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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宿敌错认后(赵中语)


回到房内,她推了推他的肩,“可以放我下来了么?”
戚少麟眼睑垂下,“你就这么不喜欢被我抱?”
和喝醉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秦玥无奈道:“我去叫些热水。”
夏日的天,抱着走了一路,两人身上都有些汗腻。戚少麟素爱洁,半是迷茫的眼神瞧了她一会儿后,听话地松开了手,轻缓地把她放到地上。
热水早已备好,不消片刻就送了进来。
秦玥试了试水温,恰好合适。她对屏风前的戚少麟道:“你一个人能可以吗?不如我去叫庄远或者丁擎宇?”
她最担忧的是他摔倒,自己力气不足,又撑不住他。
戚少麟直直地看着她,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秦玥轻叹一口气,上前为他宽衣,“若是站不稳就扶住我。”
夏衫轻薄,褪去一层后便显现出他身上清晰的线条,紧实的肌理还散着热气。她避开视线,卸下他最后一件遮挡,背过身将衣裳全部放在架子上。
直到身后水声响动,她才转过来拿起一张干净的帕子走到浴桶边,挽起衣袖替他擦洗。他身上较寻常男子白皙,因此那些狰狞的伤疤就愈发碍眼。原本一具完好的躯体,如美玉微瑕,不免让人心疼遗憾。
每拭过一处,留疤的缘由就从她脑海中浮现,思绪飘远,她动作不由得更轻了。指腹掠过他腰腹上的几道伤痕问道:“还疼不疼?”
“疼。”许是浸于水中,戚少麟脸上的醉意已消了大半,嗓音有些发沉:“还是很疼。”
秦玥蹙眉,他这一身伤似乎不宜过多饮酒。
倏地,水底的手腕被牢牢攥住,她蓦然抬首,撞进他幽深的眸里。
秦玥垂眸看去,浴水清澈,她将他所有的变化尽收眼底。
戚少麟试探地引导,修长的手指与她交缠合拢,如一只网将自己困于其中,“但只要是为了你,我都心甘情愿。”
以往他最为看不起那些儿女情长,被情爱蒙了心智的痴男怨女。可未曾想,他竟也成了其中一个。他盯着她羞赧的容颜,缓缓开口道:“阿玥,有时候我真想将你藏起来,只有我能看到。”
秦玥双颊晕出红霞,袖子也浸湿了一大半,手肘隐没于水中。
“可我又舍不得。”戚少麟目光向上与她对视,动作不疾不徐,“从前我以为只要你在身边就足够,但我好像更贪心了。”
秦玥看着水波涟猗,掌心磨得发烫,“我和萧洵没有别的,他对我也没那心思,你别胡思乱想了。”
戚少麟问道:“那我呢?”
“我们已经成亲了。”
“是,我们成亲了。”戚少麟追问一个答案,“所以阿玥,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是有别于好友、师徒,甚至亲人的那种独一无二的喜欢。
秦玥耳边是不绝如缕的水声,她轻咬下唇,“戚少麟,你再问,就放开我。”
“好,我不问了。”戚少麟果真止住,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追寻,等待。他抬起空余那只湿漉漉的手,拇指抚过她殷红的唇瓣,松开她咬住的下唇,“阿玥,别咬它了···”

第110章 、番外8
我叫戚二傻,今年已经两岁了。虽然这个名字和我英勇的外表不太相符,但我却十分喜欢,因为它是我的阿姐帮我取的。
而阿姐,也是这个世上我最喜欢的人。
我依稀记得最初取名之时,我本来不叫这个的···说到这,就不得不提我那个傻子哥哥了。
对,我还有一个哥哥。他有好几个名字,戚少麟,阿野,和戚大傻。我这个名字也正是拜他所赐,因为他当初惹了阿姐生气,才草草取的。
别看我现在生活在侯府中,每日锦衣玉食,我小时候可受了好大的苦。
在我两个多月大时,我就被扔到了街上。彼时我身弱吠微,没了娘亲的照拂,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屋漏偏逢连夜雨,饿了好几顿后,我又十分倒霉地被街头那群顽皮的孩子捉去湖边玩耍。
他们玩得兴起也没了分寸,我反抗不得,只好拼命跑开,谁知慌不择路之下,不慎掉入了湖中。那群孩子谁也不敢下水,就这样扔下了我。
在水中挣扎了许久,我逐渐体力不支,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将脑袋露出水面,发出几声微不可闻的呜咽。岸边路过了几人,可谁也没救我的打算。
就在我打算放弃时,我哥哥犹如天神降世,高大的身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将我从水中托起。我以为就此得救,可片刻后,他慌乱的呼救就从耳边传来,浑厚有力,比我可大声多了,我的身体也因他不断摆动的手在水中浮浮沉沉。
孤身一狗时,我好歹还能在水中维持着不沉下去,但被他抓在手中,我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我俩生命垂危之际,另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她就是我的阿姐。她纤细的两只手臂划破水面,像一只灵巧的鱼游到我们身边,带着我们一点点靠近岸。
看似柔弱的阿姐可比哥哥要厉害多了!
