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祠堂里,那绑匪的血溅到卫弥月脸侧一滴,这小姑娘毫无所觉,那血顺着她白嫩的小脸淌下,瞧着碍眼。
沈咎蹙了蹙眉,用披风包着她粉润细腻的脸蛋,拇指将那一滴血珠子抹去,又在那块儿皮肤上反复擦拭两下。
他力道没轻没重,擦得卫弥月脸颊有些疼。卫弥月下意识躲了一下,沈都督便停下动作,盯着她重复道:“卫三姑娘不解释一句?”
卫弥月垂着眼睫,小声地嗡哝一句:“……沈都督没说过那个荷包是送给我。”
倒是会狡辩。沈咎也有方法治她,冷冷一笑道:“倘若不是送你,卫三姑娘以为这荷包会在你那里?怎么不见沈某的东西落在别人那儿。”
“……”
卫弥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恰好那边进祠堂抓人的京卫们出来,正朝着沈咎的方向走来。
卫弥月后知后觉地察觉她和沈咎的姿势过于暧昧,脸颊红透,一路染到耳根,松了松手,想从沈咎身上下来。
但她转念一想,她这会儿下去,不正好将脸露给别人瞧见?那卫三姑娘和沈都督的流言,可更加洗也洗不清。
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沈都督看出她的踟蹰,将她放到自己的玉骢马上,再翻身上马,将她身上的披风提了提,更加盖严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沈咎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胸膛,一扯缰绳,便骑马朝胡同的出口而去。
那几名京卫训练有素,自会听沈咎的吩咐将绑匪带回中军都督府。
沈咎则先将卫弥月送回卫府。
一开始,苏桃和林嘉棠买完糕点回来发现卫弥月不见之后,寻遍了周围,又问了御和楼的伙计,仍是找不到卫弥月的下落。
两人都有些慌神,直到李淳风办完了差事回来寻她们,才知道卫弥月已经失踪一个时辰。李淳风立即在周围寻找,只不过闺阁里的女子失踪,不好大肆声张。李淳风仅凭一人之力找得有些吃力,正欲去卫府通知卫家人的路上,遇见了因凶案一事赶来的沈咎。
沈咎见他去的方向既非去武场的路,也非回宫的路,且神色有异,便着一人暗中跟着他。
几乎不费力,便知道来龙去脉。
沈咎心道这卫家三姑娘真是多灾多难,一刻也没有耽误地,先下令悄无声息地封了京城,只许进,不许出。
他又调来几名自己的心腹,假借凶案的名义,将御和楼周边的商铺都盘问了一遍——今日街上见过哪些人、路过哪些马车。
最终问出一辆马车在御和楼后头的胡同停了很久,最终朝西南方向赶去。
西南边儿的尽头是三叉街,那儿鱼龙混杂,若是想藏人,必定是首选之地。沈咎当即领人朝三叉街赶去,在几条胡同里搜罗了一遍。恰好赶上卫弥月自个儿逃出来被两名绑匪追赶,那两名绑匪制造的动静不小,是以沈咎要找到卫弥月并不难。……小半个时辰后,沈咎的玉骢马停在卫府后门。
沈咎在双井胡同找到卫弥月时,已让人去通知了卫晏旸,目下卫晏旸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沈咎在后门等了一会儿,不见身前的姑娘有任何动静。他垂眸,将盖在卫弥月头顶的披风往下褪了些,就见卫三姑娘阖着浓长的眼睫毛,粉唇轻抿,趴在他怀里结结实实地睡着了。
兴许是做了不大安稳的梦,卫弥月眉心紧了紧,一只小手紧紧地攥住沈咎腰上的玉绦钩,唇瓣翕动,咕哝了一句话。
沈咎没听清,低头附耳,循循善诱道:“卫三姑娘说什么?”
