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宁摇头:“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好了,夫君不是说要回塘镇一趟吗?”
“不是什么急事,不差这一天两天,现在正是莓果桃子成熟的季节,我原是想带你去乡间转转的,一不小心就耽搁了……我明儿不去书院,阿宁要不也多歇一天?”
姜婉宁撩起眼皮:“又逃学?”
“不是逃学!”陆尚大声否认,“我这回可是正当跟夫子请了假的,这还是因为我这次小考有了进步,课上表现得也好了一些,才好不容易磨得夫子给我假的。”
“阿宁也多歇一天吧,我们下午出发,在塘镇住一晚,等明天下午再回来,好不好……”
“阿宁还记不记得大宝家的桃树,他家今年除了桃子,还种了草莓和枇杷,我们自己去摘,边采边吃,一定是最新鲜的,他家的果子都是观鹤楼专供,品质皆是顶好的……还有葛家村的鱼,听说村里的养鱼户引进了一种小银鱼,只手指大小,却是爽脆可口,凉拌滋味尤佳……”
姜婉宁被他说得心动,不知不觉就点了头,等再回神,已然是被陆尚一把抱住,她眉间也染了笑。
因着出门时临时起意,姜婉宁来不及告知私塾的学生,只能跟庞亮说一声,又给他们安排了功课,叫他们明日自行温习,待后日下午,她再将缺的课补上。
听说他们是要回塘镇,项敏心念一动:“夫子,我能不能也回家一趟呀。”
她的请求也给其余几人提了醒,除了庞亮外,大宝和林中旺也说想家,再一想,他们上次回家已经是在三个月前了,也就陆启偶尔来府城给陆尚汇报生意时,能匆匆跟大宝见上一面。
他们乘坐的马车较大,多带上几个孩子也是不碍的。
姜婉宁又去问庞亮的意见,他却仍是摇头:“我就不回去了,等今秋乡试之后我再回家吧,谢谢老师,谢谢师公。”
姜婉宁看看他,又默默瞧了陆尚一眼——
该说不说,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陆尚只当看不懂她的目光,招呼其余三人赶快去收拾,等再过半个时辰马车来了,他们就出发。
而陆奶奶忙着照顾她新买来的牡丹,多离一个时辰都是要担心的,且陆家村那一帮已没什么叫她担心的,回去不回去的,也是没什么差别。
最后,便只有姜婉宁夫妻俩和三个孩子一起上了车。
说起这次去塘镇,却是陆尚差牙行帮忙留意的山有了着落,南星村有户人家急用钱,又不愿卖家中田地,纠结好久,才决定把祖传的山给卖了。
说起野山,这又跟物流队最开始的酒楼合作有些关系。
这几年物流队涉猎的领域越来越多,常见的不常见的生意中常会出现陆氏物流的身影,但陆氏物流发家的酒楼菜品采买,却是始终不曾断过,除了塘镇的几家酒楼餐馆,还有临镇也跟他们签了契书。
这样一来,仅靠塘镇下属的村子就很难满足货物数量上的要求了。
饶是陆尚隔三差五就去周围考察,也发展了塘镇之外的村落,但随着合作的酒楼餐馆越来越多,他还是觉出几分力不从心,而要再往外围发展,蔬菜肉类这些不比其他,中间多耽搁一天,损耗也就越多,需要赔偿的金额也就越大,运输途中的成本将升到一个难以承受的范围。
陆尚琢磨了好久,才想到或许可以自己养猪养鸭,种菜种水果,从源头解决问题。
陆家的那十几亩田地本就不多,如今又全是陆老二在管着,陆尚也没那个心思跟他争抢,而百姓把田地看得跟命根子一般重要,若想买农户的田地,也很难大片采购。
还是姜婉宁提醒了一句:“我记得塘镇周围的山村也不少,有些不高的山都是百姓家中私有的,好好打理一番,兴许也是能做耕田的。”
陆尚再一打听,百姓家里的山基本都是荒废的,最大的用处就是种些树,一年四季有免费的柴火。
问及原因,则是因为山路多颠簸,山上也是上下起伏不平,很难种庄稼,养家畜也容易跑丢,实在无法,这才只能闲置荒废。
陆尚顿是大喜,寻常百姓不知如何在山上种果树种庄稼,难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梯田呀!
