,他们来这里不过十日,就已下了一半时间的雨。
扶风低头看了看她的腿:“疼吗?”
楚卿意望天不知想什么,慢了一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回答:“腿彻底好了,元清道君不愧是绝顶的丹修,一颗丹药抵得过普通丹修十年。”
人来人往中,他撑着一把纸伞,往她这边靠了靠:“那便好,我其实……”
楚卿意:“嗯?”
“我其实很后悔,”扶风的手指紧紧握住伞柄,他吐出一口气,眸色暗了暗,“上一次你旧伤复发,我故意向匡怀青讨要凝华灯,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我成功了,但你挨了一晚上的疼。”
“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段经历,上辈子经历了一次,这辈子也经历了一次,她的旧伤疼,但更疼的是心,上辈子因为被匡怀青辜负产生痛苦的情绪,而这辈子因为扶风的恶劣,恨意滋生。
如今想起来已是十分遥远,她的脑海划过一些片段,脸上露出平和的笑意。
扶风看着她的笑,神色却更加懊悔:“我自诩敏锐,拥有知人之明,洞察别人的心思,却看不透自己的心。”
他一边想方设法折磨她,何尝不是折磨他自己。
一步一步往深渊走,差点酿成大错,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荒墟之行,手心似乎残留着她尸体的冰冷,他的手指颤了颤,眸色不安,忽而贴住她的脸,感受她活着的温暖触感,这才放松了些。
话题发酵到这里,她的一些疑惑不得不问:“那你当初为什么非要这般对我?有什么原因?”
憋了两辈子的问题,她面带好奇心,语气像聊家常。
“因为我爱你。”扶风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他的胸口,轻轻抚摸她的背,语气也是极轻的,“可我亦恨你。”
呼吸像羽毛略过耳畔,她的神情一阵恍惚,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爱她,过去今生这么多年,他将这份爱明明白白展示出来了。
无法容忍匡怀青的存在,是他的爱;她死后,他用尽一切手段复活她,也是他的爱。
他恨她,害她遭到全宗门的排斥,亦是他疯狂的恨。
但她想要一个更确定的回答,为什么他恨她?
渐渐走到城门口,没等楚卿意问出口,扶风握伞的那只手搁到她肩膀,另一只手猝不及防捏住她的嘴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别问。”
她瞪他,嘴巴只能含糊挤出几个字:“尼赶社麽,方收。”
他不放。
她的眉宇间掠过恶狠狠的神色,你要死了,我真的要杀你了,你敢这么对我。
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嘴巴是用来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吃饭、喝水、漱口……
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划过一系列的画面,这些日常生活每日都要经历,她只想起这些稀疏寻常的小事。
蓦然,他低下头,短暂碰了碰她的唇瓣,蜻蜓点水似的,略过微雨的湖面。
“亲吻我爱的人。”
她的心脏暂停了,神色空白了几秒,他做完坏事,唇角勾起懒散疏狂的笑,渐渐往后退,退到刚才的距离,就这么用柔情的目光看她。
她浑身僵硬,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所有要问的问题,都忘了个干净。
东陵城与南远城毗邻,以南远山脉为界限,隔开两座规模相似的城池。
楚卿意计划去南远,所以她先跑到南远山脉度雷劫,等成功了,爬几座山便能接近南远了。
雷劫降临的一日,白日明亮的天空,忽然漆黑如墨,一道道雷声由远及近,紫白色的光劈开整片天空,这幅场景仿若末日降临。
每位成功的修士,一生将会经历三次雷劫。
金丹期,化神期,渡劫期,第一次雷劫是金丹期,度过是新生,度不过却是寻常,修炼如此残酷,走到最后才能知道一个人到底能走多远。
楚卿意第一次经历雷劫,难免害怕紧张,深呼吸几口却仍然口干舌燥,胸膛打鼓。
扶风坐在山峰的一块巨石上,背对电闪雷鸣的天空,她仰头,不经意间与扶风平静的眸子对视,那些紧张的小情绪忽然烟消云散,内心变得平静。
他令她安心,哪怕他只是坐在这儿陪伴她,她亦觉得周围十分安全。
第一道雷劫往下劈的时候,他站起身,抬手替她挡了一次。
她闭着眼睛,发觉雷劫尚未落到身上,睁眼的一刹那,就见扶风的身体缠绕着紫白色的闪电,耀眼弯曲的电光,仿佛扭曲的蟒蛇,奋力挤压他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楚卿意惊呆了,冲他大喊,“你疯了,这是我的雷劫!”
扶风浑身上下都痛极,他的修为放在妖域,已然登顶,雷劫也经历了三回,可是他以往三次,只用了不到一刻钟过了雷劫。异火烧雷电,雷电反而败在他的手中。
这次,他没了异火。
身上痛得像被人劈成数块,前有未有的痛苦,但他强笑着,单手支撑身体:“都到了这时候,何必分你我?”