卫弥月抽了抽鼻子,因肚里有怨气,又不敢明明白白地抱怨,瞧着委屈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沈都督不知道……我每日看见这个荷包,就心惊胆战……好不容易被拿走,你为什么……要拿回来……”
“……”
听起来难过得都要哭了。
沈咎低睫瞧着身前哼哼唧唧的小姑娘,觉得好笑,也当真唇角一挑,毫无预兆地笑出声。
原来他的东西,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卫三姑娘今日随手便将荷包给了绑匪,可见是一直带在身上。谨慎到这般地步,究竟是怕被发现后对她的名声不利,还是真的不愿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沈咎屈起食指,情不自禁地在她粉润的脸蛋上轻轻刮了一下。触感滑腻,又细又嫩,原来姑娘家的脸蛋是这般手感。
沈都督收起手指,又用极小的力道捏了捏卫三姑娘的小脸。卫弥月睡梦中被一只手骚扰,也是有感觉的,不舒服地偏头躲避:“唔……”
她扭头时,唇瓣无意间蹭过沈咎的指腹。又软又温热的触感,一点一点贴上来,转瞬即逝,却又漫长得过头。
沈咎盯着换了个方向、却依旧睡得甜香的卫三姑娘的脑袋瓜,心里蓦地升起一种想法,不想便宜了李淳风那小子,更不想看见她对着别人这般亲近、撒娇。
卫三姑娘的娇嗔可爱,只他能瞧见。
沈咎抬起的手没来得及放下,有些舍不得卫弥月小脸滑嫩柔润的触感,正欲再吃豆腐时,迎面响起一声不大愉悦的咳嗽。
卫晏旸骑马停在几步之外,亲眼看见沈都督对他三妹妹无礼。他驱马上前,回来前已经听闻三妹妹被绑匪劫持,是沈咎把她救回来的。
卫晏旸一面感激沈咎高抬贵手,一面又因方才那一幕心情复杂。他知晓这种事不能声张,沈咎特地停在后门是为了卫弥月的名声考虑,只是他方才那举动又代表什么?可是过分亲昵了?
心中想的颇多,但卫晏旸还是面色从容地向沈咎道了谢,试图将卫弥月从沈咎手里接过来。
但不知是不是下意识觉得现在的怀抱是最安全的,卫弥月一时竟舍不得换地方。她细白柔软的手指勾着沈咎腰上的玉绦钩,睡梦中下意识躲着卫晏旸的手,可怜兮兮地往沈咎怀里钻。
卫晏旸:“……”
沈咎毫无预兆地低头一笑。
末了,卫晏旸耐心地哄着卫弥月,才将她从沈咎手里接回来。
卫晏旸怀中搂着卫弥月,神情严肃了几分,问沈咎道:“沈都督可否知道今日之事是谁所为?”
沈咎目光从卫弥月的脸蛋收回,沉默片刻,微沉了沉声道:“绑匪已经送往中军都督府,不日便能查出幕后之人。卫大公子放心,不会让卫三姑娘白受这委屈的。”
“有劳沈都督费心了,质玉定会将沈都督的恩情告知父母,改日领着蔻蔻前往都督府登门拜谢。”
沈咎原是要走,闻言勒了下缰绳,回身看向卫晏旸,若有所思道:“那沈某便等着卫府的谢礼。”
“……”
离开卫府后门,沈咎一路策马,不消片刻便停在中军都督府大门。
离开卫府,沈咎一路策马来到中军都督府。
中军都督府是都督官署,沈咎平日大多数时候便在此处办公。后头一座牢房,里头关押着十来名等待审讯的犯人。
沈咎踏入牢房时,其中一名劫持卫弥月的绑匪正声泪俱下地求饶:“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伤害卫三姑娘的打算……都是我大哥,我大哥见卫三姑娘貌美,他对卫三姑娘动歪心思,我只打算关卫三姑娘几天,等时间一到就放她离开……”
同一牢房中,瞎了双目、被沈咎断了一只手臂的另一名绑匪闻言,忍着剧痛对他弟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说的时候,你他娘的可没反对!”
绑匪小弟涨得脖颈通红:“以前你决定的事,我反对有用吗?你也不想想,卫府的姑娘是咱们能肖想的么?!”……两名绑匪互相推诿,牢内班直觑见沈咎,喊了一声“沈都督”。两名绑匪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咎坐在班直搬来的八仙椅中,理了理衣袍,漆黑浑润的眸盯住两名绑匪问道:“谁要求你们劫持卫三姑娘?”