这不,他把想法跟姜婉宁说过后,两人一商量,觉得其中大有可为,这才托牙人给留意些,最好是塘镇周围的山,出了塘镇范围的就不考虑了。
陆氏物流的根基都在塘镇,一些能主事的管事也都是塘镇出身,若把这山买在塘镇周围,一来是方便调动管事,二来也可以招收管事的亲戚家人,免了进一步筛选的功夫。
物流队需要身强力壮的男人,种地养畜生就没那么多挑剔了。
正相反,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于种地一途更有经验,而妇人饲喂家禽也更用心。
去往塘镇的路上,陆尚把野山的事跟姜婉宁说了说,距离最开始起意的时候已经有一年多了,久到姜婉宁以为这事要不了了之,原来是现在才寻到合适的山野。
陆尚说:“今天我们现在塘镇住,也好跟牙人问问清楚,等明天去看山的时候,再顺路去陆家村和葛家村走一趟,吃好玩好再出发。”
姜婉宁点了头,又跟三个孩子说一声:“我们明天许是会去摘果子捞小鱼,你们要一起吗?”
几人想了想,项敏和林中旺都拒绝了。
只有大宝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性子,素来喜好玩闹,当即说:“我想去!老师您明天是要来我家吗?我帮您摘桃儿采莓果,您带我一块去捞鱼行吗?”
不等姜婉宁说话,陆尚先应了:”不用我们,你爹明天也跟着,叫你爹把你捎上。”
“好!”
申时末,马车抵达塘镇。
赶巧城门口庞大爷的牛车还没走,陆尚赶紧下车把人拦住,一番寒暄后,又把大宝和林中旺托付给他,辛苦庞大爷把两个孩子给捎回去。
而他们则要去无名巷子,就顺带把项敏送回去了。
无名巷的宅子现在是陆显一家在住,他们占了陆奶奶原来的房间,另外三间闲置着,除了陆尚和姜婉宁的房间不许人进,其余两件也能做客房,有时陆光宗和陆耀祖来镇上,便是住在这里。
两人到家的时候,陆显他们才吃完晚饭,看见两人回来很是惊讶,赶忙张罗着给做些吃的。
陆尚摆手制止了他,趁着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又去外面找了个小童,叫小童去牙行请牙人到观鹤楼一叙,他和姜婉宁也一同把晚饭用了。
傍晚时分,观鹤楼正是生意繁忙的时候。
但这些年里,陆尚常来观鹤楼谈生意,又有冯贺的关系在,酒楼便专门给他留了一个雅间出来。
福掌柜迎他们进来,又亲自把他们送去雅间,无需问询他们需要,已自行给安排了菜色,还有两盏果酒,一凉饮一热饮,搭着茶水一起上来。
没过多久,牙人赶了过来。
福掌柜识趣地告了辞,把空间留给他们三人。
只听牙人说:“我给您找的这座山就在南星村边上,下山就是官道,通行是极方便的,这山也不算太高,从山脚到山顶只要一个半时辰就够了,还有一条上山的小路,只下雨时泥泞些,平日是全然没有问题的!”
“不过卖山的这家人着急用钱,要价也高些,依着牙行之前的价格,这山最多只要二百两就能买下,这家却是要二百二十两,还只要现银,要一次性支付清。”
二十两的溢价尚在陆尚接受范围内,他更关心:“那山上的草木如何?可有山溪山泉这些?”
“陆老板放心,这山我是亲自去看过的!山上的草木不比其他深山繁盛,但寻常草木也长着,据说到秋天还会生甜果儿酸果儿,寻常的皂角这些也是常见的。”
“山泉虽是没有,但半山腰上有一条小溪,溪水澄清甘甜,从半山腰贯穿到山脚,下游还有些鱼儿呢!”
这草木有了,山溪也有了,溪水中更是有鱼,简直是满足了陆尚的所有要求。
他克制着表情,没有露出急切的意思,沉吟许久才说:“那等明天我们去看看吧,原是想今天去的,不想回来的太晚了些,又怕路上不安全,索性等明日了。”
“好好好,那明日我再来,我带您去亲自看看!”