我终于获救,力困筋乏地趴在草地上,看着阿姐唤着哥哥的名字,要他醒来。
这就是我们的初遇。
在哥哥的请求下,阿姐最后同意了带我一起上路。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可现在我已将他们当做家人,自然是天涯海角都要随他们一起去的。
我们跟在一队商旅的最后,虽然车厢颠簸狭窄,不太舒服,但比起我之前的日子好太多了。况且我还时时刻刻待在哥哥的怀里,吃饱喝足,狗生大幸。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与阿姐亲近。我看得出来,阿姐似乎有些不喜欢我,或者说,是怕我。我明明只有小小一团,也绝不会咬她,可每次想凑近她都能感觉出她的抗拒。所以我只有在某些雷雨夜,趁着哥哥装可怜与她紧贴,再爬到她腿上软乎乎地睡一觉。
很快我们就到了一个叫泾州的地方,阿姐的家就在这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前来迎接她。比起她的欣喜期待,哥哥就显得冷淡许多,尤其是当见到阿姐笑着跑向那个陌生男人的时候,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情,是排斥,是厌憎,连带抱我的手又用力了许多。
我与哥哥自然是同一条心的,他不喜欢的人,我亦不待见。何况这个人实在讨厌,他不仅霸占了阿姐的所有视线,还一脚踢伤了哥哥。
哼,趁人不备偷袭,算什么好汉!
虽然有这么一个碍眼的人,但在泾州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不必再舟车劳顿,阿姐和哥哥也经常陪着我,如果就此下去也不错。只是阿姐脸上的笑却少了,即便是陪我玩的时候,也时常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
而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傻乎乎的,阿姐在的时候他整个人就粘着她,不在的时候就抱着我低语呢喃,说的无非都是对阿姐的喜欢。他甚至还偷偷告诉我,阿姐亲口说喜欢他。不过我才不信,他那么无赖,定是骗阿姐说的。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流逝着,直到某一日突然有了转变。
我记得那天白日哥哥一直不在院里,府中其余人行色匆匆地找他,连阿姐也整日皱眉不语。他们如此劳师动众,我隐隐有些不安,因此一直守在哥哥房门口。
夜深人静,沉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警惕地睁开眼,发现人已经走到了眼前。
昏暗中我见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他有着和哥哥同样的相貌、身形和气味,但我却能觉察出,他不是那个阿野。我听说有一种易容之术,能将完全复刻他人的样貌,莫非眼前的人就是假扮的?
他也垂眸打量了我半晌,饶有意味地问我:“你知道是不是?”
他一出声,我就明白他就是哥哥,就算外貌能伪作,声音也不可能完全一致。我围着他叫喊,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最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事无巨细地告诉我,而是将一个小东西随意丢在我身边,任我玩耍。我低头仔细一看,是昨日他辛辛苦苦照我的模样编的一只小狗。
当时被他视为珍宝的小玩意,此时犹如敝帚被扔在地上。
接下来的一日,府里天翻地覆。
阿姐和哥哥前后出去了就再没回来,反倒是一群官兵破门而入,接着抓捕了府里所有人。我趁乱跑出大门,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
泾州城太大,我又不熟悉,腿都跑软了还是没能找到人,天黑后铩羽而归。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大门口,我总算看到了哥哥的身影。他负手而立,面容冷峻地对其他人吩咐什么,俨然一副威严的做派。
他说完就上了马车要走,我急忙追上去,不顾危险地挡在马车前面,竭力呼喊哥哥。可马车没有停的迹象,几步就将我甩在了后面。
我失望地看着车尾,才短短的一两日,难道我就要回到从前那种孤苦无依的生活了吗?