两名绑匪都不敢说话。那名被沈咎毁了双目、断了手臂的绑匪心中恐惧,蜷缩起身体颤抖了起来。
另一名绑匪已然确定眼前此人便是京城之人视为罗刹的沈都督。他害怕自己会落得同大哥一样的下场,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我们也不认识那人。有一天那个人突然找上我们俩,说有人找他办事,事成之后分他一些银子。他又找了我和大哥,答应事成之后分我们一半……”
沈咎八风不动,黑眸疏冷,“既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你们如何联系他?”
绑匪小弟道:“我们虽不知道他是谁、住在哪儿,但是他说只要我们办成了事,上头的人给他银子后,他便会来找我们,将银子分给我们一半……”
愚蠢如猪。
沈咎面不改色地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确信这两人除此之外,确实一无所知,更不清楚背后想害卫弥月的幕后之人是谁。
沈咎起身走出牢房,却没有放过这两人,而是对班直道:“继续审,审得说不出话为止。”
说罢,又吩咐另外两人按照绑匪所描述的长相去三叉街寻找绑匪口中的人。
不消半日,那人便被带到沈咎面前。不过他坦白也是受人指使,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那幕后之人倒是谨慎,晓得多经几个人的手,定是不容易被发现自己是谁。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沈都督是什么人,让下属将跟此事有关的人都一一审了一遍,最终寻到神策卫一名知事身上。
那名知事原本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但被上了刑具,没坚持多久,便将所作所为招供道:“是尹指挥使的表妹、苑容姑娘的丫鬟找到小人……求小人为她做一件事儿……”
尹堃刚出武场,一位身穿甲胄的京卫赶来传话道:“尹指使,沈都督让你去中军都督府。”
沈咎平日也会将武将叫到跟前商讨一些京营的事情。但最近营里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沈都督叫他去做什么?
尹堃虽有些疑惑,但还是骑上自己的马立即前往都督府。到了都督府,下马走入正厅,朝厅堂中央坐在黄花梨圈椅中的沈都督行了一礼,自顾自起身问道:“沈都督,您找属下?”
武将不讲究那些个虚礼,往常沈咎都不与他们计较。今日沈都督视线朝他扫去,讽刺道:“尹指使如今不将本都督放在眼里便罢了,连京城卫府都敢动,莫非想与整个京中的名门望族结仇?”
一番话将尹堃说得惶恐又不明所以。尹堃这会儿哪里还敢起来,直棱棱再次跪在地上道:“沈都督这话是何意?属下同卫府甚少来往,怎么会招惹卫家,更别说跟整个京城的世家为敌?”
沈咎不疾不徐地问:“杨贺安是不是你的人?”
杨贺安便是方才被上了刑拘、神策卫的那名知事。
尹堃如实道了声是,心生疑惑,杨贺安是素来默默无闻,沈都督为何会忽然提起此人?
尹堃尚未想明白,沈咎朝厅堂外道了一声:“带进来。”两名京卫便架着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男子迈进门槛,京卫甫一松手,那男子便软倒在地。后头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劫持卫弥月的那名绑匪小弟。
那如一滩烂泥一般、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囚犯,便是尹堃的下属、神策卫的知事杨贺安。
尹堃见状,心中先是惊了一惊,不知这杨贺安是犯了什么事惹到沈都督头上?接着便听沈咎对那名绑匪小弟道:“你告诉尹指使,是谁要你做什么事,事成之后又要分你多少银子。”
绑匪小弟见了杨贺安的遭遇,又目睹了自家大哥的惨状,哪里还敢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这几天的事由说得一清二楚:“……有人让我们劫持卫三姑娘,并关住卫三姑娘五日,坏了卫三姑娘的名声,事后分给我们一千两银子。就是他指使人找上我和大哥的,沈都督……我和大哥猪肉蒙了心,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平时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打卫三姑娘的主意啊……都是他!都是他找人唆使我们的!沈都督英明,饶我们一命吧……”
沈咎置若罔闻,掀眸问尹堃道:“尹指使可听清楚了?”
尹堃自然是听清楚了,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眼下是震怒非常。卫家虽说前几年远离了京城,但到底是百年世家,在京城根基深厚。更何况卫府长房卫青临如今正得皇上赏识,回京述职不久便被提拔为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虽同是三品,但卫青临在朝中人脉广泛,他招惹不起。
他手底下的杨贺安竟敢找人劫持卫青临的女儿?
