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卫弥月倒霉,选的这人正好是忠义伯的小儿子、京城颇有名的纨绔。平日无法无天,强抢民女的事情干多了,见卫弥月面生,便以为她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吏家的娇娇女儿,便精虫上脑地想调戏。
卫弥月挣脱不得,眼看着就要被对方搂进怀里,忽地从身后伸出一只手,紧搦住忠义伯小公子的手腕。
他用力一折,只听一声清脆的“喀吧”声。
忠义伯小公子惨叫一声,握着卫弥月手腕的另一只也蓦地松开,后退一步。
沈咎着一身玄色织金番莲纹锦衣,神姿爽拔地立于卫弥月身前。他神情疏淡地觑向男子,视线微低,落在男子手中捏着的双耳酒盅上,旋即摊开手,递向男子面前,一贯的居高临下、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拿来。”
忠义伯小公子招呼身后的侍从上前,并愤愤开口骂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然而一抬头,瞧清面前人的容貌后,满肚子怨气都憋回了肚子里。
京城里谁不知道沈都督?且不说他手段狠戾、杀伐决断,如今他正是皇帝跟前儿的红人,京城里谁人敢惹他?
是以忠义伯小公子虽低声骂了句娘,但还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地赔着笑脸,将手上的双耳酒盅递向沈咎的手心,领着自己的侍从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待走出人群后,方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沈咎何时有功夫管过这档子闲事儿?那个究竟是哪家的小姑娘?
这边,沈咎将双耳酒盅还到卫弥月手中,并意有所指地附赠一句道:“卫三姑娘看人的眼光不太行。”
他是指这么多路人中,她偏偏挑中了一个纨绔。
卫弥月方才被摸了手,又差点被搂了腰,此刻也有一点恶心和后悔。她视线落在沈咎身上,刚要出口道谢,忽地察觉沈咎穿的也是玄色衣裳,脑子里忽地闪过一抹灵光。她伸出手,拽住沈咎的织锦袖缘,将他方才还给自己的酒盅重新递给他,抬起头,水眸闪着澄莹的光泽,问道:“沈都督喝祓禊酒吗?”
沈咎只觉得一阵小小的力道拽着自己,将他的手臂微微抬起。他盯着面前小姑娘的脸颊,眼尾一挑,既没说喝,也没说不喝。
但他不说话,卫弥月就当他默认了。卫弥月将双耳酒杯塞进他的手心,指尖不小心蹭过他手掌粗糙的纹路,是习武之人常年握兵器形成的旧茧。她飞快地缩回手,拿起白玉酒壶,往沈咎的杯子里倒满酒后,微低着小脑袋说:“沈都督喝下这杯祓禊酒,便能祛除邪气,来年无病无灾。”
沈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惩罚便算结束了。
卫弥月轻轻转了转眼珠,却没有立刻回到方才射箭的地方。她将白玉酒壶递给一旁小童,指了指垂柳下的圆盘,看着沈咎问道:“沈都督能否教我,如何射中那个转盘上的红□□域?”
她这是将沈咎物尽其用了。沈咎身为武将,箭术定然也很好。然而让他教射箭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卫弥月还记得春日宴那期,沈咎出现在她直播间里的时候,她直播间的人气翻了数倍。她一直想找机会验证究竟是沈咎的原因,还是巧合,如今总算让她逮着了机会。
卫弥月想着,悄悄抬眼看了看光屏上自己的人气。然而这一看吓一跳,直播间的人气不仅飙升到有史以来最高,弹幕发的内容也让她小脸腾地一红。
【@舟爷啥也不说了,给我们舟爷点根蜡烛】
【@舟爷舟爷不哭!咱还有机会,我支持你撬墙角!】
【纪念我们舟爷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舟爷 @舟爷 @舟爷】
【舟爷梦碎上巳节】
【对不起舟爷,我觉得蔻蔻和这个大帅比真的好般配啊啊啊啊啊】……“……”
卫弥月:???
啊啊啊弹幕究竟在说什么。
她和沈咎?怎么可能?
她刚才不是只请沈咎喝了一杯祓禊酒而已吗?
而且那杯酒,还是这关游戏要求的!
他们是不是想多了?