正当我打算放弃哥哥,继续寻找阿姐的下落时,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他跑来把我抱起,然后回到车前将我送进车厢。他对哥哥十分恭敬,还称呼他为“世子”。
失而复得的愉悦淹没了我,我兴奋地扒拉哥哥的脚,嘴里呜咽地问他阿姐去了哪儿。然而哥哥只是冷淡地叫我闭嘴,话里话外是说阿姐要杀他,也不会要我了。
我极其不解,虽然阿姐平时总是骂哥哥,可我明白她的确是喜欢他,也喜欢我的,那么她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呢?一定是哥哥又惹她生气了,她说的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哥哥说完,就闭上眼靠在车壁上,右手捂着胸口,脸色难看。
我失落地趴在木板上,脑袋随着车身摇晃,心里祈盼着能早日见到阿姐。我坚定地相信,总有那一日的,哥哥那么喜欢阿姐,他怎么能舍得太久见不到她?我只希望阿姐能平平安安,早日与我们相聚。

离开泾州之后,哥哥带着我去了一个叫京城的地方。
我住上了更宽敞奢华的府院,再也不必担忧食不果腹,院里也有很多人陪着我,但我却一点都不开心。哥哥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他成日忙碌,有时好几日才能与我匆匆见上一面。
我猜他是在外寻找阿姐,所以才没空理会我,于是每晚都守在他门口,期望能从他那儿听到些阿姐的消息。可他每每见了我,不是熟视无睹,就是凝眸不语,丝毫没有想要与我玩乐交谈之意。
他不待见我也罢,更让我生气的是,他兀自给我改了名字,还命令院里其他人都照着他取的叫我。回想起以往那些日子,我便觉得黯然神伤,连送到嘴边的骨头也没了兴致。
阿姐不见了,哥哥对我的态度又急转直下,我还不如饿死算了。
照顾我的惜云姐姐见状,焦急得不行,最后还是去回禀了哥哥。我以为他再也不顾我的死活,谁知当夜就见他回了府。
他一把将我抓起抱入怀中,冷声诘问:“怎么会这样?”
惜云姐姐只说我精神不好,不肯吃东西。
哥哥沉默良久,一手抱着我,一手拿过一块肉送到我眼前,唤着我的新名示意我吃。
冷落了我这么久,依然这个态度,我自是不愿意顺从他,别开头以示抗拒。哥哥手腕一转,那块肉又到了我面前,我继续躲开。如此反复几次后,他也没了耐性,语带愠怒道:“戚二傻,你若再不张口,我就硬塞进去。”
我委屈得快哭了出来,低声呜咽了两句。
接着,我听见他让惜云退下,抱着我进了屋。他坐到榻边,把我放在腿上,手指揉捏着我的耳朵。
这是他极喜欢的一个动作,而我耷拉着脑袋任由他抚弄。哥哥似乎瘦了许多,坐在他腿上也没当初那么舒服,凉滑的绸料倒是与他相搭。半晌后,我头顶传来他平静的声音,“你是不是想她了?”
我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看着他,身后的尾巴摇了摇。
他瞧见我这副神情,勾起唇角笑了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出息是什么?只要能见到阿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停下手,煞有其事地问我:“戚二傻,如果我和她只能选一个,你要谁?”