“那感情好。”
谈过正事,剩下的时间便是边吃饭边聊些闲话了。
牙人跟陆尚也算打过多次交道,就说陆氏物流的一应长工宿舍,无论租赁还是购买,基本都是由他经手。
吃饭时,牙人还不忘介绍他新的的几处宅子,除了能用做长工宿舍的,另有一处出了塘镇的:“陆老板有所不知,这座宅院虽是偏僻了些,可面积却是极大的,里面布局装点也是雅致,曾是一位致仕大官的故居,几年前大官去世,家中子弟又不常回来,这才决定挂卖出售了去。”
“我知陆老板和夫人现在搬去了府城住,但府城那地方,比起塘镇可谓是寸土寸金了,同样的宅子挪去府城,那没有两千两可是买不下来的,咱们这只要一千四百两!您要是买下,再好好收拾一番,给夫人避暑也是好的。”
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这所谓豪宅对于陆尚和姜婉宁皆是全无用处,陆尚或有一瞬的心动,可一看姜婉宁表情,那宅子对她还不如一块辣炒小排来得有吸引力,顿时也兴致全消。
他敷衍地应了两句,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牙行可有出售田地的?”
“田地却是没有的,田地买卖那都是要去官府备案的,咱们可不敢沾手,不过陆老板您要是需要,我也替您多留意着些,等哪天有了风声,一早告知于您!”
到后面牙人说累了,他也是饿了大半天,忙着吃饭填肚子,这才不再絮絮叨叨。
等几人吃饱喝好,太阳也彻底落了山。
几年下来,镇上的商贩还是一天黑就收摊,除了零散的几家大酒楼和客栈会点灯迎客,其余地方全是黑漆漆一片。
观鹤楼的小二给准备了照明用的灯笼,分别给了陆尚和牙人,福掌柜又出来作送,众人一一告别。
回到无名巷子后,马氏和孩子已经睡了,只有陆显还在门口等着,一见巷子口有了亮光,赶忙提着灯迎过来。
陆显跟陆尚已做了五年的工,从最开始卖力气的长工,也慢慢混成了一个小管事,现在负责无名巷这一片的送货,手下也拿着七八单合作,管着十来个工人。
物流队里长工的工钱就不少,做了管事还会涨一涨,加上逢年过节还会有节礼红封,三五年也能攒下不少一笔钱。
只是陆显家有个患有眼疾的女儿,这些年为了给她治眼睛,银两就像入了无底洞,永远见不到底。
陆尚只问了问最近的生意,听说一切如常,长工短工也不曾和顾客闹出矛盾,便算放心了。
之后便是姜婉宁问及他家的女儿,陆显的女儿今年已经六岁了,叫陆明暇,因着眼疾的缘故,素日鲜少出门,便是这条巷子里的邻居,也有好多不知她存在的。
姜婉宁沉默片刻,又说:“若还是不行,就带明暇去府城看看吧,这也好几年了,若镇上的大夫管用,不说能治好,好歹也该见一点微光了。”
陆显不说话,好半天才吭哧一声:“再、再等等吧,我再攒攒钱……”他脊背微塌,明明比陆尚还要小几岁,可看面容,却比他还显沧桑,一双大掌上全是厚茧。
不一会儿几人就到了家中,陆显提前烧了热水,把水盆端来后就告辞回房了。
陆尚和姜婉宁的房间因不许人进,太久不住少不了落灰,而陆尚虽常在塘镇和府城之间行走,但也很少会回这边,大多时候就近找个农家,付点钱匆忙住上一夜就罢了。
天色太晚,两人就没有仔细收拾,只把床铺换了新的被褥,又打开窗子通风,潦草睡下了。
姜婉宁昨晚就没休息好,今天下午又全在车上,躺下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她趁着意识还清醒,扯了扯陆尚的袖口,低声说道:“若不然我们把明暇接去府城看看吧。”
陆尚偏过头来,就看她尚说着话,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合上了,不禁失笑:“等明天再说吧。”
“那你记着这事……”
“好,快睡吧。”陆尚侧过身子,长臂一捞,就把姜婉宁揽进了怀里,又动了动薄被,避免晚上太热惊醒。
一夜无话。
巷子里的百姓早晨起得早,连着马氏和陆显也早早起床,还有假山后那活了好几年的公鸡,天一亮就打起鸣来,吵得陆尚和姜婉宁也赖不得床,被迫从床上爬起来。
陆尚先出去打了水,又把屋里久不用的巾帕洗了洗,拧干后才拿进来。
两人简单洗漱后,姜婉宁帮他整理了发冠,又用一支素钗挽起了头发,收拾了床铺方走出去。
约莫是他俩回来的缘故,今日早饭时从外面买回来的,陆显买了两屉小笼包,一肉一素,还有六个烧饼以及两碗豆浆。
他和马氏面前只放了烧饼,再就是一碗稀得看不见米粒的粥水,剩下的小笼包和豆浆全推到陆尚夫妻那边。
姜婉宁坐下后好奇:“明暇还没起吗?”