卫弥月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跟沈咎拉开一点距离。她想转身回到方才的垂柳前,假装方才什么也没问,然而沈咎不紧不慢地将酒盅放到一旁的条桌上,微掀眼睫,挑唇问道:“沈某箭术不精,但为卫三姑娘指点一二并无不可。只不过如此一来,卫三姑娘可否记得欠沈某多少人情?”
卫弥月仔细一想,上回在靖安侯府别院的马场他救了自己一次,后来进林子后又帮自己一次,再加上方才她差点被人轻薄时他为自己解围,统共是三次。
卫弥月也担心人情债太多自己还不清,加上弹幕的那些话,让她这会儿有一些不好意思。卫弥月便摇摇头,急忙撇清关系道:“是我方才异想天开了,箭术哪能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沈都督当我方才什么都没有说,多谢您为我解围,我回去后定当告诉爹爹,让他登门答谢您。”
这是吓得不轻,连“您”字都用上了。
卫弥月转身便走回垂柳前,从小童手里接过银制小弓箭,重新拉满弓,瞄准前方的转盘。
沈咎立在原地,瞧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
卫弥月引弓的姿势称得上标准,只不过寻常人能射中转盘上的红色|区域已属箭术精湛,更何况还是要让圆盘转起来,便是沈咎也很难保证箭无虚发。
卫弥月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心知自己恐怕没有多少希望,想必是跟那本秘方无缘。她抱着必定被淘汰的心态,深深吸一口气,瞄准不停转动的圆盘后,松手,箭如飞隼般射出——
这支箭的方向有些偏,习武之人都能看出,箭头定射不中圆盘,只能射中离转盘一寸远的树干。
然而夜幕中,似有一个什么东西从半空中飞过,紧接着传出一个极不明显的“咚”一声,便见垂柳树干悬挂的转盘朝一旁倾斜,端端接住卫弥月射偏的箭。并且那转盘在受到撞击后便缓慢停止了转动,卫弥月射出的箭恰好落在红色|区域中。
“……”
卫弥月无比意外,惊喜地轻轻蹦了一下。
一旁小童也是没想到,上前仔细看了看,见箭头确实是射中红色|区域。虽不知转盘因何会忽然偏移,但他们也不是那等赖账之人,当即对卫弥月说道:“恭喜姑娘进入第三道关。”
卫弥月高兴之余,想到方才空中一掠而过的石子样的东西,她心知肚明自己是什么水平,那个石子,是有人故意帮她吗?
她视线往周围瞅去,一个眼熟的面孔也无。唯一认识的沈咎正在向身后的两名京卫吩咐什么。
可会是沈咎吗?
他刚才不是还一副不愿意帮自己的模样?
卫弥月想不通,正好第三道关卡开始。早在卫弥月之前便有不少人闯入第三关,只不过第三关颇有难度,并且有时限,是以这几道关卡设到目前为止竟没有一人通关。
卫弥月随小童来到第三棵垂柳下,树下只摆着一张朱漆葡萄纹书案,案上放着十几枚铜钱。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小童站在书案后念出题目,道:“这桌上共有二十三枚铜钱,其中有十枚铜钱正面朝上。一会儿我会用黑布覆住姑娘的眼睛,姑娘需得在一盏茶内,将这两枚铜钱分成两组,并且确保两组铜钱中正面朝上的数量一样多。”
小童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黑布,上前蒙住卫弥月的眼睛,将黑布在她头后系了个结。
卫弥月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小童打乱铜钱的声音。
不一会儿,小童将铜钱打乱完毕,对卫弥月说道:“请姑娘将这二十三枚铜钱分为两组。”
周围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放在这名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身上。
先不说京城颇有才名的褚右相的千金褚若水都无法在一盏茶内解出这道题,周围多少自诩才学过人的书生,都是在一盏茶的时间后,方才想出来这道题的解法。
因此没有人认为,卫弥月能够通关。所有人都觉得一盏茶后,她会像其他答题者一般灰溜溜地被淘汰。更有甚者已经注意力放在新参与第一关的答题者身上。
卫弥月听罢小童的话后,并没有急着分组。
她隐约记得自己没穿越前仿佛见过类似的题,只不过她对数学没什么兴趣,看完根本没记住。
现在想来……那道题目是什么?解法是什么来着?