我不喜欢这个问题。他和阿姐,我谁也不愿舍弃。
“你是不是都想要?”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心事,替我说出了答案,“那我们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我眼神亮了亮,清脆地唤了两声以表赞同。
他目光幽深,仿若自言自语道:“让她待在我们身边,永远不许离开。”
自那夜过后,哥哥愈发繁忙,在院里现身的时候更少了。不过我知道他是去找阿姐,所以也不再生气,每日好好吃饭,等待与她重逢那日。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严寒稍退,春意渐露,我正在冒芽的花丛中四处乱窜时,陡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嗓音。探出头后,眼前所见之景几乎快冲昏了我的头脑。
是阿姐!她真的来了!
我叫喊着拼命地朝她跑过去,巴不得扑在她身上。许久未见,阿姐又开始怕我了。她慌乱地躲到了惜云身后,疑惑而又惊讶地打量着我。
在这侯府养了几个月,我想我变化太多,所以她才没有认出我。我凑近要她看清楚,然而身子一轻,就被人抱了起来。
惜云姐姐让人把我抱开,我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姐离我越来越远。
哥哥并没有骗我,阿姐一直留在府中,没有再离开。但我看得出来,她不开心。或许她也不适应哥哥的变化,面对他时,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眼中的排斥与疏远清晰可察;可面对我,她又有些迷茫和哀伤。
阿姐也是思念原来的哥哥了么?
作为一只过来狗,我很想告诉她,哥哥虽然是变得不一样了,可内心深处依然如故。他喜欢我,也一直想念和喜欢着阿姐。自阿姐回到我们身边后,他脸上的笑都多了许多,时不时逗弄我,要我叼着东西送去给她。府里他谁都不在意,唯独在意阿姐。
一切都看似和泾州时别无二致,隐约中却又有所不同。
我们三个总归是经历过生死,相互之间密不可分的。我以为日子久了,阿姐总会接纳哥哥,可没想到的是,突然的某天,她又消失了,连一句道别都不曾给我说过。
相较于上次分别的冷漠气愤,这次哥哥是彻底神伤哀怨。
回想那段时光,我心有余悸。他那么一个体面要强的人,不知宿醉过多少次,各类荒唐之事也做过不少。院里每日都阴沉沉的,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全都谨慎做事。我也老实了不少,不再四处乱跑闯祸,只有想念阿姐得紧了,才会偷偷跑到她房里待一晚上。
中秋那晚的夜半,哥哥出门赴宴还未归来,我又跑到了阿姐屋中。趴在桌下睡眼惺忪时,倏地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月色朦胧中,我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摇晃进屋,随之而入的是淡淡的酒气。
哥哥反手关上门,步履不稳地走向里间。
我担心他骂我,所以没有出声,静静地趴在原地偷觑他。屋里太黑,他走出几步,便被绊倒在地。他没有起身,而是就势躺在地上。
寂静中,蓦地响起细微的动静,低沉喑哑,仿佛有人在哭。
我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跑出去查看。哥哥蜷缩侧躺在冷硬的地板上,再没了平日里的盛气与高傲,恍然像是恢复了泾州时的模样。
我上前拱了拱他,呜呜地叫他起来。
他睁开眼,伸手摸了下我的头,“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在夜里视力尚佳,看清他眼底的湿润后怔了怔,随即同样的酸涩泛上心头。
“她果真没有取错名字,你与我是一样的。”他醉的厉害,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一样的不足轻重,不值得片刻留恋。”
我只恨自己不能说话,否则定要反驳他:才不是这样,阿姐离开必定是有她的缘由!
他说完这句便止住话,安静地似是睡着了。我怕他着凉,想了想往外面走,打算找庄远他们来帮他。挨到门缝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嗓音。
“戚二傻。”
我回过身,见他已经换了个姿势,向上平躺。他睁眼看向窗外,银白的月光洒在面上,犹如梦呓一般道:“如果当初我没有记起来,是不是比现在要好。”
作者有话说:
唉,写文不能停,几天没写就没手感了
不拖了,这周末一定完结,写多少算多少

府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死气沉沉的,没人再提阿姐。
哥哥出了一趟远门后就大病了一场,整个人变得阴鸷狠厉,心思全放在了公事上。他也不愿意多见我,每每我缠着他企图打听阿姐的消息时,都会被他严厉地斥责一番。他这冷冰冰的态度与那夜在阿姐屋中截然不同,恍然间让我以为那次所见为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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