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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画三春)


“阿宁呢?”这样亲切的称呼也就最开始时有些不适应,多喊上几遍,陆尚也就习惯了。
但他习惯,并不代表其余人也能习惯,就连陆老二这个少与姜婉宁打交道的都感到不自然。
他搓了搓黝黑干瘦的手:“兴许还在外头,我给你把她叫进来。”
正说着,姜婉宁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也不知是刚到,还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陆尚没有纠结这些小细节,抬手招呼:“过来坐。”
姜婉宁摇摇头:“我去帮忙做饭。”说完,她闪身就绕了过去,低着头走到马氏身边,挽起袖口,很是娴熟地洗起菜来。
陆家没有男人下厨的习惯,陆老二和陆显就陪在陆尚身边,但显然,无论是异母兄弟还是亲爹,跟陆尚都不亲近,像这样坐在一起,都很难找到话题。
最后还是陆尚开口打探:“我听阿宁说,今年的玉米刚种下,出苗可还好?”
如今正是七月底,前段时间正是秋玉米播种的最晚时节。
据姜婉宁所说,陆家共有二十六亩,正好在免除田税范围内,每年家里都会种小麦玉米,两种作物轮流种植,小麦收割后紧跟着就下玉米种子。
一年里收获的小麦玉米,一部分留着当粮食,更多的则卖给镇上的粮店,便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了。
姜婉宁来陆家来得晚,并没赶上今年的插秧播种,前些日子小麦成熟,又赶上陆尚病重,她就留在家里照顾病人加洗衣烧饭,也没能去田里看一看。
因着时间较短的缘故,陆尚只了解了一下陆家的情况,依着庄稼收种的情况,勉强猜出地处北方,至于再深一点的朝代等,就没什么判断依据了。
他本想根据出苗率等猜一猜朝代的,哪想陆老二一摆手:“你不用操心这些,只管好好念书,争取考个举人回来!”
陆显在旁应和:“是是,大哥你不用操心这些,家里有钱,还能供你读书。”
“……”陆尚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可以吃饭了。”马氏端着饭菜过来,打断了陆尚的追问。
“……”行吧。
陆尚想到费劲吧啦出来的目的,叹息一声,放弃了探究。
虽然陆显说着家里有钱,但那也只限于能吃饱饭,所谓供陆尚念书的银子,全是一口口省下来的。
如此,也不能奢望饭桌上的饭菜有多奢华。
就像现在,唯一一个水煮蛋,还是看在陆尚大病初愈的份上才有的。
剩下的就是一盘辣椒炒肉,翻遍盘子才能找出两块肉沫,就算这样,辣椒炒肉也只有浅浅一盘,看分量只够陆尚一人吃。
家里的其他人都吃过饭了,至于一起跟来的姜婉宁,她来家里两三个月,就没有人把她当做家人,上桌吃饭那更无可能。
馒头炒菜水煮蛋都摆在陆尚跟前,他张口欲喊姜婉宁过来,抬头却见她仍在收拾灶台。
想到旁人对她的态度,陆尚到了嘴边的招呼突然止住。
他改口说:“谢谢弟妹,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吧,我慢慢吃着,等吃完再找你们。”
陆老二父子俩正愁不知如何跟他相处,闻言如释重负。
“那行,我们就先走了,这边叫你媳妇照顾,等会你要回房再叫我们。”
陆尚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一直到厨房里没了旁人,陆尚才将注意力放回姜婉宁身上。
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怎的,从进来后就没看过陆尚一眼,便是到了现在,她仍只顾低头收拾着,全然没有过来的打算。
陆尚喊:“阿宁。”
姜婉宁擦拭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回头。
陆尚又喊:“过来吃饭。”
这回,姜婉宁总算应声。
但她还是把最后一点收拾好,去旁边的橱柜里翻找半天,总算找出半个已经干硬的麸麦馒头。
看着姜婉宁走过来,陆尚的一口气还没松,转眼就瞧见她手里捧着的东西:“这是?”
“馒头。”姜婉宁道。
许多年前,陆尚也是实打实吃过苦的,在他过得最困难的那段日子里,在街上跟狗抢食也是常有的,麸麦馒头虽然不好,但在贫困的古代人家,有吃就不错了。
叫陆尚不解的是,他指了指桌上的白面馒头:“这不是有吗?”