卫弥月苦思冥想,终于在一盏茶快结束时,想起那道题目与解法——正是与小童出的题目相同。
她上前,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摸索,然后将二十三枚铜钱分为一组十枚,与另一组十三枚。
接着,她将只有十枚铜钱的那组铜钱一个一个都翻转了一面,然后伸手摘下眼前的黑布,看向桌面。
——两组正面朝上的铜钱数量果然一样多。
周围的人瞧不见桌案上的情况,只见小童看一眼桌面后,含笑向卫弥月行礼道:“恭喜姑娘成为今晚第一位通关之人,请姑娘说出府邸,御和楼今日承诺的所有事宜皆奏效。”
所有人方才轻轻吸一口气,难以置信这三道关竟然先被一位从未听过名声的小姑娘过了。立即便有人打听卫弥月的名字,其中一人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是卫府的三姑娘!春日宴上画试赢了苑容姑娘的,便是卫三姑娘。”
在场看过卫弥月画的人不多,但是口口相传,将卫弥月赢了苑容的那副水彩画传得神乎其技、惊为天人。
一时间,有些看过画的想开口向卫弥月求画,没看过卫弥月作画的,也想向卫弥月求画。倘若不是两名侍从挡在跟前,恐怕卫弥月要被这些人围得水泄不通。她余光瞥见人群后方沈咎准备离去,心念一动,便趁侍从挡着人的时候,悄悄地从垂柳树后另一侧绕出去,跟在沈咎身后。
卫弥月想的很简单,依照沈咎在京城罗刹般的名声,那些人定然不敢在沈都督跟前放肆。
另一个原因则是,只要沈咎在,她直播间的人气就会居高不下。
沈都督向前走了两步,察觉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尾巴,回身不动声色地问道:“有事?”
卫弥月双手负在身后,转着乌润眼珠看看周围的摊贩,又看看沈咎,鼓起勇气问道:“刚才是不是沈都督用石子射中了转盘,所以我才能通过第二关?”
沈咎停在一家铺子前,铺子内昏昧的烛光将他笼罩,平白染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然而沈都督微抬眉梢,淡而薄的唇勾起,说出口的话仍旧是那位不近人情的中军左都督:“不然,以卫三姑娘的箭术,你觉得自己能射中转盘?”
“……”
卫弥月心想,她就是知道自己不能,所以这不是才来问你吗。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有些不明所以,“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咎眉峰不动,觑一眼前方道:“称不上帮,随手而为罢了。”
其实在卫弥月刚入第一关,对对子的时候,沈咎骑马从街道经过便瞧见了她。小姑娘信手拈来、从善如流对对子的模样,让他忽地有些想瞧一瞧,她能闯到第几关。以至于才会顺水推舟帮她一把。
眼下,卫弥月得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沈咎若是说特地帮她,那她才觉得惊奇。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沈咎她才能拿到那本秘方。卫弥月心情颇好,看见前方胡同口有卖小吃的摊贩,向前两步,回头对上沈咎的视线问道:“沈都督想吃麻糍吗?我请你吃麻糍。”
说罢,卫弥月不等沈咎拒绝,便兴致勃勃地来到麻糍摊前。
那模样,与其说是请沈咎吃麻糍,不如说是她自个儿想吃……只是当摊主装好一份裹满豆粉的麻糍递给她,卫弥月下意识回头找兰绘或金芽的时候,才想起来今晚为了跟卫星辰一块儿上街玩得痛快些,她把兰绘和金芽都撇下了。眼下身无分文,别说是一份麻糍,就连一块饴糖都买不起。
卫弥月尴尬了一会儿,到底是舍不得这份麻糍,厚着脸皮抬起眼睫,故作镇定地问沈咎:“沈都督带荷包了吗?”