陆显没说话,马氏只好拘谨道:“起了起了,明暇脾气不好,饭桌上也总是吵闹,我怕她耽误大哥大嫂吃饭,就没喊她出来,您和大哥先吃,等晚些我再给她喂饭。”
姜婉宁:“……喊出来一起吃吧,无事的。”
陆尚知道她又是心软了,还有昨晚想带孩子去府城,多半也是同样的缘故。
马氏尚有迟疑,直到陆显发话:“喊出来吧。”如此,马氏才动弹起来,快步回了屋里。
然她进去没多久,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声,五六岁女童的嗓音最是尖细,这般扯着嗓子喊叫,声音能传出好远去,果然没多久就听见墙头响起邻居的抱怨:“这又是陆家的女孩在闹了吧?隔三差五就闹一回,都是姓陆的,怎人家陆秀才和姜夫子那样好,换成他家就……”
后面还有什么,只马氏把陆明暇强抱了出来,姜婉宁被转移了注意,也就没再细听。
反是陆尚往旁边看了一眼,就见陆显把头低得更深了,双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攥紧成拳。
陆明暇被马氏抱着,身子还是不住挣扎着,双手双脚踢打在马氏身上,不停喊着“不要不要”。
陆显和马氏皆是脸色难堪,只顾及着陆尚二人在,才没有多加呵斥,但等把孩子放下,马氏还是没忍住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遂低呵一声:“别吵了!”
“……啊啊啊!”尖叫声只停了一瞬,便又继续起来。
马氏向来止不住她,见状只能站在一边,目光左右游离着,身上的围裙被拧得全是褶皱。
正这时,姜婉宁有了动作。
她把上衫上的绢花扯了下来,小心送到陆明暇手中:“明暇你摸,这是什么?”
手里突然被塞了东西,陆明暇尖叫声变弱了几分,而下一刻,她手里又被塞了一枚扣子。
正当她小心摸索着手中小玩意儿的时候,姜婉宁蹲到她旁边,小心替她拂去眼尾的眼泪,温声说道:“我是大伯母,明暇还记得我吗?我给咱们明暇带了小礼物,明暇愿意跟我去拿吗?”
陆明暇呆呆地坐着,无神的眸子不见半点波动,等了不知多久,才见她缓缓点了头。
姜婉宁没有抱她,只牵起她的手,一点点引她去了屋里。
马氏目送她们离开,有心跟上,却被姜婉宁摆手制止,只能等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向陆显。
姜婉宁的举动实在意外,夫妻俩不知如何反应。
还是陆尚说:“先吃饭吧。”两人才算坐稳。
因着姜婉宁和陆明暇都不在,陆显和马氏便是吃东西也心不在焉的,陆尚只假装没看见,随口问道:“明暇一直这样吗?我记得她小时候就爱哭。”
“不是的!”马氏慌张否认,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些,又重新弯下腰,“明暇、明暇平时也不总是这样的,就是我喊她喊的太急了,明暇没反应过来,害怕才大喊大叫的,她平时、平时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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