姜婉宁低着头:“那是你的。”
陆尚并不意外听到这个回答:“忘了我刚才在院里说的了?”
此话一出,姜婉宁身子又是一僵,她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意:“不、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
可是下一刻,陆尚直接探身过来,伸手就把她手里的麸麦馒头抢了过去,顺手把白面的塞过来。
在某一瞬间,姜婉宁的呼吸都不畅了,她死死抓着手里的馒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陆尚的表情。
陆尚忽然问:“你在害怕什么?”
在他对面,姜婉宁猛然抬头。
陆尚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姑娘的眼睛红了一圈,她紧紧咬着下唇,面上全是惊惧。
陆尚终于肯定,他的感知并没有错,姜婉宁就是在害怕。
若说之前他叫人上床睡觉时,姜婉宁的反应还能说是小孩子耍脾气,现在他总该意识到不对了。
四目相对,姜婉宁身子一颤,泪水蜿蜒而下。
陆尚并不是一个好耐性的人,像这样才认识一两天的,换做之前,莫说是哭,便是死了也得不来他两分关注。
可只要想到面前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嫁给原身,在家里更不受待见,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他就忍不住泛滥一些同情。
既然他继承了这具身体,便多看顾一二吧。
陆尚想着。
他将干巴巴的馒头放下,轻声问道:“阿宁,你在害怕什么?”
“刚才在屋里你也是害怕对吗?现在呢?跟我说说吧。”
姜婉宁根本不信他,可她已经太久没有被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了,哪怕知道前方可能是陷阱,她还是忍不住一脚踩了进去。
她闭了闭眼睛:“陆尚,你这回又想做什么?”
“上次的折辱还不够吗?”
陆尚面上一白,终于意识到,他又忽略了什么。
只看姜婉宁的面色,话题已经不该继续下去了,但想到往后的日子还长,陆尚总不能时时刻刻注意,他狠下心问:“上次什么?”
“上次你叫我上床,却跟所有人说,是我半夜偷爬上去,就是故意爬床,妄图借子上位。”
哪怕他们已经成亲,但这些话,对任何一个女孩来讲,都是莫大的屈辱。
陆尚总算明白,他之前自以为是的示好,听在姜婉宁耳中,全是一个个不知何时炸开的炸弹。
他忍不住扶额,有心想说什么,可对上姜婉宁那双绝望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言语的苍白。
半晌,他有了动作。
他将桌上唯一一枚鸡蛋剥开,放回碗中,缓缓推到姜婉宁。
迎着姜婉宁不解的目光,他说:“阿宁,我们和好吧。”
或许他无法将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看□□人,但只是养一个妹妹,还是可以做到的。
陆尚有心提和离,只是不知姜婉宁的想法,也不知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有多重,眼下最好的,也只是维持原状。
到最后,姜婉宁也没说好与不好,但在陆尚的哄劝下,心惊胆战地吃了半个鸡蛋。
陆尚胃口一般,只稍微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馒头和炒菜全喂给了姜婉宁。
至于她最开始找来的麸麦馒头,早被丢在一角,全程无人问津。
饭菜或许称不得好,但对姜婉宁来讲,已经是她这半年来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饭后没多久,陆尚就被送回了房间,折腾了这么半天,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村里各家各户熄了灯,准备进入梦乡。
而陆尚屋里重新点起蜡烛,两人面对的下一个问题——
一张床,如何睡下两个人。
两个自成婚后,从未一起睡过的人。

在大多数人家,夫妻寝时都是夫内妻外的,这是为了方便丈夫起夜时,妻子能感知到,并醒来服侍一二。
就连是姜婉宁自小受到的教育里,也是这样的。
可真到了就寝时,陆尚却是不肯叫她在外面睡。
他指着床铺,忍不住摇头:“太小了太小了,我夜里睡觉不老实,万一碰到了你,把你推下床就不好了。”
“你且睡在里面吧,靠着墙,最多是挤点,至少不会掉下去,等过些日子我想法砌个炕,到时就好了。”
不等姜婉宁再拒绝,陆尚已经将里侧的位置让开,他拍了拍里面,面上终露出两分疲惫:“睡吧。”
姜婉宁沉默良久,最终也没再争论什么,她默默褪去外衫,脱去鞋袜,先将屋里的蜡烛熄灭,而后才踩上床沿。
她动作轻缓地从陆尚腿上爬过去,因着时时小心,就连衣袖都没蹭到他。
一直到身下的被褥一动,陆尚才知道,她已经躺下了。
陆尚闭着眼睛,从头顶摸索半天,终于拽出来一个软枕,他把软枕放在两人中间,叫那本就不大的床铺更是拥挤了两分。
陆尚说:“我将枕头放在中间,等哪日你觉得适应了,就将它撤下去,可好?”