“……”
沈咎盯着面前手捧一份用油纸包着的麻糍,用乌润澄澈的眼眸瞅着他的小姑娘。虽然她嘴上没说,可那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求求你了”。一般养在深闺的世家千金都是由贴身丫鬟拿着荷包,虽不知她身边为何一个丫鬟也没有,但想必这会儿是买了麻糍,才想起拿不出钱。
按理说沈咎应当不闻不问,一走了之。可是对上卫弥月的视线,再想起她方才说“我请你吃麻糍”说得豪情万丈的语气,忽地有些想看她会如何反应,便解下腰上的绣金宝相花纹纹荷包,扔到麻糍摊主面前收钱的笸箩里,挑唇讥诮道:“卫三姑娘拿沈某的钱,请我吃麻糍?沈某倒是没见过这种请客的法子。”
“……”
荷包落入笸箩,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听便知晓里头银子不少。
卫弥月一边心想沈咎真是个败家子儿,一边把荷包从笸箩里拿出来,再打开荷包,从里头挑出五个铜钱递给摊主。她把荷包递还给沈咎,抿了一下唇,小声地嘟囔道:“我会还给你的。”
说着,她用竹签扎起一颗软糯糯、白乎乎的麻糍,朝沈咎跟前递了递,“沈都督尝尝吗?这种麻糍很好吃的,我上……街的时候吃过。”
她差点儿就说成上学的时候吃过,幸好硬生生地改了口。
沈都督不为所动。他有洁癖,这种街边来路不明的东西一般不会吃。他随口一提道:“沈某眼下要回都督府。天色不早,卫三姑娘也尽早回去。”
说着,抬步便要离去。走了两步,回头见卫弥月形单影只地立在街道中,蹙了蹙眉问:“卫三姑娘一个人出来的?”
卫弥月摇摇头,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雅致的茶楼道:“我跟三哥哥一块儿出来的,只不过三哥哥忙着谈情说爱,顾不上我。”她见沈咎离开的方向恰好与茶楼的方向一致,倒是越来越大胆地敢向沈咎提要求,“沈都督能否顺道送我回那座茶楼?我就跟在你后面,不给你添麻烦。”
反正只要沈咎“出场”,她直播间的人气就在不断上涨。
沈咎复又转回身,声音清磁道:“卫三姑娘自便。倘若路上出了事,沈某概不负责。”
只要他不反对就行。卫弥月继续迈着腿跟在沈咎身后,方才想起直播间,她这才想起来打开光屏看一眼直播的情况。
这会儿大部分人对她在哪儿的好奇已经达到了巅峰,弹幕里都在猜。
【别说是景点,哪里的景点建筑会装修得这么像?而且街上的路人都穿着古装,说话也跟古代人一模一样,这么真实的吗?】
【感觉古风社活动也不太说得过去,难道为了活动请了这么多群演、还特地建了一条街???如果真有这么壕的社团请当我没说。】
【别问,问就是主播真的生活在某个朝代】
【前面的,主播给我的感觉真的就像一直生活在古代一样……】……卫弥月心知再不说点什么就要翻车,幸好她每隔十五分钟便会使用一次【寂寞的蓝鲸】,此刻自如地解释道:“不瞒你们了,其实我在拍夜戏,这里是剧组。具体是什么地方就不能告诉你们啦。”
她看着前方沈咎的背影,缓慢地斟酌说辞:“以前没做直播的时候我就有进剧组的打算,最近刚好有一个古装剧里的机会,我去试镜了之后,那边通过了,今天刚好有一场我的戏。虽然是一个小配角,但是我会努力演好的,以后直播也不会中断的,我会继续跟大家分享吃到的美食呀。”
这是卫弥月今天直播前就想好的说辞,她如果想提升直播间的人气,不能只局限在闺房、书院。只要像春日宴、上巳节这种热闹的地方,才能大幅拉升她的人气值。然而这种地方,总以古风社为借口,次数多了难免兜不住。
倒不如说自己在拍戏,以后像这种大场面解释起来也更方便一些。她紧走两步跟上沈咎,脑子飞速地转道:“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三道关,就是我的第一场戏。只不过第一关对对子时,原本是打算让我念一二三四,后期再配音的,我顺便就全对出来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周围人惊讶的表情特别真实?”
她小小地扬起唇角,双眸顾盼神飞,露出一点点得意。似乎在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的话刚说完,那边沈咎已然走到茶肆门口。卫弥月向沈咎道了声谢,正要往里头走去,门口的小二还记得她,热心地告诉她道:“姑娘可是要找卫三公子?卫三公子已经离开了,他走时让小人给您带一句话,让您乘坐永安街街头的马车先回府,他已经给您安排好了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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