虽然疑惑杨贺安素来不声不响,何时与卫家结了仇,但他听说那卫三姑娘自幼体弱多病,卫家人将她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这次女儿险些遇难,卫青临岂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尹堃管不了那么多,抽出腰上佩刀,指着杨贺安的脖子道:“不劳沈都督动手,我今日便结果了他,给卫副使一个交代!”
剑尖刚抵上杨贺安的脖子,沈咎轻轻抬手,将手中的斗彩小盖钟挥向尹堃手中的剑。小盖钟端端击中剑身,尹堃只觉得手臂一震,剑便脱了手。
沈咎坐在圈椅中,单手支着脸,慢条斯理道:"尹指使何必急着了结他?何不仔细问问,他同卫家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卫三姑娘?
尹堃方才冷静下来,踢一脚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问道:“说,你究竟为何这么做?是你跟卫家有仇怨,还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
然而杨贺安已然被折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瞳孔蓦地睁大,盯着一处地方,口中呢喃道:“表、表妹……”
尹堃听不清,踢了踢人让他大点儿声。但脚下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只吞吐出一句“表妹害我……”便睁着双目咽了气。
人死在厅堂中,沈都督觉得晦气。沈咎眉宇嫌恶地皱了皱,不耐烦再搭理尹堃,起身道:“尹指使也听到了此人死前口中说的什么,若想知道缘由,不放回去替我问问寄住在你府上的表妹。”
沈咎走到门边,停住,头也不回对尹堃道:“下属管教不力,你也难辞其咎。这几日你暂不必去大小武场,神策卫指挥使的职务暂且交给和阳卫镇抚司打理。我会向今上说清缘由,另寻一名办事得力的新指挥使,接替你的职务。”
和阳卫镇抚司是沈咎提拔上来的新人,虽说是暂时将职务交给他打理,但沈咎未尽之意,便是日后都将神策卫指挥使的职务交给他,官衔也落在他头上。待沈咎同今上沟通了此事后,便会正式免了尹堃的官职。
沈咎虽未明说,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了,此事与苑容脱不了干系。
回去的路上,尹堃一直在琢磨沈咎的话语。他的表妹苑容难道与卫三姑娘结了仇?特地买通杨贺安想加害卫三姑娘?
至于苑容为何会认识杨贺安……平时尹堃与下属关系融洽,有几名下属常来尹府。苑容同他们也打过几回照面,其中那个杨贺安每回见到苑容时,似乎确实会忍不住多瞧苑容几眼。有时见不到苑容,杨贺安的眼神还会情不自禁地往后院方向瞟……这些尹堃以前都看在眼里,还曾想过撮合苑容和杨贺安。
但他万没想过,苑容私下竟会找上杨贺安……莫非她真的要联合杨贺安,毁掉卫三姑娘清白?
若真如此,那苑容便真是太糊涂了。
尹堃回到尹府,让人到后院叫苑容来。
他因此丢了职务,心情自然算不得很好。
待苑容步入厅堂,欠了个身正要说话:“表哥匆匆喊阿容来,是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尹堃举起手,毫不留情地重重打了苑容一个巴掌!
第47章
苑容捂住脸,黑白分明的眼眸怔怔地觑着尹堃,颇有些不可置信地呢喃了一声:“表哥?”
尹堃放下手,来回踱了两步,复侧目看向苑容,震怒地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与那田平收有联系?”
苑容面色白了一白,旋即恢复血色,摇摇头道:“表哥为何这么问?我根本不知他是谁,你这么问,若是被外人听见,会怎么想阿容?”
田平收倒是向苑容示过几次爱慕之意。但苑容心高气傲,如何看得上一个八品的知事?
她努力提升自己的才学、让自己才名远扬,是为了入沈咎的眼,终有一日当上都督夫人。而不是当一个需要看别人脸色、在人手下讨生活的八品知事夫人。
那田平收被她拒绝了几次,非但没有罢休,来尹府的次数愈加频繁起来。
有一回田平收同尹堃汇报完了事情,特地在尹府门口徘徊了片刻。那几日恰是苑容听尹堃说起沈咎将一位姑娘带到自己营帐中,意难平的时候,她本想对田平收视而不见,蓦地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眸看向田平收,态度诚恳地说道:“田知事,阿容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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