该说不说,这个做法顿时叫姜婉宁安了心。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半天道一声:“好。”
陆尚嫌床太小,还真不是他挑剔,这床他睡了二十年,大小长短就从来没变过。
等他长大后,他又是整日病怏怏的,谁也没想过他会娶妻生子,自然也没想着换张双人大床。
本该睡一人的床上躺了两个人,两人中间又偏要隔出一块空隙来,自是少不得狭小。
黑暗中,姜婉宁小心翻了个身,侧躺着以占更小的地方,但凡有哪里会碰到中间的枕头,她就会往后缩一缩。
到最后,她完全是贴在了墙面上,同陆尚之间的空隙足以再躺下一个她。
陆尚听着耳边的悉悉索索声,本想宽慰两句的,只等着等着,睡意将他笼罩,大片的黑暗袭来,他抵不住困意,缓缓睡了过去。
在他之后,没过多久,姜婉宁也合上了双目,双手规矩地搭在小腹上,睡颜恬静。
陆尚在外头走了一趟,当时瞧着精神还好,哪想到了半夜,突然发起烧来。
姜婉宁睡得正沉,突然觉得被人推了推,她猛地惊醒,借着从窗子里透过来的月光,隐约看见了头顶的一双手。
“!”那一刻,她的魂儿险些被吓飞出去。
直到耳边传来陆尚嘶哑的声音:“抱歉,吵醒你了……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叫醒你,能帮我倒点水吗?”
“好、好……”姜婉宁诺诺应着,起身就要往下走。
她大概是睡懵了,尚以为自己还睡在地上,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以至她一巴掌按在了陆尚腰上,被压在掌下的细肉叫陆尚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竟比不出到底是头更疼一点,还是腰肉更疼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姜婉宁一个激灵,忙将手缩回去,她瞪大眼睛,试图看清陆尚的表情,只屋里的光亮太弱,她只能勉强看清人形。
还是陆尚催促了一声:“没事,点上蜡烛给我倒点水吧,你小心些,别磕碰了。”
不用他说,姜婉宁也会打起一万个精神。
直到屋里的蜡烛被点燃,屋内的一切才重新清晰起来。
只见陆尚虚弱地躺在床上,一手搭在眼前遮挡光亮,另一只手扶在侧腰上,也不知他烧了多久,半张脸都是通红的,额角还落着汗珠。
陆家村依山傍水,哪怕是在盛夏,到了夜里也算清凉。
但发着高热的陆尚只觉整个人都被火烤着,搭在他身上的薄毯早就被踢到地上,寝衣也被掀开大半,一直卷到胸口。
两日下来,他身上的青红斑点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露出的肌肤发着不正常的苍白。
姜婉宁只看了一眼,就忙不迭移开了目光,她紧了紧掌心,试图将残留在上面的滚烫触感忽略过去。
“屋里没有热水了,我现在就就去烧水,你等等……”
“不用。”陆尚拒绝,“不要热水,就要凉的,越凉越好,我记得院里是不是有口井,井里有水吗?”