“我有我的雷劫,你有你的雷劫。”楚卿意睁大眼睛,眼眶湿润,“你我应该各自承担必经的路。”
“我以前为你的路,设下许多挡路石和陷阱,坑你害你。”扶风的嘴角溢出血沫,冲天指向可怖的雷电,语气执拗猖狂,“那么这次,哪怕对抗天道,我亦要把你过去崎岖不平的路碾平。”
第二道、第三道紫白色雷电落下的时候,焦黑的线条从扶风的脸颊,耳侧一直蔓延到脖颈,他整个人变得极为骇人,类似修士心魔骤生的状态,眼神变得血红。
巨石顶的他,单腿跪地,不再站立,可是整个人变得前所未有的高大。
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抵抗世间所有的风雨。
她捂住嘴巴,心灵的震撼往四肢百骸席卷。
漆黑的天空,雷电照得一切东西无所遁形,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他乖戾的表情,被雷电吞没的身体,清晰倒映进她的瞳仁。
她跌坐在巨石下,仰望着巨石上的他,世间所有遁藏的东西都无法掩盖下去了,他的眼神深深凝望着她,她的内心有火焰燃烧着,心脏发热发烫,像雨后的草叶,肆意蔓延。
第56章
滚雷持续了一整个晚上, 待西边的太阳露出一角,它意犹未尽地劈了几下,终于从灰暗厚实的云层中消散了。
扶风的身形狼狈, 衣领破碎, 他忍痛跳下巨石,走路踉跄,缓步走到楚卿意的身边。
她眼眶微红, 嘴巴张了张,许多复杂的心绪无法用三言两语表达, 最后把话咽下喉咙。
扶风张开手臂, 冲她笑:“我替你挡了一个雷劫, 我要求你一个拥抱,怎么样?”
她二话不说上前,把头埋进他的脖颈。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是她最爱的鲜花味道。以前不止一次闻到过,她没怎么多想, 以为他跟她一样喜欢蔷薇花,可她知道他的心意后,才恍然大悟,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原来他喜欢蔷薇花, 是因为喜欢她。
楚卿意贴着他的领口,鼻尖弥漫他的味道:
“你若痛得难受, 我们马上回凌霄宗, 去找医修替你疗伤。”
经历雷劫的修士, 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 修补内府,补充灵力, 恢复身体的伤口,扶风替她承担雷劫的痛,她现在一心只想养好他的伤。
扶风不是柔弱的人,他没事的时候,喜欢装柔弱,然而真正以虚弱的状态面对楚卿意,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朝她笑了笑:“我没事,雷劫再来一次,我也能继续抗。”
楚卿意看出他在逞强了,以前扶风的唇瓣红润,像抹了胭脂,看着又软又好亲,可现在他的嘴唇干得都起皮了,昔日白皙的皮肤都黑了一度。
她知道正常法子劝不动他,扶风打定的主意,需要特别的方式来劝说,也许才能达到一个她想要的效果。
楚卿意不知从哪掏出一面镜子,怼到他的面前。
扶风看了看镜子里的人:“你……”
楚卿意就差把镜子贴到他的鼻尖了,语气谆谆善诱:“你的颜值受损,我们回宗门保养一番,才可以恢复如初。”
她知道他看重容貌,扮做女人时,比她这个真正的女人还精致。
化为男儿身,他的长发顺滑,披在肩膀上,后面一缕发用银色发冠束于发顶,发尾微微蜷曲,每日打理需要耗费不少功夫。
所以,她以容貌为突破口,告诉他,不回宗门,后果严重。
“我怎么看着。”扶风完全不受影响,默默将镜子摁到她的手心,镜面朝下,他牵起嘴角,厚颜无耻,“这里面的男子,依然那么英姿勃发呢。”
\"……\"
扶风坚持不回凌霄宗,不像以前的一些小事,楚卿意要往哪边走,他亦步亦趋就往哪边跟。
这次他格外坚决。
楚卿意无奈之下,只好按他的意思,往南远城御剑飞行。
南远城的面积比东陵城大了两倍,位于整片大陆的最南端,天气炎热潮湿,楚卿意曾经也来这里游历过一个月,受不了这个热天气,她总感觉自己像被扔进火炉烤,门也不爱出了。
一个月的游历时间没到,她实在怕热,忍不住动身跑到北方。
上次是游历,可以自行选择去哪里,但这次是捉妖任务,南远城遇到麻烦,她不得不待在南远城。
逃避问题,非正义修士所为。
城池越大,潜藏的妖怪便越多,她挑挑拣拣,选了一个河边的客栈,河水潺潺,两边河岸绿荫浓重,凉风习习,正是她喜欢的格局。
她将扶风安顿到一家客栈,白天往外面跑,夜晚回房间。
扶风躺在床上等她回房的时候,忍不住陷入深思,他这段时间老受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演戏弄假成真,仿佛真变成一个虚弱的人了。
这让他很不安宁,他不想在她的面前,表现出脆弱的姿态。
回宗门求助医修是这样,躺客栈疗伤也是这样。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总是这样阴差阳错,不管他拥有九离火,或是失去九离火,总是在最不堪的时候,与她形影不离。
两年前的山间小屋,他被妖域大军追杀,九离火力量消耗殆尽,遇到她,她伸出柔软温暖的双手,拯救他于危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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