“有是有。”姜婉宁有些不赞同,“井水很凉,大夫不叫你直接喝生水。”
“我不喝。”陆尚的声音愈发轻了,“好阿宁,帮我打一点井水来吧,我想擦擦身子。”
“你要不不方便,就帮我把爹叫醒,辛苦你了。”
看他坚持,姜婉宁只好顺从。
她先倒了半杯凉白开,撑着陆尚坐起来,给他喂了大半,等他嘴巴没那么干渴了,才把他放回去:“我现在就去打水。”
陆尚虽需要姜婉宁帮忙,却还是有些担心,强撑着精神叮嘱:“天黑小心,带上蜡烛,要是水桶太重,你就慢慢来,千万别落进井里。”
这话惹得姜婉宁侧目,虽不知什么人打个水能把自己丢进井里,但看在陆尚难受的份上,她也没辩驳什么。
她又取了一支蜡烛,抱着水盆,推门走去院里。
好在姜婉宁之前也在井中打过水,速度慢了点,至少不会出意外。
等她端着冷水回去,陆尚方收回盯着门口的目光。
姜婉宁找个块方帕,用冰冷的井水浸透后,按着陆尚的指点,把方帕折了三折,再搭在他额头上。
当感受到井水的清凉后,陆尚长舒一口气,只觉整个人都活了。
至于他所担心的男女授受不亲,在病前却没那么重要了。
姜婉宁虽是第一次亲手照料陆尚,但她之前也看过许多遍,轮到自己上手,最多是有几分生疏,多试上两遍,也就熟练了。
陆尚翻过身,只叫她擦拭四肢和后背,不用脸对脸,也能免去几分不自在。
“你稍微擦一擦就歇吧,等会儿我自己来。”陆尚嘀咕一声,上下眼皮疯狂打架。
姜婉宁手腕微顿,刚想应就听床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侧目一看,陆尚已然睡着了。
她抿了抿唇,将已经失了凉意的方帕丢回盆里,再碰井水,同样没有之前那么清凉了。
她迟疑片刻,却是端起盆,捏着蜡烛再次走去井边。
之后的半个晚上,姜婉宁始终待在床边,只要一发现陆尚背上搭着的方帕温热了,就赶紧换下一片,连着盆里的井水也换了七八次。
她实在困极了,就用手支一支下巴,当脑袋从手背上滑落,人也一同惊醒。
一直到屋外响起第一声鸡鸣,朝阳自东方升起。
姜婉宁探了探陆尚的额头,手下的温度可算降了下去。
她转头看一眼水盆,里面已经压了四五块方帕,全是这一晚上来回替换的。
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去收拾,只把陆尚背上的一起丢进去,忍不住趴在了床边。
村里人睡得早醒得也早,不等天光大亮,大多数人已起床。
陆尚睡眠浅,声音一杂,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动了动高热后酸胀的肢体,一扭头,正好瞧见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姜婉宁。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这份错愕在看见旁边的水盆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难怪他昨天后半夜睡得那样舒服,没了恼人的高烧,也没了夏日的闷燥,全是姜婉宁辛苦一夜的结果。
陆尚心尖一动,只觉一股暖流淌过。
趴在床边睡,总没有躺在床上舒服。
陆尚不知道姜婉宁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又不愿打扰她休息,正在叫醒与不叫醒之间纠结时,却听门口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下一刻,便是王翠莲那尖细的嗓音:“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做饭,懒婆娘你是想饿死我们吗!”
声音刚一想起,姜婉宁瞬间惊醒。
她一抬头就撞进了陆尚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恍惚看见了一丝柔意。
而门外的咒骂很快将她拉回现实,姜婉宁下意识起身,捏了捏衣裳下摆,转头就要去开门。
哪想不等她走动,陆尚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不用去。”
“啊?”
陆尚说:“不用给她开门,我去。”
说完,陆尚撑着床铺,缓慢而坚定地做了起来。
经过一晚的休息,他的双腿已经不如之前那样无力,只要能扶点东西,还是能慢慢走的。
眼见姜婉宁要帮忙,他再次拒绝:“你回床上睡一会,我出去就好。”
话虽如此,姜婉宁也不敢真叫他一人去面对王翠莲。
看着陆尚在前慢吞吞的走着,她便跟在后面,双手虚抬,时刻准备着扶他一把。
好在从床到门口这一路,陆尚走得慢,步子却极稳,门外的咒骂自是也不曾停过。
当房门被打开那一瞬,漫天的唾沫星子全喷在陆尚脸上。
“……”只消瞬间,他脸就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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